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朝,众所周知,朱八八同学是赤脚农民出身,苦大仇深,与官绅阶级天然仇视,于是教坊司有多了一部分罪官家眷,但是真正使官眷充盈教坊司的是永乐大帝朱棣,他夺位成功后,大批的文官士绅反对他的统治,于是他大肆刑法。
“铁铉妻杨氏年三十五,送教坊司,茅大芳妻张氏年五十六送教坊司……”
这是政治犯的家眷受牵连,大部分受牵连的还是贪污犯。
但是明朝把官员家眷没入教坊司的比例并不高,大部分情况下,贪官把家给抄了后,家眷是会放一马的,卖掉抵债的情况多一些,没入教坊司的比较少,明朝统治的主要是文官集团,经常有被获罪后又起复的官员,物伤其类,大家不会做的很难看。
比较著名的是王翠翘,官宦出身的名妓,但是即使是她,著文写诗无数,也从来没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冤枉的之类。
清朝时教坊司再度兴盛,因为有清一代,政坛斗争更精彩了:文字狱是明朝的十倍,满官忌讳汉官,皇族斗争(九龙夺嫡)牵连的大案要案,导致许多赫赫大家族被连根拔起(几百人的大家族),教坊司里到处都有这样的女子;但是相对的,纯贪污犯的家眷没入教坊司或者被发卖的比例反而少了。
且清朝是权贵掌权,不论周培公张廷玉刘墉姚启圣多么有名,他们都只是谋臣,真正掌握显贵要权的还是索额图明珠和珅福康安等等满族权贵,他们对汉官家眷是不会顾忌的。
曹雪芹的家族绵延康雍乾三代,属于汉军旗,曹家的女眷就逃过一劫,但李家就没那么好运了,据说家眷仆佣就地发卖,卖了几个月也没卖完,想想也觉得凄凉。
【大约如此,不要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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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话 …. 生存环境改善指南
反正管不住,翠微索性不管了,只带着丹橘小桃把明兰的正屋守住了,其他便睁只眼闭只眼,暮苍斋一时和尚打伞,下头的小丫鬟有样学样,不是出去玩儿,就是去别院串门磕牙,只有燕草几个还老老实实的守着自己的活计,房妈妈这几年的训练果然没有白瞎的。
内宅的女人斗争比的就是耐性,明兰忍得住,有人忍不住,刘昆家的先找上门来,对明兰暗示明示了一番,让她好好管教院里的丫鬟。
明兰很天真道:“她们都很好呀,有什么不对吗?”
刘妈妈忍了一肚子气,勉强道:“那媚儿给大少爷脸子瞧,姑娘也不管管,这也罢了,还有几个整日穿红着绿的四处蹦跶,闲话生事!”
每日长柏几个上下学途中,只歪个几步便是暮苍斋,翠微丹橘几个把明兰守的密不透风,银杏一腔热情无处奋斗,便天天守在门口,拉长了脖子等着,一看见长柏便上去请安问礼的,还殷勤的招待长柏来暮苍斋坐坐。长柏不胜其扰,便开口抱怨了几句,刘昆家的协助太太管家,当时便心中一惊,赶紧提着银杏训斥了顿,可银杏最近脾气见长,居然顶嘴道:“妈妈少操些心吧,我如今是六姑娘的人了,姑娘都不说我,您多哪门子事儿呀!”
刘昆家的气的半死,明兰很为难的扭捏着:“银杏不过是热心了些,况她是太太给的,我如何能不给她体面了。”
刘昆家的悻悻而走,丹橘连忙道:“姑娘,咱们可以收拾那帮小蹄子了!”
