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六七丈见方得巨大空间,四壁平整如画,上方则是巨大的棋形穹顶,正前方有一道拱形的墓门,不过却被一面青石板紧紧关闭,任由任天翔怎么推拉冲撞,硬是纹丝不动。
这里一定有打开门的机关,不然那些关我进来的人如何出去?任天翔暗付,心中顿时燃起希望,连忙在墓门两边和地下仔细寻找,但任由他将整个墓室的四壁搜索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打开墓门的机关。
或许眼前这墓室的主人有关系!任天翔立刻想到这点。他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围着墓室中央的石棺仔细一照,终于在石棺正面发现了几个篆刻的小字——义安堂任!
任天翔心中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这是为任重远定制的石棺,而这间墓室,应该就是任重远的墓穴!他立刻意识到抓自己来这里的人是谁,不禁放声喝骂:“义安堂的缩头乌龟们听着,你们将我抓来关在这里,如果是想让棺材中的死人来吓我,那可就打错了算盘。小爷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姓任的。相反是他对不起我娘,你们就算将我活埋在这里。小爷也决不承认他跟我有任何瓜葛,更别想我在他灵前磕头认错。”
四周除了嗡嗡的回音,听不到任何回应,任由任天翔“缩头乌龟、混账王八”地叫骂,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这个地下世界,就只剩下他与石棺中那个安静的死人。骂到后来,任天翔已经不是为骂而骂,只是为制造点声响,不然这死寂般的坟墓,一定会让人发疯。
不知叫骂了多久,他终于感到又渴又饿,精神也是疲惫不堪。在远离石棺的角落躺下来,他心神恍惚地暗叹:看来义安堂有人不仅想要自己死,而且还要自己死的惨不忍睹。与仇人一起关在坟墓中慢慢等死,还有比这更残酷的死法吗?看来这人并不是要折磨我,而是要躺在棺材中的任重远,看着他最后一个儿子,慢慢在恐惧和饥饿中发疯,最后在他面前悲惨地死去。这个人对任重远的仇恨,恐怕是天下无二。
百无聊赖之下,任天翔突然发现墓壁上那些图案,并不是常见的绘图,而是一些奇怪的图案、符号和数字。比如右手墙上第一排,写着一、三、七、十三等数字,不过在最后却留着一个空白,任天翔看了半响,从这列数字排列中发现了规律。无所事事之余,他捡起一块石头,在空白处填下了一个数字——二十一!
嗒!石墙内突然传出一声细微的异响,让任天翔吃了一惊。他敲敲墙壁,却再难听到任何声息。他望向第二排,那是一排粗陋的图案,画着小鸡、小狗、小树和小虫,他毫不犹豫地在小树的图案上划了个叉,立刻又听到石墙内再次传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机关枢纽或齿轮扣合发出的声音。
继续往下看,就见那是一排粗陋的图案,依次画着老鼠、猛虎和骏马,在这之后又是一个空白。任天翔刚开始并没有看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不过在冥思苦想片刻后,立刻意识到这三哥图案都是十二生肖中的动物,他先随手画上一直牛,想想好像不对,便擦掉重新思索,最后依照它们在天干地支中的排列规律,在最后的空白处画上了一只狗。
墙内再辞传出细微的扣合声,任天翔渐渐意识到,墓壁上这些图案和数字,竟然与墓穴中暗藏的机关有着神秘联系,只要自己选择正确,就能控制墙后方机关的开合。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机关,但任天翔还是欣喜地继续往下操作。他想最坏的结果就是触发墓室中对付盗墓者的机关,自己被乱箭穿心射杀,这也好过像只有在恐惧和饥饿中等死。
墓室的三面墙上,都画满了这种奇怪的图案、符号和数字,它们看似杂乱无章,却暗藏着一些规律,只要找到其中规律,就知道哪些空缺处的答案。不过这并不容易,刚开始那些图案任天翔还能一眼就明白,不过越到后来就越是深奥艰涩,以任天翔如此精明的头脑,也要想上近半个时辰,才能找出其中暗藏的规律。
不过任天翔对这种考验头脑的问题,天生有着浓厚的兴趣,竟忘了自身的处境和危险,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墓壁上哪些古怪的图案和符号。每听到因填写正确石墙后发出轻响,他得心中不由泛起一种异样的满足和成就感,比任何事情都让他开心和兴奋。
不知过得多久,当最后一个图案也被任天翔完成后,就听到墓室的石门传出“轧轧”声响,那紧闭的石门竟然缓缓向上升起,一股清新的微风卷了紧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墓门虽然打开,但门外却是漆黑一片。任天翔小心翼翼地举起火把往外照了照,但见门外是一条长长得拱形甬道,黑黢黢不知通往哪里。任天翔正要小心翼翼地进入墓道,突然发现墓道铺设的青石板上,也画着各种奇特的图案。这些图案看起来杂乱无章,不过仔细思量,就会发现其中竟也有暗含着某些规律。任天翔试着往墓道中扔出一块石头,就听到墓道上方有锐啸而至,竟是一排箭簇从天而降!
