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从外面奔了过来,正是廖稷,此刻,他的娃娃脸兴奋得通红:“头儿,丁飒,终于找到你们了!”
“廖稷,你怎么来这里了?”萧矢平静地问。
“这些天我一直盯着江执舟,想为头儿和鼓手报仇,可一直没有机会。还是头儿厉害,一下子就把这小子盯住了。对了,我已经附近布好了炸药,他们要是敢轻举妄动,就炸他们个底朝上!”廖稷笑嘻嘻地说。
四周的人无不一脸惧色,别人的话也许只是威胁,可廖稷身为上海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炸弹专家,没人敢当作是危言耸听。
“这是遥控器,头儿你拿着。”说着,廖稷将一个精巧的遥控器递了过来。
萧矢望着他手中的遥控器,却没有接:“不愧是廖稷啊……”
“头儿?”
“伪装得这么精巧的爆炸装置,是脑波引爆还是指纹感应引爆?是了,它需要一个时间差,以你的习惯,应该是心跳计数引爆吧……”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廖稷疑惑地道。
“鼓手是你杀的吧?丁飒的钉子也是你换过了,所以他当时才会被炸断右手,而我们去夺晶片的消息也是你透露给江执舟的。”萧矢凝视着他的双眼道。
“头儿,你可不能胡乱冤枉人啊!旷青萝才是真正的奸细啊,我这么千辛万苦的才找到你们,你这样怀疑我,太伤兄弟的心了……”廖稷急道。
“你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么?一开始,我的确怀疑过青萝,不过她在监狱探望我时,却用香烟敲出了摩斯密码,说她不是奸细,而且还通知了我丁飒的联系方式。如果她真的是奸细,又何必去救丁飒呢?”
“可是……”
“没有可是,凶手就是你。鼓手遇害时,他的手放在了键盘最后一行右数第四的位置上,开始我以为那是某个字母的暗示,后来我突然想到,鼓手是很喜欢下国际象棋的,那也许正是国际象棋棋子的位置,而在国际象棋中,那个棋子正是国王的位置。”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国王!”廖稷怒道。
“你不是国王,可你的绰号是万岁,在中国,只有国王才会被这样称呼……”萧矢望着他冷冷地道,“还有,黄吉祥之所以还活着,也正是因为当初你安排的炸弹产生了大量的烟雾,才暗中掩护他逃脱的。而他,也成为了你和江执舟之间的线人,我说的有错吗?还是说,拆开这个遥控器,证明一下你的清白?”
廖稷的脸色一点点改变,脸上的孩子气渐渐消失了,转而滋生的,是一丝丝的阴险和残忍:“不愧是头儿啊,你说得没错,青社的行动是我出卖给江少的。那种出生入死却见不得阳光的生活我已经过腻了,我的存在也不应该成为他人的陪衬!在这个乱世,要上位的话,就只有踩着身边人的尸体才能爬上去,鼓手的尸体,丁飒的尸体,还有头儿你的尸体!”说着,他将遥控器在脸前一横,“不要随便动手哦,一旦我松手的话,压力变化就会引爆炸弹,我固然会粉身碎骨,而你和丁飒也都死定了。”
“是吗?”随着萧矢淡淡的话语声,刀光一闪,廖稷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从肘而断,紧握着遥控器的残肢高高飞上了天空,又远远落下。
还没等廖稷感受到断臂的痛楚,刀光再次闪动,廖稷的人头带着不可思议地惊讶滚落在地。
远远地,廖稷的手臂跌落在地。
萧矢转向身后的飞车:“既然江少已经认罪,何公子,请出来吧。”
江执舟身边的何国全面孔变为机场上的中年人,又一个何国全面沉如水地从船舱里踱了出来,冷冷望着江执舟:“江少,果然是你搞的鬼,你们江家真的是以为自己能够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了吗?”
“法?天?”江执舟笑得张狂而嘲讽,“什么是法?谁家是天?在这个城市,我的话就是法,我的命就是天!拒法者亡!逆天者死!”