明兰微笑着摇头道:“还不到时机。”
又过了两天,王氏特意在请安后把明兰留住,数落了一番:“你院子里的小丫头越发不像样了,那个叫什么可儿的居然在路上和你三哥哥拉拉扯扯的,你也不管管!”其实她想说的是银杏,她最近更加频繁的出现在长柏面前。
明兰继续装傻:“可儿原就是三哥哥屋里的,哥哥割爱给了我,我却要责罚人家,回头三哥哥不恼了我吗?”王氏恨铁不成钢,热情的鼓励了明兰一番,明兰迟迟疑疑的喏喏着。
扶着明兰从正院出来,小桃兴奋道:“姑娘,这下连太太都发话了,咱们总可以收拾那帮小蹄子了吧!”
明兰依旧微笑道:“再等等,耐心些。”
明兰掰着手指又数了三天,终于等到盛紘沐休,全家人一早去给盛老太太请安,明兰特地穿戴的有些潦草;大家行过礼后,按齿序一一坐下。盛老太太黑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坐在上头,盛紘见盛老太太面色不虞,便问怎么了。
盛老太太指着明兰,不悦道:“你问问六丫头,她那暮苍斋都快被那群没规矩的东西闹翻了,也不好好整治整治!”
盛紘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的?明兰,怎么回事?”
明兰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王氏心里一惊,她知道最近暮仓斋闹的有些太不像样了,不少管事婆子都来说事,盛老太太迟早得知道,想到明兰始终没有找盛老太太告状,对她倒有些满意。
别人还好,看明兰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睛偷偷的看着长枫和墨兰,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如兰先急上了,大声道:“爹爹,我来说!六妹妹太好性了,由着屋里的丫鬟胡闹,如今暮苍斋的小丫鬟们平日里什么活儿都不敢,只在花园子里玩儿,园子不打理,屋子不收拾,大事小情都使唤不动,还闲磕牙搬弄是非,我的大丫头说了她们几句,也被好一顿顶呢!”
盛紘一拍大腿,怒道:“明兰!你怎么不管管院里的人!”
这是盛紘第一次受理如兰的告状,如兰十分受鼓舞,还没等明兰接话,便抢着道:“六妹妹屋里最会作怪的两个便是三哥哥给的,叫六妹妹如何管!”
盛紘一听牵涉到林姨娘不免有些迟疑,看了旁边低着头的长枫一眼,有些怀疑的看了王氏一眼,王氏看盛紘这幅模样,知道他又怀疑自己拿林姨娘作伐,一时火大,好容易忍住气,强笑着道:“如儿,不要胡说,你三哥哥定是挑得顶好的人才会给妹妹的。”
如兰立刻反驳道:“我没有胡说,那两个小丫头,一个眼睛生的比天还高,竟然敢给大哥哥脸子瞧,一个装模作样的充小姐,日日生病天天要人伺候,派头摆的都快赶过她正主儿了!明兰,你来说,我有没有凭空胡说!”一边扯着明兰,就要她作证。
明兰愁眉苦脸道:“许是我那儿委屈她们了,得罪了大哥哥不说,还累的刘妈妈三番五次的给我们院里延医开药,这来了才十几天,可儿就生了五场病,好在三哥哥常来看望可儿,可儿病还好的快些!”
“竟有这种事?!”盛紘惊愕。
盛老太太冷声道:“…前日里有人瞧见,暮苍斋门口,光天化日的还有丫头拉扯着柏哥儿,成何体统!”王氏心里暗怒,手指狠狠掐了下椅子上的蓉烟靠垫。
知子莫若父,盛紘抬头看了眼板着脸的长柏,再看了眼面带心虚的长枫,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了,暗骂林姨娘不省心,想除掉看不顺眼的丫头,何必扯上明兰呢;一边的墨兰心中暗暗着急,拼命使眼色给长枫,一边笑道:“父亲别急,不过是些小事,回头教训下那些不懂事的丫头就是了,何必生气呢!六妹妹也是,不论谁给的丫头,进了暮仓斋便是你的奴婢,要打要骂还不是一句话,许是你面活心软,让丫头们瞧着好欺负了罢?”
长枫接到墨兰的眼色,立刻表态,面带赧色的对明兰道:“给六妹妹惹事了,不过她们两个素日在我那儿还好的,约是不习惯吧,妹妹好好说说她们就是了,她们都是聪明伶俐的!”
