钟璃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知道啦,绝不会再变。”
承儿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翌日清晨,钟璃睡醒后,秋月就拿着几件衣服搁在了床上,笑道:“今日是上巳节,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今日也换身新衣吧。”
她取来的这几件衣裙,皆是裴邢拿来的,他很是偏爱色彩明艳的服饰。
钟璃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小心思,她直接戳破了她的幻想,“今日是要帮三叔相看,我穿他送的衣服,像什么样?就算他今日不相看,我跟他也不可能成亲,你不必心存期待,把这些衣服都收起来吧。”
秋月皱了皱鼻子,“三爷如今又没成亲,您同样单着,怎么就不能成亲?虽说他是长辈,您与他又没有血缘关系,皇上纳妃时,还会今年娶姑姑,明年娶侄女呢!依奴婢看,您嫁给三爷也没什么不好,正好也能留在镇北侯府,可以照看小少爷。”
钟璃打断了她的话,“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
钟璃从未想过嫁给他,他日后是要登基的,她这等身份,怎么可能嫁给他?就算老太太点了头,文武百官那一关也过不去。
她之所以跟他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是因为他的能力,她并非不怕大皇子,万一日后,大皇子真要做点什么,好歹有裴邢在。
单靠她,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
面对裴邢时,她之所以小心翼翼的,也是想尽可能哄他开心,单从他对老太太的态度就能瞧出,他其实很护短。她只要成为他愿意护的短就行。
见她神情严肃,秋月只得讪讪闭了嘴。
钟璃最终选了件雪青缎地平针绣凤牡丹褂子,下身配月白色长裙,颜色不算亮眼,也不算沉闷。
她的眉浓淡适宜,便没描,只涂了胭脂,夏荷欲要帮她涂口脂时,钟璃想起了裴邢的话,她温声道:“今日不涂了。”
等会儿肯定要见他,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顺着他也无妨。
她甚少上妆,夏荷并未怀疑什么。
用完早膳,钟璃就带着夏荷去了二太太的住处,两人等了片刻,见顾知晴迟迟未来,二太太才蹙起眉,这两天顾知晴,一直在闹别扭。
见她不肯过来,二太太也有些不悦,她对钟璃道:“她身子骨有些不适,估计没能起来,罢了,不等她了,有你在,也能陪郑姑娘说说话,你俩性子很像,应该能说到一处去。”
钟璃也不想跟顾知晴打交道,闻言关心地询问了一下顾知晴的身体,随即便道:“那就让三妹妹在家好生休养吧,二婶放心,我定然好生招待郑姑娘。”
她性子稳妥,二太太对她自然放心。
两人便一道上了马车,见母亲没来亲自寻她,顾知晴气得又砸了一个花瓶。
最近天气都不错,一直晴天,大片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有些风。
好在今日的风,不像前两日那般大。
马车缓慢行驶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郊外,钟璃和二太太下马车时,湖畔已来了不少人。
杨柳依依,湖水清澈,湖中央有不少小船,小姑娘们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妆容也很精致,远远望去,不仅景美,人也甚美。
他们相约的地方,也在名苑水榭附近,水榭这儿景色宜人,考虑到来水榭观景的肯定很多,二太太与郑姑娘的姑母约在不远处的凉亭内。
天刚蒙蒙亮时,二太太就派丫鬟婆子来了凉亭这儿,这是怕万一有人将位置占走,她们过来时,丫鬟婆子正在亭子里守着,石桌石凳都被擦了一遍,凳子上还放了蒲团。
瞧见二太太和钟璃时,丫鬟婆子连忙行了礼。
她们刻意早来了两刻钟,二太太还让人带了花瓶,往花瓶里插了几枝花,又让丫鬟将水果糕点摆了上来,不过片刻功夫,小小的凉亭便焕然一新。
距离约定时间尚有一刻钟时,郑氏便带着郑菲凌和她的一双儿女走了过来。
周氏带着钟璃迎了出去,笑道:“时间还没到,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郑氏笑道:“想着你会早过来,干脆也带他们过来了,咱们正好先叙叙旧。”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钟璃,眸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惊艳,因为见过钟璃的母亲,她笑道:“这位是镇北侯夫人的女儿吧?哎呀,叫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了。”
钟璃含笑行了一礼,笑道:“我叫钟璃,郑伯母喊我璃丫头就行。”
郑氏笑道:“比你母亲生得还美,可许人家了?”