“轰!”巨大的爆炸让所有人的心神一震,原来是廖稷断掌握着的遥控器终于爆炸了,而这也是炸弹之王“万岁”廖稷的最后一次辉煌。
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让紧扣着江执舟喉咙的中年人稍稍分神,就在这一瞬间,中年人突然觉得身子一震,人已口吐鲜血远远飞出。当他跌落在地,倒地不起时,一个冷漠的青年已挺立在江执舟身边,冷冷望着何国全,正是掌握了瞬移之术的石勉。
“还是那句话,最后,决定胜负的还是实力!”江执舟揉了揉喉咙,面带笑容说。
那些黑帮精英纷纷举枪,指向萧矢、丁飒以及何国全。
“大炮——!”何国全大声喊道。
仿佛听到主人呼哨的海冬青,一架狂鹏式武装直升机从高空的黑暗中直冲出来,黑黝黝的炮筒直指江执舟。
一时间,杀气弥漫,空气为之一凝。对峙的双方没有任何把握在不丧命的情况下消灭对方。
“江少,现在怎么说?”何国全冷笑道。
“这次是江某考虑不周,未能一尽地主之谊。”江执舟轻叹,仿佛刚才下命令的不是自己,“不过乾家已经倒了,何公子在上海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江家合作?”
“合作?常委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而候选者只有你父亲和我父亲,怎么合作?”
何国全冷笑着问。
“何兄的消息还不够灵通,就在一个小时前,中秧已经下令出兵了。”
何国全瞳孔猛地一缩:“出兵?中秧决定戒延了?”
“刀子出鞘了,就必须有个持刀的人,而常委中的阳老头正是最好不过的替死鬼。”江执舟轻描淡写地道。
何国全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条件?”
“我们江家全力自持你父亲成为二把手,而阳家的位置则由我们江家取代。”江执舟简单明了地道。
“你不怕我把你袭击我的事透露出去?”何国全问。
“我何曾袭击过何公子呢,从头到尾,都是鬼夜叉在刺杀你而已。”江执舟轻松地耸了耸肩。
何国全望着他的双眼,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成交。”
“那么,剩下的事,就是打扫战场了。”江执舟望着萧矢和丁飒微笑道。
“这是你们的事,我是不会参与的。”何国全轻描淡写地说,退到了一边,招了招手,大炮驾驶的狂鹏也缓缓降落至他头顶不远处,虎视眈眈地保护着自己的主人。
“戏演到最后,唱主角的还是我们两个。怎么样,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你的立场?对于真正的人才,我永远欢迎。”江执舟望着萧矢真诚地说。
“不到最后,胜负永远未定。”萧矢平静地回答。
“骄傲是好的,可过度的骄傲就成了愚蠢——干掉他们。”江执舟冷冷地道。
一些黑帮高手立即掏出手枪准备向萧矢他们射击,而另外一些则奔向飞车,似乎掌握制空权,再用上面的重武器开火。
丁飒哼了一声,左手连扬,一支支飞钉奇准无比地贯入那些刚刚掏出手枪的大汉的脑门。
惨叫声中,萧矢掏出青铜假面,缓缓戴上。凛冽的杀气从他的身体不住迸发出来,手中的鬼吹一挥,已冲入人群中。所过之处,血雨飞溅,黑帮高手纷纷倒下。
这时,几个大汉已经进入飞车,正缓缓将飞车升起。
旷青萝的手中突然奇迹般地多出了那支金色的长管手枪,她双手握枪,连续射击,一道道火光准确地击中了飞车的薄弱部位,将这些刚刚起飞的武装飞车纷纷击落。
爆炸的火光在空中闪耀,坠落的飞车如同钢铁的陨石撞击着地面,呛人的烟雾四处弥散,濒死的惨叫如同冤魂在声声召唤,这一幕幕死亡的景象已将现场变成了一片光与火的地狱。而萧矢一脸平静地正在这地狱中挥刀起舞。
是的,这才是我的归宿。他的心中没有一丝的涟漪,万象一法,全部归入到他的剑下。鬼吹再次挥舞,一个大汉的头颅带着绝望的神情高高飞起。他人的也好,自己的也好,生命总是在流失,和时间一样,这样的世界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就让一切都在剑下消失吧。
望着这舞蹈般平静而残忍的杀戮,恐惧像冰冷的北风,无声无息地渗透了江执舟的骨髓,会被鬼夜叉杀死——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笑话,我是江执舟,是在将来执掌国家大权的枭雄,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可是,那恐惧仍然不肯平息,在他的心底无声地咆哮着。
“石勉,鬼夜叉就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江执舟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石勉微微点头,缓步向萧矢走去。
