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能力有限,亦是无能。”
室内霎时便陷入了一阵死寂。
谁也不敢再轻易发出半分响动。
旁人心中难免也道茶花是个福薄之人。
抛开旁的不说,昭王殿下喜洁,方才她从地上捡糖丸那一幕便已然令人无法接受,日后再涉及更衣方便的问题,只怕更加棘手。
寻常人等只怕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向来还有着轻微洁癖的昭王?
而从这位林院使嘴里说出治不好的,那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希望。
“殿下,宫里传来了天子圣谕,殿下该进宫去了……”
再晚,只怕那珩王又要拿捏出什么把柄。
赵时隽扫了茶花一眼,终于蓦地松开了小姑娘的手腕。
陈茶彦心口一刻都不敢落地,亦是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这位昭王终是阴沉着脸启唇道了一句“走”,挟持在陈茶彦身边的人才瞬间撤开。
赵时隽兀自上了马车,还是落后一步的婆子一脸惋惜地将留下安抚了几句道:“莫要怪我们殿下冷情,毕竟连林院使都说无用,我们王爷这般身份,也实在难以留茶花姑娘这样的在身边了……”
话再说得粗糙一些,她日后许是屎尿都不能自理,同卧一榻时,指不定一夜醒来周身便被一些腌臜物给浸染。
婆子心道就算换成她这样粗糙的人都是受不得的,又是一番感慨,这才带着下人回了昭王府去。
这些人乌泱泱的离开之后,陈茶彦便立马抹去脸上的虚伪神情,快步走回到屋中,将坐在地上的茶花扶回榻上。
他拧了帕子给茶花擦去唇畔的糖渍,小姑娘却仍旧是无知无觉地抬眸冲他清浅一笑。
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完全不会让人讨厌。
陈茶彦心中微软,轻轻拍抚她后背,哄她又擦干净手,叫她歇下。
直到天黑,他才谨慎打开后门,放了一个陌生男人进来。
这男人看着贼眉鼠眼,颇有市井小民的气质,却是那位六指神医赵玄士如假包换的徒弟。
此人在外有个诨号叫郭痞子,陈茶彦之所以信他,也是打从一开始,赵玄士就是通过对方来给茶花送药的。
郭痞子给茶花看过后,挠头道:“按师父的话说,最多不超过两日,这药性下去她自然就能好了。
不过保险起见,你这几日切记要照顾好她,千万别让她再误食旁物,或是夜里受凉。”
陈茶彦复又问了旁的忌讳之处,谨慎记下后,这两日几乎对妹妹是寸步不离,贴身照顾。
只等她能早日恢复。
果不其然,那郭痞子说最多两日能好,到了第二日晚,陈茶彦便发觉茶花体温恢复到了平常。
他略微松了口气,可到了第三日早,他试图唤醒茶花时,茶花却怎么都无法醒来。
陈茶彦发觉事态有异,忙将郭痞子找来,郭痞子给茶花反复查看之后,更是啧啧称奇。
“那药会叫人痴傻两日,是绝无问题的,这些年师父罚我时候都不知道叫我喝多少回了,我最多傻一两天就能好,不信回头我当着你面喝一瓶子就是了……”
陈茶彦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谁要你证明这个?我是问你我妹妹怎么醒不来了!”
那郭痞子见他一副怒起来要打人的姿态,连忙抱头求饶。
“别别……我想起来了——”
“你妹妹自幼便有那心神不健全的病症,她打小迟钝,后来我师父给她治好了一些,但也跟你说过,还需要等她身子稳妥后下一剂猛药,可后来你家出了事情,这事情搁浅下了是不?”
“她先前有没有频繁发热的症状?倘若有的话,那她不管喝不喝这药,指不定旧疾都会复发……”
若没有赵玄士当初连续数年的治疗,茶花旧疾犯了,也许会如那位林院使说的那样,一旦痴傻,便无药可救。
但赵玄士给茶花服用了那么多年的药自然不是白白服用的。
便是要赶在她这旧疾发作前,用一剂猛药来彻底治愈。
许是那药物缘由,才致使茶花体温虽然恢复正常,可她却苏醒不过来。
不曾想装病竟成了真病……
陈茶彦顿时一脸惨白。
“怎会如此?”
