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这么傻吧?容悦和禾木资本稍微互通一下有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说话同时,第二杯又干了。
桌上那瓶冰酒已经见底,方迟一边朝地下酒窖的入口走去,一边说:“这不是在说假话,这只是在打一个时间差。晗一确实能拿到容悦的合同,也确实有实力上市,为什么不大胆地去忽悠一下?”
临下到地下酒窖之前,不忘探出半个身子补充一句:“还有一点就是,千万别把你的对手想得太精明。”
连笑不太信他的话,可是他说的又挑不出任何毛病,只好静待他拿完酒回来,再用更有利的观点说服她。
方迟很快去而复返,开了第二瓶,给她倒上。
他摒弃了脑中那些她可能会听得云里雾里的例子,只举个最简单的:“你知道谭骁是怎么起家的么?”
“他不是富二代么?”
“他是富二代没错,但他创业没花家里一分钱。”
连笑讶异地张了张嘴。
这倒是和谭骁给人的一贯纨绔印象有些不符。
“他的第一桶金是在一个体育论坛里赚的,他当时编了个特别美好但其实一拆就穿的故事,他声称自己是个女生,很喜欢一个男孩,那男孩总爱穿双匡威鞋,但她当时很穷,又很羞涩,想买双匡威作为送给男生的生日礼物,结果没凑够钱,也和那个男生失之交臂。她现在想在论坛里卖山寨的匡威,希望能用这个方式,再找到那个男生,对他说一声:我喜欢你。”
连笑脑中不禁飘过种种大`屌萌妹的模样。
无语得直摇头:“这也有人信?”
“何止是信?”显然这女人高估了直男在爱情里的智商,“谭骁的帖子被一转再转,那个运动论坛里的屌丝都沸腾了。在他们眼里,有个妹子能那么长情地爱着一个男生,简直是戳G`点。谭骁当年就靠这个故事赚到了第一个100万。所以,在有硬实力的前提下,怎样去包装你的企业故事,这一点也很重要。”
连笑暂时把大`屌萌妹抛之脑后,跟上方迟的节奏。
“只要包装得当,容悦、禾木资本…这些都不是问题。”
方迟总结陈词道。
廖一晗的战略一向是一步步来,这样风险最可控,也更不容易出纰漏,诚如她之前说的,晗一是打算上市,而非圈钱,谨慎点总没错。方迟的建议相比之下,确实有些激进。
“可是…”连笑自然犹豫。
“说句不好听的,网红经济现在已经不是投资风口了,你们的黄金期其实也没剩几年。资本圈说白了就跟青`楼一样,不许人间见白头。”
说得这么恐怖?
连笑赶紧再来一杯压压惊。
第 13 章
喝完这一杯,脑子果然更活络了,连笑赶紧掏手机把廖一晗发给她的三版策划案找出来:“电脑借我一下。”
方迟下巴抬抬示意楼上:“在书房。”
连笑二话不说拎着酒杯酒瓶起身,起得太猛还趔趄了一下。方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这女人离微醺不远了。
眼看连笑趿着拖鞋一路哒哒哒地上了楼,方迟悠哉跟上。
连笑一开机就忙把策划案倒进电脑,不忘嘱咐:“商业机密,别外传。”
“我像那种大嘴巴的人么?”
连笑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此人面相深藏不漏,绝对是能把秘密守几十年再带进棺材那种人。
这才放心打开PPT。
二人本来是一起看的,可连笑刚看到一半,这厮就嫌她看得慢,又另开了笔记本电脑,端着笔记本电脑斜倚在办公桌上自顾自看起了第二版策划案。
等连笑终于快马加鞭看完第一版,方迟已经三版尽数阅览完毕,把笔记本电脑搁回桌上,悠哉地双臂一抄,回过头来嫌弃她:“你怎么看这么慢?”
坐在台式机前的连笑眉梢一挑:“我这叫慢工出细活,你一目十行有什么用?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了嘛!”
方迟还真就看出了什么所以然来:“其实策划案里已经写了搞定容悦的方法。”
连笑眉心一皱——不可能。
策划案里真能有搞定容悦的方法,晗一何至于被容悦拖了整整半年?
