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斗嘴,周肃尔又摸了根烟出来,刚想点上,祁北杨回来了,劈手给他夺了去:“有女生在,抽烟别这么凶。”
苏早心想,先前有她在的时候,程非林定抽多少烟,二哥管都不带管的,合着从来,没把她当女的看。
腹诽着,她倒是没说出来。
反正二哥双标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林定失魂落魄地坐在位子上,一直到吃完饭,他都还没缓过神来。
要不是祁北杨压着,他也想狠狠地抽上几根烟。
周肃尔喝了酒,不能开车,苏早自告奋勇送余欢回去,坚决不给祁北杨留下丝毫可乘之机。等到两个人都离开之后,祁北杨才沉着声音叫了声“大哥”。
周肃尔胳膊上搭着风衣,听见这一声,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是真喜欢余欢,还是只把她当替身?”祁北杨下了台阶,走到他身旁,眸中像是火焰即将燃尽前的火苗,直截了当,“她生活很不容易。”
周肃尔挑挑眉。
先前只听这几个人说祁北杨爱余欢爱到痴狂,他未曾体会到;直到祁北杨同他说这些话,周肃尔才明白,老二这是真的上心了。
不然,以他的骄傲程度,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周肃尔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不会半途而废。
他笑:“我能分得清她和小绮。”
言止于此。
祁北杨回想起先前在医院的时候,余欢平平淡淡地和他说前男友出意外去世时候的模样。
表情没有一点悲凄。
她还说,这样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解脱。
祁北杨不知道周肃尔是做了什么,才惹得余欢会有那样的表情与语调,心如死灰,如将寂的老人。
如果余欢在周肃尔身边过的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同他复合?
祁北杨压下内心的狂躁,同周肃尔说:“如果你不是一心一意,就别耽误人家。”
这其中意味很明显了。
周肃尔与他对视片刻,移开目光:“你不用担心。”
宋特助迎了上来,担忧地看着他:“祁先生,您脸色很不好……真的不去医院吗?”
“不去,”祁北杨说,“送我回去。”
祁北杨今晚喝的酒不多,昨晚上通宵查资料,今早晨处理积压下来的文件,连着开会……早午餐都没有吃,只在归程的飞机上吃了点东西。
他也不饿,只是不想进食。
当确认周肃尔与余欢和好之后,他整个人都只剩下躯壳了。
他看着周肃尔为余欢倒酒,温言慢语同她聊天,余欢笑的眉眼弯弯,那样温柔。
从不肯施舍给他半分的温柔。
胸口处发闷,抽痛,祁北杨上了车,手贴在胸膛上处,茫然。
可悲又可笑。
从始至终,余欢心中都是周肃尔吧,哪怕被他伤害,却依旧选择同他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和他尝试一下呢?
他必定不会让她伤心,惹她难过。
祁家,祁北杨依旧睡在客房。
余欢睡过的床单和衣服都已经洗过了,早就失了她身上的气味。
他这几日失眠的厉害,只有抱着这衣服才能入眠。
在外地的这些天,他几乎睡不着觉,哪怕睡着了,不久也会惊醒。
莫名的心悸。
祁北杨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余欢。
穿着那条鹅黄色的裙子,头发高高挽起,明艳动人,肌肤嫩到仿佛能掐出水来,软绵绵地叫他的名字。
她说着谢谢,谢谢他送了这么漂亮的裙子,谢谢他捐了那么多的钱。
这个梦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祁北杨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她的柔软,发丝间的清香,还有腰肢。
盈盈不堪一握。
忍不住掐了上去。
转眼间又是她满脸泪痕,颤着声对他说:“祁北杨,我答应你,再不和余希见面了,求你,别再……”
祁北杨惊醒。
窗户未关,凉风卷入,他赤足下了床,去浴室清洗。
冷水并不能平复他焦灼的一颗心。
他换上干净的睡袍,打开一盏灯,陷在沙发中抽烟。
难怪余欢那样怕他。
原来他强迫过余欢,还可能威胁过她。
那当初周肃尔同余欢分手,多半也是察觉到了两人发生过关系——周肃尔瞧上去老好人一个,眼睛里也是容不得沙子。
烟烧到尽头,祁北杨将烟按灭。
倘若余欢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心思,周肃尔都不会成为两人之间的阻拦。
可问题在于——余欢不爱他。
余欢只爱周肃尔。
不管他做多少努力,哪怕是强迫性得到她身体……都没有用。
—
余欢早早地到了学校,去赵老师处签到,上了开往陆林市的班车。
这次比赛,是代表了南影大,学校方报销来回车费食宿。
学校安排的宾馆条件还不错,两人间,韩青青没能来参加,余欢和赵锦桑分到了同一个房间。
赵锦桑的小姐妹团跑了过来找她聊天,余欢耳朵里塞着耳机,认真地听着英语材料。
她报名了这学期的六级考试,阅读作文都是强项,唯有听力不行。
她决定按照网上的法子,时不时地听一段英语新闻。
听着英语,她将自己行李箱打开,把裙子取出来,挂在衣架上,往衣柜里放。
一只手自后面摘下了她的耳机,赵锦桑问她:“我们出去逛街,你去不去?”