钟璃羞赧地垂下了眸,“尚未。”
她生得实在太美,温温柔柔说话时,已是倾城之姿,羞涩垂眸时,又是一种风情。
郑氏的一双儿女皆看呆了,她儿子今年十九,平日就是个书呆子,只管闷头读书,本就没见过多少美人,乍一瞧见钟璃,眼睛都不会转了,只痴痴望着她,被郑氏捏了一下,才红着脸,狼狈地低下头。
郑氏又好气又好笑,给钟璃介绍道:“这是我侄女,菲凌,这是我一双儿女,你们年龄差不多,应该有共同话题。”
钟璃一一打了招呼。
郑菲凌生得挺漂亮,秀丽又端庄,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她也含笑给周氏请了安。
清楚裴邢肯定不会提前过来,周氏笑道:“进亭子坐会儿吧。”
上台阶时,钟璃扶了郑菲凌一把,“郑姑娘小心。”
郑菲凌也已及笄,她是八月份的生辰,比钟璃大三个月,按年龄算,钟璃理应喊一声郑姐姐,考虑到是给裴邢相看,钟璃没好喊姐姐。
郑菲凌含笑道谢。
钟璃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规矩是真好,难怪能被周氏和老太太看中。
这般家世和气度,日后就算当皇后,大臣们肯定也挑不出错处来。
几人进了亭子后,郑氏就对儿子道:“你一边玩去吧,等会儿再来接我们。”
李洺然颔首,离开前又忍不住痴痴瞧了钟璃一眼。
他妹妹李洺倩还是头一次瞧见他这副呆头鹅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钟璃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低垂着眉,佯装没有瞧见,面上一派淡然。
等他离开后,钟璃才含笑与郑菲凌寒暄了起来。
得知她最近也在看账本,郑菲凌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笑道:“我去年也学了管账,如今母亲将一家铺子交给了我,我正学着怎么打理。”
郑菲凌的母亲有意锻炼她,才将锦衣阁交给她打理,真正接触了,郑菲凌才发现里面有不少弯弯绕绕。
她笑道:“日后若是遇到不懂的,正好可以找你讨教一番。”
这话虽是客套之辞,倒也含了两分真心。
她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见过不少贵女,虽然也有像表妹这样活泼开朗好相处的,更多的却是些自持身份的,一个比一个骄傲,像赵婷秋那样骄纵的,也不乏少数。
她至今没遇到特别投缘的,倒是钟璃进退有度,不卑不亢,颇合她的眼缘。
说话间,钟璃便瞧见了裴邢,他身着一身绛紫色衣袍,眉眼淡淡的,瞧见钟璃时,他脚步微顿,随即才走过来。
他一靠近,钟璃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下意识多看了一眼,果真在他衣襟上瞧见了鲜血,她心中一跳,连忙移开了目光。
郑菲凌自然也瞧见了他,再次遇见,依然被他瑰丽无双的容颜所震慑,她没敢多瞧,只拿余光瞥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帘。
裴邢朝郑氏拱了拱手,淡淡行了一礼,这才看向周氏,喊了声二嫂。
周氏也瞧见了他衣襟上的血,眉头下意识拧了起来,只觉得他当真是不靠谱,来相看了,竟连身衣服都不换,让对方怎么想?
这么不给面子,还相看什么?
