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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燕燕两臂酸痛交加,又不得不跪在深恨之人面前,自是含恨不已,只是转念一想自己虽是罪臣之女,却也成功撬了清河公主的丈夫,便又快意起来。

  她眼底蕴了几分讥诮,洋洋得意道:“公主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就像你没想到你丈夫最爱的女人是我、许下山盟海誓的女人是我、第一个孩子也在我肚子里一样。不过也对,这世间向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即便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能什么都圆满了,是吧?”

  清河公主却不曾如她想象的那般暴跳如雷、仪态尽失,只垂眸看着她,怜悯的摇摇头:“真可怜。”

  高燕燕脸上的得意倏然散去:“你说什么?我可怜?”

  她神情癫狂,尖声大笑:“可怜的是你才对!什么清河公主,什么金枝玉叶,你的丈夫不喜欢你,连碰你一下都不愿意,你知道他在我面前是怎么形容你的吗?你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吕修贞不喜欢我便不喜欢吧,有什么了不得的?与我而言,他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么?”

  清河公主神色平静,淡淡道:“我反而很高兴他不曾碰我,否则今日见到你,知道他不仅是个卑劣恶心之人,身边侍妾也是个卑贱无耻之辈,那才叫真的恶心。”

  高燕燕得意的笑声就像是被剪断了一样,忽然停住:“你!”

  “你骗了他,不是吗?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告诉他,当年救他的人是你?反正他那时候双目不能视物,长大成年之后脑子也糊涂,很容易就会被你糊弄过去。”

  清河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可怜道:“落魄到这等境地之后,你所能得意、依仗的所谓情谊,不过是卑劣谎言之下的虚假产物,你腹中所诞育的亲生骨肉,也不过是苟合而来的孽胎、注定不容于世,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说话时声音并不尖锐,但那言辞进入高燕燕耳中,却如同利刃一般刺穿她心脏,鲜血横流,痛不可言。

  高燕燕面孔扭曲,恨声道:“你不过是用这些话来掩饰你的失败罢了!得不到丈夫的爱,你是个失败的女人!”

  清河公主平静的回答她:“吕修贞是我的驸马,不是丈夫。他只是侍奉我的人而已,而且还可以换。”

  然后她提了提臂间披帛,说:“我原本想着,若你是为权所迫与他做妾,尚是情有可原,不必计较,可现下看来,是你自甘下贱,故意为之,却不必再同情怜悯于你了。”

  高燕燕听得变色,惶然后倾身体几分,不安道:“你要做什么?”

  清河公主神情中浮现出几分锋锐厉色,冷冷道:“带她下去,杖杀!”

  府兵应声,又近前拿人,吕夫人的腿跟着软了,虚虚的跌在仆婢臂弯里才不曾倒下。

  高燕燕本就是色厉内荏之辈,现下听清河公主下令将自己杖杀,当即骇的变了脸色,苍白着面孔道:“你敢?!修贞若是知道,必然不肯与你善罢甘休!”

  “你说错了,”清河公主瞧着她,说:“这事儿还没结束,是我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高燕燕见她丝毫不惧吕修贞,心下惊惧之情更盛,旋即软了身段,跪伏于地,哭道:“静柔,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才会这么做的,我要是不说自己是吕修贞的救命恩人,他一定不会救我的,我没有办法啊!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那么要好,我这些年……”

  清河公主并不听这些话,只吩咐左右:“堵上她的嘴。”

  高燕燕挣扎不休,但终究抵抗不过,最后还是被堵上嘴,“呜呜”着瞪大眼睛,目光央求的望着清河公主,希望她能开口饶恕自己。

  “高家被问罪是罪有应得,与我没有关系,你落到这等地步是你父亲枉法所致、是咎由自取,也与我没有关系。我们之间的交情在你假借我名义算计我哥哥时便结束了。”

  清河公主淡淡道:“我既不关心你这些年的经历,也没兴趣了解你的委屈和心酸。带她下去,杖杀。”