鬼吹缓缓从一个大汉的喉咙拔出,失去了生命的尸体沿着刀锋滑倒。萧矢的身边已经倒满了尸体,再没有一个仍在呼吸的生命。
“一个只知道杀戮的人是无法成为顶尖的超念者的。”石勉淡淡地道,“一旦踏上了修罗之路,超念者的下场变早已注定,那就是死亡。”
青铜面具的瞳孔中闪烁着冷锐的战意,萧矢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正合我意。”
两人在一片尸海中静静对峙。
虽然失去了右臂,可丁飒的动作丝毫没有迟钝。任何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大汉总是面中飞钉,惨叫着倒下。不过因为失去手臂后,飞钉的覆盖必定会出现死角,所以两侧袭来的火力也让他显得有些狼狈。如果不是那个叫旷青萝不时用绝妙的枪法压制了大半的火力,只怕他此刻早已受伤了。
“你们闪开!”随着一声号令,任矮子手持双枪,站在丁飒面前。“丁飒,别人都说在丁飒面前有枪也没用,因为根本没有出枪的机会。我知道你的飞钉厉害,不过我的双枪也不差!今天我们就来斗一下,看看谁才是黄埔滩第一快手!”
“如你所愿。”丁飒神色冷峻,微微斜身,将两枚飞钉扣在掌心。他并不敢掉以轻心,元宝会的任矮子是上海黑道出了名的快枪手,更何况自己现在只剩下一只手臂,飞钉绝技大打折扣。
两个人的眼神紧紧锁住对方,像他们这种擅长远程攻击的人,一击不中便会出现致命的破绽,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巨大的爆炸声在他们附近响起,强烈的气流和泥沙在空中滚动,那是大炮的恐怖拳劲造成的景象。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同时动了。
任矮子双手急抬,在短短一秒钟内连开七枪。
鲜血飞溅,丁飒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落开去。
而任矮子则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向上抬起,呆滞地注视着自己额头正中的一支飞钉,好半天,才呜咽了一声,沉沉倒下。
丁飒躺在地上,喘息着看着任矮子的尸体。他的身上中了四枪,以小腹所中一枪最为严重,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几个余下的黑帮大汉怒吼着向丁飒冲过来,想为任矮子报仇。可一片清脆的枪声中,他们却接二连三地倒在了丁飒身边。
丁飒吃力地抬起半身,向着远处美丽的女枪手微微一笑:“谢了,青萝。”
萧矢望着眼前的这个对手,战意像涌入了岩浆的雪海,冰冷地沸腾着。这个拥有着瞬移技能的对手,毫无疑问是自己最恐怖的强敌。也许在念力上尚差班鸣卓一筹,可在战斗中却更加的冷酷凶狠。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和自己一样,那张淡漠而毫无生气的面孔下,隐藏的是对生命的漠视和对整个世界的敌视。
石勉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时的我始终认为,我们的能力和自身一样,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一路走来,身边倒下了无数的人。这种情况继续着,直到遇到队长。”
“班鸣卓?”
“是的,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尊敬的人。虽然他有些天真,却是唯一真心关心我的人。可惜的是,我不得不辜负了他。”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萧矢冷静地问。
石勉淡淡一笑:“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不希望你和我走上一样的道路吧。”
“他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不回A组?”
“因为A组终究是政府手中的刀,你身后的何国全却是害死我妹妹的凶手,我想要报仇,就只能依靠江执舟的力量。鬼夜叉,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保证你的安全。”
“为什么?与你再次一战,就是我最大的希望。”萧矢手中的鬼吹缓缓举起,直指石勉。熊熊的火光中,他燃烧着的年轻侧影是那样的冷酷而凄美。
石勉沉默了片刻,抬头一笑:“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在血与火的世界中一起沉沦吧。”
没有任何前兆,石勉的身体突然出现在萧矢左侧,一拳向他的肋下击来。萧矢似乎早已知道他袭击的方向,鬼吹斜挑,直指石勉出拳的方向,如果石勉的拳头想击中萧矢,势必会提前被刺穿手腕!
