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
刘彻问:“阎君没说别的吗?”
黎江雪微微一怔,不解道:“别的什么?”
刘彻嘿然不语。
朱元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们这么偷跑出来,好像是挺不地道的哈。”
高祖道:“要是被逮回去的话……”
李世民默默的接了下去:“一定会被愤怒的阎君砍成薯片!”
黎江雪总觉得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小心的舔了舔嘴唇,低声道:“表哥?”
刘彻温柔了神情,说:“江雪,你说的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我很想相信你,但是……”
“我有办法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
黎江雪两圈捏紧,坚定道:“表哥,阎君曾经让我翻阅一卷天书,我知道以后你还要打那些硬仗,我能帮到你很多的!”
“真的吗?”
刘彻眼底狐疑之色未曾散去,语气却柔和了下来,解下身上披风披到她肩头,叹气道:“算了,江雪,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不好,但是别用这种小儿把戏来糊弄我。”
他叹一口气,神情无奈:“我又何尝想那么对你?只是当日人证物证俱在,我想庇护你都没法子。别再说这种胡话了,也不必这样委曲求全,我不忍心。”
第79章 直男癌的胜利19
黎江雪左思右想才敲定了这么一个主意,利用自己重生归来、知晓一些前世要事来扯个谎,既能得到表哥重视,又能为自己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现下谎撒完了,观众却不相信,她如何能不着急?
“表哥,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前世黎江雪死后,魂魄便飘到了宴弘光身边,亲眼见到他自南统北、登基御极,接连六七年过去,就算是只猪,或多或少的也该受到几分熏陶了,更别说她是个人。
许多细微的事情或许不够了解,然而前世宴弘光的进军方向,哪一仗打得不太顺利,哪方军阀会起兵造反,却是说个七七八八。
刘彻心知她说的是真的,却有意借此撬开她的嘴,当下手扶住她肩头,语气无奈:“江雪,你别这样。当日你给江月下毒是真,但业已受了惩罚也是真的,我不会再翻旧账的,你没必要撒这种谎。”
说完,又道:“我还有些事情,晚上再去看你,好不好?乖,回去吧。”
“表哥,你相信我!”
黎江雪急了,一把拉住他衣袖,拽着他往自己院里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刘彻适时的显露出几分无奈与纵容,由着黎江雪把自己拉进屋里,遣散仆从之后,开始吐露前世之事,从南方陈宪再度生事,到他执掌大权之后几度北征,又说起他与北朝打过那些硬仗,吃过那些暗亏,还有关家兄弟如何骁勇……
刘彻起初还听得漫不经心,到最后,神色却凝重起来:“江雪,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黎江雪见他终于信了,大松口气,语气娇嗔:“表哥,你还不知道我吗?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要不是得授天机,我怎么可能说得出这么一席话来?”
她倒也有些谨慎,唯恐今天一次性吐个干净,来日说不出什么来再度失宠,故而便只说了这两年之内会发生的事情,别的却都隐瞒着,想着慢慢往外吐,也叫表哥多多宠爱自己几分,早些怀上身孕,得个孩子傍身。
刘彻看得出她这份小心思,却也不甚在意,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能省事一点是一点,不然当初他娶黎家姐妹,同黎家结盟做什么?
只是叫他因为这个无休止的容忍黎江雪,那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她懂事听话,那就多哄一段时间,若是她再度惹是生非,那就杀了来个干脆,至于所谓的前世诸事,他心里边的确好奇,可若说是为此付出巨大代价,那就是扯淡了。
前世宴弘光单打独斗都能登基御极,现下换了他来,背靠关家兄弟和一空间的ssr反倒不行了?
开什么玩笑呢!
刘彻心里迅速定了主意,便温和了神情,柔声细语的哄了黎江雪一会儿,当天晚上就歇在了她这儿。
第二日上午,黎江雪便光彩照人的出现在了正房里,名为来向主母问安,实际上却是向宴家后院众人昭示自己王者归来。
黎江月仿佛并没有听出黎江雪话里话外的刺,一笑置之,卢氏懒得理她,推说回去陪伴女儿,朝主母行个礼,起身走了。
剩下几个出身低的妾侍皆以黎江月为首,也会做人,不管黎江雪说什么都笑着应声,到最后她自觉没趣儿,悻悻离去。
等到了下午,卢氏抱着女儿往正房去,话里话外不无惊奇:“她还真是起来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黎江月神情温和,拍着手鼓励儿子站起身来,扶着床边走几步:“她当初是做错了事,只是主君也下令罚了,又何必死咬着不放?”