任天翔突然意识到,墓室中那些图案只是初级的训练,就算错了也可以再改。而现在这墓道中才是生死考验,只要自己一步踏错,从天而降的箭镞就会将自己钉成刺猬。他不知道义安堂的人为何如此对自己,不过他知道,这墓道是出去的唯一通路。
摸摸额上的冷汗,任天翔举起火把照明地上图案,然后小心翼翼地踏出了第一步。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步也不能错,任何一次错算和疏忽,都将不再有第二次改正的机会。
昏黄的火光照着任天翔的身影,前方得长长墓道凶险莫测…
23小薇
墓道看不到尽头,任天翔小心翼翼照着石板上的图案,寻找着其中正确的图案下脚。刚开始那些图案和数字的规律还很好寻找,任天翔几乎不假思索就可以判断。但是在走出十多步之后,其中蕴含的规律越来越难发现,需要经过长久的思索才能算清究竟。任天翔走得越来越慢。
火把的油脂即将烧尽,火光变得越来越暗,任天翔暗自焦急,却又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异响。他举起火把回头看去,但见身后自己走过的地方,那些原本没有触发的机关在渐次发动,每隔片刻,甬道上方就有弩箭突然射下,它们正向任天翔身后缓缓逼近。
任天翔心中打骇,想加快前进的速度,却又怕一步算错即命丧当场,焦急之下头脑越发混乱,反应速度反而大不如前。但见身后那一排排猝然射下的箭镞,就像是死神的脚步,正向自己一步步迫近。
抹抹额上冷汗,任天翔强令自己收束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脚下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案上。也许人在危急之下反而能激发更大的潜能,任天翔只感到自己头脑在死亡的威胁下,突然变得异常敏锐,那些方才还需要冥思苦想的图案,渐渐变得容易起来,令他精神振奋,脚下的步伐也渐渐变得自信而轻快。
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将出路完全封闭,任天翔举起即将熄灭的火把一看,但见石门上是一排数字,分别是四、五、八、十一、十六、十九、三十二、三十六。而在石门前方的地面上,则是一排活动石板,石板上镌刻着一到十共十个数字。任天翔先是有些茫然,不过仔细看看地面,发现地上的石板明显是一种机关,他这才明白,这一个是一种数字锁,而石门上的数字,就蕴含着开锁的密码。
任天翔对数字最是头痛,开始懊悔当初没有跟老师认真学过算术。他对着门上那一排数字冥想了片刻,始终找不出其中的规律,这时身后那些从上而下射下的箭镞,已经逼近到离他不及三尺远,也就是说它离死亡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三尺。就在这时,他手中的火把也在最后一次炸亮之后突然熄灭,整个甬道陷入一片黑暗,那刺入心魄的箭镞破空锐啸,犹如死神的脚步渐渐逼近,离任天翔立身已不足一尺!
也许只有在最危险的关头,人才能迸发出最大的潜能,就在头顶机簧咔咔暗响,箭镞即将射下的瞬间,任天翔终于福至心灵,隐约猜出门上那一排数字钟,有一个似乎与其它数字毫无关联,是一个多余的数字,那一定就是开门的密码!