眼中奇光一闪,石勉的出拳似乎在继续,而萧矢的右侧又出现了第二个石勉,仿佛有两个石勉在夹击萧矢一般,实际上,那是瞬移造成的错觉。鬼吹横斩,在石勉掌劈萧矢脖颈的同时砍向石勉的腰肋,同归于尽的打法。
萧矢的上方出现了第三个石勉,一脚向萧矢的华盖点下。与此同时萧矢的身体后仰,鬼吹上挥!
石勉一脚踏空,气劲激扬着萧矢的长发,而鬼吹却掠过石勉的小腿,带起一溜血光。
石勉踉跄着落地,哑然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指我能提前察觉你的攻势吗?”萧矢淡淡地问。
“不错,除非你能提前察觉我的攻击点,否则不可能有机会挡住我的攻势。”
“你看看四周吧……”
石勉抬眼望去,黑暗中,有很小的黑色物体在空中悬浮着。
“这是……棋子?”他讶然道。
“确切地说,是附着了念力的围棋棋子。在这个念力的体系中,任何一丝念力波动都会被我感知。你的瞬移需要用念力提前锁定落点吧?虽然只是一瞬间,已经足够让我做出反应了……”
石勉的眼神中露出由衷的赞赏:“了不起,只和我交手了一次,就找出了瞬移的破绽。”
“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那一次我已经死了。”萧矢平静地回答。
“这一次你依旧没有机会。”石勉傲然道,“如果你的这个棋阵再成熟些的话,也许你真的能击败我,可现在你顶多能做到自保而已。还是那句话,现在离开,我保证你的安全。”
“你说得对,这个棋阵还不完善,而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也不是一昔之间能够填平的。”萧矢坦然道,“不过我却没想过要立即击败你,只想与你再战一次而已。要战胜你的人——在那里。”说着,他向石勉身后一指。
石勉转过身去,正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何国全身边,微笑着望着自己,正是自己曾经的队长,中国超念界第一人班鸣卓。
石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沉静下来,为即将到来的激战做准备。他的瞬移虽然神奇,可对念力的要求非常高,刚刚与萧矢作战时的几次瞬移已经消耗了他的大量精力,以现在的水平,很难继续和班鸣卓这个自己最敬佩的超级高手作战了。如果换个时候,他也许能用瞬移和班鸣卓周旋,并找机会逃走。可此刻何国全就在眼前,他怎么可以轻易放过这个切齿痛恨的死仇!
拼了!石勉的念力瞬间提到最高峰,一个瞬移到了何国全左侧,马上毫不停留的又一个瞬移到了何国全身后,随即全力做出了第三次瞬移,直何国全的斜后方一指戳向他的太阳穴!
眼见那一指就要刺中何国全的太阳穴,突然,石勉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无法移动。一股强大无匹的念力在何国全四周形成了一个球形的念场,将自己完全困住了。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不远处,班鸣卓怜惜地叹道,“瞬移是你的天赋,可你对它过于依赖了,以至于你一直不肯加强念力的修业,可对超念者来说,念力的强大才是一切术法运用的根本。”
“你就是那个一直想杀我的石勉?”何国全恶狠狠地盯着他,“不错,你妹子的确曾经是我的女人,可她却是自杀的!怀了孕就想和我结婚?也不照照镜子,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公主吗?那个女人倒不愧是你的妹妹,和你一样地不自量力!”
石勉额头青筋毕露,眼睛变得一片赤红,那是血与怒的颜色。这颜色传递到他的齿间,让他说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宛如地狱中魔鬼的低吟:“不、许、你、这、么、说、我、妹、妹!”
