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寂静。
祁北杨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面色沉沉。
良久,他突兀地笑了一声:“很好。”
就在余欢以为这人会拂袖离开的时候,他却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挣扎,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力道很大,手腕一痛,瞬间被掐出了红印。
余欢死命推他,想要迫使他松开。
祁北杨不为所动,强迫她紧贴上来,他的目光愈发危险。
余欢张口欲叫人,祁北杨伸出手,覆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刚刚被她那样控诉,他没有丝毫动怒的模样,反而笑了:“刚刚一直是你在说,也该我说两句了吧?”
她的脸真小,一巴掌就能盖住大半个;祁北杨的手指摩擦着她的脸颊,忽有些舍不得。
祁北杨说:“你说的那些缺点,我都会改掉。你也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他松开捂住余欢口鼻的手。
就在看着她和陆年安吃饭的时候。祁北杨想,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动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祁北杨不是多么浪漫的人,也说不出什么浪漫的话。
刚刚那些,都是脱口而出。
只要能留住这个小姑娘,他愿意低头。
他已经放低了姿态,着了魔一样;从第一眼瞧见余欢起,祁北杨便中了她的毒,念念不能忘;中午时候,他还在想,哪怕她有了男友又怎样,就算是结婚了,他也能想办法给抢回来。
他只要她。
如果她肯软和一点的话,自己也会信奉承诺,不会再威胁她;哪里舍得看她受委屈,也不过是喜欢的不得了,舍不得放开,才出了这样的下策。
然而余欢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仍旧十分坚定,柔软的唇里吐出来冷硬的两个字,将祁北杨满腔绮念击破的一干二净。
“不行。”
第7章 七点贪欢
倘若余欢不曾见识过祁北杨的真面目,她或许可能会答应。
就像从前一样。
当时答应做祁北杨的女朋友时,他也是这样,笑着问她:“如果我改掉这些坏毛病,你是不是愿意尝试接受我一下?”
当时的余欢尝试了。
在她察觉到危险,想要逃跑的时候,却被祁北杨彻底困住。
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了。
寂静的长廊上,只有两人。
余欢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吃饭时她涂的口红褪去了不少,现在只有一点艳艳的红;她胸口起伏,一颗心跳的剧烈。
如雷鼓鸣。
灯光明亮,祁北杨松开了手,冷冷一笑:“好。”
骄傲如他,此时才算是受到了真正而彻底的打击。
一颗心捧出来,被余欢毫不珍惜地丢弃在地上。
祁北杨心里一片荒凉,寸草不生。
他果真如余欢一开始所想,没有暴怒到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而是松开了掐住余欢的手,面容冷硬:“我送你回去。”
余欢拒绝了祁北杨。
开什么玩笑,一上了他的车,都不清楚还能不能完整的下来。
或许真的被她决绝的态度伤到了心,祁北杨没有再坚持。
神色漠然,祁北杨一动不动,看着余欢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阴沉了脸,从口袋中烦躁地摸出烟来,没有点燃,又丢进了垃圾桶中。
受过伤之后,立刻竖起来坚硬的刺做盔甲;祁北杨不想在她面前露出难过或者其他脆弱的表情。
不过是被拒绝了而已,他又不会死缠烂打。
一个女人而已,他今晚上真是着魔了。
真是……不知好歹,油盐不进。
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祁北杨咬牙切齿。
*
这边是霞照市新兴起来的一片商业区,车也好打,一直到上了车,余欢的手都还在哆嗦。
刚才在祁北杨面前一直强撑着,现在如同刚刚打完一场硬仗,余欢筋骨松了下来,心跳也慢慢地恢复了平稳。
虎口逃生的感觉。
所幸,祁北杨并没有追来。
这一周过去,祁北杨都没有再来找余欢。
余欢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终于慢慢地落了下来。
青山芭蕾舞团的选拔还没开始,余欢又要为另一件事做准备了——这周天有一场市级的芭蕾舞比赛,最高奖金两万元。
余欢需要钱,她如今孑然一身,也该为以后考量。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对余欢来讲,她如今住的这个旧房子,远远要比祁北杨的别墅要舒适的多。
至少,不会有人限制她的行动,也不会在半夜里求欢,将她折腾醒。
这样安安稳稳过了一周,余欢的体重增加了半斤。
这对她而言不是件坏事,芭蕾舞者虽严格控制自己的体重,但赵玉私下里也同余欢提起过,说她现在实在是太过瘦弱了,应该增强一下自己的体质。
余欢自小抵抗力并不好,容易感冒;和祁北杨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娇惯着,每日饮食都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依旧没能养好。
现在离开了祁北杨,倒是意外的胖了些。
自那日之后,韩青青依旧与余欢形影不离,她隐约察觉出祁北杨与好友之间有那么一丝不正常,但看到余欢的脸时,她又什么都问不出了。
只要好朋友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她也偷偷地注意了一下赵锦桑,和祁北杨分手之后,学长又追了上来,她也未接受学长的示好,依旧保持着单身。
不过祁北杨分手费应该给的不低,赵锦桑最近穿戴都上升了一个Level,也有小姑娘柠檬了,说这一场恋爱谈得可真是值啊。
赵锦桑还顶着校花的头衔,她行事也招摇,不少人也私下里说,赵锦桑又什么可值得羡慕的?这些钱多半是陪祁北杨睡觉才拿到手里的,往难听点说,这和陪、睡没什么两样了。
韩青青因为这种传言,而担心余欢。
余欢性子软,为人处事也要柔和的多,涉世不深,万一被祁北杨骗了,该怎么办?
