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感觉相当糟糕,好像明星曝光恋情,非得找一些理由来解释来掩饰。

她说:“怎么这样说呢,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去看何之轩的表情,她不想从对方的眉头眼额间多加揣测。

何之轩笑了,他笑得很轻,还是那样好听。他的声音原本就是可以当男主播的,他不知道当年她多么喜欢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声调。

他讲:“方竹,你总能为自己做的事找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这叫什么话?他在抱怨还是讽剌?他的声音这样平缓,她听不出来,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继续添油加醋:“很多人分开了,老死不相往来,那样真不好。你瞧,我们还能是朋友,多好?我正好接了这样的一个采访,我很看好你们目前进行的事业,你真的不用谢我,我是公事公办,又能帮朋友一个小忙,何乐而不为呢?我是个有责任心的记者,你以前可是教会我很多的,我觉得你说的都对。我们要客观,要真实,还要有民族情操。何之轩,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何之轩在微笑,方竹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在微笑。她说:“你说的都对,没有错。”

方竹拨弄着手指头,他们总是这样,她寻来各样理由讲上一大堆,他只消说一句话,技能把她拿捏住。她不服气的时候就会逞强,直到他果真就此放弃她。

掌勺的适时送进来一只蒸笼,揭开笼盖,包得姣好的蒸饺只只如玉,垒得整整齐齐,正好八件。掌勺的对何之轩说:“用你教的方法和的面。”

看起来何之轩也是熟客了。

掌勺说了句“慢用”就退了出去。

何之轩为方竹布菜,方竹细意品裳。掌勺手艺很好,比何之轩的手艺好。

何之轩只是看着她吃。她没有看到他正专注地望着她,只顾埋头把餐盘内的食物解决,一连八只全部吃光,才发觉自己忙碌一天,午餐未进,是真饿了。

自己老早以前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吃午餐,回到家里把鞋子一甩,往床上一躺,呼呼睡去。等到何之轩归家已经老晚。自己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就能看见餐桌上或放一盘饺子或放一盘炒饭,香气扑鼻,让她立刻抓过饭碗吃狼吞虎咽。

待她吃完,何之轩再把碗筷一一洗净。

她知道他工作很累,可还是照顾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惭愧的她只会抱牢他的腰撒娇撒痴:“又麻烦你照顾我啦!”

他无奈地说:“方竹,你得学着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个毛病经年未改,她其实总忘记在日常生活上细意照顾自已。

何之轩坐在那一头,问:“午饭没吃吧?”

方竹拿起桌上的纸巾,抹抹嘴,点点头,望望桌上的空盘子,如今已经不会再撒娇撒痴,但还是会惭愧。

何之轩说: '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她想要辩驳,又不知从何辩起。他说得对,是自己时隔这么多年仍无长进。她只好问:“今天你找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何之轩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桌面上时,转了转。

这是他在犹豫时候会做的动作。

他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史密夫和晓晓的关系?”

方竹一愕:“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两人真的有关系?”

何之轩没有答她,他似乎并不想再提这些有关这个女孩生前不堪的故事。

方竹认真思了一思,声音不禁尖历几分,问:“李润对晓晓做的亊情,心里都有数?”

何之轩答:“他毕竞是晓晓的父亲。”

方竹问:“那么,史密夫和晓晓……”那洋鬼子少说也有四十好几,看到他的名字就在李晓的客户名单上,她当下就反了胃,想深入调査,又怕深入调查最后得知更多李晓不想为他人所知的不堪。

她闭口不想再问下去,她也知道何之轩就算知道更多内情,恐怕基于对李晓的情分,基于他本人的为人准则也不会讲出来。

那么,他来寻她讲这些话,又是所为何来呢?她一脸问号地望着他。

何之轩果然未将话题再放在李晓身上,他说:“史密夫在中国市场收购中国的品牌,收并渠道,做淡产品,在商言商没有错。但是对本国产品打击太狠。他在大中华区任职七八年,是个地道的中国通,有很多不良嗜好和不良的朋友……”

方竹听着,心中莫名一暖。他的关心一如既往,其中是否有她所无法忘怀的温柔?不好就此沉论下去再细想,她抢着说:"我知道了,我这样写他们公司,他一定会记恨。不过无所谓,这样的情况我这几年遇到不少。““他因为在大中华区业绩卓着,明年可能会进美国总部董亊会……”何之轩缓缓补充道。

方竹耸了耸肩膀:“Who Care?”

在何之轩眼内,她的洒脱、坚强、坦率一如既往,时光从未在她身上流逝过,她好像仍站在那原地,怎么回亊?