任天翔凭着记忆,毫不犹豫踏上石门前的两块活动石板,他先踩下“十”,跟着再踩下“一”,就听头顶机簧张开的声音突然停止,石门后传出“轧轧”的机械声响,厚重的石门终于缓缓升起。
任天翔长舒了口气,不等石门完全升起,他已弯腰滚了出去,就在他双脚离开“十”和“一”两个石板的同时,上方立刻传来箭镞破空的锐啸,数十支弩箭雨点般钉在了他方才立足之处。
任天翔惊魂未定,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淡淡的赞叹:“恭喜少堂主,终于通过了这次考验。”任天翔环目四顾,就见自己置身于一处宽敞的墓室中,室内灯火通明,一个青衫文士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并肩而立,白发老者殷切地望着自己,眼中闪烁着隐约的泪花。青衫文士则佝偻着身子,不时发出一两声撕肝裂肺的咳嗽,似乎病得不轻。不过他那双深藏于眉棱下的睿智眼眸,却隐然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欣赏和赞赏。
“季如风!”虽然数年未见,任天翔依然一眼就认出面前这痨病鬼一样的家伙,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在被绑架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三年不见,他似乎消瘦衰老了不少。任天翔怒不可遏,厉声质问:“是你带人绑架了我,还将我弄进埋葬任重远的墓穴?”
季如风袖着双手坦然点头:“不错!”
“为什么?”任天翔厉声问,“我已不是什么少堂主,你为何还阴魂不散?”
季如风嘶哑着嗓子道:“因为,你必须要通过这个考验。”
“考验?”任天翔怒极反笑,“你将我关入墓穴,让我冒九死一生的危险才逃到这里,仅仅是个考验?要是我一步失算死在墓道中,那就是白死了?”
季如风坦然点头:“如果你连这点智慧都没有,那就只好白死。不过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一定能通过这考验。人的智慧就像是身高或相貌,主要源自天生。虽然你从小不学无术,但是在江湖历练了这么些年,一定考验破解这些初级的考验。”
任天翔恨恨地点点头:“好,这次我侥幸没死也不跟你计较。不过请你告诉我,为何要让我经受这样的生死考验?是不是每个义安堂的弟子,都必须经过这样的生死考验?”
“只有前任堂主指定的继承人,才需要通过这样的考验。”见任天翔有些茫然,季如风耐心解释道,“要想率领义安堂在凶险莫测的江湖中立足,必须要有超高的智慧和在生死考验面前破解迷局、找到生存之路的本能。这种能力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每一个继任的堂主人选,都必须经过这样的生死考验。”
“等等等等!”任天翔急忙打断对方,“谁告诉你我要做什么堂主?”
季如风面色肃然:“这是任堂主临终前留下的遗命,指定你为她的继承人。同时也指定季某和姜兄,为辅佐和培养你的导师。”
一旁的姜振山连连点头:“少堂主你总算是回来了,从今往后,我姜振山必将竭尽所能,辅佐你成为一个伟大的堂主。”
任天翔不禁冷笑:“义安堂的基业虽然是由任重远一手创立,却并没有说一定要他儿子才能继任。你二人如此热心要辅佐我,难道仅仅是为了满足你们尽忠报主的愿望这样简单?”
“当然不是!我们…”姜振山急忙分辨,却被季如风用目光阻止。就见这个义安堂的智囊袖着手淡淡问:“少堂主在怀疑我们的动机?”
见姜振山欲言又止,任天翔已心生疑窦,不过在没弄明白对方真正目的之前,他也不点破:“自任重远死后,我跟义安堂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任重远活着的时候我都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何况是由你们转述的什么遗命?对不起,我不会做什么堂主,更不想成为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见墓室对面还有一道墓门,隐约有清新的空气从门缝中透进来。任天翔丢下季、姜二人往外走,就在他打开墓门正要出去时,却听季如风在身后淡淡问:“你不想知道任堂主是怎么死的吗?”
任天翔脚下微微停了停,却还是继续往外就走。任重远壮年早逝,其中定有蹊跷,当初义安堂的所有人都对他避而不谈,就是他心中充满疑问。虽然他从没想过要为任重远做任何事,但还是很想知道这个人的死因。不过现在听季如风突然提到这点,任天翔就知道对方是利用自己的好奇心,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脚下毫不停留。却又听季如风悠然道:“你不在乎任堂主,难道也不在乎任小姐吗?”
