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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宪及其麾下士卒将领在会稽等地停留几月,敲骨吸髓,留下的烂摊子有多大可想而知,刘彻一来须得总理军务,二来有意再次刷一刷人望,如此便额外多停留了些时日。

  黎江雪被罚在自己院里抄写《法华经》三遍,整整二十五万字,笔都抄秃了好几枝才算完,拿去叫黎江月瞧了,说是过关之后,才得知丈夫早就南下往会稽平叛去了,这时候根本不在寿州。

  此时黎江月怀孕五月,肚子已经显了,黎江雪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她知道表哥日后会做皇帝,也亲眼见证着表哥一步步走向高处,她相信有着黎家的帮助,表哥会比前一世更早登上皇位,可是问题在于表哥已经准备好做皇帝了,她却没有足够的资格去做皇后!

  论名分,黎江月是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室,她只是妾侍,论信重,表哥诸事都交付到黎江月手里去,虽也宠爱她,但跟对待庶妹的态度比起来,终究有所不同。

  最重要的是黎江月怀孕了!

  若她能一举得男,这便是表哥的嫡长子,黎江月有了儿子,也就有了依靠,日后自己又该怎么将她拉下正妻之位?

  更别说自己直到现在都没个消息,就算是真的把黎江月拉下来、成了表哥正妻,当上皇后,最后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黎江雪越想越觉愤恨,目光晦暗自庶妹凸起肚腹上扫过,最后向她草草行了一礼,抿着嘴唇走了下去。

  小厨房送了牛乳糕过来,嬷嬷接过,又摆摆手打发其余人退下:“老奴方才觑着右夫人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夫人与她同时嫁入宴家,现下您有孕五月,她一直都没动静,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论年纪,黎江月跟嫡姐只差了几个月而已,姐妹二人打小一起长大,堪称是知根知底,说得粗俗点,嫡姐一撅尾巴,她就知道对方想拉什么屎。

  也是在这位嫡姐身上,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真正可怕的不是敌人太坏,而是敌人太蠢,尤其是敌人又蠢又冲动,且还得人庇护,万事都会帮着扫尾,那才真真是可怕至极。

  因为你永远都猜不到一个蠢货会做出多么愚蠢的事情,同时迫于她背后之人的关系,无论多么苦的果子,都不得不往肚子里咽。

  可现在跟在黎家的时候不一样了。

  嫡姐仍旧是蠢,但是庇护着她的人不在了,没了韦夫人扫尾,嫡姐若是执迷不悟,真敢对她腹中孩儿做出什么来,即便不靠着妻妾身份的差别,黎江月也自信能玩死她。

  “她若真是想动手,能用的法子也不过是那么几个,”黎江月手扶在腹部,淡淡道:“叫人盯紧小厨房,入口的东西一刻都不能离眼,再仔细着咱们院子里的人,虽说都是用惯了的老人,但保不准就会被钱财收买,日常用具上也多用些心。”

  嬷嬷毕恭毕敬的应了声。

  ……

  黎江月有孕五月,再有四个多月瓜熟蒂落,便要生了,而黎江雪自己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是表哥此时留在寿州,她一番痴缠,备不住很快便能有好消息,奈何表哥南下平叛去了,还不知何时才会回京,黎江雪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庶妹的肚子一天天的更大,而她自己却只能焦灼等待。

  对庶妹长达十数年的仇恨和对于自己久久无子的苦闷纠结在一起,黎江雪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抱着肚子里的坏水在院子里憋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个还算完备的主意。

  黎江月喜食甜食,隔三差五的总会用些糕点,黎江雪便暗地里吩咐悄悄购置了好些伤胎药材,又令人重金开道,将府里采购糖霜的铺子盘下来,将药材研磨成粉,少量的掺杂在糖霜之中。

  因为剂量较小,所以很难被人发觉,又因为黎江月距离产期还有四个多月,天长日久的摄入这些加了料的糖霜糕点,腹中胎儿想不受影响都难。

  钱财开路,此事自然做的顺遂,三日之后,那糕点便摆到了正房桌案上。

  黎江月拈起一块来瞧了眼,随手丢回盘中,用帕子擦了手,问:“开方的大夫、抓药的伙计,还有糖霜铺子原先的主人,都给我找回来,也别难为人,叫写张供状,签字画押,然后好吃好喝的养着,这都是人证,得叫主君见一见才是。”

  嬷嬷应声,又道:“那右夫人那儿……”

  “主君不在府中,我如何能贸然处置?真将这事儿捅出去了,也是叫人看宴家的笑话、讥诮岭南黎氏的家教!”