“赵玄士人呢?”
说到这个郭痞子都想哭,“他找不到啊,真找不到,打从你出狱那天开始,老头子就又换地方藏了。”
“他不来找我,我是怎么都找不到他的。”
但临到关头,郭痞子也只好答应赵时隽自己给茶花治疗试试。
可两日内尝试了无数法子,赵玄士的神医之名到底不是普通人的皮毛可以赶上半分。
郭痞子能不能治好茶花不说,但茶花无法苏醒,便无法进食。
若长久不进水食,连命都不能保住,更遑论是治病?
郭痞子眼见着自己无能治好,再不敢久留,连夜便去满世界寻找赵玄士去。
而陈茶彦也几乎无法冷静自持,天不亮就背着茶花出门,挨个挨个医馆进去,请大夫想法子将茶花弄醒。
可那些大夫也一样用了诸多的法子都毫无进展。
过了晌午,陈茶彦连午膳都不曾用过,背着茶花走过大半个京城,走到一处巷口脚底踩到一块石头,本就乏力不堪的膝弯霎时也跟着一软。
他堪堪稳住背上的妹妹,膝盖却重重地砸在坚实的地面。
角落里几人指指点点,似乎也认出了陈茶彦昔日的身份。
“哟,这不是陈公子吗?”
“昔日陈公子何等风光,现如今怎会如此灰头土脸?”
“听说你妹妹进了那昭王府,没几日就被昭王给玩废了,你这哥哥从中不知能获利多少?”
“就是啊,陈公子发达了,往后可别忘了提携我等啊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奚落陈茶彦如何都能忍,唯独听见他们肆意讽笑茶花是被昭王玩废,几乎气得他浑身发抖。
他手背用力到青筋凸起,抓起墙角的棍子便朝那些人胡乱砸去,“都给我滚!”
可这些人向来游手好闲,心眼子坏,见他背着妹妹体力不支,更是落井下石,故意挑逗。
偏这时一辆马车辚辚而过,将将在巷口停下。
车上下来个体格壮硕的车夫,一马鞭甩过去,黑着脸道:“静安伯夫人出行,尔等如何敢在此造次!”
有人挨到鞭子,嘴里“哎呦”几声。
这人一看就很不好惹,见他再要抬手甩鞭,几人自是骂骂咧咧的捂着屁股跑了。
陈茶彦扶着墙,喘息未定,却忽然听得马车里传来耳熟的声音。
“陈公子背着妹妹挨着医馆去看的事情几乎大半个京城都知晓了,我这里正好认识一个女医,擅长针灸之术,也许可以给你妹妹试试。”
然而陈茶彦听到这声音后,周身瞬时一僵,脸色亦是不吝于如遭雷劈。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老百姓们的日常乐趣无非就是口中说三道四的八卦。
看见昔日风光的宣宁侯嫡长公子他朝落魄,又背着妹妹天不亮开始就到处求人,看着便觉辛酸可怜,自是很快传来。
可万不该传进眼前这人耳中。
车里女子捧着已经显怀的腹,再度开口的却是她身边的丫鬟。
“那女医已经让人叫去你住宅处,不如将你妹妹放在我们夫人车上,好快些将你妹妹送回去试试?”
陈茶彦霎时被唤回的心神。
昔年稚嫩的丫鬟如今也挽起了妇人发饰,眉眼成熟的姿态,朝他笑道:“陈公子,该不会连我们都忘了吧?”
“自是没有……”
陈茶彦表情还有怔,待车上婆子下来帮忙,这才将茶花给抱去了车上。
“陈公子不如也坐到车前?”