任天翔停下脚步,就听季如风叹道:“任堂主过世后,义安堂的声望和实力已大不如前,面对老对头洪胜帮,义安堂已没有与之抗衡之力。所以有人想出联姻这一俗不可耐的招数,以图化解义安堂与洪胜帮的积年仇怨。如果你不想看到这事最终成为事实,就必须借助我们的力量。”
任天翔仰头寻思片刻,心知自己在长安没多少根基,如果没有义安堂的人协助,也许连妹妹一面都很困难,何况小川还失陷在当年的任府、现在的萧宅中,昆仑奴兄弟也是下落不明,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撒手不管。想到这他慢慢转过身来,对季如风冷冷问:“这是你们的条件?”
季如风耸耸肩头:“如果你答应做义安堂的堂主,我们自然对你言听计从,你要我们全里阻止任小姐嫁给洪邪,我们自然竭尽所能。如果你不愿做堂主,那么我们就只能听从萧傲的命令,他要将任小姐嫁给谁,我们根本无权过问。”
任天翔知道这老狐狸是在趁机要挟自己。不过为了天琪,他不能一口回绝,默然片刻,他只得拖延道:“我现在还不敢轻易就相信你们,如果先帮我阻止妹妹嫁给洪邪,我会慎重考虑你们的建议。”
姜振山还想再劝,季如风已摆手笑到:“好!咱们就先从这事开始。毕竟在这件事上,咱们与少堂主目标一致。”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来,任天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与他一击。
马车辚辚奔行,趁着夜色离开了郊外的坟场。车中,任天翔回望着黑黢黢的山林,心有余悸:“为何要将任重远的陵墓修得如此浩大恢宏?还布设下如此复杂的机关?这得多大的工程?”
姜振山叹道:“这陵墓原是老鼠掏空的一座古墓,为了节省开支,便将它做了老堂主的冥室。那些机关是季先生后来设下的,除了防止有人去惊扰老堂主的安宁,也是要看看少堂主能否顺利通过测试,以证明自己是否有资格继承堂主之位。”
任天翔知道姜振山所说的“老鼠”,是指义安堂另一个元老,曾经以盗墓为业的苏愧,因其从小苦练缩骨功,所以长相猥琐,极像一只大耗子,于是大家将它由“老苏”叫成了“老鼠”。
想到季如风在墓穴中设下如此复杂的机关,就只为了考验自己?任天翔不禁叹道:“你们为何要在我身上花费如此心血?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仅仅因为我是任重远的儿子,你们就要将我扶上堂主之位,不怕我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你能够从那个墓道中平安出来,就证明你有着远超常人的智慧。”夹杂着偶尔的一声咳嗽,季如风哑着嗓子解释,“只要有我们的指点和扶持,做个堂主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姜振山也欣然插话,“我们答应过老堂主,一定要让你继承他的遗志,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任天翔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只有做义安堂的堂主才能阻止妹妹嫁给洪邪,那么暂时答应也无妨。不过听姜振山对任重远如此推崇,他心中不甘,尤其想起任重远辜负了自己母亲,他更是忍不住出言讥讽:“任重远不过是个争权夺利的江湖草莽,侥幸达到了一方豪强的地位,算得上什么英雄?”