  黎江月唇角冷冷一勾,抚着肚腹,徐徐道:“至于我那位好姐姐,我自然有法子招呼她!”

  ……

  黎江月有孕六月时,按理说胎气也该稳了,只是不知怎么,反倒经常腹痛,时有下红,找大夫来看了,却也找不出问题所在。

  她毕竟也是头一胎,丈夫、母亲又都不在身边,难免心慌,寿州本地的官家女眷也曾登门拜访,黎江月却都以身体不适,不能见客为由辞了。

  是以所有人都知道宴夫人这一胎怀相不好,只吩咐人不时送些礼物补品前去,却不敢登门搅扰,唯恐真出了什么事赖到自己头上。

  黎江雪心知这八成是自己那药起了作用,心下欢喜异常,却不敢显露出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去探望自己庶妹,便见她白着脸躺在塌上,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虚。

  活该!

  哪天真把那小孽种打下来才好呢!

  黎江雪假惺惺的关切了几句,便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刚走出去没多远,便见卢氏捧着一束海棠往这边来,大抵也是来探望庶妹的。

  黎江雪一眼瞥见她,脸色霎时间阴沉起来。

  说来也是滑稽,卢氏前脚自请在院里吃斋念佛、自省一月,后脚黎江雪也被拘住了,为着将那三遍《法华经》抄完,前后耗费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被放出来。

  可出来是出来了,表哥却走了,又听说卢氏重新得宠,哄得表哥怜爱非常,不仅赦免了卢家人死罪,还厚赠百金,重新帮他们置办了府邸。

  赔了夫人又折兵,刚放出来就见仇敌得宠,这叫黎江雪如何不气?

  若不是因为卢氏这贱人,她根本不会被表哥禁足,更不会须得抄写那二十多万字的佛经,以至于后宅无人,竟叫这低贱庶女得意去了!

  自然,她之所以被禁足皆因自己兴风作浪,闯进卢氏院子里去打人,这点就被选择性忽略了。

  黎江雪瞧见卢氏,卢氏自然也瞧见她了,途径时停下行个半礼,便捧着那束含苞待放的海棠继续往正房去。

  黎江雪被气笑了:“站住!”

  卢氏停下脚步,回过身去看她:“右夫人有何吩咐?”

  “哑巴了是吗?见到本夫人都不知道如何问好?”

  黎江雪扶着婢女的手走到卢氏面前,讥诮道:“还是说上赶着去给别人当狗,眼睛里容不下其余人了?”

  卢氏淡淡瞥她一眼,道:“右夫人,我是尊敬你是夫人的姐姐,这才称呼你一声夫人,可是你别忘了,你我本质上都是主君的妾侍,何分贵贱?你是良家出身,我也是良家出身,大家都是贵妾,平起平坐,谁也别看不起谁。至于所谓的当狗不当狗……这话可太难听了。说白了,咱们这些妾侍不都是服侍主君和主母的半个婢女吗,您说妾身是狗,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你放肆!”黎江雪玉面涨红,声色俱厉:“我乃是岭南黎家的嫡长女,你又算是什么东西,竟敢说与我一样?!”

  “是呀,岭南黎家的嫡长女,可真是了不起,”卢氏慢悠悠的笑了,清冷眉眼中薄薄的裹着几分嘲笑:“只是您既然这么了不起,怎么就跟妾身一样,给主君做了妾呢?”

  黎江雪:“你!”

  卢氏故作不解:“是觉得做正妻不舒服吗?”

  黎江雪肺都炸了一半,抬手一巴掌掌掴她脸,手腕却被卢氏抓住,反手一掌扇在了她脸上。

  老实说,并不是很疼,但是伴随着那一记耳光而来的屈辱感,却叫黎江雪没齿难忘。

  “贱婢,你作死!”

  黎江雪惊怒交加,捂着脸要上前打人,下一瞬卢氏便手扶栏杆,虚弱的倒了下去。

  她身边婢女赶忙将自家小娘搀住,另一个婢女拦在身边,大喊道:“来人呀,快去请大夫,右夫人把我家小娘打晕了!”