这一刻,她忽然就体会到了老太太的无奈。
裴邢是刻意往牢房走了一趟才过来,图的是一劳永逸,省得对方瞧上他。
扫到周氏的目光,他唇角微勾,懒洋洋道:“临时被人喊了过去,审了个犯人,怕来迟,才没回府换衣服,郑夫人见谅。”
郑夫人也瞧见了他衣襟上的血,她哪儿瞧见过这个,脸都有些白,一时竟有些后悔,给侄女挑了裴邢,裴邢的身份虽确实尊贵,也没不良嗜好,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反观郑菲凌,神色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见她并不怕,钟璃都有些佩服她,周氏也悄悄松口气,她介绍道:“这位就是郑姑娘,她自幼饱读诗书,是数一数二的才女,今日能相看便是缘分,你们先聊会儿吧,我们在附近转悠一下。”
周氏说完就亲热地挽住了郑氏的手臂,“走吧,让他们自己聊吧。”
钟璃和李洺倩也走出了凉亭。
裴邢淡淡扫了钟璃一眼,少女微垂着眼帘,神情很是平静,并未过多关注他。裴邢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子烦躁。
周氏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便停了下来,虽说是让两人相看,她们也不好走远。
她们就站在凉亭一旁的湖水旁,离凉亭几十步的距离,既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一抬眼又能瞧见凉亭内的动静,这对未出阁的女子也是一种保护。
李洺倩是个活泼的性子,笑起来很讨喜,性情与陆贞渺有两分相似,她笑眯眯邀请道:“钟姐姐一会儿跟我们游湖去吧,表姐至今没交到什么朋友,刚刚和你挺聊得来的,有你作陪,她肯定很高兴。”
钟璃看了周氏一眼。
周氏笑道:“想去就去吧,你们几个小姑娘难得投缘,那就一起游玩一会儿吧,我和郑夫人在凉亭等你们。”
周氏一颗心正紧提着,此刻,将钟璃带来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有她在,多少活跃了氛围。
郑夫人也笑道:“难得出来,你们就好好玩玩吧。”
随即她对周氏道:“你也不必担心,不管能不能成,都是他们的缘分,咱们两姐妹,好久没好好聚过了,正好趁此说说话。”
周氏这才松口气。
钟璃和李洺倩说话时,她兄长李洺然也走了过来,他没有走远,瞧见她们出来后,没忍住也跟了过来。
他摸了摸鼻尖,提议道:“他们不知要说多久,你们俩要不要先去湖上游一圈,我租的船已经到了。”
少年五官秀气,笑起来时,带着一点羞赧和孩子气,虽热情,却并不令人反感。
李洺倩很想去游湖,忍不住看了看郑氏,“娘亲,我们能去吗?”
郑氏看了一眼儿子,又瞧了瞧钟璃,哪里不明白这小子是瞧上了钟璃,钟璃身份虽不高,规矩却是极好的,待人接物也让人挑不出错来,郑氏还挺喜欢她的性子,李洺然是她的嫡次子,日后无需袭爵,若真想娶钟璃,倒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她生得实在太美,瞧上她的肯定不止儿子,郑氏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含笑道:“想玩就去玩吧,别走远,等凌丫头相看完,你们带她一道游玩。”
李洺然欣喜地点头,“母亲放心,我们忘不了表妹。”
他说完,就冲钟璃笑了笑,眼眸都比之前亮了几分,活似个讨主人欢心的小奶狗,“钟姑娘坐过船吗?”
钟璃轻轻摇头。
李洺然安抚道:“你不必怕,游湖还挺有意思的,咱们一会儿能自己划船,你若害怕,咱们划慢点就是。”
周氏都应了下来,又有李洺倩在,一道划船也没什么,钟璃笑道:“谢谢李公子。”
李洺然连忙摆手,“钟姑娘不必客气。”
凉亭内,裴邢正静静听着郑菲凌的话,或点头,或摇头,目光却飘到了湖边,他耳力好,自然听见了李洺然的话。
瞧见钟璃冲李洺然也笑得那般甜美时,他修长白皙的手,无意识在石桌上轻叩了两下,本欲寻个借口离开的念头,也压了下来。
他忽地挑出一抹笑,对郑菲凌道:“大好天气,在这儿闲聊岂不浪费光阴,不若一道游湖去?”
他的五官实在俊美,不笑时已十分惑人,此刻一笑,当真是冰雪初融,百花齐放,郑菲凌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她轻轻应了一声,面红耳赤地垂了眸。
以他的性子,既提出邀请,是否意味着对她有意?
她忽地有些心慌,也不知在心慌个什么劲儿。他这种性子,明明不是她钟爱的类型。
等她抬头时,才发现裴邢竟已大步离开了,微风拂动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步伐很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等等她的意思。
郑菲凌咬了咬唇,微微发热的心,又莫名涌上一阵失落,她只得抬脚跟了上去。
裴邢已经走到了小船旁,此刻钟璃才刚刚上船,她第一次坐船,踩到船上时,小船轻轻晃了一下,她吓得凤眸微睁,连忙抓住了李洺倩的手臂。
她乌溜溜的眸,睁得圆溜溜的,少了分稳重,多了丝孩子气,李洺倩只觉得这个模样的她,有些可爱,忍不住笑了笑,“不怕不怕,没事的。”
钟璃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钟璃才刚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怕什么?”