难得的邀请。
余欢愣了愣,摇头:“不了,我今天有点累。”
这是实话,她身体不太好,想好好休息,应对明天的比赛。
赵锦桑也不勉强,本来也没指望她答应,不过礼貌性地问一句罢了。
“那好吧。”
赵锦桑耸耸肩,带着小姐妹团出去了。
几个妹子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概这也是她人缘交际不够好的原因,天生的不够合群;譬如刚才,如果换作是赵锦桑,一定会开开心心地答应一起逛街……但余欢不想,她只想好好休息。
她不想勉强自己去合群,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也挺自在。
余欢继续收拾衣服。
把一切检查妥当之后,她拿出纸笔来,强迫自己将听到的单词语句迅速翻译成中文写出来,争取能够把材料都翻译出来。
精听了三篇材料,她接到赵锦桑的电话。
赵锦桑的声音听起来失去了往日的高傲,十分慌乱。
她颠三倒四说了好久,余欢费力听着,终于才弄明白,赵锦桑打电话过来是向她求助的。
她们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了酒吧里面,赵锦桑的小姐妹说错话和人怼了起来,现在已经被那边的人给扣下了,不肯放走;现在两方都僵持着,赵锦桑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余欢的男友是周肃尔,知道他神通广大,恳请余欢想想办法。
余欢先前听苏早提起过一句,隐约知道他们也有些产业在陆林市。
以周肃尔的本领……应该也可以说的上话。
事出突然,情况也紧急,赵锦桑那几个妹子都是脾气骄纵了些,没什么坏毛病;况且都是同学,余欢不可能坐视不理。
余欢心里一沉,温声安慰赵锦桑:“你先别着急,等我一下,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周肃尔的号码躺在通讯录中,余欢拨了出去。
嘟,嘟,嘟。
三声响之后,通了。
余欢叫他:“周先生,我是余欢,有件事想——”
“周肃尔喝多了,”那边被冷硬地打断:“我是祁北杨。”
第24章 第二十四点贪欢(补全)
余欢剩下的话都卡在口中。
她惊愕不已。
怎么都想不到, 周肃尔的手机竟然会跑到祁北杨手上。
良久, 她艰难地叫:“祁先生,你好。”
祁北杨问:“出了什么事?你说。”
先把人接出来要紧。
余欢来不及多想, 把事情和盘托出, 恳请他施以援手。
“不用担心,”祁北杨安慰她, “我保证, 不到一小时,你同学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去。”
祁北杨说到做到, 余欢打电话过去的半小时后,赵锦桑几个人打车回了宾馆,一个个惊魂未定的, 还有个妹子妆哭花了,在拿纸巾擦眼睛。
赵锦桑一口气喝了一瓶冰可乐, 郑重其事地拉着余欢的手:“救命之恩, 没齿难忘。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余欢哭笑不得:“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只是打了个电话而已。”
赵锦桑的小姐妹团也纷纷朝余欢道谢, 也有人好奇地问:“余欢,你男友做什么的啊?”
余欢搪塞过去:“就是个商人,人脉广了些。”
能叫酒吧经理毕恭毕敬地将几人送出去,这可不是人脉广一点就能享受的待遇。
赵锦桑受了余欢的帮助, 也不会把周肃尔和祁北杨的事情说出去。
只是依旧有些伤神——倘若祁北杨和她的合约还在的话, 她也可以向祁北杨求助了。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摇摇头。
她同程非签署了新的合约, 作为程非对她父亲帮助的交换,她要在祁北杨问起的时候,坦然承认余欢曾与周肃尔交往过。
程非没有同她解释太多,但赵锦桑自己猜测,这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多半是为了瞒住祁北杨一件大事。
她也没有去细想,这些天让她明白了,耍小聪明什么的压根就没有用。
还是安分一点比较稳妥。
洗漱过后,余欢穿着睡衣,刚刚擦干头发,就接到了祁北杨的电话。
这次用的是他自己号码。
毕竟刚刚请了人帮忙,现在就拒绝未免显得拔x无情,余欢接了。
不等她说话,祁北杨就问了:“你同学都回去了吗?”
“回来了,谢谢祁先生,”余欢小心翼翼地回答,又问,“周先生他还好吗?”
一声“周先生”足够使人起疑心了,现在再改口的话,更加显得欲盖弥彰。
那边沉默半晌,极为吝啬地答了一个“好”字。
余欢心里默念“我对周肃尔一往情深”,努力回想起过往,提醒祁北杨:“如果您方便的话,请给周先生倒一杯——”
“这种事有人去做,”祁北杨冷声打断她,“余小姐没必要在我面前显摆你们的恩爱。”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余欢小小地噎了一下。
“没想到你对自己男朋友也这么礼貌,”祁北杨说,“一口一个周先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在谈业务呢。”
余欢的眼皮跳了一下。
“余小姐,”祁北杨叫她,“如果你——”
他的电话没有打完,余欢听到了程非的声音;祁北杨匆匆摞下一句“回聊”,挂断了电话。
赵锦桑坐在旁侧的床上,方才余欢的电话她听了个大概,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是祁北杨给你打的电话?”