方竹把蒸饺全部吃完,抽了餐巾把嘴抹干净,未曾抬眼多望何之轩一眼。她知道只消多望一眼,一定又会有乱纷纷的思绪扰心。他突然的邀约,他突兀的提醒,都会让她想入非非。但,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不能够再容忍自己停留在原地留恋,而后再次进入自己无法解决的循环困境。

她站起身:“非常谢谢你的下午茶,这时候我得下班了,我先走了?”

何之轩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他叫来掌勺埋了单。

她嗫嚅:“不用。”

掌勺对他说:“这里不刷信用卡。”

他掏出现金埋单,埋完单同她说:“走吧。”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径自领着她走出门,又说,“在这里等我。”

于是方竹便真的只能在原地等待,自一开始的开始,她就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任何决定,除非她决然到让他来不及做决定。

这样的傻事她做过一次,痛悔可能要蔓延一生。

方竹眼睛酸涩,她轻轻揉眼,心内明白自己还是情愿在原地等着。

何之轩从大厦的车库内把车开了过来,像上回一样,帮她把自行车折叠起来,塞入后备厢,再把副驾驶座的门打开。

方竹没有再让何之轩的副驾驶座的门白开,深深吸一口气后坐了进去。

好像又回到相识的最初,坐在他身边就足够让她心神不宁。而他一定是老僧入定,从不起波澜的模样。

闹市的马路在下班时分总是异常拥堵,车子行驶得不很顺畅,人的心思也不很顺畅。方竹一直不作声,分开这些年,她其实有些忘记怎么无障碍地同他交流,如今重逢了一两次,除了关于李晓、关于公事上的交流,她还是不清楚如何同他讲话,该怎么问他一句“别来无恙”。

仿佛是人到了眼前,就卡了带子。卡了带子的方竹只好报了地址之后,选择垂首不语。

还是何之轩开了口,问她:“感冒都好了?”

这话令方竹心底轻轻一触,好不容易累积好的坚强防御瞬间就要崩塌。

她扭过头来,望向他,点点头。

前面到了一处十字路口,遭遇红灯,车停了下来。

何之轩转过头,他望住正望着他的方竹。

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直视对方,经年的分离,从未如此接近,眼神相交,似过千年。太炽热了,会出事。

方竹想的没有错,确实如此。

何之轩松开了握住方向盘的手,伸过来,在她尚未回过神的那片刻,按住了她的下巴上。

那相触的是久违的体温,温柔地通过肌肤传递到心底,恰如这些年她午夜梦回所期许、所怀念的。方竹的心,跳得匆促而慌乱,就怕一瞬之后,崩塌的地方会接着接着溃退千里。

她咬住下唇,将身体往后撤了一撤。

何之轩收回了手,冷静下来。

他知道,方竹又退了,她的面色那样怪,充满期待,又极力想要回避,还有一丝难堪。她退回她的防线内,防备着一切无法把控的现状。

正如这个城市的性格,扭捏的、矛盾的、不坦诚的、防备的、不自信的,又从不认输的,自以为是地非要维持表面荣光。

他们的步调还不一致,这些年各顾各的跑,也许彼此的跑道已成为乱麻。他得理一理,便专心开车。

后来一直没有多说什么话,—路到了方竹租住的石库门弄堂口,何之轩突然就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这样直截了当的要求,让方竹白了白脸。

何之轩话不多,人稳重,不代表他就是亦步亦趋的人。他的要求提出来,人也跟着下了车,还锁好了车门,打开后备厢,提出她的小自行车。

方竹只得领着他进了石库门。

何之轩把自行车靠在梧桐树下,动作带着久违的熟稔。方竹看着呆了一呆,有熟悉的片段闪回,她咬一咬唇,闭一闭眼,令自己不做深想。

她将何之轩引到自己的小亭子间外,打开窄窄的木门,扭亮了电灯。

屋里藏青色的窗帘、藏青色的床单、藏青色的被褥,桌椅书架和木床都是宜家最简易色调最单一的小型款。所有的家具都一尘不染,可见住的人常常打扫,只有书架上的书报杂志散乱放着。

方竹的习惯,何之轩一直知道。

她喜欢把最近常看的书报杂志都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书架临着写字台的那一端总是乱着的。

方竹看见他盯着书架看,有些发窘,走过去略略收拾了一下。再指了一指书桌旁室内唯一的—张椅子,说:“你坐。”又问,“开水没有烧呢!你想喝什么?”又说,“我这儿还有啤酒,这倒不用等,要不要喝?”