  黎江雪猝不及防,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瞬黎江月身边嬷嬷打正房里出来,厉声道:“闹什么?不知道夫人正静居养胎吗?!”

  卢氏身边两个婢女声泪俱下,哭诉右夫人蛮横无理,当众将自家小娘打晕,好不可怜。

  黎江雪又气又恼,恨声道:“胡说,明明是她打我!真是什么主子有什么奴婢,你们两个烂了心肝的东西,居然如此诬陷于我!还有卢婵,表哥又不在这儿,你装模作样给谁看?!”

  她近前去作势要拉扯卢氏起身,还没够到卢氏衣角子,便听那嬷嬷寒声道:“右夫人,这是宴家正房夫人的院子,你是不是该收敛一些?总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自己此前是为什么被主君下令禁足抄经的吧?”

  说完,又吩咐人赶紧搀扶卢氏进去,叫大夫帮着瞧瞧。

  黎江雪听那嬷嬷当众揭破此事,大失颜面,正待与她争执,便听内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喧哗声。

  不多时,便见卢氏身边的婢女前来想那嬷嬷回话,眉宇间喜气盈盈:“大夫说我家小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身子孱弱,胎气有些不稳,须得好生静养才是……”

  嬷嬷听罢神色如常,只轻轻颔首,黎江雪却是如遭雷击,一张俏脸霎时间惨白一片!

  卢氏那贱婢竟是有了身孕?

  怎么会?!

  她才进府多久呀,这就有了?

  算算日子,正好是自己被禁足的时候怀上的!

  黎江月有了,卢氏也有了,就她没有,难道她真的没这个福气,命里注定不能为表哥绵延子嗣?

  若真是如此,她还能坐上皇后之位吗?!

  黎江雪又妒又恨,恼怒非常,一时觉得黎江月和卢氏是走了狗屎运,一时又觉得上天待她不公,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却生生与表哥的正妻之位失之交臂,现下虽也嫁给了表哥,却得一次次见证别的女人为表哥怀上孩子……

  黎江雪心中五味俱全,神情难掩颓废,这时候却见正房门前垂帘一掀,庶妹脸色仍旧苍白,叫婢女搀扶着过来,心平气和道:“姐姐,为着你这个骄纵脾气,我罚也罚了,劝也劝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往心里记?你难道忘记主君此前为何生气,下令叫你禁足院中吗?卢氏向来温柔顺服,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如此为难于她?亏得她腹中孩子没有出事,否则待主君回来,岂容你这般悍妒不逊的妾侍留在宴家?”

  “我什么时候为难卢氏了?贱婢胡言乱语,构陷于我!”

  黎江雪变色道:“方才分明是她蓄意挑衅,出手打我,又忽然自己倒了,我连她一片衣角都没碰到过!”

  黎江月道:“可是我听说方才她见了你便遥遥行礼,是你叫住她,主动跟她说话的,不是吗?”

  黎江雪一时语滞:“这,这都是……”

  “够了!”黎江月神情一肃,沉声道:“你我同样出身黎家,我唤你一声姐姐,素日里你骄纵了些,我也都由得你,可你若是在府中兴风作浪,欺压他人,殃及主君子嗣,我却留你不得!”

  说完,她不待黎江雪分辨,便下令道:“来人!送黎氏回她自己院中禁足,若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外出,仆婢若有趁机作乱,不服管教之人,统统拖出去刑杖,打死勿论!”

  周遭人听得变了脸色,却也不敢违逆主母所言,当即便带着黎江雪往她自己院落里去。

  黎江雪猝然变色,猛地想通了其中关窍,声音尖锐,怒道:“黎江月,卢氏那么做是不是你指使的?好啊,你竟跟那贱婢勾结起来陷害我,等表哥回来,他饶不了你……”

  黎江月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觑着她:“姐姐,你真要我传了家法过来,才肯闭上嘴巴安分一些吗?只是刑杖酷烈,妹妹怕你身娇肉贵,承受不住。”

  黎江雪视线上抬,正对上庶妹冰冷的目光,心下发寒,硬生生将后边那些个撒泼的话给咽回去了。

  黎江雪被带走了,黎江月旋即下令封锁她所在院里,不得擅入擅出,饮食皆有专人陪送,与此同时,又将此前替她跑腿购置药材和收购糖霜店铺的仆从拿下,获取口供状纸。

  卢氏这时候正躺在塌上歇息,见黎江月进门,正要起身,便被她按住了肩膀:“你也是双身子的人了,不必如此拘礼。”

  黎江月扶着腰慢慢坐下去,叹道:“你心眼倒也实诚,说倒就倒,若真是摔出个好歹来又该如何?糊涂。”

  卢氏感激道:“夫人于妾身有再造之恩,能为夫人效力,妾身岂敢躲懒?”