“石勉,不要!”班鸣卓脸色大变,急道。
太晚了,石勉的身体突然变成了一团炽热的白光,微微收缩了一下,瞬间瑰丽地爆炸。狂猛的能量将方圆近百米的一切都夷为齑粉,潮水般的气流掀翻了机场上全部的飞车。每一个人都在这毁灭性的爆炸中挣扎着,哀嚎着。
班鸣卓收回了张开的域,痛惜地望着石勉自爆的地方。那里,只留下一个陨石坑样的巨大凹陷。
那也是他最器重的弟子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的痕迹。
他身后不远处,江执舟惊恐地望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在面临死亡的一瞬间,他那用镇定和潇洒包裹着的外壳突然春雪般熔化了。在这样的力量前,他的地位和权势都成了一个笑话,只要一个超念者愿意,他就会和他的宿敌何国全一样,变得尸骨无存。
“鬼夜叉……”刚才因目睹萧矢的杀戮而带来的恐惧不断发酵膨胀,江执舟颤抖着抬起右手,将那只红宝石戒指对准了背对着自己的萧矢。
旷青萝看到那只红宝石戒指,顿时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挺身挡在萧矢身前。
一道细红的光芒闪过。
“不——青萝!”江执舟的哀嚎如失去了伴侣的孤狼。
“你相信吗?”
“什么?”
“我会登上那个最高的舞台,然后,给这个国家带来真正的自由、民主和幸福。”
“笨蛋,哪有把自由民主和幸福相提并论的?”
“自由民主是属于国家的,幸福是属于我们的。”
“那样的话,我就相信。”
“相信我,我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躺在草坡上的少年握着那只柔软的手,对身边的少女如是说。
那一刻,天空的太阳真的很温暖。
萧矢的剑缓缓抬起,指向江执舟,却又停滞。
那是身前的女子拉住了他的衣襟。
那个被鲜血染红了的美丽女子,正哀求地望着他,口中轻轻呢喃着什么。
萧矢俯下身去,听她的声音。
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口中涌出,让她无法说出话来。
轻轻地,她那纤细的手指按照奇异的规律在他的膝盖上敲打着。
摩斯密码。
不要……杀他,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亲。
萧矢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谢谢……你。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这一刻,萧矢觉得自己的话是那样的冰冷而无力,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这句话让怀里的躯体渐渐冷了下去。可是,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他终于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是那样的浅薄。青萝要死了吗?那个淡泊而娇艳的女子,那个喜欢静静坐在角落里望着自己的女子,那个喜欢在月色下独自哼歌的女子,他从未真正的了解她的想法,可她却要死了,为了自己。
这一刻,他该做些什么呢?说些什么呢?该怎样才能为这不断逝去的美丽生命带来一丝温暖和安慰?
小妖……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轻轻地敲击在继续着,只是变得愈发地无力。
你不属于……那黑暗的……世界,你该微笑着……行走在……阳光下。
我很想看到……那样的微笑……
敲击,停止了。
“青萝……”萧矢轻轻呼唤着这个名字。
江执舟呆滞地望着他们,突然跪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
远方,传来呼啸的警笛声。
“为什么总是一切都结束了,警察才会赶到?”班鸣卓望着眼前乱哄哄的场面问道。
一辆辆的救护车和警车交杂着排列在机场上,各种电子呼叫声和伤员的惨呼汇聚成恼人的噪音,搅乱了深夜的宁静。
“因为警察本来就是垃圾工,打扫垃圾,清理现场是我们的天职。”司马远威深吸了一口冬夜中的寒气,淡淡地道。
“哦?清楚黑道是打扫垃圾么?那你这个垃圾工的费用给不低啊,每次都有几千万美元的进帐。我说得没错吧,隐者大人。”
司马远威瞄了他一眼:“就知道瞒不过你。说吧,准备把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一次上海的垃圾被你清理了不少。不过你的清洁小队也完了,我看,那个小队长也干不下去了,让他到我们A组来吧。上海的垃圾虽然清理了,可这个国家的垃圾还无穷无尽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怎么,你也想成立清洁小队?不过我很怀疑你这种人能否成为一个成功的清洁工,你太感情用事了。”
