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默了半响,才道:“这门亲事,是四姐姐千辛万苦求来的。好与坏,都怨不着旁人。到时若梁府有事,咱们尽了亲戚的本分,也就是了。”
华兰赞道:“正是这个理。”
……
大年节的,为了不使过分冷清,明兰早早把制冬衣的差事交给蓉姐儿和娴姐儿,叫两个女孩忙进忙出,一忽儿查验才买来的棉花布匹,一忽儿跟针线上讨教,连发放也要亲力亲为,闹腾的热络起兴,最后却多饶了明兰三十两银子的费用。
邵氏拎着女儿和蓉姐儿来赔不是,歉疚的责道:“这两个傻丫头,只顾自己兴头有趣,险些耽误了正事。亏得弟妹早在成衣铺子定了些衣裳,不然我看你们俩怎么收场!”
两个女孩红着脸,绞着手,头都不敢抬。
明兰倚在炕头,笑道:“几十两银子,给姐儿们买个教训,不算贵。”
娴姐儿欢喜的抬起头来,态度诚恳的认了错,蓉姐儿也羞答答的随后,并表示愿从自己月钱里扣下这笔银子。
明兰觉着好笑,抚平胸口道:“现下知道了,读书是一回事,办事又是另一回事。记下这回吃亏,倒也不用罚月钱了,回去好好想想,哪里出的错,下回别再错就是。”
又道:“你们头回办事,出了错,我原还当你们要互相责怪呢。现下你们能一同承担,小姊妹俩和和气气的,这样很好。”
两个女孩受了这番夸奖,适才的懊恼淡去一般,笑嘻嘻的手拉着手,小鸟般的快活出去了,邵氏看了,直是摇头莞尔。
到了腊月二十三,明兰领众管事媳妇祭过灶王爷,阖府分食汤面,打扫各院落,备置年夜饭。至大年夜,众人一齐吃了饺子,几个运气好的丫鬟仆妇,还吃出了两三钱重的银锞子,各个高兴的什么似的。因怕惊着孕妇,丫鬟们远远到院子去放鞭炮,蓉姐儿胆子大,一个人就敢放二踢脚,娴姐儿叫邵氏搂的死紧,只能点两枚烟花棒。
明兰拉着团哥儿,挨着炕沿趴在窗口看满天绚烂的焰火,小胖子伸着胖乎乎的手指,依依哦哦的指着天空,也不知在乐些什么。
大年初一大早,廖勇家的和郝大成率满府众管事仆役来向明兰磕头拜年,明兰照例叫人抬了几箩筐铜钱来分发压岁钱,各管事每人多得一份。
随后几日,便是款待陆续来拜岁的亲朋好友,大家有眼色的很,顾廷烨不在,明兰又挺着肚子,满面疲倦,来客也不多耽搁,稍事闲聊便走。倒是车三娘这几日分外高兴,她刚得了丈夫打远方来的信,只说军粮事已毕,很快便能回来接她回江淮。
开了正月,皇帝也要发压岁钱,除宗室国戚,似明兰这般夫婿在前方征战的,如段家,耿家,薄家,都有赏赐,明兰得了个羊脂白玉大海碗,另数盆暖房供养的金橘。
大冬天能瞧见这么鲜亮的活植物,还透着淡淡的果香,两个女孩都喜欢的很,小胖子却瞧那滚圆鲜艳的果子发馋,扑腾着直想摘来吃。明兰也不哄劝,很利索的摘下一枚,剥出果肉撕下一丝到小胖子嘴里。
……
……
小胖子被酸傻了,泪汪汪的扁着小嘴,小脸皱成三十二褶蟹黄大汤包,生鲜多汁。
再也没人惦记那金橘了。皇恩浩荡,阿门。
除此之外,御上还有旁的恩典,其中便有永昌侯嫡子袭爵的旨意。
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因白事过去不久,只能稍摆筵席庆贺,明兰依礼送了贺礼过去,墨兰也不忘回娘家显摆一回,可惜柳氏态度冷淡,而长枫臀伤未愈,不宜见人。
盛紘倒很捧场,既然亲家爵位得保,他当然继续提醒女儿赶紧生子,不然在夫家也没地位——真真伤口撒盐,墨兰郁愤,心道还不如不来炫耀呢。
正月喜事多,未过几日前方就传来捷报,宣大总兵将游荡于宣府大同处的小股羯奴歼灭,剩余残兵都赶至西北塞外,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开了个好彩。