第28章 驸马,公主已被杖毙26

  高燕燕被两个强健府兵提着拖了出去,不多时,便听板子打在身体上的闷沉声响传来。

  吕夫人此前所想过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处置掉高燕燕,自己与儿子罚酒三杯,只是现下看清河公主手腕如此犀利冷锐,大有此事决计不能轻易了结之意,肚子里边儿那颗心脏登时七上八下、不安起来。

  她不敢再有什么矜傲之情,放低身段,软声道:“此事原是吕家失礼,修贞行为有失妥当,我在这儿给公主赔礼了,现下高氏既然已经被处置了,您就别生气了,等修贞回来,我让他给您行礼道歉……”

  说着,吕夫人敛衣郑重行礼。

  清河公主冷眼旁观,嗤之以鼻道:“让他给我行礼道歉?夫人,如果行礼道歉有用的话,那《大安律》上还会有大不敬之罪吗?”

  吕夫人脸色顿时惨白一片,讷讷半日,方才道:“此事的确是吕家不对,您大人有大量……”

  “宽阔的胸襟应当对着值得原谅的人敞开,你不配,吕修贞也不配。”

  清河公主说罢,便不再在院中停留,举步进了内厅,府兵与仆婢们自觉把守在外,吕夫人面有难色,踌躇几瞬,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清河公主前几次来吕家,都敬重吕家夫妻是长辈,只肯在下首落座,今日却没了这一层避讳,与妹妹一道在尊位坐了,淡淡道:“吕夫人,你知道驸马与我成婚四月,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吗?他敢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数告知于你吗?”

  吕夫人听清河公主此言大有深意,不禁为之一怔,嘴唇动了一下,却牵动了被掌嘴之后肿痛非常的面颊。

  她倒抽一口凉气,小声说:“请公主示下?”

  清河公主冷笑道:“那日你到我公主府上,只说我与他成婚之后便不曾圆房,你可知起初并非我不愿同他圆房,而是他抗拒躲避于我,不愿同我在一处?”

  吕夫人着实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清河公主嗤笑道:“多年之前,我与高燕燕途径崤山,在崤山山脚下,我救下了一个目不能视的少年。那时候高燕燕说此人来历不明,不可轻信,极力劝阻我救助于他,只是我见那人是个单薄少年,言谈时文质彬彬,不似大恶之辈,到底还是将他救下。”

  吕夫人早听吕修贞提及,说高燕燕便是当年救他于危难之间的女子,现下再听清河公主言说当年旧事,两下印照,当真是且惊且叹,又分外懊悔:“竟是如此?!”

  清河公主并不理她,只继续道:“那少年极是感激于我,分别前特意将随身玉佩赠与我,几月之前阿爹为我和妹妹选婿,我二人同去相看驸马人选,我一眼便认出他来,以为是前生宿缘,却不想竟成仇寇。到了新婚之夜,他推说疲乏不愿圆房,我信以为真,自不强求,第二日往吕家去,他又喝的酩酊大醉,也不能成事,待第三日他便染了风寒,圆房之事一推再推,我心有所觉,却以为他是介怀于公主府中诸多不便,甚至说愿意与他离京外放,做对逍遥夫妻,又提及从前旧事……”

  说到此处,她神情中浮现出一抹讥诮:“不想驸马对这救命之恩毫不在意,反倒诘问我为何不在高家倾覆之时伸以援手,被我问住之后,又解释说全因有一友人与高氏女有旧,方才错听传言——也是直到今日,我见了高燕燕,才知道那时候他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跟吕夫人先前所听到的,可彻彻底底是两个版本了。

  若真如清河公主所说,成婚一个月拖延着不肯圆房的是自己儿子,那……

  吕夫人心头一片惊骇,酸涩与惶恐同时涌上心头:“那,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的事情夫人不是都知道了吗?”

  清河公主饮一口茶,云淡风轻道:“驸马见事不好,想跟我圆房,我却不想了,我推拒之后,他竟敢强来,我赏了他两个嘴巴,这才算安分了。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我等到了夫人登门,也不知你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胆子比脑子都大,张口就敢说叫驸马纳妾,我都没找几个面首呢,怎么就轮到驸马纳妾了?杜女官说只怕事有不妥,我吩咐人查了查,岂止是不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放下茶盏,眼底半是好笑、半是冷锐:“成婚不过四月,尚主驸马便敢纳罪臣之女为妾,那妾侍还有了小三个月的身孕,发生了这种事情,吕夫人不秉公处置也就罢了,居然还昏了头帮着遮掩,叫那妾侍住在自己院子里?这就是千年世家、太公之后?我可真是开了眼界!”