之前余欢不在学校里住,就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出来,说什么被包养之类的话;韩青青气了个够呛,还和人因为这事吵过架。
不过这些,韩青青都没有告诉过余欢。
欢欢身体不好,练舞又那么努力,这些污言秽语,才不要进了欢欢的耳朵!
这场市级的芭蕾舞比赛,南影大的学生参加的其实并不多;学芭蕾的基本上家境都不差,像余欢这种贫寒的还真的不多。
对大部分人而言,两万块的奖金构不成什么诱惑力;她们一般也不屑于为了这样的比赛而放弃宝贵的休息时间。
到了比赛的这天,余欢早早地起了床,早饭是一杯豆浆加上水果沙拉。她胃口小,吃完就饱的差不多,背着自己的包搭公交去比赛场地。
说是市级的芭蕾舞比赛,组织者其实是市电视台,冠了几个企业的名字,场地租借的市剧院,不大不小的地方,只是因为年代久而显得有些陈旧。
余欢是独自过来参加比赛的,与其他参赛者不同,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后台,换上舞衣,穿好足尖鞋。
她身上的这些衣服,都是自己买的。
价格虽然不是多么昂贵,但胜在料子不错,至少不会把她的腰肢磨红。
祁北杨给她买的芭蕾舞裙能装满半个衣帽间,但离开的时候,余欢一件也没带走。
应该会被忠伯处理掉的吧,他心思缜密,告诉过余欢,不用担心,他会把她在祁家留下来的所有痕迹都一一抹除。
从祁北杨的生活中彻底删掉她。
余欢一直以为祁北杨不喜欢她跳芭蕾舞,因为他极少去看她表演;祁北杨也不爱芭蕾舞,有一次他陪同余欢去看青山芭蕾团的演出,最好的位置,他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头一偏,就枕着她睡着了。
但祁北杨却给她买了那么多芭蕾裙,各式各样的,还有的是据祁北杨的要求特殊定制,印象最深的一条是深蓝色的底,上面镶嵌满了碎钻,跳跃起来如同万千星辰坠落;还有一条尽是繁复蔓延的花边蕾丝,如同小公主的新衣。
祁北杨最爱的一件事,就是在送来新衣服后瞧着她换,让她光腿赤脚试裙子,把她抱在沙发上,压着她细细亲吻,留下一个又一个红印。
一层叠一层,像是在雪地里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红梅。
他格外地爱叫她的名字。
桑桑,桑桑。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
他说桑与杨听起来就像是一对,余欢、欢欢、小桑的称呼都是别人的,但桑桑是他的,只能归他。
就连一个小名,他都要霸道地独占去。
更不用说其他的。
余欢换好了裙子,去了训练室,对着镜子独自练习。
方才抽的签,她是第二十八号,这场比赛的最后一个选手。
余欢这次依旧是跳独舞,《巴黎圣母院》的艾斯米拉尔达独舞。
这一段舞轻快活泼,原本需要更明亮的舞裙来合衬;但余欢没有那么多舞裙,只带了条素白的。
她如今连舞裙也少的可怜。
训练室乱糟糟,人声嘈嘈,余欢站在角落里,对着镜子独自练习了一阵,做好拉伸;余光瞥见一个人影,险些崴了脚。
祁北杨。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余欢在心里默默祈祷他没有看到自己,只可惜事与愿违,那人穿过人群,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余欢咬唇,转身就溜,可已经来不及了,没走出两杯,便被强硬地按住肩膀,沉声叫她:“别走。”
旁侧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余欢刚想拍开他的手,祁北杨却松开了。
他后退一步,表情冷漠:“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裙子脏了。”
余欢微怔。
她站在镜子前,侧着身子看,果然瞧见,那原本洁白的裙摆上,有一块刺眼的黑。
像是墨迹。
余欢愣住了。
来之前,她明明记得这裙子是干净的啊;因为舞裙少,每一件她都很爱惜,洗净晾干后收在衣柜之中。
这块墨迹是什么时候蹭上的?
她完全没有印象。
从更衣室里出来之后,她就往训练室走过来了,按理说是不会蹭上墨迹的……
“别想了,”祁北杨淡淡地说,“在你之前,我已经见过三个脏裙子的女孩了。”
拙劣而低级的小把戏。
不知道是哪个参赛者,想要借此偷偷摸摸地打击对手。
往舞台上一站,聚光灯一打,这样的墨迹会更加明显。
尤其是这样的浅色裙子。
很难说,会不会影响评委的评分。
余欢旁侧也有小姑娘脏了裙子,手足无措,她男友拍着胸脯:“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新的去!”