卢氏同她交好,黎江月便额外多提点了句:“她既得脸,你也别跟她对着来,退一步海阔天空,千万别走了歪路。你是咱们家大姑娘的娘,谁不高看一眼?最要紧的始终是孩子,来日元霞大了,为着姑娘家的脸面,主君也不会叫她外家只做个平头百姓的。”
卢氏毕恭毕敬的应了:“是,妾身晓得了。”
黎江月不愿与嫡姐起纷争,卢氏又有所退避,黎江雪风头一时无二,重新出现在了寿州官宦女眷的交际圈里。
而事态发展也的确如黎江雪所说一致。
这年六月,此前率领一众心腹士卒遁逃到海岛之上的陈宪卷土重来,声势浩荡,半月之内便连克数城,经浃口入余姚,破上虞,再度将旗帜查到了会稽,很快又进军吴兴,刀锋直指建康。
刘彻在寿州已有三年之久,也到了时候该换个地方,朝廷几番争议之后,终于下达旨意,改镇北将军宴弘光为征南将军、徐州刺史,都督寿、扬、徐、兖、豫五州军事。
刘彻虽是南下赴任,然而剿匪在前,战事纷扰,便不曾携带家小,黎江雪还记得他每次出征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如何肯放弃这样一个独得宠爱的良机?
当下便缠磨不休,非要与他同去才好,最后又说起自己得天所授,届时必然能帮得上忙。
刘彻眸光冷静,无波无澜,看她表演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应允。
此前往会稽去时,他尚且只是寿州刺史,金邈因出身门阀世家,很是瞧他不起,现下故地重游,却是军权在握的一方雄主,无人再敢怠慢分毫。
饶是黎东山亲自来此,也率众迎出城门三里之遥,遥遥望见,便迎上前去,笑容殷勤,连声称呼贤婿。
刘彻端坐马上不曾下去,手持马鞭,漫不经心道:“岳父大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黎东山没想到素来对自己极为恭敬的女婿会这样对待自己,怔楞几瞬之后,还当是他一路舟车劳顿,不曾反应过来,勉强一笑,道:“有些时日了。”
说完,又道:“这几位都是咱们本家的姻亲,贤婿,我来为你引荐一二……”
本家姻亲、引荐一二是假,打算跟在他身后捡军功,抬一抬自家身份才是真吧?
刘彻嗤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马鞭横甩,率先入城。
黎东山吃了一嘴的马队尾气,登时有种被当众打了耳光的屈辱,神情阴沉,脸色恼火,其余黎家族亲们的脸色也不好看,面面相觑一会儿,没人主动出声。
刘彻率领一众卫率入城,队伍后边却是一辆马车,看装饰布置,料想里边坐的该是女眷。
女婿走在前边,黎东山下意识以为后边便该是女儿了,抬起衣袖擦了擦脸,满面不悦的走上前去:“江月,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宴弘光他是不是昏了头,竟敢如此待我?!”
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面庞。
黎江雪目光讥诮,道:“黎大人,叫你失望了,你的爱女不在这儿,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黎东山不想马车内坐的竟是长女,神情不禁有转瞬恍惚,旋即又化为纠结与惆怅:“江雪,你……”
“别叫我江雪!”
黎江雪眼神倏然转冷,恨声道:“江雪早就死了,你们抛弃她的那天,她就死了!当年我接连收到家中来信,从爹娘到哥哥——我以为你们会帮我,却没想到你们都恨不得我死!”
她语气里充斥着嘲讽:“怎么,现在我起来了,你们却跌下去了,后悔了?可惜,晚了!”
相隔几年再见,女儿此言何等绝情,黎东山因为骨肉重聚而生出的几分温情彻底散去,再一想女婿方才的态度,眸中全是怀疑与狠厉:“是你撺掇弘光同黎家交恶的?!”
黎江雪听得微怔,转眸见父亲嘴唇紧紧抿着,下颌紧绷,便知道他此时愤怒到了极点,心下不禁暗觉畅快,当即便应了下来:“是我又如何?可惜呀,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吃!”
她放下帘子,心中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咱们也走吧,表哥该等急了!”