  吕夫人听她将事情经过说完,如何不知儿子都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满口酸涩,心中惊惧,嘴唇嗫嚅半晌,终于低声道:“修贞、修贞他肯定不是有意的……”

  “没错!”说到这儿,她似乎是找回了一些勇气,以一种受害者的委屈与被蒙蔽的气愤、理直气壮的迁怒道:“公主,我们都被那个高燕燕给骗了啊!她说自己是修贞的救命恩人,修贞能不管她吗?吕家能恩将仇报吗?我们都是被那个贱人给骗了,否则,怎么敢如此慢待公主?!”

  清河公主以手支颐,静静看她半晌,忽的笑了起来。

  她说:“吕夫人。”

  吕夫人谦和中带了点希冀,殷勤道:“公主有何吩咐?”

  清河公主轻轻道:“我看起来很像是个傻子吗?”

  吕夫人呆滞住,不明所以道:“啊?”

  清河公主笑的讽刺:“高燕燕说她是驸马的救命恩人,我也说我是驸马的救命恩人,可是救命恩人只有一个,既然如此,驸马首先要做的不应该是仔细询问甄别、确定谁真谁假吗?他怎么就直接确定我是假的、高燕燕是真的了呢?”

  吕夫人被她问住,结巴半晌,勉强辩解道:“必然是高燕燕巧舌如簧,胡言乱语将修贞瞒骗住了!那贱人太过奸猾!”

  清河公主点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你们又做了些什么呢?高燕燕是驸马的救命恩人,对吕家有恩,所以就叫她当驸马的侍妾,没名没分的呆在吕家,担惊受怕度日,哪天被我知道,拖出去乱棍打死,就算是报了恩?”

  吕夫人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是尴尬至极:“这,这都是她自愿的,公主方才也听她说了,那贱人有多厚颜无耻!”

  清河公主还未说话,昭阳公主便忍不住道:“你还好意思说高燕燕厚颜无耻?我看你们母子俩不比她差多少,一丘之貉罢了,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吕夫人讪笑不语,只央求的看着清河公主,显然希望她能高抬贵手,就此终结此事。

  清河公主却不理会,静思几瞬之后,方才道:“吕大人可知晓此事?”

  吕夫人想起此前丈夫所说所劝,再想起那夜他的伤心之语,心中一时五味俱全,悔不当初:“他不知道,都是我瞒着他做的。他一直都叫我和修贞善待公主,不要一错再错,我那时候竟一点也不往心里去……”

  清河公主微微颔首:“吕大人的确是端方君子,可惜娶妻不贤,为祸三代。”

  吕夫人只觉脸上猛地挨了一记耳光,热辣辣的作痛,强笑几声,不敢答话。

  这时候外边府兵前来回话,隔着门帘,恭敬道:“公主,高氏咽气了。”

  清河公主不过淡淡颔首,又道:“驸马呢?娇娇不是使人去传他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吕夫人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外边仆从回话说:“不敢违背公主吩咐,早就往官署去寻了,只是近来陛下筹备西政诸事,时常征兆朝臣入宫,今日驸马也在其中,若再去寻,怕就要惊动帝后了,故而来问公主之意,可还要再去找吗?”

  清河公主想起前几日回宫时父亲瘦削下去的面庞,心下关切,不欲惊扰:“不必了,在宫门外守着,等他出宫之后叫回来一趟也是一样的。”

  吕夫人见她不欲惊动宫中帝后,便以为事情可有转圜,很是松一口气。

  清河公主瞧见了,忍俊不禁道:“吕夫人?”

  吕夫人急急忙忙扯出来一个笑:“是。”

  清河公主道:“我不想惊动父皇母后,是因为我知晓他们诸事繁忙,不愿叫他们忧心,再则,更不愿杀鸡牛刀,这可不意味着我愿意再跟你们吕家、跟你和吕修贞扯上关系,明白吗?”