余欢大意了,这次过来,没有带备用的舞裙;回去拿更不现实,从这里到她家中,坐车的话肯定来不及。
那,去买?
余欢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下时间。
好像,也有点来不及了。
祁北杨平静地看她:“我堂妹也参加了这次比赛,她还有条备用的舞裙。”
余欢知道祁北杨的这个堂妹,祁洛铃,也爱跳芭蕾;祁家家宴的时候,余欢见过一面,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余欢知道祁北杨的意思。
祁北杨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背着光站着,这使得他的脸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阴影之中。
他微笑,目光却依旧阴郁,声音低哑:“你求我,我就给你。”
第8章 八点贪欢
训练室中,乱糟糟的。已经有不少小姑娘发现自己的裙子或者舞蹈袜上被甩上了墨点,抓紧时间去换裙子或者让家人去买衣服。
这么一闹,更加乱了。
也有的来不及换衣服的,只能匆匆上台,脸色并不太好;就算评委不为她的裙子影响,她的心也已经乱了。
祁北杨说了那句话之后,望着余欢,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他“好心”提示了下她:“我堂妹刚刚上台了,她是第十五号。”
祁北杨笃定了余欢没有办法去别的地方再寻一条裙子过来。
要么穿脏污了的裙子上台跳舞,要么,就求他。
余欢站的笔直,脚微微外开,干净的像是一支抽芽的花。
让人忍不住去摧毁的美好啊。
祁北杨往前逼近一步,缓和了声音,诱哄她,放宽了条件:“不求也行,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给你。”
这样近乎无赖的要求,他说的倒是坦然:“怎么样?应该不会太为难你吧?”
余欢一动也未动,略略有些僵硬。
她也曾被祁北杨半迫着叫过“哥哥”,祁北杨总爱逗弄她。
一张白纸一样,晕晕乎乎就叫了出来。
等到了后来两人决裂,祁北杨不再掩盖自己本性,才叫余欢知道,原来以往温存,他都已经是克制后的。
疼爱。
最深的疼是他给的,最重的爱也是他。
只是一个称呼,就让余欢想起来那些难堪的事情来。
祁北杨惊异地瞧见,余欢的耳朵尖尖竟然红了起来。
啧,这么容易害羞吗?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小耳朵;余欢避开两步,声音带了丝恼怒:“祁先生,请您尊重一下我。”
祁北杨偏爱她这么一点点小骨气,只要不要那样冷冰冰的、视若无睹。
她这样的羞怒,反而让他感到了鲜活。
他仍是笑吟吟的,又将要求往下降了一降:“那就叫二哥,北杨,只要别叫祁先生,怎么着都行。”
就算是余欢不求,他也不会眼睁睁地她穿着那条脏掉的裙子上场。
不过是逗一逗她而已,哪里真舍得看她委屈。
余欢垂着眼睛,睫毛长而浓密,她淡声说:“谢谢祁先生好意。”
压根没有丝毫听他话的意思。
她转身就要走,迎面却过来一个小姑娘,带起一阵香风,抱住了她的腰,甜甜地叫她:“小桑姐姐!”
余欢身体僵硬。
祁北杨微笑微顿。
扑过来的小姑娘是祁洛铃,祁北杨的小堂妹,比余欢还要小三岁,刚读高中,一派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家宴上见过一次之后,祁洛铃经常跑去祁北杨这边找她,很黏她。
糖罐里泡大的小姑娘,满脑子都是粉红色的小泡泡;她还不懂得大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只把她与祁北杨当成了一对模范情侣,一口一个小桑姐姐叫她。
余欢走的匆忙,也没有和她好好道别,也不知道旁人是怎么和她说的。
还是说,根本没有人和她讲。
余欢简直要神经过敏了,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提起一个“桑”字。
她不敢看祁北杨,只是想要拽开她,声音尽量温和:“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祁洛铃这才松开了她,大眼睛眨了眨,咦了一声,冲着她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我把你当成我堂哥的女朋友啦~”
祁洛铃语气轻松自然,她又跑回祁北杨身边,问:“小桑姐姐呢?她没有来参加吗?”
问的自然是赵锦桑了。
祁北杨说:“我和她已经和平分手,以后关于她的事情,你不要来问我。”
祁洛铃才不在意赵锦桑呢,她瞧着余欢,好奇地问:“你是堂哥的新女友吗?”
余欢摇头。
祁北杨有些后悔叫这个小魔星与余欢见面,他叫:“祁洛铃,你给我回来。”
祁洛铃充耳不闻,手指已经摸上了余欢的那条裙子,惊呼:“呀,姐姐,你这裙子怎么脏了呀?等下怎么参加比赛啊?”
不等余欢回答,祁洛铃兴高采烈地说:“姐姐,我带了条备用的裙子,你这样瘦,不如穿我那条吧!”
祁北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