黎东山脸色铁青,拳头捏紧,良久之后,终于硬邦邦的从嘴里边吐出来两个字:“孽障!”
乌合之众毕竟是乌合之众,即便是给他们两年时间,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刘彻既到了此处,便先往军中巡视,稳定人心之后,又召集一干亲信附属开会,商讨出征诸事如何。
黎东山本是文官,厚着脸皮主动请缨,就是来找女婿蹭功劳的,没成想没抱准大腿,却把脸贴在了马屁股上,当着一众亲属的面,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他心中不快,现下到了军帐之中,便有意同刘彻别苗头,刘彻说一,他便说二,刘彻说这个好,他便说这个不好,故意跟他呛着来。
刘彻说:“阳安无需去打,借道即可……”
话音刚落,黎东山便冷笑道:“为什么不打?这伙逆贼起了叛乱之心,又岂肯借道于你?年轻人做事不要太想当然!”
刘彻斜了他一眼,说:“黎大人,你用嘴放屁之前看地图了没有,阳安还掌控在自己人手里。”
军帐内传出了一阵快活的笑声。
黎东山:“……”
黎东山闹了个红脸,坐直身体去瞄挂在一边的地图,果然见阳安上画的标志正是己方所有,显然未曾失陷。
他自知方才丢人现眼了,难免神情窘迫,却恼羞成怒道:“既然阳安尚且掌控在自家手中,你方才为何要说无需去打?”
刘彻淡淡道:“我只是陈述现实而已,真没打算跟黎大人抬杠,毕竟我事先也不可能猜到您来之前连局势图都没看过啊。”
众人哄堂大笑,黎东山一张胖脸涨得更红了,嘴唇动了动想要分辨一句,却被刘彻一抬手制止了。
“黎大人,你还是闭上嘴吧,”他说:“你就那么一张脸,省着点丢。”
黎东山:“……”
黎东山心下大为恼火,会议刚刚结束,便起身离去,回到住处之后左思右想,总觉得现下同宴弘光交恶对黎家有害无益,几经踌躇,便厚着脸皮重去寻他。
即便女婿这会儿宠爱江雪,因为她的谗言而不喜黎家,可江月也是黎家女儿,还给他生了嫡长子呀,难道他竟宠妾灭妻,这等大事都听信那孽障挑唆?
黎东山向来俯视女婿惯了,这时候见了刘彻,虽是服软,语气却难免硬邦邦的:“贤婿,我知道你偏宠江雪,听她谗言觉得我们心狠,所以故意为难黎家,可是你也得想想,当初她办的都是些什么事?死活要嫁给你做妾,又做出自杀闹剧来,这样的女儿,换了你你还敢要吗?”
刘彻:“……”
刘彻听得不明所以,怔楞几瞬后,愕然同几个老伙计说:“卧槽!这傻逼不会以为我针对黎家是为了黎江雪吧?!”
朱元璋道:“我看是。”
“……”高祖:“别太高看他的智商,真的。”
刘彻满心无语,思绪转的却快,当即便面露怜惜之意,深情款款道:“可江雪那么做都是为了我,豁出去一切不要,都一定要嫁给我,宁肯自杀都要嫁给我,这样的女子,我怎能不爱?!”
“……”黎东山:“?????”
黎东山瞠目结舌半晌,又恼火的戳穿了真相:“自杀是假的,她装的!”
刘彻面露赞赏:“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真不愧是我爱的女人!”
“……”黎东山:“?????”
黎东山惊怒非常:“宴弘光,你确定要为了那孽障跟黎家反目吗?你知道这会付出什么代价吗?难道你连江月和你的嫡子都不顾惜了?!”
“孽障?”
刘彻勃然大怒:“住口!我不许你这样侮辱我的江雪!”
“……”黎东山:“?????”
艹你妈的臭傻逼,恋爱脑都该死!!!