  吕夫人听得不安:“公主……”

  “你不会以为我还能继续容忍下去吧?”

  清河公主诧异的看着她,说:“我天家帝女,金枝玉叶,从小到大遇上的最大波折就是出降吕家,我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愿意继续受这些窝囊气吗?”

  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跟儿子和离,还是说最后这事还是难免要闹到宫里去?

  可别,按照当今的脾气,到时候自家还能有好果子吃?

  吕夫人心中焦急,意欲开口,昭阳公主却忍不住了:“闭嘴吧你,哪来这么多话?!你说着不嫌烦,我都要听烦了!”

  仆从早就把她的鞭子带来了,昭阳公主一撸袖子,“啪”的一声脆响朝吕夫人甩过去了:“口口声声说高燕燕厚颜无耻,我看你这老女人比她还不要脸!”

  正是初春时节,衣衫单薄,这一鞭子甩过去,吕夫人直接触及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惊呼剧痛,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委屈是吧?生气是吧?觉得你儿子娶我姐姐是低就了是吧?!我可去你妈的!”

  昭阳公主尤嫌不够,上前去继续抽了几鞭子,这才恨恨道:“心气儿这么高,就不要递名字上去选驸马啊!眼巴巴盯着天家富贵的是你们,看不惯天家公主的也是你们!好家伙,合着在你们心里边,就该娶个对你们唯命是从的公主,一边从娘家给你们讨好处,一边帮驸马纳妾娶小老婆?!你们怎么不飞啊,淦!!!”

  吕夫人哪里吃过这种苦,惨叫着才地上扭成一条毛毛虫,清河公主以手扶额,旋即起身拉住妹妹,无奈笑道:“别的也就罢了,那些个粗话,又岂是淑女应该说的?才说了要改性子,这时候竟全都忘了。”

  昭阳公主气哼哼道:“她太恶心人了,我忍不住!”

  清河公主忍俊不禁,知道她是护持自己心切,倒没再说什么,看一眼战战兢兢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的吕夫人,轻轻道:“我不想再在吕家久留,马上就会回公主府去,但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因为这事还没完。吕修贞既进了宫,便叫他暂时躲过去一时。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叫人去宫门口盯着,等他出来了,便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他,明日叫他往公主府去请罪,我自有处置。”

  吕夫人满心苦涩,唯有应声。

  清河公主便牵着妹妹的手往外边去,走到一半,又回头道:“吕夫人,我事先奉劝你一句,别打什么歪主意,譬如说叫吕修贞私逃,又或者是散播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出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我想,他跑到天边我也能把人抓回来,再则,吕家这么多人,你娘家又是那么大一个摊子,做什么事情之前也多想想家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吕夫人笑的比哭还难看。

  清河公主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登上马车之后,昭阳公主余怒未消:“吕修贞这个王八蛋,真是一点都没辜负他娘的王八血统,照我说就该直接进宫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状,剁了他脑袋才好!”

  清河公主见她气的脸颊涨红,反倒笑了,从旁边匣子里取了点清凉膏,捻在指间往她额头上涂抹:“我不进宫,你也别去说,倒不是心软要饶他,而是咱们自己又不是处置不好,何必劳烦阿爹阿娘他们?你也瞧见了,为着西征的事情,阿爹连饭都是匆匆吃几口就去议事……”

  说完,她轻轻拍一下妹妹手背:“等我处置了吕修贞和他母亲,咱们再进宫去讲,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事事都叫父母操心。”

  昭阳公主搂住姐姐的腰,依恋之中不乏心疼:“姐姐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就碰上了吕修贞那种王八蛋呢!天下好男人千千万,等他过去了,你可别心软!”

  “怎么会?”清河公主失笑道:“他如此辱我,我又不傻,即便是为着皇家尊严和底下妹妹们,也决计不会放过的。”

  清河公主既定了主意,又知道吕修贞决计逃不掉,自然心中不慌,与昭阳公主一道回了公主府,姐妹俩相聚着饮酒叙话,直到夜色渐起方休。

  吕修贞有没有出宫她懒得管,这会儿是不是得知真相了她也不在乎,一个无关紧要、自寻死路的男人,还想他做什么?