夫人嗓音轻柔,却令他愈发难以抬头。
“不必,我徒步跟随即可。”
说罢目光落到她腹部,更是喑哑了嗓音道:“夫人怀着身子,马车也不可太过颠簸才是。”
对方见他执意不上车,随即不再强求。
待窗帘落下,马车重新缓慢启程之后,宁缀玉才神色宁静地低头看向枕在丫鬟腿上的茶花。
她抚了抚小姑娘乱了一绺的发丝,柔声道:“原来她就是茶花……”
“是啊,当初陈公子买樱桃给他妹妹吃的时候,还傻乎乎地送了一盒烂的给姑娘,后来才知晓两盒都是烂的。”
“他自己反而哭了半天,要他妹妹和姑娘安慰……”
丫鬟大大咧咧的说完这意趣事情,后知后觉才陡然止住,尴尬道:“夫人,瞧我这记性,一见着故人总还觉得夫人是姑娘……”
宁缀玉拍了拍她手背,微弯唇道:“纵使只是普通的朋友,也不至于相逢即是陌路。”
更何况他们也都是自幼就认识的情谊呢。
马车一路走远。
却无人知晓正对那巷口的二层酒楼之上,赵时隽捏着酒杯,再度递到唇畔一饮而尽。
他眼底沉寂着深深的晦暗。
“下面那几个人,活着可真是碍眼——”
字字皆从齿缝溢出,却叫人听不出明显情绪。
俞渊会意,自是转身去了。
余下的冯二焦却生出迟疑,“既然是真傻了,那还要不要……”
赵时隽这时才再度抬眸看向远去的马车,往杯中斟满酒水。
他捏起酒杯掩在唇畔才意味不明道:“既是真傻,就不必再盯着了。”
……
宁缀玉在陈茶彦无助时伸出援手,虽没能帮到什么大忙,但那女医却是擅长伺候昏迷女子,用针灸之法为茶花稍稍恢复一些知觉,虽不能清醒,却可以吞咽,给她喂了些流食,又整理了更衣方便之事。
在傍晚前,裴倾玉才第一次踏足此地,将赵时隽已经撤了眼线的消息告知于陈茶彦。
“据传言,他府上嫡亲表妹前段时日只因管理下人不善,不知怎么冒犯了他,他半分情分不念,竟也要将她狠心远嫁……”
打这件事情上便足以看出,赵时隽对谁都是冷心冷肺。
陈茶彦冷声道:“我自然不会担心这点,他不过是贪图茶花美色,知晓自己喜欢过一个傻子,指不定心里还觉怎么晦气。”
且他如今也别无他想,只想治愈茶花。
二人又约定好,过了今日便想法子将茶花转移到旁处,届时不行就从京城外寻名医来诊。
好在当夜,郭痞子偷偷让个孩童送了口信,道已经找到了赵玄士的行踪,让陈茶彦将茶花带去他那隐蔽之所。
陈茶彦霎时心生狂喜,只当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然而至第二日清晨,陈茶彦正准备将茶花直接带去郭痞子那里时,却陡然见到一辆硕大奢华的马车横在他院子门口。
那马车车身巍然不动,紧接着却见车后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鱼贯而入,将他整个院内都包围占据。
陈茶彦心口微沉,就见那位久违的昭王殿下再度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赵时隽走上前,面上神色沉寂如水。
数日来的冷眼旁观,他恍若丝毫没有一分半点的愧意,缓缓开口道:“把茶花给我。”
口吻之理所当然,好似只是向对方来索要回一个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陈茶彦动作瞬间僵住。
“王爷不是已经清楚了我妹妹的情况?”