钟璃悚然一惊,回头时,恰好对上裴邢深邃漆黑的眸,钟璃再次睁大了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在相看吗?
裴邢没再看她,扭头对周氏和郑氏道:“天色不错,我们也来游湖。”
他此话一出,周氏脸上露出一抹笑,还以为,他这是瞧上了郑菲凌,才愿意多待,她连忙点头,“你们游吧,年轻人也能聊到一起。”
裴邢倒没直接上去,等郑菲凌上去后,他才抬脚上去,小船不大,多个他,恰好满当当的。
李洺然不太擅长交际,他莫名有些怵裴邢,他又揉了揉鼻尖,才道:“王爷带着表妹,在右边划吧,我和钟姑娘,还有我妹在左边划。”
裴邢并未给他面子,他根本没理这话,径直看向了钟璃,“你来右边。”
钟璃心尖一颤,很怕他不分场合地暴露他们的关系,她稳了稳心神,才笑道:“三叔跟郑姑娘在右边吧,我在这儿就行。”
她说完,促狭地笑了笑,眸中也带了一丝打趣,郑菲凌被她瞧得有些脸红,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裴邢压下了心中的烦躁,略带不耐道:“让你来就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脾气一向不太好,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怕他说出更不好听的话,钟璃没敢坚持,她只得走到了右边,为了与他保持距离,她特意走到了郑菲凌身后,在她身后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她弯了弯眸,笑道:“那我在这儿划吧。”
见她来了右边,裴邢总算觉得顺眼一些,他也没再说什么,也没坐下划船的意思,只懒洋洋道:“你们划吧。”
他随即便站在了船头。
李洺然这才明白,他为何将钟璃喊走,刚刚被他注视着时,他莫名生出一种念头,裴邢是不希望钟姑娘跟他在一侧,才将人喊走的。
如今他只觉得这个念头,有些荒唐。钟璃喊他一声三叔,他再禽兽,也不该对晚辈下手。
他笑道:“王爷是不是没划过船?其实很简单,我刚教过钟姑娘,要不我再给您讲一遍?”
不等他说完,身后的妹妹,就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李洺倩是想提醒他,比起王爷,他更喜欢旁人喊他三爷,李洺然平日只会读书,甚少关注外界的事,压根没接收到妹妹的提醒,还在眼巴巴看着裴邢。
裴邢淡淡扫他一眼,总算开了尊口,“不必,懒得动。”
他原本站在船头,等小船划动起来后,裴邢在船上走了走,又站在了船尾,没划多远,钟璃便有些累,呼吸也微微有些重。
裴邢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没吃饱饭吗?船都划不动?”
钟璃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努力使了使劲,小脸涨得更红了,裴邢拧着眉,将她赶到了一旁,坐在她原本的位置划了起来,他甚至没用双手,只拿一只手轻轻划了一下,水波就荡漾了起来。
郑菲凌忍不住拿余光往后瞄了瞄,一时有些摸不清,他是想跟自己一起划,还是在帮钟璃。
她其实也有些累,硬撑着才坚持了下来。
李洺倩最先撑不住了,忍不住开了口,“歇息一下吧,累死了。”
李洺然也有些累了,闻言松口气,“那就歇会儿再划,已经快到湖中心了,这儿景色挺美。”
湖水碧绿如玉,湖中央还有一块绿地,上面种植着好几种花卉,有水鸟时不时停留一下,听到说话声时,才会扑闪着翅膀,飞向远处。
湖上风大,风一吹,还挺冷,他们仅停留了小半个时辰,就划了回去,下船时,裴邢是头一个下的,接下来是钟璃,他下意识朝钟璃伸出了手。
钟璃心中微紧,装作没瞧见,笑盈盈对李洺然道:“李公子先下吧。”
李洺然被她笑得晕乎乎的,早忘了谦让这一回事,笑呵呵下了船,见裴邢伸了手,他想也不想去抓他的手,在他看来,下船时,互相帮忙再正常不过,见裴邢这般细心,他还挺高兴。
只觉得韩王是个面冷心热的。
谁料不等他抓住,裴邢就已经收回了手,李洺然摸了摸鼻尖,李洺倩总觉得刚刚这一幕有些怪怪的,她没多想,见钟璃站着没有动,她便先下了。
李洺然伸手拉了她一下,她扶着哥哥的手,小心下了船,接着,李洺然又扶了下表妹,轮到钟璃时,他紧张地捏了捏耳朵,才伸出手。
钟璃笑道:“我自己下就行,谢谢李公子。”
她笑起来小梨涡若隐若现,笑容很是甜美,李洺然被她笑得心神一荡,乖乖收回了手。
裴邢冷嗤了一声。
声音虽不大,郑菲凌却隐约听见了,她悄悄看了一眼裴邢,却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钟璃身上,她心中无端一紧,突然明白了,他为何要来游湖。
她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李洺然提出在湖边走走时,郑菲凌勉强笑了笑,“不了吧,已临近午时,时辰不早了。”