黎东山憋了一肚子火,头顶冒烟,面目狰狞的离开了。
刘彻:嘻嘻嘻。
……
到这个世界几年,从最开始的身先士卒,到麾下将领如林,这等剿贼战争,已经不需要刘彻亲自出马,划分任务安排下去,自己便留在军帐里静待消息。
关朴此次也来了,刘彻同样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黎东山原本是带着一干裙带关系子弟来占便宜的,现下见抱不到女婿大腿,又不愿无功而返,正暗道晦气,忽然瞥见女婿给他弟弟安排一路人马出战,眼珠就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那小儿才多大年纪啊,看着倒是人高马大的,但是身上稚气未脱,撑死了也才就是十四五岁。
他知晓宴弘光向来爱护那两个同母所生的弟弟,现下连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敢派他出征,不怕出事,可见此战并没什么危险。
黎东山当即便把自家子弟叫了出来,点齐自己带来的人马率军出发。
刘彻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呛死,当下满头问号。
黎东山,拿你们家那些歪瓜裂枣挑战朕的长平侯,梁静茹给你勇气了是吗?!
他被气笑了,也知道黎东山不会听劝,倒不是心疼黎家那群废物,只是可怜他们手下的士卒,当下吩咐人在后边跟着,没事也就罢了,出了什么事,也好及时有个照应。
事实证明刘彻的顾虑一点没错。
正对上敌军之后,关朴率领一支轻骑如狼入羊群,出其不意,杀的对方人仰马翻,黎东山的子侄们正如鸡入虎群,按着头被打了个半死。
虽说比喻句里边都涉及到动物,但是正如野狼跟哈士奇是两个物种一样,前后双方也有着极其惨烈的对比。
晚间清点过得失战况,刘彻笑了,旋即冷下脸来,吩咐将临阵脱逃的几人推出去斩首,以正军心。
黎东山带着众人离开建康时踌躇满志,若是带回去几个骨灰盒,那该怎么同亲族交待?
求情的话还没到嘴边,刘彻的冷眼便先一步扫了过来:“黎大人,一将无能,害死千军啊,这几人皆是由你引荐,现下损兵折将,若非我派人远远跟着,见势不对,匆忙近前迎敌,你猜那几队士兵还能回来多少?!”
黎东山神色尴尬,笑的讪讪,正准备放低姿态求几句情,刘彻却已经凛然了神色,厉声道:“来人,即可将他押下,责打三十军棍,以正军法!”
黎东山脸色大变,正待开口与之争辩,士卒们却不曾给他这个机会,虎狼一般冲上前去,提着他的胳膊把人拽了出去。
军中刑罚酷烈,如何是他这样养尊处优的文士所能承受的?
整整三十军棍下去,黎东山软成了一滩烂泥,几乎要烂在地上了。
行刑的士兵便在这时候低下身去,难掩畅快的在他耳边道:“痛苦吗?都督让我带句话给你——这就是当初右夫人受刑之后的滋味啊。”
“……”黎东山:“?????”
黎东山原本痛的三魂七魄都飞走了一半,听完这话,也硬生生给拽回来了。
当初那孽障挨打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就得叫我尝一尝这滋味?
喵喵喵???
她挨打是因为她给主母下毒被发现了,下令打她的是你宴弘光,现在你们俩恩爱起来了,把锅都丢给老子?
恋爱脑全都不得好死,宴弘光你听见了吗——恋爱脑全都不得好死!
黎东山神色狰狞,指甲直接抠进了地里,一团烂泥似的被人抬起,便见不远处正在行刑。
随同他往此处来的几个年轻子弟被人按倒,行刑人举起手中利刃,手起刀落,人头咕噜噜滚出好远。
黎东山看得脖子一凉,在心里惨呼一声,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宴弘光,你忘恩负义,好狠的心肠!
黎江雪,你践踏家族声誉在前,瞒骗爹娘在后,现下竟还撺掇着宴弘光那畜生对我痛下杀手,心肠之恶毒,远胜宴弘光百倍!
黎东山心内愤恨与怨毒几乎要沸腾了,满头冷汗,脸色苍白,趴在塌上痛苦呻吟了一夜,眼眸中狠厉光芒愈来愈盛。
你们二人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真心相爱是吗,为了那孽障什么都不顾是吗?
那孽障跟前途摆在一起的时候,你选哪个?!
黎东山冷笑出声。
刘彻一直着人盯着黎东山住所,几日之后,终于听底下人来报,道是黎东山派遣心腹离开军营,悄悄往会稽去了,因为那处乃是陈宪驻军所在,探子不敢多跟,中途便折返回来了。
难道黎东山被我刺激到了,想私下联合陈宪,让我剿匪失利?