  说完,她面露快意,遥遥望着黎江雪所在院落,冷笑道:“昔日她几次三番辱我,却不想今日一报还一报,当真是痛快!”

  黎江月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宴家这会儿有两个孕妇,主君却不在家中,奇怪的是无论是黎江月还是卢氏,这一胎怀像都不是太好。

  如此过了几天,黎江月心有不安,便令人去请了位道长来府中查看是否有所不妥,问过后宅中女眷住所和属相之后,惊觉乃是因主君不在府中,阳气亏欠,阴气侵扰,且右夫人黎江雪命格过阴,与二人腹中之子相克,故而方有此厄。

  黎江月惶恐不已,忙追问此事该当如何解决,那道长便说:“只叫那位夫人在家中吃斋念佛,闭门不出即可,且府中如此,皆因阳气不盛,待刺史大人归来,阴阳调和,二气顺遂,府中灾厄立解,那位夫人也可自由离院活动。”

  黎江月听得连连颔首,厚赠这位道长金银,将人送走之后,便下令叫黎江雪自己在院中吃斋念佛,为远在会稽的丈夫和家中两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黎江雪心知这其中必然有着自己不知的蹊跷,如何肯依,然而黎江月压根没去见她,只叫身边嬷嬷往嫡姐面前传话:“我叫姐姐吃斋念佛,是为了主君安好,也为着宴家子嗣,姐姐若是觉得这两件哪一样碍了你的眼,大可直说,我吩咐人安排一辆马车把你送到郊外庄子里,随你做什么去,岂不自在?”

  一辆马车送到郊外庄子里,这向来都是坏了规矩的女眷才有的待遇,黎江雪真要是被人这么弄出去了,那以后还怎么见人?

  黎江月是正房夫人,她却是侍妾,无论平日里底下人怎么右夫人右夫人的称呼,本质上终究是不一样的。

  黎江雪恼怒交加,委屈的掉了半天眼泪,到底也是满心屈辱的服从了庶妹命令,老老实实的在家念经。

  ……

  七月中旬,刘彻终于将会稽诸事处理妥当,与黎东安、关朴一道启程前往建康。

  此役他一举击溃陈宪势力,此后又大力宽抚百姓,平稳民心,居功甚伟,人虽还未抵达建康,便得知朝廷着意为为他加寿州都督衔,官从三品,连带着幼弟关朴也因小有斩获,得了个八品的宣节校尉衔。

  而黎东安也借助这功勋扶摇直上,晋骠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而已。

  二人一道往宫中去拜见皇帝,其后又往黎家去参加黎东山为弟弟和女婿举办的庆功宴,宾主尽欢,气氛极为欢畅。

  过往黎东山见了这女婿,虽然意态和煦,但仍然难免有俯视之态,然而现下眼见他扶摇直上,俨然是一方封疆大吏,军权在握,再相对叙话时,从神态到语气,都透着十二分的和蔼,显然不单单是拿他当女婿,而是当一个平起平坐的合作对象了。

  刘彻恍若未觉,仍旧恭谨有加,黎东山嘴上不说,心里却极为满意。

  黎东安踩着侄女婿铺好的垫脚石晋位骠骑将军,对他颇有好感,拉着他的手絮语良久,其亲近之态,并不逊色于黎东安半分。

  刘彻仍旧是殷勤体贴,宴席过半之后,又起身亲自为他斟酒:“小侄在建康倒也有一二故交,原是想带着他们往寿州去的,只是他们惦念家小,不得远行,听说叔父奉令节制禁军,却不知能否给他们一口饭吃,赐个官身……”

  黎东安打个酒隔儿,大着舌头说:“小,小事一桩!”

  刘彻也笑,眸光幽深,眼见着他将杯中酒饮尽,便抚掌大笑:“叔父海量!”