何之轩轻轻皱眉,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带着难言的尴尬,他今日强行踏入她的生活领地,是给她造成负担了。他叹气,点头。

方竹的小亭子间一角放着小冰箱,冰箱上头搁着微波炉,微波炉上头堆了—堆陈年旧报纸,还没有处理。无论她在家事上如何努力,总是会马大哈地在某一处打理不好。她因此生出许多烦恼,可还是改不了习惯。

方竹蹲下来打开冰箱门。里头塞满了各种速冻食品,最多的是水饺,“湾仔码头”的,“思念”的,“龙凤”的,各样品牌都有。

她是不挑牌子的,但所有牌子的口味一定都是同一种,何之轩想。

也许方竹觉着冰箱太乱,也许她觉着暴露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气馁,就匆匆又关上冰箱门,站起来说:“找不到,我还是去烧水吧!”

才转身,手就被何之轩抓住了。很紧,她想挣脱,于是两人角力。

方竹的心口擂鼓擂成密集的鼓点,从分开那一年起,到此时此刻,她一直给自己擂着战鼓,不回首、不退缩、向前看、向前跑。可在这刻,鼓点乱了,她不想乱,拼命命令自己立定,但最后只能够气若游丝地无奈笑一笑:“何之轩,要不我去买饮料吧?你来我家都没什么好招待,怪不好意思的。”

何之轩没有松开手,就这么待在她身边,靠近又靠近一些,让这气息更浓更近。这么些年,她还是那个她,站在原地,他靠近一些,就能闻到当年朝夕相处的气息。

原来他一直在怀念。他对她说:“方竹,你的脾气还是这样。”

他这么一句,让方竹自觉自己的坚强有些装模作样了,可是非要说:“何必之轩,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应该有个新开始,不是吗?”

这么近的距离,是在越过了那么远的距离之后才得以重新接近,面对面,早已没有了当年枕边的呵欠呢喃,熟悉之中的陌生令人感怀。

今日的明月同往日的明月已经不再一样,何之轩默默地放开了她的手。

第四章有心人自毕业以后,纪凯文就再也没有同方竹有过任何联系和瓜葛,方竹也从不认为她和纪凯文会有再次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所以,当纪凯文打电话到报社寻方竹时,她既惊讶又心情复杂。

因为李晓的关系,她对李润一干人等都充满了嫌隙之感。这着实不能怪她心胸不够宽广,她代李晓抱着这把冤屈,偶一细想,就心潮起伏,不能平静。

纪凯文在电话里约她:“方竹,有没有空喝杯下午茶?”

方竹想了一想,才问:“有什么事情吗?”

纪凯文声音里有笑意:“我们是校友,叙叙旧是应该的吧?”

方竹又想了想,答:“好吧。”

纪凯文同她约在闹市区的咖啡馆,衣衫革履的商务人士都喜在下午在此地商磋实物,闹得本该氛围幽静之地也变得功利而嘈杂。

方竹抵达的时候,纪凯文早已到达,一身款式时髦的名牌套装,一套一丝不苟的长鬓发,还有一脸浓淡得宜的妆容,面前放着一只商务笔记本,手指如飞地打着字。

方竹认她认了好一会儿。

上一回看见她,是在何之轩的车里头,车子开得快,灯光又很暗,她没有把这位老相识看个清楚。今次在大太阳底下,她把她细细打量好了,才慢慢走了过去。

纪凯文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把头抬起来,对着面前的方竹一笑。

方竹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纪凯文长得比自己漂亮,尤其笑起来更加妩媚。此刻重见她的笑容,仍是服气地在心里赞了一句“佳人”。

她笑着点头:“你好。”

纪凯文站起身伸出手,可见客气的上午动作做得多了,她非常流畅熟练地说着“请坐”。

她也在细细打量着方竹——短发、无妆、黑眼圈阴影浓重、白衬衫、哈伦裤、斜背着宽大的可放电脑的帆布包。时间仿佛在方竹身上停止,永远定格在大学校园的影子内。

纪凯文落座后,不禁笑了出来:“方竹,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方竹低头瞅瞅自己的一身衣裤,然后指指自己的脸:“哪有,现在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两人都笑了起来,玩笑也没有让她们各自感觉自在。

方竹唤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清咖,纪凯文说:“真清苦。”

方竹说:“得提精神,今晚要赶稿子。”

待服务员离开,纪凯文才说:“方竹,我得谢谢你。”