刘彻心头冒出这么一个猜测,难免暗加警惕,哪知到了第二日,便听人前来禀报,道是黎东山那心腹从外边领了一行人来,看装扮根底,仿佛是出身军伍,又说黎东山这几日很是活跃,还曾让人暗地里打探右夫人行踪,似乎对她的出行规律颇感兴趣。
黎江雪本就是爱出风头的人,现下丈夫出任本地最高长官,庶妹又不曾随军而来,齐肯放过这个机会?
整天穿的花枝招展,去搞夫人外交,享受本地官僚女眷们的奉承,很是乐在其中。
黎东山若真是有心打探她行踪,倒也并非什么难事。
刘彻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便有点明白过来了,目光幽幽,唤了亲信前来,低声道:“找人盯着那行人,看他们是否知晓黎东山那亲信身份。”
若是知道,也还罢了,若是不知,趁机来个买一赠一,岂不美哉?
黎东山心里边打的主意是勾结陈宪,将黎江雪绑到他手底下去,宴弘光若进,则真爱不保,若退,毕竟遭逢大败,声名大损,无论如何,他总不会吃亏。
至于黎江雪——自从那孽障撺掇着宴弘光那畜生打了他三十大板,父女之情便彻底断了,从此以后二人只有仇怨,再无亲缘!
黎东山也知此事关系重大,若叫宴弘光得知,必得深恨自己,若叫陈宪得知,此贼未必不会以此要挟,逼迫自己上他的贼船,故而便令亲信隐瞒身份,说清楚双方只是因利而合,事情结束后便即刻分开。
饶是陈宪素来狡诈,也猜不到暗地里跟他合作绑架宴弘光爱妾的便是那爱妾生父,只当是宴弘光屡立战功,惹得南梁内部朝臣不满,有意叫他栽个跟头。
左右只是派遣一支小队配合而已,成了大赚一笔,输了也只会赔这么一支小队,陈宪短暂的思考了片刻,当即便点头应允。
黎东山将黎江雪的出行规划透露给陈宪下属,旋即便稳坐钓鱼台,等着看一出好戏。
中途己方战略转移,他也被抬着往别处去,黎东山不曾多想,趴在马车上,满心快意的等着看宴弘光跟那孽障倒霉,哪知马车走到一半,却忽的停了,车外传来一阵短暂的交战杀喊声,听得他胆战心惊。
外边终于安寂下来,马车的门猛地打开,只是出现的却不是随行侍从,而是一众神情狰狞的高大健汉。
“真是黎东山——宴弘光的岳父!”
“马德,没想到除了那小娘们之外,还逮到了一条大鱼!”
“……”黎东山:“?????”
第80章 直男癌的胜利20
黎东山愣在原地,神情呆怔,对方却没愣住,三两下将他从马车上拽起来,直接拖到了马背上,反手绑了几下,催马便走。
黎东山前些时日才刚受了三十军棍,马车上趴着颠簸行进都觉得疼,更别说这么残暴的被人拽着丢到马背上了,龇牙咧嘴痛呼声中,朦胧间中视线与麻袋一样被丢在马背上的黎江雪对上了。
四目相对,黎东山立时便明白了这行人身份,当真是晴天霹雳,一道惊雷,脸上且青且白,心中五味俱全。
这要是一伙儿普通劫匪,他还能抬出身份、许以利益,对方只想求财,不敢惹事,说不定就会把他放掉,可换成陈宪手底下的人……
岭南黎家家主、敌方高级文官,且又是宴弘光的岳父,这条大鱼的价值可比所谓宴弘光的爱妾多多了,人家凭什么放?
抓你回去论功都来不及呢!