  韦夫人与郁夫人久久不见这女婿,难免挂念,尤其是韦夫人。

  黎江月既是正妻,又有身孕,两相对比之下,她如何能安心?

  当晚刘彻与黎家人饮酒,她不曾前往列席,第二日却专程令人请了女婿过去,好生叮嘱一番。

  刘彻都一一应了,转头便被郁夫人请了去,同样一番温言叮嘱。

  他仍旧是点头,温文守礼,和煦体贴,再去拜别黎东山兄弟二人,直到走出建康城门,神情方才转冷,扬鞭启程往寿州去。

  这一去一回,中间间隔了四个月时间,刘彻不曾令人事先通传,抵达寿州后便催马赶回自家府邸,先领着新鲜出炉的宣节校尉关朴去见了幼弟关晟,叫那小子对着哥哥羡慕嫉妒恨了一会儿,这才往正房去见黎江月。

  他走的时候黎江月还没显怀,这时候肚子却很大了,卢氏陪在她身边,叫人搀扶着一道出门迎接。

  刘彻顺手把黎江月扶住了,唏嘘道:“紧赶慢赶,可算是赶在你生产之前回来了,我一直牵肠挂肚,就怕错过了孩子出生。”

  黎江月温柔一笑,又看向卢氏:“夫君也别只看我,也得问问小婵呀。”

  刘彻早就从她家书中得知爱妾有孕一事,当下哈哈大笑,不无揶揄的看着卢氏,低语道:“就那么几天,没想到就有了,可见是上天垂怜,分外偏爱于你。”

  卢氏目露羞怯,嗔怪般唤了一声:“主君。”

  几人坐着说了会儿话,气氛倒是和睦,卢氏知道主母须得同主君说黎江雪之事,并不久留,略坐了会儿,便起身辞别。

  黎江月吩咐人好生送她回去,转过身来,方才将身边仆婢打发出去,将黎江雪出手暗害她腹中胎儿之事讲了。

  “人我已经扣住了,这是口供,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

  黎江月将那几张供状送过去,又道:“家丑不可外扬,更别说那是我的姐姐,真闹出什么来,丢的也是黎家和宴家的脸面,所以我也没宣扬出去,只说是八字不合,把她拘在院子里念经祈福,只等夫君回来处置。”

  刘彻将那几张供状翻看一遍,却不发表意见,而是问她:“你怎么想?”

  黎江月对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有功当赏,有过该罚,禁足半年,抄录《法华经》二十遍,夫君以为如何?”

  刘彻叹道:“你啊,到底是心太软了,她要害你腹中孩儿,你只关她半年就算了?”

  黎江月道:“毕竟她也未能得逞,再则,总得顾及黎家……”

  刘彻屈起指节来划了划她光洁面颊,轻笑道:“那是从前。”

  黎江月心头微微一突,恰到好处的笑了笑,没有言语。

  刘彻也没打算听她说什么,转过脸去,吩咐道:“将黎氏带来。”

  侍从闻声而去,不多时,便带了黎江雪来。

  她被拘在院里念了近两个月的经,又没有卢氏以色侍人的觉悟,不说是蓬头垢面,但也容色大损,刘彻看了一眼,便嫌弃的皱起眉头。

  黎江雪尤且未觉,一见到自己表哥,便抽泣着哭道:“表哥,你终于回来了?!你要为我做主呀!”

  刘彻以手支颐,左手扣了扣桌上几张供状,吩咐说:“拿过去给她看看。”

  黎江雪起初还不明所以,面色茫然,接过那几张供状翻看几眼,霎时间脸色大变!

  刘彻和颜悦色道:“冤枉你了吗?”

  人证物证俱在,黎江雪如何敢喊冤?

  当下脸色苍白如纸,讷讷半晌,颤声唤道:“表哥……”

  刘彻点点头,微笑道:“你不分辩,想来便是没有冤枉你了。”

  黎江雪近前几步,想像从前那样同他撒个娇,叫此事不了了之。

  刘彻却不看她,脸上笑容落下,面无表情的吩咐一侧侍从:“传家法来,刑杖三十,让她长长教训,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之前,向妻子关切道:“我还有些公务须得处置,不在此处久留,你怀着身孕,怕看不得见血的事情,早些回去歇着,晚上我去看你。”

  黎江月听得变色,勉强笑了一下,瞧瞧点头。

  黎江雪却是大为惊慌,面无人色,颤声求道:“表哥,我知道错了,表哥——”

  “哦,对了。”刘彻回过身去。

  黎江雪满眼希冀的看了过去。

  刘彻爱怜的看着她,微微一笑,吩咐的却是身边侍从:“行刑的时候记得把嘴堵上,叫嚷起来,会很吵的。”

第76章 直男癌的胜利16

  黎江雪满脸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样冷酷绝情的话竟是一惯深情款款的表哥说的。

  她身边老仆乃是韦夫人所派,此时也是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夫人有错,自是该罚,只是也请主君体谅夫人年幼无知,又素来体弱,禁足便是,家法就免了吧!”