“你…”姜振山听任天翔竟将它最敬重的人贬得一钱不值,双眼一瞪就要发火,却被季如风以目光阻止。
任天翔不理会姜振山的愤懑,不以为然地问:“我对继承任重远的遗志和义安堂堂主之位一点不感兴趣,我答应与你们合作,只是想阻止天琪嫁给洪邪。现在请告诉我该怎样去做?季叔在义安堂中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一定早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季如风淡淡道:“我先跟你讲讲义安堂现在的情况,请少堂主耐心听我说完,咱们再来讨论阻止义安堂与洪胜帮联姻这事。”
在季如风简明扼要的叙述下,任天翔这才知道,自任重远蹊跷暴毙后,义安堂内部便猜忌四起,谣言纷纷,甚至快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在任天翔意外摔死贵妃娘娘亲侄儿,成为官府通缉要犯,不得不流亡他乡的情况下,以季如风、姜振山、萧傲等人为首的义安堂六大元老,皆有问鼎堂主之位的可能。这时任天翔的继母,也就是任重远的遗孀萧倩玉,便成了义安堂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她的鼎力支持下,他的堂兄萧傲,最终成为了义安堂的新堂主,而她也以前任堂主的遗孀、现任堂主妹妹的身份,成为了义安堂的特殊人物,被帮众私下成为女堂主。
由于义安堂私放了杀死贵妃娘娘侄儿的凶手,所以受到了来自杨家的打压和报复,许多帮众被官府以各种名义抓捕,传统的经营场所和地盘也纷纷被取缔。在这种情形下,就有不少帮众另谋出路,另攀高枝,义安堂无论实力还是声望都一落千丈。这时义安堂的宿敌洪胜帮便乘虚而入,不断吞并义安堂的地盘和招纳义安堂的弟子,已隐然有将义安堂赶出长安之势。在这种情况下,萧傲与萧倩玉便想出了联姻这一招,意图与洪胜帮化解仇怨,保住义安堂在长安的根基。
“所以少堂主千万不能在萧傲和萧倩玉跟前露面。”季如风叮嘱,“以他们的为人,难保不会将你交给杨家。为了保住权势和地位,萧倩玉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牺牲,何况你这个一向对她不敬的继子。”
虽然曾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过任天翔对萧倩玉这个继母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是萧傲的远房堂妹,被萧傲引荐给了当时已丧偶的任重远,不过任重远对她似乎并不上心,只把她作为外室养在府外,她为任重远生下女儿后,才被人接入任府,直到任重远意外身亡,也没有公开承认她是自己的正室夫人。
任天翔从小反叛,对任重远这个父亲都没有放在眼里,何况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萧倩玉似乎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从不管任天翔的闲事,倒是她的女儿任天琪,从小就对那个敢挑战父亲权威的异母哥哥,充满了孩童般天真的崇拜,常常在任天翔闯祸受罚之后,偷偷带着好吃的去探望他,让任天翔倍感温暖,因此他对这个妹妹,有着谁也无法替代的深厚感情。
但是,现在有人竟然要牺牲任天琪的终身幸福,去谋求个人的利益,任天翔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就算这个人是天琪的亲身母亲也不行!他暗暗发誓,定要阻止这场可以预见的悲剧,哪怕冒着丧命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看着马车已进了城门,任天翔示意停下车,然后对季、姜二人道:“咱们先在这里分手,你们先帮我将今天失陷在萧宅的那个日本武士弄出来,再帮我打探那两个赶车引开追兵的沃罗西人下落。等你们办妥了这些事,我自然会去找你们。”
“少堂主,萧傲已经知道你回来,你在长安十分危险。”姜振山急忙道,“你只有跟我们在一起才安全。”
任天翔摇头道:“我现在还不敢随便就相信你们,先帮我救出我的朋友再说。你们放心,我从小在长安长大,就算萧傲知道我回来,要找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完对二人拱手一拜,转身就走。
望着任天翔傲然离去的背影,姜振山不禁喟然叹息:“他越来越像堂主当年了。”季如风一声冷哼:“你要时刻牢记,他只是任重远的儿子,能否成为义安堂的继承人,现在还难说得很。”
“他不是已经通过了你的考验?”姜振山忙问。
“那只是证明他还算聪明,要成为义安堂的继承人,仅仅聪明还远远不够。”季如风袖起双手,目光望向漫漫虚空,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微光,“义门一脉,多少次因误托传人而惨遭覆灭,若非出了个大智大勇的任重远,帮助玄宗皇帝夺回李唐江山,扫除武氏余孽,义门要想中兴,只怕千难万难。因此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无论我们多么谨慎都不为过,万不能因义安堂暂时为庸才和女人把持,就降低选择标准。”
姜振山微微颔首,遥遥望向任天翔消失的方向,眸中满是期待。
转过一个街角,任天翔忍不住回头望去,遥见季如风与姜振山依旧在长街尽头并肩而立,在远处眺望自己消失的方向。那种殷切和希望之情,即使数十丈之外也能隐约感觉得到。这令任天翔十分不解,他不相信任重远在过世多年后,还能令二人如此忠心追随,甚至将这种忠心转移到他那叛逆的儿子身上。
就算姜振山是这种人,季如风也绝对不是。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令任天翔也看不透,那季如风绝对算是一个。因任重远临终的嘱托,就要辅佐我这个不学无术。忤逆不孝的纨绔做义安堂龙头老大?这话也只有去骗骗三岁小孩。
遥见季如风与姜振山终于上车离去,任天翔这才继续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前行。夜幕下的长街一扫白日里的繁华喧嚣,空寂萧瑟犹如鬼城,远方隐约飘来的一缕丝竹管弦之声,才使它稍稍有了点生气——毕竟是大唐帝国的国都,即便在深夜也不乏醉生梦死的场所。
任天翔循着丝竹声徐徐走向那个方向,他突然发觉附近的房屋街道依稀有些熟悉,前方那亮着灯火的青楼,竟然就是自己儿时再熟悉不过的宜春院!