黎东山回想起自己前几日的洋洋得意和主动差人前去联系陈宪、意图绑架黎江雪要挟宴弘光时的踌躇满志,那时候他只消遥遥想到宴弘光为着那孽障进退两难的场景就想开怀大笑,可是这会儿再去回想,他真想穿越时空回去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开门揖盗、引狼入室、自作聪明、自作自受、自食苦果、自讨苦吃、悔不当初,贻笑大方……
好歹是接受过世家门阀高等教育的优秀人才,这些个四字成语一个接一个的在他脑海中涌现出来,停都停不住。
黎江雪今日原本还约了会稽本地的豪族女眷一道小叙,不想不知道打哪儿冲出来一伙强人将她掳走,二话不说就把她嘴巴堵住,丢到马上飞速出城。
黎江雪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她满心惶恐惊惧,却见这行人并不曾直接离去,反倒绕到郊外某条小道外潜伏等候,仿佛是还有另一个目标须得掳掠。
黎江雪手脚都被捆住,嘴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不安之余,又忍不住猜测那个被埋伏的倒霉鬼是谁,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自己亲爹,老话都说是难兄难弟,这下子却成了难父难女。
抓到了宴弘光爱妾黎氏,还顺带着把黎东山给抓了,陈宪派遣出去的这支小队满载而归,不再迟疑,唯恐被宴弘光察觉端倪堵住,当下快马加鞭,直奔会稽而去。
直到他们走了,刘彻派去的搜救部队方才姗姗来迟。
会稽距离黎家父女被擒之地约有一日之遥,这行人唯恐路上节外生枝,并不曾停下歇息,不吃饭不喝水,撑着一口气直接进入到会稽城中。
他们年轻体健,自然无妨,奈何黎江雪是个弱女子,黎东山是个重伤号,马背上颠簸了一天,命都丢了半天。
到地方把人往下边一放,解开绳索之后,黎江雪弯腰大吐,呕出来的却都是酸水儿,黎东山却连吐都没得吐,腰臀处的伤口迸裂,血把衣衫都染湿了。
陈宪听闻逮到了这两条大鱼,大喜过望,亲自来瞧,便见这二人皆是神色惨淡,痛苦不堪,当下便沉着脸训斥下属:“混账东西,我再三下令以礼待之,何以竟叫黎公与夫人如此?还不下去领罚!”
说完,又吩咐亲信,假惺惺道:“赶快去找两个大夫来——哎呀,叫黎公如此,实非陈宪本意……”
黎江雪识文断字,眼见城头上的会稽二字,便知不好,现下见了陈宪,听他说的客气,也仍不觉释然。
这时候她倒是想起来黎东山这个亲爹了,推开陈宪安排的两个婢女,近前去搀扶着黎东山起身:“爹。”
黎东山也觉得有个帮手总比没有好,勉强牵动一下嘴角,温和唤了声:“江雪。”
陈宪哈哈大笑,说:“夫人想为父尽孝,在下是很钦佩的,既如此,便叫你们父女俩住在一处好了,彼此也有个照应。”
说完他一挥手,自有人领着黎家父女往城中安身,另有人小心跟上看守,谨防他们逃走,又或者是被宴弘光救去。
几个下属目送那父女俩离开,神色中难掩笑意,陈宪面上也难免充斥着一抹得色,冷哼道:“现下宴弘光岳父、爱妾皆在我之手,掣肘颇深,他岂敢有异动?有此二人在,远胜千军万马!”
众人随即附和,神情欢悦,气氛轻松。
……
另一边刘彻得知黎东山与爱妾黎氏皆为陈宪所劫,“啊”的一声惊呼,跌坐在椅子上,面如土色,难掩忧虑。
纪先生眉头紧锁道:“黎公之名天下皆知,向有令声,如今他身陷敌手,却不知陈贼会如何辱之,都督应当早做决定啊!”
刘彻站起身来,身形摇晃一下,很快镇定下去:“派遣人手往会稽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黎公和江雪救出来!”
刘彻前前后后几次派遣人手前去解救黎家父女,却都无功而返,陈宪得了此二人,便是得了两道护身符,又岂肯松懈看守?
如此拖延了半月,局势却始终未有进展,再次聚集众将领开会的时候,便有人小声提出了异议。
“朝廷给出的时间已经快到了,若继续拖延下去,恐怕不妥。”
“会稽深陷敌手,百姓蒙难,黎公心怀天下,必然也心生不忍。”
“黎公昔年曾赞田横五百士之风,褒其慷慨声气,料想此时也不愿我等为贼人所制,不得西进。”
刘彻神情沉静,默然良久之后,流下了鳄鱼的眼泪:“黎公一心为国,可堪舍身,我又如何能顾惜爱妾,不肯攻城?既如此,我马上便上疏朝廷,求情加恩黎氏一族,再点齐兵将,明日出战!”
众将领声音敬佩,起身行礼道:“都督深明大义,属下自无不从!”
刘彻既定了主意,便再不迟疑,第二日冲车、云梯、投石车轮番上阵,誓要一举将会稽拿下。
陈宪眼见宴弘光接连沉寂半月,心里边想的已经是划江而治当一方霸主了,却不想对方今天竟跟抽风似的,上来就决一死战?