  刘彻转过身去看她,目光冷漠:“你在教我做事吗?”

  老仆听他语气不善,难免心下惴惴,只是她也算是看着黎江雪长大的,更知道三十板子意味着什么,自家小姐打小便身娇肉贵,真挨了三十板子,命都得丢掉半条!

  她磕一个头,将韦夫人和黎家搬了出来,软中带硬道:“老奴不敢!只是我家夫人毕竟是主君表妹、黎家嫡女,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您骂她几句,叫禁足院中都罢了,怎么能传家法处置?若是打出个什么好歹来,夫人的母家岂肯罢休?”

  她一狠心,看向上首处黎江月,别有深意道:“夫人,我家夫人跟您可是亲姐妹呀,她是正经的黎家嫡长女,却阴差阳错成了主君妾侍,心里如何会不委屈?您的母亲也是妾侍,您难道不明白做妾侍的女子有多难?”

  黎江月听她拿黎家钳制丈夫,心中便知不好,从前丈夫示好黎家,几番隐忍,只是形势所迫而已,现下他既为从三品都督,手握一方军政大权,又岂肯再对黎家俯首帖耳?

  她若是求个情,老老实实的领罚也就罢了,抬出黎家来压人,只会适得其反。

  再听这老仆话里话外拿着自己母亲做筏子,大有自己若是不肯求请,便传书韦夫人叫她为难自己母亲的意思,黎江月饶是一尊泥菩萨,也生了三分火气。

  她冷笑一声,心思急转,往椅背上靠了靠,索性将话挑明:“你这是什么意思,用我娘来威胁我?我若是不给黎氏求情,将这一页掀过去,就叫韦夫人磋磨我娘,叫我也尝尝至亲为人所制的滋味?”

  那老仆不想她竟直接把话当众说出来了,脸上难免讪讪,勉强笑了一笑,假意恭敬道:“老奴不敢……”

  “不敢?你是打量着我没脑子,还是觉得主君太蠢,听不出你的言外之意?”

  黎江月哂笑,神情冷凝,猛地击案道:“今日我就把话跟你挑明了,别说是你,即便是我父亲来了,嫡母也来了,也没道理越俎代庖管宴家的家务事!这是宴家,我夫君为宴家家主,我为主母,黎氏身为妾侍,不知谨守规矩也便罢了,竟还暗中买通人手,意欲害死主母腹中之子,人证物证俱在,告到建康天子面前去,她也占不到什么理!”

  老仆听得变色,不敢做声,黎江月见状,便冷冷道:“我娘的确是黎家妾侍,可是她向来规行矩步,不曾越矩,更不曾颠倒嫡庶,谋害过主母腹中之子!你口口声声说黎氏与我乃是至亲姐妹,可就是我的至亲姐妹,要害死我的孩子,这难道不比寻常人更加可恨?若换成寻常人家,这等毒妇早该送去见官,要么便是直接送到郊外庄子里去,主君心慈,只是叫她领受家法而已,何错之有?!”

  那老仆无言以对,说不出话来,黎江雪战战兢兢的与她依偎在一处,流着眼泪,哭泣道:“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黎江月冷冷觑她一眼,心下冷笑。

  到底是真的知错了,还是想着先认错渡过这一关然后再犯?

  姐妹多年,黎江月或许比黎江雪还了解她自己。

  与嫡姐共侍一夫,她自问没有难为过嫡姐,也没有故意磋磨过嫡姐,可嫡姐又是怎么对她的?

  毫不犹豫的对自己腹中之子出手,何其狠毒!

  那老仆就更有趣儿了。

  嫡姐对自己下毒的时候一句不劝,坐等自己流产失子,却没想过六个月大的孩子生生打下来该有多伤身子,事发之后又拿自己生母威胁,若是不饶恕嫡姐,自己亲娘也没好果子吃?