轻轻几句话,便把事儿带过去了,如兰嘴角鄙夷的翘起来,一旁兀自冷笑,盛老太太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提高声音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小事?什么叫面活心软?你们做兄姐的,看看明兰,搬出我这儿才二十来天,都什么样子了!难道主子还要让着丫鬟不成?!刁奴欺主,难不成反是六丫头的不是了?!”
长枫和墨兰见盛老太太生气,连忙站起来,恭立一旁。
盛紘转眼去看,果然明兰足足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出来,小脸儿气色萎靡,全然不复当初在寿安堂里白胖讨喜的模样,顿时皱眉,责问王氏道:“你怎么照看的,明兰屋里闹成这样,你也不闻不问?”
王氏忽然被波及,委屈道:“…我想着姑娘大了,该自己管事了…”她其实是想让明兰自己处置掉可儿和媚儿的,话还没说完,被盛紘打断:“什么大了,明兰一直在老太太身边里,这才刚搬出去自个儿住,你也不教教她管制奴才,只在一边看戏?!”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不过也的确正中事实,王氏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暗恨不已,明兰看着差不多了,慢慢站起来,低声道:“父亲莫怨太太,太太对女儿很好,还送了两个丫头给我使唤呢,是女儿没本事,管不住下人。”越说声音越低,还带着哭音。
王氏这才脸色缓和了些,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那两个丫头到底是枫哥儿送来的,我如何好驳了他的面子,小丫头们有样学样也是有的。”说着低头瞟了盛紘一眼。
盛紘一想也是,略有歉疚,抚慰的看了王氏一眼,盛老太太坐在上头看着,嘴角浮起一丝讥讽,最后发话:“还是太太累着点儿,教教明丫头怎么收拾屋子罢,她也好学着些。”
盛紘立刻附和:“老太太说的是,本该太太来教的。”说着手下偷偷扯了下王氏,王氏也连忙道:“明兰也是我的闺女,自然该我管。”
长枫一脸担忧,祈求的看着明兰,明兰拼命不让自己转头,只老实的站在盛老太太面前听训斥,如兰面带挑衅的瞄了墨兰几眼,墨兰面无表情,那几个丫头的死活她才不在乎,只是觉得有些丢脸。
王氏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天就带了管事妈妈和刘昆家的杀去了暮苍斋,让明兰在一旁坐着看,如兰死活也要跟着看热闹,便挨着明兰坐下了,看着外头的王氏如何发威。
刘昆家的把暮苍斋一众丫头都点齐了,整齐的站在院子里,王氏正位坐在上方,翠微小心翼翼的给她端了杯热参茶,王氏满意的呷了口,目光一一扫射过院中的女孩们,女孩们虽然平日玩闹,但也知道今日不好,个个缩肩低头,屏气而立。
“……我原容你们年纪小,没想到你们欺负六姑娘好性儿,竟一个两个爬到头上来了!好大的胆子!”王氏拍着椅子厉骂道,“哪个是可儿?出来!”
可儿摇摇曳曳的走上前,穿着一件水红镶毛的长襟刻丝袄子,柔弱娇媚,楚楚可怜,王氏看了看她,冷笑一声:“好一个病西施!听说你来了这些天,三天两头的吃药闹病,竟没好过,看来这地方与你不合了,罢了,降你为三等丫头,还送你回原处!”
可儿心头一喜,能回长枫身边哪怕降级也是乐意的,只低低的给王氏福了福,王氏心里暗笑,摆摆手便让婆子陪着可儿去收拾东西!
接着,刘昆家的在王氏耳边俯了两句,然后直起身子,高声叫道:“媚儿是哪个?出来!”
媚儿咬着牙,挺直了背出来,给王氏行了个礼,王氏斜挑了她一眼,冷声道:“好大的谱儿呀,听说你整日打人骂狗,与妈妈吵架,和姐妹拌嘴,连主子都敢给排头吃!”