赵时隽抚着拇指上的扳指,垂眸看向陈茶彦怀里小姑娘明显清瘦了不少的小脸。
打从她离开昭王府至今,于他而言,耗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能够一直等到今日,也算是他从未有过的耐心。
“那是因为我还没找到赵玄士。”
赵玄士当初给赵时隽治出了岔子,当夜直接收拾包袱跑路,至今都不敢现身。
早在茶花半夜发热的时候,赵时隽便发觉出她这病症不大寻常,同样也是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看,道出了茶花些许异端。
只是小姑娘醒来后,他也不曾对她细说此事。
俞渊再次去查茶花的身世,自然不敢再像头一回那样有所疏漏。
她有什么毛病,陈茶彦私下里给她请过几个大夫,抓过什么药,赵时隽都一清二楚。
之所以把茶花送回来,也是因为赵玄士忌讳他,不肯现身。
偏偏陈茶彦亦是无能,没能将那赵玄士引出来。
最后赵时隽也不得不撤了安插在兄妹俩周围的眼线……
这不,就给抓出来了。
对于赵时隽而言,俨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别说小姑娘变成傻子,就是死,她也得死在他的身边。
陈茶彦紧紧护着怀里的茶花,咬牙道:“你做梦——”
可他话音甫一落下,俞渊将手里一个中年男子推倒在地上。
赵时隽启唇道:“剁掉他左手。”
下一刻,那中年男子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手转眼间便被一刀斩落。
而那左手上赫然是六根手指。
陈茶彦神色微骇,“够了!”
赵时隽却徐徐掀起眼皮,语气堪称恶劣。
“不知道再剁了赵玄士的右手,还会不会影响给你妹妹抓药的剂量?”
一个大夫没有了双手,有没有治好病人的能力不说,还愿不愿意治,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陈茶彦被气颤了身子,咬牙切齿道:“赵时隽,你迟早会遭报应——”
哪怕是一万个不愿意,在保住妹妹名声和治愈她之间,即便理智告诉陈茶彦,前者对于女子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可他也无法放弃半分治愈茶花的机会。
赵时隽对这种报应论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冷笑回应。
只是真的顺利将小姑娘从她哥哥手中生夺回来后,赵时隽上了马车便令车夫快马加鞭赶回府中。
他抱着茶花下了车,那被剁去一只手的男人才颤声问道:“我……我可以走了吗?”
赵时隽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对身侧冯二焦吩咐:“将赵玄士从地牢里带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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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2章 、夺她(2)
◎“赵时隽,你这个畜生!”◎
赵玄士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除了年轻那会儿赵时隽是见过他的,哪怕后来陈茶彦请他救助妹妹,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他是个能耐人,一躲就躲了快要十年。
却不知这位昭王殿下为他是布下了多大的天罗地网,竟将他这老泥鳅给一朝逮住。
过了片刻,冯二焦便将个身材矮小臃肿的男人给带进了屋中。
这人穿着寻常市井小民的粗衣粗裤,一眼看过去那张脸几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属于那种丢进人群里下一刻都会找不见的模样。
唯独那双眼睛小得出奇,哪怕是睁开来的,远看着也宛如两颗小黑豆似的镶在眉毛底下,却略显精明。
而他手上原本多出来的第六根手指,也被他自个儿几年前就偷摸地给剁了,看着几乎与寻常人无异。
“哟,这就是陈家千金……”
赵时隽冰冷地抬眸扫了他一眼,他霎时又绷紧了皮,两腿开始打摆子。
可见被抓回来后,也是得了一份不轻的教训。
他再不敢多嘴,赶忙上前去为茶花把脉。
涉及到看病方面的事情,此人倒是收起了身上那股猥琐的市井气息,沉吟片刻,随即便吩咐人拿笔记下几种颇为偏门偏方的药材。
不仅要尽数收集过来,且还要给茶花连灌七剂配料不同的汤药。
小姑娘昏睡的久,中途虽得了女医襄助,但毕竟断水绝食太久,身体再经不起任何消耗。
赵时隽自是让手底下人一刻不停地去将赵玄士要的药材一一收集。
待七剂药如数灌下之后,第二日早上,效果也确实没有堕了赵玄士当年的六指神医之名,榻上的小姑娘果然悠然转醒过来。
只是她醒来后却满眼茫然,对所有人几乎都不认识,只口中喃喃地念叨着“要找哥哥”。
赵时隽在她身侧几番询问,她却完全不似作伪,竟是连他也认不出了。
赵时隽心口霎时微沉,让人将赵玄士叫了过来。
赵玄士再度复查了茶花的身子,却并不惊讶。
“这很正常,她幼时心智正是稚嫩未全之时,便受到那样大的冲击。
即便是成年人经历了她经历过的事情都未必能够接受,更遑论是个孩子?”