李洺然虽遗憾,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周氏和郑氏也瞧见了他们,两人从凉亭中走了出来。
裴邢冲她们说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坐上马车后,周氏才问了一下钟璃,他们相看的怎么样,钟璃笑道:“三叔的心思一向难猜,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等回去后,二婶直接问他吧。”
二太太只得作罢。
回到摘星阁时,钟璃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她心中惦记着赵婷双落水的事,进了院子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秋月她们回来没。
见丫鬟摇头,钟璃也没再追问,听到动静,承儿抱着小老虎跑了出来,钟璃有些累,将他哄了回去,“姐姐先去歇息一下,下午带你出去玩。”
承儿喜滋滋点头。
钟璃回到室内时,才发现裴邢竟也在,他已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此刻正斜靠在榻上,神情很淡。
他还是头一次白天过来,钟璃有些紧张,“三叔,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万一承儿闯进来,岂不是就瞧见了他?
不等她靠近,裴邢就长臂一挥勾住了她的腰,钟璃一下子栽倒在他怀中,她心跳有些不稳,下一刻,就被他压在了榻上,他捏住她的下巴,逼问道:“怎么?我来不得?”
钟璃连忙摇头,随着她的动作,她珠钗微动,一头乌发瀑布般垂在腰间,乌发如墨,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白得透明。
他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没好气地攥住了她的手,不爽地问道:“究竟是我相看,还是你相看?”
钟璃抿唇,一时没懂他什么意思。
他忽地咬了一下她的唇,“哑巴了?”
“自然是您相看。”
裴邢冷呵了一声,依然满满的不悦,他伸手一扯,就抽走了她的腰带,钟璃脸颊有些烫,连忙去按他的手。
裴邢神情有些冷,不悦地盯着她。
钟璃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声道:“三叔,现在是白天,万一承儿进来……”
裴邢没说话,手上动作不停。
他身上压迫感十足,钟璃心跳有些快,对上他的目光后,有些挫败地咬了咬唇,一时不懂他发什么疯。
她能察觉到他的气恼,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钟璃将今日的事仔细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难不成是无视他伸出的手时,让他丢了面子?
他虽是她的三叔,两人终究没有血缘关系,大庭广众之下,钟璃根本不敢跟他接触。
虽说被他拉一下也无碍,她心中却有鬼,也不敢当着郑菲凌的面,跟他太过亲密。
他生气也就算了,竟还特意跑来出气,这般小心眼,着实让钟璃没料到。
怕真惹怒了他,她终究没再拒绝他,甚至放软了腔调,“三叔,拉上帷幔好不好?”
裴邢没拉,低头就咬住了她的唇。
钟璃有些疼,忍不住躲了一下,下一刻就被他攥住了下巴,他吻得又凶又猛,钟璃心中有些发慌,忍不住又躲了一下。
第29章 遇见
裴邢有些不快, 以为她是怕光,终究还是伸手拉下了帷幔,帷幔落下后, 光线逐渐变暗。
钟璃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些。
他再次咬住了她的唇,又急又凶。
钟璃像一只在海上飘荡的小舟, 海浪汹涌, 打翻了小舟,凶猛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几次挣扎, 都没能冒出海面, 海底似有巨大的漩涡, 将她吸了进去, 小舌再次被掳获,她像坠入了深渊, 濒死之际, 却又瞧见一道光。
随即,雪青色襦裙落了下来,少女盈盈细腰,展露无疑。她眸色含娇, 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等裴邢理好衣衫时, 钟璃才平复好呼吸, 她灵动的眼眸, 微微泛红, 全程忍着没发出动静,嗓子都有些不适。
直到此刻,裴邢糟糕的心情才缓解一些,离开前, 他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警告道:“再跟他眉来眼去,你看我会不会动他。”
“眉来眼去”四个字,狠狠刺了她一下,她跟李洺然拢共说得也没五句话,每次都是道谢,怎么就眉来眼去了?