他有点看不透宴弘光的路数,皱眉思量一会儿,亲自披挂铠甲,来到城头,吩咐下属喊话:“宴弘光,你是不想要你岳父和爱妾的性命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轰鸣,投石车猛地发力,将他身下城墙砸的猛烈剧颤。
陈宪吃了一口灰,呸呸呸吐了几口,阴着脸吩咐道:“将黎家父女给我带上来!”
底下攻城之势越强,陈宪的脸色也越发难看,眼见己方士卒不敢恋战,纷纷后退,眉宇间的那道黑气也愈发浓烈。
底下侍从推推搡搡的带了黎东山和黎江雪过来,二人双手反绑,神情惊惧,被推到了城楼之上。
黎东山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陈宪,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陈宪满脸阴鸷:“这就要看你们俩在宴弘光心里有多少分量了!”
黎东山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要凉。
黎江雪却是涨红了脸,大声说:“表哥一定会救我的!你这逆贼若敢伤我,表哥必然会见你碎尸万段!”
陈宪察言观色,觉得黎江雪这么自信,一定有自信的理由,或许这个宴弘光不爱江山爱美人,格外的在意她?
想想也是,此番南下赴任,他连正室夫人都没带,只捎着黎江雪过来,其恩宠之隆,可见一斑。
此前宴弘光沉寂了那么久,这会儿却突然铆足了劲儿要一决生死,大概也是被刺激到了,既然如此,不如先给他一点好处,定一定他的心,再徐徐图之?
城下战事正进行的激烈,刘彻手持长刀,杀的对方人仰马翻,地方将士节节败退,正当此时,却听城门上一声大喝:“宴弘光!”
刘彻抬头去看,便见陈宪立在城墙内侧,手中长刀正架在黎江雪脖子上:“宴弘光,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你若退军五十里,我便饶你爱妾性命,若退军百里,我便连同你岳父一起饶了,怎么样?!”
“或者说颠倒一下这两人的位置?”
他狞笑道:“你下令全军后退五十里,我饶他们一人性命,你选谁?!”
饶是知道希望很小,黎东山也饱含希冀的望了过去。
黎江雪浑身颤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表哥救我!”
陈宪脸上笑意愈深,刀锋逼近黎江雪脖颈,厉喝道:“宴弘光,你选谁?!”
刘彻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冷下脸来,一声断喝:“哪个都不要,给老子打!”
第81章 直男癌的胜利21
话音落地,身后弓箭手齐齐发力,当下其势如雷,直奔城头而去。
黎东山脸色苍白,面颊上没有一丝血色,黎江雪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目光惊痛,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表哥……”
刘彻视线再没有往城头瞥过一眼,见战局渐稳,胜利的天平倾向己方,这才勒住缰绳,放目遥望前方。
会稽周遭都已经被南梁士卒围住,陈宪插翅难逃,慌乱中手中长刀划破黎东山脖颈,又一刀刺到黎江雪腹部,匆忙将刀刃拔出,便带着一干心腹匆匆下了城头。
一个时辰之后,会稽城破,陈宪及其心腹数人逃脱不得,束手就擒,刘彻骑马入城,踏着满地血水,神情冷凝。
心腹亲信把持城中各处要道,近前去低声道:“都督,黎东山死了,但右夫人还有气,要不要为她找个大夫?”
刘彻道:“谁还有气儿?”
心腹怔了一下,语气中便添了几分不确定:“右夫人?”
刘彻道:“右夫人怎么着?”
心腹迅速会意过来,面露哀色:“陈贼暴虐,黎公与右夫人皆已死于敌手,属下业已收敛了黎公与右夫人尸身,都督可要再去看一眼,尽一尽哀思?”
刘彻神色黯然,叹一口气,周身萦绕着一股愁绪:“前边带路。”
黎东山颈部动脉被划破,血液喷溅出去,当场便没了性命,黎江雪却是被捅到了肚腹,虽也痛苦,但离死还差一步。
刘彻手提佩刀,缓步登上城楼,便听见黎江雪低沉而痛苦的呻吟声传来,声音低微,不住地催促着:“大夫,大夫怎么还没来?”
士卒熟练的敷衍她:“快了,快了。”瞥见刘彻过来,忙站直身体,向他郑重行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