  简直欺人太甚!

  这老仆尚且如此,韦夫人何等作态可想而知,再想到这两年同丈夫同床共枕时的细微发现,种种思绪纠结一处,黎江月迅速定了主意,扶着腰起身往丈夫面前跪下,眼泪霎时间就涌出来了。

  不就是哭吗,谁还不会哭了?

  她有孕八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跪下身去时,动作难免艰难。

  刘彻看得怜惜,伸手去扶:“江月,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黎江月不肯起,摇头道:“请夫君听我说完。”

  刘彻目光幽深,微叹口气,似是无奈:“讲。”

  黎江月便流着眼泪道:“妾身嫁入宴家将近两年,向来兢兢业业、恪守为妇之道,辅佐夫君,扶养小叔,不敢给黎家和宴家脸上抹黑,又因为黎氏乃是妾身亲姐,故而处处忍让,不欲骨肉相争,惹人笑话。可是黎氏凶性难驯,无故责打同为良妾的卢氏在先,毒害主母嫡子在后,妾身腹中所怀之子,难道不是宴家骨血吗?但凡她心中对夫君有些在意,又怎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

  说到此处,她抽泣不止,良久之后,方才叩首道:“如此豺狼之辈,妾身实不敢叫她继续留在内宅之中,奈何她乃是妾身亲姐,道义所限,竟无法处置,再则妾身之母身在人手,若因妾身而害她殒命,妾身纵然到了九泉之下,怕也无颜再见生母。求夫君勿以家法惩处黎氏,且将此事告知黎家,任由父亲嫡母处置吧,妾身亦会修书一封,求父亲与生母一封放妾书,叫她往寿州来,妾身自会奉养她终老……”

  黎江月将这长长的一席话说完,泪如雨下,难以为继。

  刘彻向来知晓这女子灵慧,却不想竟这般聪敏。

  他听出了她话中未尽之意,难免心生赞叹,再想到她这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时候大着肚子跪在地上哀求哭泣,着实可怜。

  当下便柔和了语气,温柔将她搀扶起来:“你我夫妻一体,何至于此?快快起来。”

  末了又道:“此事便按照你说的来处置便是,好了,快别哭了。”

  黎江月这才扶着他手臂站起身来,哽咽道:“多谢夫君。”

  黎江月说了那么多话,黎江雪都没怎么听明白,就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挨打了,且会叫娘家爹娘商量自己的处置方式,再就是黎江月怕自己母亲为难她娘,想把郁氏那个狐狸精接过来。

  这都是好事啊,黎江雪心想。

  一来她不喜欢挨打,二来爹娘肯定护着她,三嘛,郁氏那个狐狸精滚蛋了,娘高兴都来不及呢!

  黎江雪心下暗松口气,脸上便露出了几分轻松,眼泪汪汪的看着刘彻,怯怯的叫了声:“表哥。”

  刘彻:“……”

  谁来把这个憨批带出去,你真的拉低了整个屋里人的智商!

第77章 直男癌的胜利17

  黎江月的提议倒也不坏,至少对刘彻来说不坏,把黎江雪这个球踢到黎家去,至于该怎么接,就叫黎东山和韦夫人为难去吧。

  那老仆既然能说,刘彻不浪费那张嘴,自己和黎江月各自写了封信叫亲信带上,同那老仆一道往建康去了。

  黎东山原还奇怪前几天刚分开女婿怎么这么快就写信回来,展开草草看了一遍,霎时间脸色铁青。

  “你养的好女儿!”

  老仆跪在地上不敢作声,他满脸怒色,向韦夫人抖着自己手里书信:“在宴家惹是生非,责打无辜良妾,又暗地里收买人手,意欲害死江月肚子里的孩子——江月是她的亲妹妹啊,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韦夫人有心辩解一二,奈何黎江雪这个队友真的太猪,手脚不利索,脑袋也不聪明,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想替她分辩都张不开嘴。

  韦夫人着实气短,神色难堪,不得不低头替女儿认错:“此事的确是江雪不对……”

  “不然呢,难道还是江月不对?!”

  黎东山怒发冲冠:“她不该有孕,不该顺顺当当的生孩子,就跟赶紧死了给你闺女腾地方?!毒妇,心如蛇蝎!”