她心中气恼,别开了小脸,“你别不讲理,我跟李公子连认识都谈不上,眉什么眉!”
许是最后一句取悦了裴邢,他唇边泛起一丝笑,又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才撒手。
钟璃可真讨厌他捏来啃去的坏习惯,小手捂住了耳朵,少女娇娇软软的,气恼的模样,也分外勾人,裴邢才刚理好衣衫,身体又紧绷了起来。
他又咬了一下她的唇,脸颊在她颈窝处蹭了蹭,鼻音略显粗重,“少勾我。”
钟璃有些愕然,只觉得他无理取闹,她怎么勾他了?
她这副震惊的小模样将裴邢逗乐了,他眸底不由露出一丝笑,他实在忙,饶是上巳节,也不得闲,上午已然在她身上浪费了一上午,这会儿怎么也不能再耽误,拍了拍她的脸,他便离开了摘星阁。
他走后,钟璃才让夏荷备水,等她沐浴好,秋月和秋叶等人才回来,两人的头发都湿着,身上裹着披风,微风一吹,两人单薄的身体皆颤了一下。
瞧见钟璃,秋叶笑了笑,“主子!奴婢真救了一个姑娘!还是赵府赵阁老的小孙女。”
她很是兴奋,絮絮叨叨地还想再说点什么,钟璃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会儿再说。”
小厨房里一直烧着热水,听到动静时,夏荷已经将热水注入了浴桶中,让两人洗了个热水澡。
等她们洗完澡,擦干头发,钟璃又让她们喝了碗姜汤暖了暖身子,随后才听她们讲起救人的事。
两人在水榭内候了许久,那儿景色美,来往的有不少行人,三个丫鬟各守一块地方,日头偏南时,也没见有人落水,就在三人以为,姑娘的梦只是个普通的梦时,突然就听到了“扑通”一声。
水面上波光粼粼,一个小姑娘正拼命挣扎着,她小脸苍白,一连呛了两口水,泪珠儿也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岸上的丫鬟不会水,正惊慌失措地抓着路人问谁会水,男人们自觉后退了几步,姑娘家就算会水的,也不肯往下跳。
秋叶离得最近,反应最快,瞧见真有人落了水,直接跳了下去,怕秋叶一个人不好抱她上岸,秋月也紧接着跳了下去。
她跳入水中后,竟是又听到“扑通”一声,她心中一惊,连忙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男人跳下来后,她一颗心便提了起来,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按理说,姑娘落水时,除非没人救,一般男子为了避嫌,根本不会往上凑。
秋月向来机灵,察觉到不对后,就潜入了水中,往男人所在的方向游了过去,她在水底踹了他好几脚,绊住了他的步伐,最后是秋叶将赵婷双救了上去。
秋月没敢露头,捣完鬼,就潜在水中向另一侧游去,三月份水温尚低,她险些冻僵,好在技术好,才哆哆嗦嗦爬上了岸。
这边地理位置偏僻,马车就停在这儿附近,秋月上岸后,就飞快跑到了自家马车上,她冻得牙关都在打战,好在马车上备的有手炉、布巾一类。
秋叶那边也很顺利,赵婷双被救上来后,犹有些惊魂不定,她呛了几口水,咳嗽得小脸通红,她的丫鬟将她护在了怀中,对秋叶再三道谢。
秋叶只摇了摇头,裹上夏草递来的披风后,又给赵婷双裹了一件。丫鬟问她叫甚名谁时,秋叶只笑着说了一句,顺手搭救一下而已,不必感激。
她说完就带着夏草离开了,赵婷双身边的丫鬟着急自家姑娘的情况,也没好去追。
秋叶兴致勃勃地将事情讲了一遍,秋月补充道:“主子,幸亏夫人给您提了这事,您是不知道,跳下水的那位爷,是秦府那位小霸王,男女不忌,赵姑娘若被他所救,只怕这辈子都毁了。”
钟璃松口气,又不禁为秋月的胆大捏把汗,“你也是,竟敢踹他,若是被他认出来,该如何是好?”