方竹想,怎么同何之轩说同样的话?她的笑容开始变得不自在了。

纪凯文继续说:“你这么捧我们的场,姑父看了报纸说,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方竹哂笑:“不客气,有好的卖点的新闻,我们总是会关注的。”

对方讲:“是啊,我也和之轩讲了,他们少了你们的一份媒体费是他们失职,回头得好好说他。”

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方竹却因为纪凯文对何之轩的称呼失了失神,看着服务员把咖啡端到她面前,同她躬身说:“请慢用。”好半晌还回不过神。

这一会儿工夫,已经被纪凯文看在眼里。她待服务员离去以后,把话题岔开:“晓晓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我姑姑很内疚很难过。都说后娘难为,各有各的难处,她的心情,别人没法了解……”

纪凯文对姑姑的体谅说辞,不是方竹想要听到的讯息。她心中虽存恶感,但也自知无立场评判他人的家事内务,方竹也把话题岔开:“我们外人的却很难体会当事人的感觉,而且这些年我和李总他们都没怎么接触的。”

纪凯文了然微笑。

方竹直爽率直而又原则坚定,彬彬有礼而又立场鲜明,把好恶摆在脸上而又在态度上满不在乎给足无关紧要的人颜面。这便是一份教养,让她与她势均力敌。

纪凯文再次岔开话题:“是的,所以我们才感谢你的捧场。大家相交一场,对不对?”

方竹跟着点头。

纪凯文说:“不知道何之轩也没有提醒过你史密夫这个人?”

方竹愣住,纪凯文再次岔开谈论的话题,令她错愕。

她说:“这个洋鬼子一直视我们‘孔雀’为劲敌,和姑父素来不对付。当初姑父从他手上回购‘孔雀’护肤品牌,是走了寻找政府帮助的路子,让这个洋鬼子在上司面前扫了面子,他一直很记恨。他……”纪凯文顿了顿,说,“我们知道你最近在这事情上头也很上心……”

纪凯文又把话停住了,用一种颇为为难的表情望着方竹。

方竹暗忖,自己查访李晓过往的事情一直进行得极为私密,虽然是忍不住写了关于史密夫的新闻稿。不过区区一篇稿子,引得何之轩和纪凯文先后寻上自己,是否李润那方太过于兴师动众?

她这么一想,心又自一沉。

何之轩同纪凯文这么同心同气地站在李家的这个阵营内。

方竹又发了呆。

纪凯文则是侧首沉思片刻,继续讲道:“我们……不,我猜你一定想为晓晓做些事情。”

方竹问:“你们都知道晓晓的那些事情?”

纪凯文迟疑了,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方竹冷冷一笑:“原来都是知道的,但都是无能为力的。”

纪凯文有几分尴尬,但很快将表情收敛,恢复正常,讲道:“方竹,我们都很感激你对晓晓的关顾,只是有些事情,晓晓的家人不太想太多人晓得,这样对过世的孩子不大好。”

方竹闻言顿时就把眉毛拧住:“你们以为我去查那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纪凯文忙道:“你别激动,不是你想的的那个意思。”

方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是自己失态了。然而,纪凯文,抑或是何之轩,来找自己谈话的目的,难道不都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在查李晓之死的原因吗?

咖啡在口里异常苦涩,她心头又开始郁结。

他们代表的是李晓的血亲,有立场,有理由,而她呢?坚持做这件亊情的理由是什么?老莫夫妇的杜会报道?是要为李晓讨回一个公道?还是……她能想到的每一个理由似乎都不那么充分,让她不具备足够的底气来应对李家的问询。

李晓的家人代表们表达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他们有多么不想李晓的往事被披露,他们有多么防备被她这样一个熟人究根问底。

是的,她是外人,原来李晓的不堪,她的家人不仅全部知晓,而且他们更有权力要求外人不予插手。来表达这样的讯息的有眼前的纪凯文,还有前几日的——何之轩。

方竹的千思百转让自己产生深深的挫败感,她没有再开口同纪凯文争辩下去。

纪凯文见方竹似是平静下来,才又开口:“方竹,我们很感谢你的好意,我们也知道你对晓晓的好。看到你帮助我们的品牌做的那篇报道,我们是很感激的,当然,也会有一些其他的担心。姑父一直很后悔晓晓的事情,晓晓出事以后,他的身体一直很不好,他……他找过晓晓以前的朋友,所以知道你也找过她们。”

方竹的心绝是真的平静了下来,至少,她知道了李润在李晓去世以后,是有一份对女儿的悔恨,促使他做了一些亊情,这恐怕也是一直想要父亲关顾的李晓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