媚儿轻轻颤抖着,忍着道:“回太太的话,我…我并不敢的,只是这屋里的规矩与原来的不大一样,我便理论了几句,并无吵架拌嘴。”
王氏目中精光大盛,用力拍了下扶手,旁边一个婆子立刻上前,伸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过去,媚儿白玉般的小脸瞬时肿起半边,那婆子大骂道:“贱蹄子!敢跟太太顶嘴!这是哪里学的规矩,再有一句便打烂你的嘴!”
王氏冷哼了声,看了刘昆家的一眼,刘昆家的心里明白,高声宣布:“媚儿革除月银半年,降为三等丫头,……拉到二门外,打十板子!”
说着便有人叉着哭喊的媚儿下去,王氏端起茶碗轻轻拨动着,动作轻慢,明兰坐在里面一动不动,如兰看的十分高兴,还时不时扯着明兰的袖子道:“你也学着点,别回头又哭着找母亲搬救兵了!”明兰强笑着应声,小小的手捏成一个拳头在袖子里。
最后,王氏叫人拉了银杏出来,上上下下的用刀子般的眼神打量她,银杏已经吓的瑟瑟发抖了,双膝一软就跪下了,王氏淡淡道:“你是我那儿出来的,既然这般惦记我那儿的人,还是回去吧。”
银杏感觉到这句话里的寒意,吓的连连磕头,却又说不出话来,刘昆家的脸上挂着鄙夷的笑,叫人拉走了已经瘫软的银杏。
王氏处理完几个出头鸟,又高声呵斥了余下的小丫头们几句,便带着如兰走了,明兰几乎是僵硬着笑脸,对着王氏千恩万谢了一番,送走了她们,暮苍斋里忽然安静如同墓地一般。媚儿是被抬着回来的,明兰叫丹橘去房妈妈处要来了药给她敷上,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躲在屋子里,平平的躺在炕上,目光虚空的盯着屋顶发呆。
中午去寿安堂用午饭,祖孙俩默默无言的吃过饭,见她神色委顿,老太太也不说话,只由着她,饭后默默的喝了杯茶,明兰也不肯回去,呆了一会儿,宛如迷路的小狗般找到了家一般,耷拉着耳朵摸到老太太的卧室,自己脱了鞋袜,小松鼠般滚进盛老太太的暖阁里,衣服也不脱,拱着小身体爬进被窝。
盛老太太觉得好笑,跟着进去看她,只见明兰蒙头蒙脑的盖着被子,听到有动静,把被子掀开一线敲了敲,然后从被子下面只伸出一只小手扯着盛老太太的袖子,闷闷的说:“祖母,你和明兰一起午觉罢。”
盛老太太本要去佛堂,闻言叹了口气,坐在床沿,掀开被子一角,把小人的脑袋挖出来,温言道:“事儿都完了?”明兰沮丧的点点头。
老太太又问:“吓着了?”明兰抬起头,木木的摇头:“没有,早知道的事,做都做了。”盛老太太揉揉孙女的头发,哄道:“那又做出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
明兰埋到祖母怀里,整个脑袋都闷在熏染着檀香的衣服里,忽然想起同样味道的姚妈,一阵心酸,低声道:“祖母,我是不是个坏人?我故意纵着她们,每次可儿生病,我就放出风声叫三哥哥知道,大哥哥下学也是我特意叫银杏知道的,银杏跑出去第一次后刘妈妈来训斥过的,是我挡在前头让银杏觉着有恃无恐,然后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去烦惹大哥哥!……银杏老翻我东西,打听寿安堂的事儿,我早厌了她的!我知道太太最恨丫鬟勾引大哥哥,只要事情闹大了,她必定狠狠收拾银杏;我也知道,林姨娘不喜欢可儿才打发她来的,太太有机会必然会送可儿回去恶心林姨娘……我也开始算计人了,可……我不想做这样的人!”
说着说着,鼻头一酸,便掉下泪来,她觉得自己和电视里坏人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