秋月笑道:“奴婢跳下去后,就潜入了水中,没人瞧见奴婢,主子放心吧,我从另一处上的岸,没人看见我。”
水面那么宽,为了躲避人群,她肯定在水中游了许久,钟璃很是心疼,“你再喝碗姜汤暖暖身体,下午别当差了,钻被窝里好好暖暖身子。”
秋月笑得浑不在意,“没事,小时候为了抓鱼吃,大冬天的我都下过水,冻不坏,主子别担心。”
这边赵夫人很快就得知了女儿落水的事,她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上了马车后,就将女儿拥入了怀中,赵秋双吓坏了,泪珠儿一直往下掉。
赵母有些心疼,将她身侧的丫鬟斥责了一通,“你们怎么伺候的?好端端的,怎会让你们姑娘落水?”
丫鬟们缩成了一团,眼睛都哭红了,半个字都不敢辩解,好在姑娘没出事,若真出事,她们就是以死谢罪,都难辞其咎。
赵婷双闻言,才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娘,不怪她们,是突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赵母闻言,心猛地提了起来,“你这丫头刚刚怎么不说?”
赵婷双垂下了脑袋,眼中又含了泪。
她一向是个闷葫芦,赵母也没再追问她,审问起她的丫鬟,“刚刚都是谁离你们姑娘最近?”
丫鬟不敢隐瞒,小声道:“是、是表姑娘。”
她口中的表姑娘,是赵母的嫡亲侄女,高筱俪,最近这几日,她一直住在赵府,今日也是她将赵婷双带出的府。
赵母道:“不可能!她好端端的怎会推双儿?”
瞧见母亲这么维护表姐,赵秋婷抿唇,她原本也在水榭,瞧见好友们也来了这儿,才丢下妹妹和表姐,跑去玩了一会儿,谁料妹妹竟落了水。
赵秋婷很疼这个双胞胎妹妹,本能地觉得妹妹的落水,并不简单,她将刚刚打听到的事,说了一下,“母亲,妹妹落水后,秦畅竟是跳了下去,好在是旁人救了妹妹,若不然……”
见她提起秦畅,赵母有些诧异,秦畅的名声有多臭,赵母心中自然有数。
钟璃用完午膳,休息了一会儿,才带承儿出去,为了确保安全,她让青松将买来的护卫,全召到了镇北侯府附近,出行时,带上了这些人。
承儿开心得不得了,坐上马车后,便掀起了帘子,扭着小身体往外看。
来到郊外时,才刚过申时,下午阳光不若上午那般晒,暖洋洋的阳光倾斜而下,湖水波光粼粼,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近处杨柳依依,百花竞放,宛若仙境。
一下马车,承儿就自己跳了下去,他像只飞出牢笼的小鸟儿,蹦蹦跳跳,好不雀跃。
钟璃牵住他的小手去了湖边,瞧见湖里的小船时,承儿小脸上满是兴奋,“这个就是小船吗?我们也要在水里飘着吗?”
得到钟璃肯定的回答时,承儿一下子更兴奋了,恨不得凑过去拿鼻子嗅一嗅。钟璃没敢让他自己上船,让青叶将他抱上的小船。
河里有不少鱼儿,坐到小船上后,承儿就眼眸亮晶晶地看起了小鱼,小脸上满是欣喜。
瞧见他这么开心,钟璃一时有些自责,后悔没多带他出来转转,钟璃陪他在船上玩了半个时辰,风逐渐大起来时,就带他下了小船。
他瞧什么都觉得新鲜,下了小船后,就蹦蹦跳跳往凉亭跑了去,凉亭旁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小家伙这是记起了他的冰糖葫芦。
“承儿,不许跑。”
钟璃喊了一声,承儿还在跑,听到姐姐的喊声,他扭头道:“我慢点跑。”
这么一扭头,小家伙绊了一下,一下子朝前摔去,钟璃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下一刻,一个男人就拉住了承儿。
钟璃也小跑了起来,着急之下,早忘了什么礼仪,直接跑到了承儿跟前,“让你不许跑,看你,险些摔倒吧?”
呵斥完,她才抬头一叠声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