  送走了昭阳公主,清河公主洗漱更衣,上床歇息,睡梦中昏昏沉沉,意识却来到了另一个似真似假的世界之中。

  梦中也有一位公主名叫栾静柔,却并无清河公主封号,她跟她的生母便如同御花园中四处可见的小草,很不引人注目,成年之后被许婚给名门子弟吕修贞,连公主府都没有,而是入吕家同吕家人同居。

  那时候皇后已经被废,皇帝宠爱贵妃,对她这个长女也不甚在意,吕夫人捧高踩低,对她百般欺凌,吕修贞不仅没有加以阻止,反倒推波助澜,成婚三日便纳了高燕燕为妾,纵容高燕燕欺辱于她,但凡有了争执,也总是站在高燕燕那边。

  梦里栾静柔与驸马也一直未曾圆房,吕修贞对高燕燕千宠百爱,却对她弃如敝履,栾静柔同他解释自己才是当年救他之人,吕修贞嗤之以鼻,反倒觉得她满口谎言,十分可恶,甚至还几次对她大打出手。

  栾静柔的心凉了,对驸马不再抱有期望,也不再辩解,吕修贞逼迫她迁出正院,让高燕燕住了进去,她则往偏院居住,每日只在房中烧香念佛,从此再不出门,然而即便如此,祸事还是找上门来了。

  高燕燕流产了。

  她伏在吕修贞怀里哭的很伤心,说是栾静柔害她。

  天可怜见,一个备受宠爱、居住正院,一个孤灯冷饮、幽居偏室,栾静柔怎么可能害得到她?

  她辩解了,但吕修贞不信,拥着泪眼涟涟的高燕燕,吩咐人将栾静柔押下杖毙……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好似是上天也在同情无辜惨死的栾静柔,鲜血飞溅,流水泛红,场面惨不忍睹。

  清河公主自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大口的喘着气,额头冷汗涔涔。

  梦中所见,当真叫人胆战心惊,也令人怒火中烧。

  外边仆婢听见声音,忙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清河公主怔楞了几瞬,方才回神,擦了擦额头冷汗,涩声道:“无事。”

  她重新躺了下去。

  好气哦。

  睡不着。

  还是睡不着。

  怒火越来越盛。

  都是些什么破事!

  该死的高燕燕!

  该死的吕修贞!

  真该把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

  清河公主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尽快睡下。

  越想越气。

  再翻个身。

  你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

  两刻钟过去了。

  清河公主猛地坐起身来。

  “淦!”她晃晃床边摇铃,怒气冲冲的吩咐说:“去吕家走一趟,把吕修贞那个贱货给我抓过来!”

第29章 驸马,公主已被杖毙27

  外边杜女官几人听得一怔:“公主?”

  清河公主披衣下了床榻,加重语气,吩咐说:“点齐人手往吕家去走一趟,把吕修贞给我抓过来!马上!”

  婢女应声而去,杜女官则近前去,细细打量一下清河公主神情,关切道:“公主可还好吗?”

  说完,又取了帕子帮她擦拭额头汗珠:“可是梦魇了?半夜竟出了这么多汗。”

  “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醒来便好了。”

  清河公主呼一口气,忽的想起一事,又吩咐说:“我记得出嫁之前,母妃仿佛曾经将我旧时的衣衫配饰一并送过来了?”

  杜女官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迟疑着点了点头:“是,都登记在册,收在库房里……”

  清河公主穿上鞋履,起身吩咐道:“劳你去库房走一趟,将我旧时佩戴过的玉佩全都带过来。”

  杜女官奇怪道:“全部?”

  清河公主点头,确定道:“全部。”

  ……

  清河公主与昭阳公主来时声势浩大,走时浩浩荡荡,吕夫人脸上有伤,羞于见人,只是不敢失礼,强撑着把人送到门口,眼瞅着二位公主的车驾离去,便忙不迭叫人去官署给丈夫送信,又叫人去宫门口等着,瞧见儿子出宫便立即将人领回家来。

  身边人知道轻重,不敢拖延,往官署去寻了吕家家主,便道是家中出了大事,夫人独木难支,请他回去主持。

  吕家家主听来人这般言说,心中便生了几分不详预感,骑马回到家中,便见吕夫人怔怔坐在内室椅上,神情呆滞,目光惶恐,两颊肿的老高,保养得宜的面庞上血丝狰狞浮现,分外可怖。

  他心头猛地一跳,吩咐仆从们退下,将门关上后,声音急迫道:“夫人,夫人?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你的脸怎么了?”

