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少喝一点。”

  “不碍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傅识则话比平时多,坦诚道:“心情不佳。”

  云厘吞吞口水,将杯子和他的碰碰。

  “我陪你喝会。”

  傅识则瞥她一眼,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和她轻碰了下。

  “你心情不好的话,要不找个东西玩一会?”怕心思暴露得明显,云厘又说,“我叫上其他人,你等一下。”

  出人意料的,傅识则嗯了声。

  另外几人很快下了楼,挑了屏幕最大的三个手机下载了双人游戏,邓初琦自觉地说要和夏从声一组,另外四人的分组却成了难题。

  云厘仔细地想,她和徐青宋不熟,大概率会被分到和傅正初一组。

  趁其他人下载游戏的时候,她坐到傅识则身边,压低了声音:“琦琦说要和夏夏一组,等会我能不能不和傅正初一组?”

  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是想和他一组。

  云厘只能在心里和傅正初道歉,强行撒了个谎:“傅正初好像喜欢我……”

  傅识则:“……”

  这个理由是云厘仔细斟酌过的,只要给了这个理由,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不喝傅正初给的饮料,不愿意和傅正初待在卡座而是和傅识则坐一块,以及这会儿不想和傅正初一组。

  但这话在傅识则听来有些诡异,也有些离谱。

  他很了解傅正初,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而且从小傅正初就喜欢一个叫做桑稚的女生,谈了几段恋爱还是没走出来。

  回想起好几次傅正初夸赞云厘漂亮,以及上回喝醉酒临走前扑向云厘,这些行动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傅识则没兴趣和云厘聊这些傅正初的八卦,只想着回头提醒下傅正初注意自己的行为。

  软件下好了,几个人换到了长桌上。软件里有十几个双人小游戏,需要两个人面对面操作同一个屏幕,游戏大多很简单,比如比双方谁算术快。

  几人落座,傅正初刚想坐到云厘对面,却被走到长桌的傅识则推了推。

  傅识则:“挪一挪。“

  傅正初不理解,但刚才玩骰子的时候酒喝多了,现在只能被动地接受信息往旁边一挪。

  傅识则坐到了云厘对面,眸子不见平时的锐利冷然,像裹了层水汽般,他敲敲手机屏幕,声音沙哑:“开。”

  “……”

  云厘顺从地打开游戏软件,游戏会将屏幕一分为二,两个人各操作一半。第一个双人游戏是算术。

  从游戏刚开始便处于被傅识则暴虐的状态,一旁的傅正初和徐青宋两人有来有回,云厘已经听到好几次傅正初的哇靠。

  云厘开始后悔将自己和傅识则凑成了一组。

  会不会刚开始追,就被认为是傻子。

  她的成绩算不上特别好,但也是不差的水平,而且这不就是算术吗?算术还能拉开这么大差距吗?

  玩了没多久,傅识则将手靠在长桌上,撑着脸,另一只手在屏幕上点。

  752+288=?

  云厘刚输入答案,屏幕的另一边已经宣布获胜,这都玩了几十局了,一局没赢。

  心态有点崩:“你就不能让让我。”

  傅识则愣了一下,原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会儿专心起来,每一局都等云厘获胜了才操作。

  连赢了几局,云厘却感受到了羞辱,朝对面的人慢吞吞道,“傅识则,你给我留点尊严。”

  “……”

  几乎将里面的小游戏都玩过一轮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傅正初问云厘刚才是不是有个女人勾搭傅识则。

  她如实交代。

  傅正初已经喝多了,撇撇嘴:“不自量力,小舅的钱,只能给小辈花。”意识到这不包括另外两人,他又说:“给厘厘姐花也可以。”

  邓初琦觉得搞笑,问:“怎么不说也能给我花,你是在歧视我吗?”