“啊,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我不需要做一个成功的清洁工,我只要培养一匹好的清洁工就可以了。将来的工作,就由他们来做吧。”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干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彼此彼此。”
灵堂上,摆放着寥寥的几个花圈。
萧矢静静站在黑色的棺前,向昔日的伙伴道别。
“你的孩子我已经找人去照顾了。那是一家普通人,很有爱心。她的医疗费我会负责的,你尽管放心吧,她不会进入我们的世界,而是健康地成长,和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
“鬼吹我已经封掉了,你说过,不想看到我继续挥刀的样子。不过我还会继续战斗的,用其他的方式。我把所有的资产都交给丁飒了,他会留在上海,守护你的孩子。而我,将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不过,我会试着改变,像你希望中的那样。”
“我已经知道了,在你临终的时刻,我应该为你哭泣,那是我能够让你欣慰的表达。可是……可是我哭不出来,我不知道怎样才是伤心,怎样才是快乐,哭泣是什么,微笑是什么,在我的生命中,并没有这样的感受。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去体验,学会像其他人一样生活,学会去倾听他人的声音,去理解别人,去欢乐,去伤心,去……爱。”
“那样的话,总有一天,我会理解你的心情吧?如果我懂了,如果我能够体验到你的心,那么,我会为你哭泣的。在那一天,我会流泪,也许不仅仅是为了你。可那第一颗的泪水,必定是属于你的。”
“而在那之前,我会试着像你说地那样,在阳光下行走,和……微笑。”
萧矢缓缓收回了在棺盖上敲击的食指,静默了片刻,转身离开。
走出灵堂的那一刻,一片冰凉落在他的腮边,沁入他的肺腑。
他本能地抬头,天空中,是无数白色的雪在歌唱。
尾声
“啊!臭唐卡,你又偷吃我的薯片!那是老江刚给我买的!”晃着辫子的小女孩儿愤怒地追逐着跑在天花板上的高个少年。
“我才没有呢!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偷吃了?再说,你的薯片那么难吃,谁会去吃它,对了,是胖刘,一定是这家伙肚子又饿了,才会那样饥不择食,偷吃你那难吃的薯片!”
“我偷吃的?”胖刘无辜地指了指自己。
“你看,他都承认了!”唐卡忙向胖刘一指。
胖刘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你还敢栽赃!”气急败坏的小女孩儿双手一挥,无数电线从房间的角落里蜂拥而至,将唐卡捆成了粽子,“让你偷吃核桃的薯片!让你偷吃核桃的薯片!”核桃每说一句,唐卡身上的电线便加了一层,很快,唐卡就看不到了,只露出两只脚还在外面拼命蹬着。
核桃这时才小嘴儿一扁,一头扑到手足无措的眼镜男怀里,放声大哭:“呜呜,老江,臭唐卡他欺负我——!”
听了她的话,江振川不由满头大汗地瞧了一眼被包成粽子的唐卡,小心翼翼地道:
“核桃啊,别生气了,我再给你买一包好不好?买那种又香又甜的糯米糕,好不好?”
“不好!我要臭唐卡赔我的薯片!”核桃呜咽着说。
“明天,明天让唐卡买给你,凤凰,明天用唐卡的月费给核桃买十包薯片!”
“很遗憾,此人的月费账户已在四十八小时前透支,现在对您的指令做无效处理。”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回答道。
“哇——”核桃哭得更伤心了。
“核桃,咱们不说唐卡了,我明天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新上映的《藏边传奇》呢,据说很好看喔,我给你读读预告啊……”说着,桑若影拿起电影杂志朗读起来:“这部投资十二亿人民币的巨片是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影片之一,影片将灿烂的西藏文化和惊险的剧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是新锐导演汪大卫的精心之作。影片将向观众展现藏传佛教的奥秘,壮观的晒佛大会,巍峨的雪山,精美的唐卡……”
“哇——”
于是大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哎呀,小妖,你也别在一边看笑话啊,一起帮忙劝劝核桃呀!”路婵娟擦着额头的细汗,不满地道。
微风吹拂,洁白的窗帘轻轻飘摆,那个长发的少年正靠在窗边,在明朗的阳光下,静静微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