  吕夫人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着他,目光惊慌而心虚,嘴唇嗫嚅几下,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我,我跟修贞闯大祸了……”

  事关重大,她不敢隐瞒,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后,少见的怯懦了神色,不安道:“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啊。”

  “那个高燕燕——我怎么能预料到那个高燕燕那么不要脸?!”

  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吕夫人似乎是有了些许底气,愤愤不平道:“她骗了修贞,也骗了我!要不是她说自己是修贞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留她?倘若不是那个贱女人忽然间冒出来,那公主跟修贞必然不会闹成这样!公主是修贞的救命恩人,又与修贞有夫妻之缘,两下里把话说开,便是一对神仙眷侣,哪会像现在这样?”

  吕家家主听得脸色苍白,捂着心口摇摇欲倒,吕夫人还要再说,便见丈夫忽的肃了神色,厉声道:“还不住口!”

  吕夫人吓得一个哆嗦,委屈的看着他,小声说:“我也没说错呀。”

  吕家家主恨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满口胡说八道!可恨我当年糊涂,竟娶了你进门,生下个糊涂儿子来!”

  他身体哆嗦,手扶着椅背,慢慢坐下去,心中怒意翻滚:“高燕燕说她是修贞救命恩人,公主也说她是修贞救命恩人,既是存疑之事,修贞他难道就不知道私下里去探查一二吗,怎么就直接信了那个高燕燕?好,我就算那个高燕燕巧舌如簧,将你们母子二人骗住了,事后你们为何不同我言说此事,反而瞒着我叫她留在你这儿,还与修贞做妾?这又岂是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

  “你这么凶干什么?”吕夫人抽泣着,很委屈的说:“她是罪臣之后,是在逃的官奴啊!”

  “蠢货!你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没带脑子?!”

  吕家家主向来温和,此时也不禁大动肝火:“高家被问罪已经有几年之久,当年涉案之人也早被斩首,人死债消,陛下再大的气也该散了。高氏乃是后宅女眷,并非罪大恶极之辈,饶是罪籍,也绝非死刑,你将她带到我面前来,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难道我不会为她筹谋?!她若真是修贞的救命恩人,难道我便如此铁石心肠,不肯报恩于她?”

  吕夫人面露茫然,惶惶然不知该如何言说,吕家家主心中气怒愈盛,拍着桌案,边咳边道:“修贞既与公主结亲,吕家与皇家也可攀亲,届时你带她入宫跪求皇后,便说昔日恩人沦为罪籍,吕家不能见死不救,好歹高氏也是皇家女婿的救命恩人,身上又无大过,皇后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为着公主和贤妃娘娘,也会法外开恩,赦免于她啊!”

  吕夫人听他说完,将这一席话在脑子里边过一遍,也觉极有道理,再一想自己所作所为,霎时间惶恐起来:“我,我那时候没想这么多……”

  吕家家主看着面前妻子,痛心至极:“若你当初别瞒着我,照我的意思去办,一来不会使得公主与修贞关系恶化至此,二来可免除吕家收容在逃罪女的过失,又何至于此?甚至不会有这桩麻烦——我不信高氏能瞒过我去!”

  吕夫人又羞又臊,悔不当初,神情纠结悔恨半晌,又恼怒道:“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显得你格外睿智吗?还不是事后诸葛亮!还是先想想此事该当如何了解才是!”