“我昔日为她准备的最后一副药之所以不当即给她,便是想叫她成年后再服用。
这药性猛烈,她当下服用后会短暂的记忆混乱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要她完全恢复,也尚且还需要一段时日,至于具体要多久,这个赵玄士心里就没数了。
毕竟茶花这样的病例他也见得不是很多。
而茶花一醒来之所以只要哥哥,多半也是受了母亲死后的影响,几乎无人爱她,那些人怪异的目光让她自幼便留下了阴影,唯独哥哥是她唯一可以仰仗的亲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赵时隽听完赵玄士的解释之后,过片刻才重新回到屋中。
即便赵玄士的解释合情合理,可当下的茶花却谁也不认。
丫鬟们要给她喂些流食她亦是不肯张嘴。
若稍稍强势一些,哪怕塞进了她的口中,都会令她呛住,咳得小脸通红。
那丫鬟忙要给她拍抚后背,待见到身侧的昭王殿下,顿时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奴婢……奴婢并非有意……”
小姑娘缩在榻上,见丫鬟那般害怕起初不解。
直到看见榻侧男人一脸阴沉的神色,心尖儿亦是跟着颤了颤。
可很快,那男人却挥退了丫鬟,径直朝她面前走来。
榻侧微微一沉,是对方坐下的举动。
茶花被他直直地凝视,下意识想要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却被对方捏起了下巴。
“你可是在找你的哥哥?”
茶花本不欲搭理他,可听见他提及哥哥之后掌心顿时攥紧了裙摆,不安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便听见那个男人柔和下了语气,轻轻地告诉她:“茶花,我就是你的哥哥。”
他说罢,小姑娘瞬间睁圆了那双漂亮的雾眸,似乎有茫然,也有些不可置信。
茶花找不出这个男人不是她哥哥的证据。
因为之后她仔细地想了想,都想不出自己哥哥原本的模样。
反倒是这人,比茶花自己都更清楚她喜欢吃什么,或是不喜欢吃什么。
且他还告诉茶花,在她胸口有颗漂亮的红色小痣。
茶花私底下偷偷解开衣领看过,竟也全部都能对上。
男人对茶花很好,白日里在她头疼时候给她喂药,喝完了那些苦涩的汤药,脑袋便立马褪去了疼意。
肚子饿的时候,他又会带来那些喷香诱人的食物,在茶花身体虚脱无力的情况下,将她抱在怀里,一点一点碾碎了喂给肠胃尚且还虚弱的小姑娘解馋。
哪怕是天黑后茶花会害怕黑漆漆的晚景,他也会褪了衣袍,躺在她身侧,将她揽在怀里拍抚她后背哄她睡去。
又调养数日,茶花才渐渐恢复了体力和些许神智。
这天夜里赵时隽沐浴过后,上了榻照例要将她抱到怀里。
茶花依偎在他胸口。
隔着薄薄的寝袍下是对方紧实的肌肉,带着微微的热意,就这般紧密相贴的体验却总会让她感到莫名的不自在。
赵时隽意味不明地抚了抚她脸颊,“我们从前一直都是这样。”
茶花却觉得他和自己印象里的哥哥实在不太一样,又忍不住轻轻问道:“我是不是有两个哥哥?”
他却盯着她面不改色道:“你怎会这样想?”
茶花困意上涌,却只是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口中微微呓语,“就是觉得你好像是我的另一个哥哥……”
那尾音渐渐低了下去,随着小姑娘一道没入了梦乡。
赵时隽轻轻停下拍抚她后背的举动,过了片刻才披了件衣服让人将赵玄士再度叫来。
赵玄士听完他的话后,沉思片刻方委婉地开口提醒:“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您待她过分亲密了些?”
毕竟小姑娘只是心智凌乱,当下还在恢复期中,又不是傻了。
她本能里的哥哥自然不该是这幅模样。
她既是无法接受哥哥对自己这样过分逾越的亲密,所以才会潜意识里自己给出自己这样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