  傅正初看一眼邓初琦,又看一眼云厘,认真道:“厘厘姐这么好看,如果留长头发的……”话没说完,一颗花生砸到他头上。

  还没分辨清楚方向,却看见傅识则一只手按住傅正初的脑袋抓了抓,淡道,“收敛点。”

  说完,他让其他人自己玩,起身出了门。

  酒桌上傅正初已经喝醉了,靠着椅子睡觉,夏从声和邓初琦酒量好,两人在聊公司的事情。

  在原处等了好久傅识则都没回来,云厘起身借口去洗手间,找了个后门溜了出去。

  初秋,微凉的风穿过大街小巷,南芜覆满淡淡桂花香。

  路边人影绰绰,云厘紧了紧外套,四处张望,没见着傅识则的身影。她环着胸往前走,这个点沿途的酒吧灯火通明。

  走到桥边上了,绕了几圈,没找到人,桥对面连路灯都没一盏。

  犹豫了会,云厘还是转身折返。

  “云厘厘。”

  走没几步,忽地听到傅识则的声音,云厘没反应过来,转过身,才在树底下看见一点红光。

  傅识则从暗处走出来。

  云厘看向地面,虽然不清晰,已经有成团的烟头。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她的,云厘疑惑:“你一直在这吗?”

  “嗯。”

  云厘不可置信:“我怎么没看到你?”

  傅识则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件单薄的衬衫,但也像不觉得冷似的。

  他踩灭烟头,应道:“你在找我?”

第23章

  “是在找你。”云厘没否认,唔了声:“你喝多了,我来接你回去。”

  傅识则:“自个儿过来的?”

  云厘点点头,又补充了句,“其他人喝得有点多,行动不太方便。”

  傅识则:“这会儿在抽烟。”

  他还没抽够。

  听出了他话里的用意,云厘没动,“那等你抽完了,我们再回去?”

  见傅识则没搭理,她往四周搜寻,瞄准了个地,“那你抽吧,我去远点的地方等你。”

  走过去后,云厘玩了会手机,邓初琦告诉她:【靠这酒吧老板也太他妈帅了,你人去哪了?见了他,包你忘了夏夏小舅。】

  云厘:【我很专一的,只有旧爱没有新欢。】

  借酒消愁,借烟消愁,今夜傅识则都尝试了个遍。云厘此刻也发愁,从酒吧出来前也没从夏从声那得知什么信息,他们俩也未熟稔到可以直言的程度。

  说到熟稔——他是不是又喊了她云厘厘?

  云厘发了好一会儿呆,是因为其他人都喊她厘厘吗?那他为什么要加多一个云字。

  傅识则走回阴影内,拿出根烟,刚掏出打火机,余光见到云厘站在桥边,裹紧了浅蓝色的小外套。

  他回头看她来的方向,他自己来的时候没大注意,两边都是早期砌的回迁房,低功率的灯爬满蚊虫残骸,黑暗中趴着几个烂醉如泥的身影。

  她那绵羊似的性格,一个人走在这暗道里,总觉得难以想象。

  把烟收回去,他走到云厘身旁:“回去吧。”

  也不清楚傅识则怎么就回心转意直接回去了,云厘酝酿了会,说:“好像喝糖水可以醒酒,我刚才查到附近有一个糖水店。”

  以前云永昌喝多了酒后都要吃点甜的,说是酒喝多了胃不舒服。云厘临时用手机搜了下,发现四百米外就有间老店。

  傅识则没领情:“不用,没喝多少。”

  没被他的拒绝击退,云厘:“其实是因为我自己喝了点酒,晚上回去点不到外卖了,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她转向暗处,“也不远的,走几分钟就到了。”

  顺着她的方向望去,两侧道路漆黑。

  傅识则:“地图给我看一眼。”

  云厘放大了地图,递给他,他也只扫了一眼,便把手机还了回去。

  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人,云厘和傅识则隔了些距离,原以为他喝了不少,但看过去步子很平稳。

  云厘没来过这个地方,一路坑坑洼洼,四处均是隐蔽的小角落,定睛一看是一对对拥抱着亲吻的男女。

  恰好有几个不稳的身影游荡到隐蔽处,几人口齿不清,解了半天金属扣没成功。

  忽然傅识则停下来,转身看她:“挨着我走。”

  “哦……”云厘小跑到他身边。

  糖水店开在‘加班’对面的小巷内,铺面不大,摆着六七张小圆桌。整个店只有老板一人在开放式的后厨工作。

  提供的餐品写在了小黑板上。

  “你看看想吃什么。”

  傅识则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光线清楚的情况下云厘才发觉他双眸染了层水雾,他没看菜单,就说:“可乐。”

  “……”

  说是糖水,似乎也没错。

  云厘点了串糯米糍团子和杯绿豆冰,坐到他身边。

  东西很快上了,放在小盘子里。云厘刚拿起糯米糍,顿了会,放到傅识则面前。

  “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我分你一半。”

  傅识则没拒绝,用筷子滑了一个到自己的碗里。

  “这个饮料……”

  云厘喝着绿豆冰,稀得和白开水无差,又加了黑糖提甜味,古怪的口感让她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词形容。

  另一边,傅识则等了好一会她没继续,才慢慢地问:“也要分我一半?”