见她一脸不解地将策划案又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方迟扭头一瞥那半杯被她冷落多时的冰酒,再低头一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春宵一刻值千金,把时间都浪费在商业教学上,岂不可惜?——他当即手指点了点策划案上的“明嘉美妆”四字,连笑立马瞧见,赶紧琢磨起这组关键词来。
容悦目前的最大竞争对手就是明嘉美妆,明嘉美妆虽是后起之秀,但在几项主营业务上,很有取容悦而代之的势头。明嘉美妆今年和日本的几个本土口碑品牌签订了战略合作,准备打开中国市场。
再结合方迟之前教她的通过制造信息不对称来获得商业利益这招,连笑有点找着头绪了:“制造假象让容悦误会晗一要转投明嘉美妆?”
看来这女人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方迟终于满意:“禾木资本,容悦,明嘉美妆,现在可都是你手里的棋子了。祝你成功。”
说着不忘把她的酒杯递给她。
连笑接过,眉梢眼角微微牵起笑意,与他清脆碰杯:
“敬奸商。”
解决了一桩棘手事,拨开云雾的感觉甚好,二人就此在书房里喝开。酒过三巡,连笑窝在转椅上,举着酒杯一圈圈地打着转,已然有些得意忘形。
“你说你那么鸡贼…啊不…聪明,为什么要弄那种直播平台?整个气质就很low啊!跟你的形象也不…”边说边让椅子打着转,话音未落却被人一把按住椅背,愣是被逼停。
随即对上一双带着疑问的眸:“你怎么知道我在做直播平台?”
连笑被他这么一定,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口不择言了,托词倒是眼珠一转便信手拈来:“去年校庆学校不是邀请你了嘛,我也被邀请了,你是做什么的,海报上都有写。”
“真没看出来,你还挺关注我。”
他说得不咸不淡。捏酒杯的手却微微一紧。
“废话呢,谁跟你似的,连我是你校友都不记得。”
“一个校友而已,不记得很合理。”
“我当年可是级花OK?差一点就成校花了,竟然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哪合理了?”可连笑刚说完转念一想,其实这样才更合理吧,毕竟…
连笑灵机一动,探探口风:“那你还记得当年校草是谁么?”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方迟依旧完全不需要回忆脱口而出:“当然。”
果然,他当年的关注点已经弯了…
连笑悻悻然再饮一杯。
方迟又去酒窖拿了两瓶酒。顺便去院子里看看。很好,哈哈哈睡在笼子里,任笼外的长老如何扒拉,照样求`偶无门。
正第无数次不死心地扒拉着笼子的长老,听见脚步声,立马正襟危坐,收了爪子特别纯良无害地扭头看向方迟。仿佛方才猴`急得不行地扒拉笼子的压根不是它。
“你应该改名叫戏精。”
面对指控,长老“喵”地一声尽显无辜。
方迟看在它即将太监的份上,也懒得跟它对峙了,转身快步上了楼。
长老目送着这位人类离去的背影,一双碧□□儿眼似乎透着鄙夷:到底谁比谁更猴`急…
方迟不一会儿已推开书房门,却只有满目空瓶,人已不见踪影。
“连笑?”他朝书房里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却是后背的一沉——
她靠在了他背上。
原来心脏一瞬间的骤停是这种感觉.
有点陌生。
方迟转过身去,这个面色绯红的女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入了他的怀。
“小伙子,你这衬衣可真白…”
“…”
“来,让姐姐染指一下。”
待她把口红蹭上他的衬衣,双手向上一合,剪住他的脖颈。
仰头看他,意识低迷:“你这脸也挺白的…”
瞬间之前还被撩得不行的方迟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的台词就不能更新一下?永远是这么几句——
说着你的衬衣好白,用口红蹭他领口。
说着你的脸也挺白,亲他右边侧脸。
说着你的嘴唇真软,手指慢条斯理划过他唇心。
说着你好高呀,不由分说蹦到他身上,捧起他的脸:“这样我就比你高了…”
可她刚一低头,方迟就捂住了她的嘴。
她莫名地一皱眉,似乎不太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叫停。
“能不能有点新意?”
方迟平视着她,笑得有些无奈。
她在他掌心下喃喃了句什么,似乎是没听懂。
也无需她听懂——方迟转瞬敛去笑,面色冷峻得分明志在必得,捧牢她,埋首下去。
自制力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他哪还顾得上她突然的浑身僵硬?