余欢点头,将手机放在一旁,躺平,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拉。
赵锦桑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头发:“被兄弟俩争着宠,这感觉想必也不错吧?”
余欢:“……怎么觉着你这话怪怪的。”
“怪就对了,”赵锦桑哼了一声,“天上这么大的金子,啪叽啪叽两块都掉你身上了,我能不羡慕嫉妒么?”
余欢说:“那我可真的快被金子砸死了。”
“别炫耀了,”赵锦桑趿拉着拖鞋去晾毛巾,“保持着你现在的劲头去比赛吧。现在声势闹的这么大,要是拿不到一等奖,我都替你丢人。”
赵锦桑没说错。
原本只是场友好的交流赛,因为前段时间的舆论,已经把余欢推到风口浪尖上;现在热度还未褪去,连带着比赛也倍受关注。
赵老师也同余欢下了死命令,这一次,只许胜,不许败。
比赛场地设在B大,余欢早起惯了,去楼下买了包子和豆浆,顺带着给赵锦桑也买了一份。
赵锦桑哼哼唧唧:“别觉着一点这个东西就能收买我了,你必须拿奖,拿不到奖我照样嘲笑你……”
依旧吃的很开心。
余欢算是摸清楚了赵锦桑的脾性,笑了笑,咬了口包子。
包子还是烫的,荠菜香菇鸡肉馅,一口下去,汤汁就出来了。
这样挺好的,余欢心想,现在祁北杨不会再动她,等交换生的名额批下来,她出去躲几年,就不回霞照市了。
祁北杨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错误而已,现在,那个错误,也要被修正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次比赛依旧是选手自选舞蹈名目,余欢选了《糖果仙子之舞》,当初也是看了这一段才真正爱上芭蕾,轻盈活泼。
她排在第三位,裙子是赵老师赞助的,淡淡的粉色,轻盈的纱,活泼可爱;赵锦桑羡慕嫉妒地说,她活像颗水蜜桃,看到就想咬一口。
听着旁侧人的惊叹声,赵锦桑心想,少见多怪,这还不是余欢的巅峰;她最耀眼的时候是大一刚入学跳的一段现代芭蕾,自编的《洛神》,那才叫真正的出尘绝世。
余欢下了后台,赵锦桑还没来得及过去祝贺,就瞧见一个穿了淡灰色衬衫的男人,捧了朵百合花过去。
他将花递给余欢,余欢抿着嘴笑了一下,接过去;男人伸出手,帮余欢把耳边一簇乱发掖到了耳朵后面。
当啷一声脆响。
赵锦桑吓的哆嗦了一下,猛然回头,瞧见了面色沉沉的祁北杨。
他手里的黑色盒子掉落在地上,转脸对程非说:“对不起,手滑了。”
他弯腰捡起了盒子,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程非瞧见了赵锦桑,冲她挥了挥手。
赵锦桑尴尬地笑了笑。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份是个什么情况,程非说的语焉不详,她自个儿也弄不清楚。
这些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她一个小人物,实在插手不了。
也不敢插手。
譬如祁北杨对余欢过多的关注,譬如他们让赵锦桑所说的那个谎言。
再譬如现在,瞧见周肃尔温柔缱绻地同余欢说话。
赵锦桑脑子里千折百回个想法过去,只余下一句——贵圈真乱啊。
稍作休息,余欢不负众望地拿到了一等奖;对于观看完整场比赛的赵老师而言,没有丝毫的悬念,若是余欢拿不到奖,那才叫奇怪呢。
但她的兴奋,在瞧见余欢身边男人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肃尔泰然自若地同她打招呼:“赵老师,您好。”
他的手搭在余欢的肩膀上,笑的温柔:“我想替余欢请个假,不多,就一顿午饭的时间,成么?”
下午是群舞的比赛,余欢没有报名,赵老师还得继续带队。
赵老师实在不想就这样放余欢离开。
不放心。
但她与周肃尔的确是男女朋友,这样硬生生拦着,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
赵老师嘱托:“傍晚有庆功宴,务必要赶回来。”
余欢乖乖巧巧地答好。
车已经等在外面了,余欢得了周肃尔的提醒,知道祁北杨一直在观察着两人,挺直了脊背,努力扮演周肃尔的女友。
周肃尔与她离的很近,笑吟吟地开口:“我昨晚遇着了旧友,一时开心,多喝了几杯。”
余欢反应过来,这是周肃尔同她解释。
“北杨今日清晨同我说,你昨晚打过电话来,是求助的,”周肃尔缓声说,“抱歉,我没能帮上你的忙。”
余欢急忙摇头:“不,您已经帮我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