  “……”

  内心挣扎了会,云厘直接将喝过的绿豆沙撂到他面前,将吸管朝向他。

  第一次直接撩人,云厘面色不改,心中却万马奔腾。

  他发现了怎么办。

  他没发现怎么办。

  两种想法来来回回切换,她仔细观察着傅识则的神色,他似乎没察觉到,将绿豆冰推回云厘那边,“算了。”

  “再点些?”晚上没吃东西,云厘也有点饿了。见糖水铺外有炒粉干的小摊子,就让傅识则等一下,自己去买一份。

  拎着炒粉干回来,却看见两只小流浪狗摇晃着尾巴坐在店门旁,傅识则坐在路边的墩子上,手里拿着碗鱼蛋,用签子戳着。

  每次戳了个新的,小狗便趴到他腿上,傅识则会先晃两下逗弄它们,再交出鱼丸。

  很难得的,在他身上会有这么温馨的感觉。

  见她回来,傅识则把碗搁地上,折返回店里:“吃完再走吧。”

  云厘:“琦琦刚才和我说,她和夏夏先回去了。我带回去吃就好了。”

  傅识则看向她,说:“我想吃点儿。”

  两人重新坐下后,云厘才发觉傅识则说这话没有别的动机,他拨了些粉干到自己碗里,掰了双新筷子,拌了些她顺带买的卤味。

  傅识则看起来也是半清醒半迷糊,动作平稳,眼神却不太对劲,如一潭死水平静。

  也可以理解成如一江春水温柔。

  云厘没法对着这眼神吃东西,只好将椅子往他的方向凑了凑,这样两人就无需面对面。

  他又掰了双新筷子。

  “……”

  云厘意识到这种不对劲并不是她的错觉,“呃,你好像喝得有点多,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傅识则盯着粉干:“……在外头多待一会儿。”

  云厘:“?”

  傅识则:“入睡困难。”

  语毕,直到这顿饭结束,他都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着粉干。云厘坐在边上,尽自己所能地讲了一句又一句,傅识则都没什么反应。

  徐青宋来接的时候,两人已经吃完了东西,家里派了车,他让司机送云厘和傅正初回去。

  傅识则自己上了车,徐青宋坐边上,给他递了张湿巾。

  “还醒着不?”

  “嗯。”

  “去哪儿?北山枫林?”

  “不了,去江南苑。”

  徐青宋先是沉默了会,转瞬调侃道:“你怎么让别人小姑娘照顾你这老酒鬼。”

  傅识则摁了摁额头:“是么?”脑袋涨得疼,他摇下车窗,冷风窜入,驾驶声轰隆隆,让他清醒了一半。

  他忽然想起临别前云厘说的那句话。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有人听,又不想让人知道。”

  “……你可以对着我的左耳说。”

  -

  到家后,傅识则摸黑开了灯,偌大的屋子悄然无息,只摆放了些基本的家具,看不出人生活的痕迹。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按在自己额上,试图让紧绷的神经放松点。

  瞥了眼手机,父母打了一两个电话。傅识则没理,扔到一旁,用冷水冲了把脸,让积攒了一晚的酒意散了些。

  从包里拿出个黑色包装的盒子,他拆开,把里面的无人机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良久。

  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他轻轻的声音,“生日快乐。”

  -

  翌日周一,云厘早早到了EAW。

  公司还没什么人,云厘打卡后先翻了翻群聊记录,确认没有要做的事情后,她拿起路上买的面包牛奶,去休息室吃早餐。

  休息室里没人,长桌上零零散散散落着一沓传单,她随便拿起一张看了眼,上面写着EAW科技城今晚的万圣节活动,会有广场集市。

  云厘兴致缺缺,放了回去,找了张懒人沙发坐下。

  刷了会手机,脑海中却浮现起昨晚做的梦,一帧帧慢速播放,好几个场景都让她心跳加速,最后却停在了糖水铺里,他不发一言地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