  这样一个名词再加上一个形容词,更叫韦夫人脸上发热,窘迫的站了半晌,方才低声道:“老爷生气归生气,总该想想如何处置呀。”

  “还能如何处置?叫他打!”

  黎东山暴怒道:“叫他去传家法来,打死那个孽障算了!”

  “老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韦夫人气恼道:“江雪可是你嫡亲的女儿啊,那孩子打小娇贵,真挨上三十板子,那还能有命在?!”

  “那你说怎么办?”

  黎东山气的发疯,脸上肌肉抽搐个不停:“干脆派几个人过去,把她接回家来?!”

  韦夫人难堪的抿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可能再接回来呢。

  堂堂岭南黎家嫡长女、做皇族王妃也使得的千金贵女,却嫁给庶妹的丈夫做妾,因为此事,连带着整个黎家未出嫁姑娘的声誉都受到了影响。

  韦夫人母女俩犯了众怒,只从黎家姐妹二人同日出嫁,黎家族亲女眷却只往郁夫人处凑趣说话,无人来向黎江雪和韦夫人道喜便可见一斑。

  当日黎东山和韦夫人厚着脸皮把长女嫁过去做妾,已经在建康士族面前颜面扫地,这时候长女若是再因为毒害主母和嫡子而被驱逐回家……

  黎家姑娘的名声怕真就要烂透了!

  即便黎东山自己不吭声,黎家的族老们也会杀上门来,要求弄死黎江雪这个害群之马!

  接是不可能往回接的,但若是继续留在宴家,那必然就得按照宴家的规矩行事,该当如何处置宴弘光也说了,传家法来领三十杖……

  韦夫人只消想象一下那副画面,便觉得心惊胆战,忧心惊惧,少见的放低了姿态,两腿一软,跪倒在丈夫面前,哀声道:“夫君,你是弘光岳丈,又于他有恩,你好生劝劝他,替江雪求求情,他会听的,我们的女儿你难道还不了解吗?她是顽皮了些,但是本性不坏,之所以那么做,也是情深所致,一时糊涂,到底江月没出什么事,又何必非要喊打喊杀,要江雪性命?”

  黎东山见她如此情态,不免有些心软,只是长女此时做下这等恶事还被抓个正着,又哪里是求几句情便能了结的?

  “她哪里是一时糊涂?”

  黎东山在厅中转了几圈,复又回到妻子面前,恨铁不成钢道:“我看她是精心谋划,唯恐害人不成!”

  话音刚落,便听外边仆婢来报,道是郁夫人来了。

  黎东山闻讯神色稍缓,韦夫人却是面有抑色。

  不多时,仆婢引着郁夫人进门,便见她身着素衣,发间更无妆饰,径直往黎东山面前跪下,哭求道:“主君救命!”

  “秋静,你这是做什么?”

  黎东山见她形容憔悴,满脸泪痕,着实心疼,恨恨的剜了尚且跪在地上的韦夫人一眼,双手搀她起身:“地上凉,快些起来,仔细腿疼!”

  郁夫人坚决不肯,哽咽道:“主君,妾身嫁给你二十年,为你养育了两儿一女,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还请你给妾身一条活路,放妾身走吧……”

  黎东山勃然变色:“你这是什么意思?有我在,谁敢害你?!”

  郁夫人见了女儿书信,当下便定了主意,必得脱离黎家。

  因为她知道黎江雪离不了宴家,无论是为着黎家和宴弘光的联盟,还是为着黎家声誉,她都得继续留在宴家。

  留在宴家,就得接受宴家的家法,三十杖打过去,半条命都得丢,韦氏向来爱女至深,连嫡女做妾这样荒唐的事情都认了,若知晓女儿被打没了半条命,她能忍得住不朝自己撒火?

  自己虽是良家出身,又有丈夫宠爱,但丈夫又不能每天将自己揣在兜里护着,届时韦氏只需要抬出嫡庶妻妾的分别往下一压,自己必然会吃大亏。

  再则,退一万步讲,韦氏若真是将自己磋磨死了,背靠韦家撑腰,丈夫这样利益至上的人,难道真会为了自己跟她拼命?

  她又不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后半生安全都寄托在男人虚无缥缈的爱意上。

  再则,事情涉及到自己女儿,郁夫人不想忍,也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