“有贵客上门,姑娘们快来见客了!”宜春院大门外,依旧是赵姨亲自在招呼应酬。几年不见,赵姨明显憔悴了许多,眉宇间也没了多年的神采,虽然满面堆笑,却依然掩不去眼底的落寞与伤感。
任天翔心中涌出一种久违的温暖,正待与赵姨相认,却突然想到自己身负命案,要是直说自己就是当年在这里出生的任天翔,反倒让赵姨为难。他不想给赵姨惹上麻烦,只得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还好他现在是胡人打扮,赵姨并没有认出,面前这个落泊的胡人,就是当年风流倜傥的长安七公子。
“先生里边请,不知先生可有相熟的姑娘?”赵姨殷勤地将任天翔迎出门,一路热情地招呼着。任天翔想了想,以带有西域口音的唐语问道:“不知翠霞有没有空?”赵姨有些意外:“先生是宜春院的常客?老身怎么没一点印象?”
任天翔忙掩饰道:“几年前来过一两次,所以认得翠霞。”赵姨恍然点点头:“难怪。翠霞早已离开了这里,记得她的客人只怕不多了。”
“翠霞离开了?”任天翔有些意外:“几年前她可是这里最红的姑娘啊!为什么离开?”赵姨叹了口气:“不瞒先生说,自从洪胜帮将红楼开到长安后,长安城所有青楼的生意都一落千丈,客人日渐稀落。稍有点的姿色的姑娘都纷纷另谋出路。”意识到自己在客人面前自揭其短,赵姨急忙改口,“不过老身最近又物色了几个更年轻漂亮的姑娘,而且经过老身亲自调教,定不比当年的翠霞差。”
说话间就见几个姑娘无精打采地迎了出来,任天翔一见之下就暗自摇头。难怪大堂中空空荡荡,没见几个客人,如果宜春院都是这些既不敬业又不漂亮的庸脂俗粉,怎么可能留得住客人 ?
不过任天翔现在不是来此寻欢作乐,只是想在长安找个可靠的落脚之地,一个自己从小就熟悉、现在又没多少客人的破落青楼,无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他特意挑了个最丑的姑娘,对赵姨道:“就她吧,我先包她一个月。”
赵姨满心欢喜,急忙将那姑娘推到任天翔面前:“先生真是有眼光,她是刚来的小薇,是个还没下海的清倌儿。先生既然中意,老身这就让她正式下海,一切仪式从简。”
任天翔见这个叫小薇的丫头,年岁虽然不大,不过模样确实不敢恭维。不仅面如橘皮,眉似扫帚,还有一口大龅牙,撑得她连嘴也合不上,唯一顺眼的是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还算清亮透澈,这模样莫说让客人掏钱,就是倒贴钱恐怕都不会有人照顾,难怪到现在还是个清倌儿。不过任天翔现在只是要找个可靠的落脚点,她越丑就越不引人注意,这正合任天翔心意。
不过任天翔又怕丑女多作怪,尤其这丫头虽然生得丑,但一双清亮的眼眸,隐约透着一丝古怪精灵的神韵,与她的容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任天翔心中有些奇怪,随口问:“你读过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