  吕家家主“啊呀”一声哀叹,衣袖掩面,久久不曾做声,再将衣袖放下之时,却是老泪纵横,目光绝望:“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

  吕夫人见他这般,心里不是不难受的,用帕子擦了眼泪,哽咽说:“你快想想办法啊!公主说了,明日便叫修贞往公主府去回话,我今日眼见她下令杖杀高氏,实在是怕得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罢了罢了,我尚且如此,哪里还有颜面说你。”

  吕家家主注视她半晌,目光悲哀:“我早知你做不了合格的高门主母,所以从来不为难你,怕你不通庶务,便叫嬷嬷帮你管家,怕你同姬妾内斗不休,也不置纳妾侍,哪知道……命该如此啊!”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坐在椅上默默的流泪。

  吕夫人心如刀绞,也隐约察觉到此事大抵是极难收场了,惶恐不安道:“真,真的没办法了吗?”

  “成婚不过一月,修贞就纳了个罪籍出身的妾,别说是尚主,寻常人家又哪有这么做的?更别说他此前那般轻慢公主,你这个做母亲的不仅不加以劝阻,竟还推波助澜!”

  吕家家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手撑着桌面慢慢站起身来,心灰意冷道:“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随你们去吧。从前瞒得严实,一个字都不肯同我说,现在又何必问我?大不了一起上路,阴间团圆,活到这把年纪,也算可以了。”

  吕夫人听得惧怕,心中不安至极,目送丈夫脚下踉跄的走出去,颤声道:“哪里就到这一步了?”

  只是她到底觉得害怕,哆嗦着手端起桌上冷茶喝了一口,又一叠声的催促人去宫门口等着,务必要第一时间将儿子带回来才好。

  ……

  直到傍晚时分,吕修贞方才出宫,刚与同僚们到了宫门口,吕夫人安排过去的仆从便匆忙近前,道是家中出了大事,叫他赶快回去瞧瞧。

  事关父母,吕修贞不敢拖延,匆忙间骑马回府,惊诧的见了吕夫人那张肿脸,惊怒之后,接连挨了几道天雷。

  他与燕燕的事发了。

  清河公主与昭阳公主今日一道打上门来了。

  燕燕死了。

  最最重要的是,原来她并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当初撞见自己时为了活命,故意编造出来哄骗自己的!

  真正的救命恩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冷待、现下两看生厌的妻子清河公主!

  吕修贞如遭雷击,神情空白,呆滞半晌,方才慢慢缓过神来。

  “……阿娘,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他声音艰涩,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为了好叫事情有所转圜,这才故意骗我吧?”

  吕夫人一张脸红紫可怖,眼泪涟涟,跟丈夫谈过话之后,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惶恐几乎要将她压垮。

  “是真的,那是高燕燕自己承认的,不只是我,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她笑的苦涩,惶然道:“事到如今,我再骗你还有什么意义?”

  吕修贞彻底傻了。

  怎么会是这样?!

  当年那个善良纯真、百灵鸟一样的小姑娘其实是清河公主?

  面目可憎、心肠恶毒的少女却是高燕燕?

  老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清河公主……不!

  静柔曾经跟他说过的,可是那时候他被高燕燕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居然以为她是在骗自己!

  他居然将害自己的高燕燕当成了救命恩人,百般呵护,却如此冷待、漠视自己的妻子,真正的救命恩人!

  长久的怔楞过去,吕修贞猛地回神,懊恼与悔恨像是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叫他窒息,也叫他喘不过气来。

  回想起成婚之后他对妻子做过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每一声冷语,都像是一把铁锤,无情的敲打他的心脏。

  他怎么能那么做?

  怎么能那么对待静柔?

  那时候她该有多伤心啊!

  明明一直想找到她,明明一直想呵护她、照顾她一生一世,结果到头来给她伤害最多的人却正是他自己!

  吕修贞啊吕修贞,你怎么会如此糊涂,如此的眼盲心瞎!

  吕修贞悔恨异常,回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真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他按捺不住,几乎立时便要起身往公主府去,向静柔道歉,恳求她原谅自己的错误。

  吕夫人一把拉住他:“你急什么?公主说了,叫你明日再去。”

  吕修贞只得坐下,满脸懊悔:“我怎么会……”

  又恨恨道:“高燕燕这个贱人!若不是她花言巧语欺骗于我,我跟公主该是一双神仙眷侣,岂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吕夫人道:“人都死了,还说她做什么?”