“滚开!”
尖叫声突然而起,方迟半点没反应过来,耳膜被这锐声刺得深疼,刚因此一皱眉便被猛地推开。
这女人这么将他一推,连带着把她自己也带倒了,方迟要伸手捞她,却被她狠狠给了一巴掌。
顿时僵立在原地。
什么意思?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方迟脸颊火辣地站在那儿,至今还没怎么缓过神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挨人巴掌,心情犹如哔了狗。
再看此时此刻摔靠在墙角的连笑,方迟刚想给自己讨个说法,却见她一动不动跌坐在墙根,该不会刚才摔下去时磕了脑袋?
方迟心下一紧,赶紧来到她跟前,查看她紧挨着墙壁的后脑勺。
没有伤口,只是磕得有些肿。
方迟松口气。
直到这时还能听见她嘴里的喃喃醉话:“滚开…”
滚…开…
*
之后便再没声响。
反倒是长老不知何时上的楼,早已在远处观察多时,见这俩人都没动静了、只各自坐靠在两边墙根,才悄声靠近。
方迟正与它对视。
莫名有些烦躁,自然没好气:“看什么看?”
长老“喵”地一声正要往另一边的连笑怀里钻,方迟却快准狠地拽着它的后颈毛,拎到一边。
“连笑?”
没人理他。
也没再嚷嚷着让他滚开。
确认这女人是真的已经酒精上头醉死过去,方迟这才再次靠近,抱她去卧室。
这个夜晚…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我都已经准备舍生取义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见她眼睛阖着,安然入睡,方迟满腔怨言就此打住。
进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本想就此离去,脑中却总有一部分在叫嚣着心有不甘,方迟就这么走了两步又停下,再次折回到床边。坐在床角任理智与失控厮杀。
脑中的厮杀还未分出胜负,他已手腕一撑侧卧到她身旁。
抻着下颌看了看她,任由这心念一动驱使着手指,轻巧解开她颈下的第一个纽扣。
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说不心动也是假的。
正常男人到了这种时候多少都有点收不住手。
但大概自己不是什么正常男人吧,手指在第二颗纽扣上停留片刻,内心两股势力均尘埃落定,他终是回到第一颗纽扣上,将第一颗纽扣重新系上。
恰逢此时,耳边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铃声似乎是从走廊里传来的,方迟连随手按掉它的可能性都没有,眼看这女人在这一遍遍的铃声之下眉头越蹙越紧,未免她醒来给无辜的自己再来一巴掌,方迟还是翻身下床,去找寻铃声的源头。
最终他在走廊上找到了连笑的手机。
她的手机应该是在刚才两人的对峙中掉在了这儿。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方迟想了想,接通但未开口。
“这么多年了,你号码竟然没变。”手机那端也是沉默半晌才开口。
“…”
“笑笑你知道么?其实我真的很怕见到你…”
“咳…”方迟粗着嗓子咳了一声。
面色早已冷峻得不像话。
“…”
“…”
世界安静了。
方迟在挂断手机还是继续下去之间稍作犹豫,终究还是开了口:“孙伽文呢?没跟你一起回国?”
“你是…”电话那头沉吟片刻,恍然大悟,“方迟?”
对此方迟并不意外。
“周子杉——”他自然也早就知道对方是谁,“身为一个男人,想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不赞同,但能理解。可同样的戏码玩两次就没意思了。当年你为了孙伽文离开连笑,现在又要反着来一遍?”
语气平淡之间,却是藏不住的鄙夷,“你以为你是谁?”
周子杉直接挂了电话。
第 14 章
连笑醒来时,整个房间是昏暗的。她一向用的是遮光度最好的窗帘,任窗外几时几许,屋内也透不进半点光线。
抻脚便触到毛茸茸的一团,看来长老又不经允许上床睡了。她闭着眼睛叫了声:“长老?”
长老竟不搭理她。
她这主人也挺恶趣味的,总爱和自己的猫较劲,自顾自钻进被子,小心翼翼地在被子的掩护下爬到床尾,在确定了长老的方位后,掀开被子一声狮子吼。换做平常,长老铁定被吓得直炸毛,可连笑今天同样的方式如法炮制,她对面的这只布偶却只是懒洋洋地仰头看了看她。
那眼神微眯,仿佛在说: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