皇帝龙颜大悦,论功行赏中,梁府大爷赫然于榜首前三甲,一时间,永昌侯府一扫之前冷清,再度门庭若市,往来如织。
可惜,这般好光景只持续了十来日。
这日柳氏来寻明兰,寥寥数语,淡淡道出永昌侯府要分家了,已闹了好几日了,涉及梁晗与墨兰,问明兰要否去看看。
明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问大姐姐哪日去,我也跟着去一趟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些忙,下章多更些。
第209回 分家风云
此后几日,华兰又来找过明兰一回,于此事姊妹俩已在不言语中达成共识。
若兄弟姊妹一个个都顺风顺水,只墨兰一家过的艰难凄惨,她们也不好袖手旁观,一样麻烦。综上缘故,墨兰夫妇最好还是别分出来,继续依附永昌侯府生活才好。
华兰与柳氏说好,旁的长短琐事均由她们出面,不过明兰多少得走一趟,算是压压阵。
这日梁夫人来请,道梁氏族中和姻亲的女眷们齐聚吃茶,商讨分家事宜,华兰觉得这场面合适,内宅女眷说话,既不用撕破脸来闹,又能表明盛家态度,就叫了明兰一道去。
路上,姑嫂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明兰问及梁家近况,“我也奇了,现下梁老侯爷才毕了七七,怎么梁大奶奶就明目张胆讨要分家?”
古代分家又不算什么体面事,若非父母发话,长辈主理,大多要落闲话。
柳氏叹口气,她是最逃不脱的,公爹和丈夫屡次嘱托,不得不奔忙劳碌,只听她道:“六妹妹是老实人,哪想到那些刻薄伎俩。自老侯爷过世后,那大房两口子就开始不太平了,后来梁家大爷去了宣府,多少消停了一阵儿,可袭爵的旨意一下,梁大奶奶又闹腾上了,还愈发变本加厉。”
华兰冷笑一声:“这点子心计也不难猜。不过打量着老侯爷没立世子,起了念想,想在前头立些功劳,好争下这爵位。现又见没了指望,就想着分家。”
柳氏疲惫道:“我瞧也是这个意思。大奶奶不会明说要分家,却镇日的招猫逗狗,指桑骂槐。今儿指摘梁二奶奶克扣了她的份例,明儿说婆母偏心,满府都欺负她。一个不好,就是一顿嚎啕大哭,再不然就找亲戚来喊冤评理,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开口闭口‘过不下去了’。连四妹妹也叫发落了一顿,说刻薄她那表妹,甚么春舸姨娘的。”
华兰听的厌烦,“梁夫人就不能睁眼闭眼算了?跟这种小人计较甚么。”
明兰摇头道:“梁伯母心高气傲,哪肯受这份气。”
“那就拿出些婆婆的手段来,别叫人当软柿子欺负了!”华兰捶了下马车壁板,上头裹了厚厚的锦缎棉绒,无声无息。
柳氏道:“大姐有所不知,这几年来,梁家大爷仕途得意,谁不高看一眼。今上登基后,梁老侯爷尚挨了申斥,偏梁大爷有能耐,不知走了哪条路子,得了宣大总兵樊大人的赏识,依旧平步青云。外头人都说,梁老侯爷能官复原职,还是沾了儿子的光呢。世人多见风转舵,这回闹分家,梁家就有不少站大奶奶那边的,直把梁伯母气了半死!”
听了这话,姊妹俩双双叹气,明兰无不感伤:“说一千道一万,还得子嗣得力呀。”
华兰想到自己,眉头深锁,低低说了句‘养虎为患’;无怪世上嫡母总防着庶子,有些还要存心养废,可见有些道理,眼前便是好例子。
明兰瞥了她一眼,柔声道:“梁家这样的,哪儿都不多见,姐姐不要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