  “死得好!”吕修贞咬牙道:“静柔到底是太过心软,若换成我,非得把那贱人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回想当初,他同静柔还未成婚的时候,她便依依做了衣袍来,时间那么紧,针脚却那般细密,不知是熬了几个通宵才完成的,那是怎样厚重的情谊?

  可他呢,全被高燕燕欺骗,根本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而那件静柔亲手缝制的衣袍,也在他的愤恨之下,被高燕燕撺掇着剪碎了。

  高燕燕,又是那个贱人!

  吕修贞恨得咬牙切齿,若非时间紧急,真恨不能带把铁锹去把高燕燕的坟给挖了。

  吕夫人却道:“现在不是回想过去的时候,咱们也该想想将来,事已至此,你说该怎么办?”

  吕修贞叹一口气,神情怜惜,懊恼道:“静柔她现在一定是恼极了我,我都明白的,无论是谁,遇上这种事情,都是要生气的。”

  他深情款款:“从前是我不好,我对不起静柔,我愿意用我的后半生去弥补,好好的疼爱她,怜惜她……”

  吕修贞相貌本就英俊,烛火之下更显得温润,面容皎洁,散发着和田玉一般的光泽。

  吕夫人见状,便有了三分底气,说:“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明天见了公主,把姿态放低些,好生向她赔罪,当初还未成婚时,她还是很中意你的,想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淡忘了……”

  她越说越觉得这事儿靠谱:“高燕燕已经死了,我也被她打了,你再主动上门赔罪,大不了被她打几下,行个礼,公主心里边即便有再大的火气,到时候也该消了。”

  吕修贞回想起新婚时清河公主温柔静美的模样,不禁心头温软:“静柔她本就是柔淑和善的性子。”

  母子二人正做着梦呢,外边便有人前来回话,道是公主府那边来人了,请驸马即刻过去。

  吕修贞早就有千言万语想同清河公主说,只是碍于清河公主交待的时间,不曾过去惊扰,现下听那边来唤,便再也按捺不得,匆忙间同母亲道别,往清河公主府中去。

  清河公主做了一场噩梦,眼见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面容相仿的女子惨死,心中怒意涛涛、如有火焚,如何也消弭不去。

  她甚至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悟,那或许不是梦,而是另一个世界里惨死的自己。

  清河公主起身更衣往前厅去,杜女官在外回禀一声,不多时便见垂帘一掀,几个仆婢抬着几口檀木箱子到了廊下,回话说:“公主未出嫁前佩戴过的玉佩和吊坠都在这儿了。”

  清河公主颔首,又听人来禀,道是此前吕家家主差人送了信来,盼请公主一览。

  若送信之人是吕夫人,又或者是吕修贞,清河公主看都不看,便会将其投入炉中,但吕家家主……

  她略一迟疑,终究道:“呈上来吧。”

  书信匆匆写就,并不很长,通篇唯有请罪之辞,自陈有失察不敬之过,却没说什么求情的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清河公主不禁摇头,感慨说:“假使吕修贞能学到吕大人半分气度胸襟,也不至于此。”

  她没再多说,吩咐人将书信收起,坐在厅中饮着茶,抬头看天际那弯残月。

  乌云密密麻麻的萦绕在侧,大抵是很快便要起雨了。

  正是初春时节,晚间仍觉凉意袭人,杜女官吩咐人备了暖炉过来,又另点了香,融融暖意与沁人香气交杂在一起,肢体与皮肤仿佛也同时舒展开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便有人前来通禀,道是驸马已至,正在外等候公主传唤。

  清河公主心下冷笑,信手扶正肩上狐裘,正襟危坐道:“传他过来。”

  吕修贞从前见到清河公主有多嫌恶厌烦,现下便有多愧疚懊恼,顺着长廊走进内院,瞥见身披狐裘端坐椅上的清河公主之后,他目光霎时间亮了起来,心中柔情万千,快走几步到了近前,语气含情:“静柔!”

  清河公主没想到他忽然间叫起自己名字来,听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眉看他一眼,嫌恶道:“吕修贞,你是吃错药了吗?我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吕修贞听得微怔,见她神情冷漠,如染冰霜,再回想起新婚时她鲜妍柔淑的模样,心口便钝钝的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