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轻了,是纸吗?”
她用指尖轻轻一点这颗“石头”,而下一刻,这颗纸捏的黑色石头便在她惊讶的注视下如花朵般绽放,片片展开,最终在她掌心开出了一朵含蓄的黑色玫瑰。
第065章 窃死者
与加德纳男爵的再见, 是非常快的事,快到伊莲娜甚至没来得及想明白“大魔术师”艾诺克到底是用什么手段从加德纳男爵手上搞到了紫宝石。
不,严格来说, 应该是“替换”。
因为此时此刻, 从外表上看, 那根紫宝石手杖分明还分毫未损地躺在加德纳男爵手上。
“到底怎么做到的?”伊莲娜忍不住再次追问。
但艾诺克只是笑:“你猜?”
很快的, 时间流逝。
清晨六点。
在到达莫城车站的半小时前,也就是伊莲娜跟气急败坏的加德纳男爵分别的四小时后,双方便在博林男爵的引见下再次见面。
“加德纳, 快来看看我在车上遇见了谁?是调查员伊莲娜女士!”
博林男爵装作一副初见且毫不知情的样子,向加德纳男爵惊喜介绍起了伊莲娜和艾诺克。
“瞧,加德纳,这一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那位来自威尔斯侦探所的伊莲娜调查员!她的能力和观察力可真是令我印象深刻!还有这位,这位应该就是伊莲娜调查员的得力助手艾诺克了!圣主在上, 没想到如今我们竟然在去往莫城的车上遇见了,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指引吧!快!加德纳, 快来跟两位调查员打个招呼, 你不是一直说你很像要见见这位厉害的伊莲娜女士吗?快来啊!”
在博林男爵的连声催促下,加德纳男爵终于磨蹭着来到了伊莲娜面前。
他目光闪烁, 神色间却并不心虚,反而向伊莲娜露出一个憨厚笑容, 道:“原来你真的是那位伊莲娜女士啊, 难怪, 难怪你不肯收下我的花,像伊莲娜女士你这样品行高洁的女士, 的确是清高自守的, 是跟其它女士完全不一样的, 我为我之前的冒犯行为向你道歉。”
博林男爵这时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们之前见过吗?”
加德纳男爵露出惭愧表情:“是的,刚刚博林你离开的时候,我在休息室见到了这位伊莲娜小姐,对她一见倾心、神魂颠倒,甚至一时间头脑发热,想要买下花送给伊莲娜小姐。还好伊莲娜小姐喝止了我,不然我怕是要做出更丢脸的事!”
博林男爵不以为意:“想要向美丽的女士赠送鲜花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拒绝也好接受也好,都很正常,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呢……放心吧,伊莲娜小姐怎么会为这种小事生气?伊莲娜小姐,你说对吧?”
伊莲娜上下打量加德纳男爵两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嗯,是啊。”
伊莲娜可算是明白了,这位加德纳男爵能叫博林男爵毫不怀疑他的“老实人”人设,正是他最不老实的体现。
就在刚刚短短的两段话里,加德纳男爵先是踩低捧高,试图用贬低其他女性的方式来抬高她、让她从这样卑劣的比较里感到虚假的愉悦,并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紧接着,他又轻描淡写地将“试图包养一个美丽的小寡妇遭拒”的行为包装成“热情追求单身女性未果”。
如果伊莲娜在第一段话里被加德纳男爵捧舒服了,那么听到第二段话时,她可能就看在这点愉快的份上不开口揭穿他;而哪怕伊莲娜真的对此不假辞色,想要揭穿加德纳男爵不怀好意的事实,但因当时的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隐晦,所以加德纳男爵关于“追求”的解释同样是说得通的。
伊莲娜:呵,诡计多端的老实人。
看来博林男爵的自我认知真的非常明白,他真的就只是“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而已,否则怎么会连加德纳男爵这种“老实人”的面孔都无法看穿?
鉴于接下来几人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也因为伊莲娜好奇这位加德纳男爵到底还能搞出什么奇葩的事来,伊莲娜便没有站出来严厉指出他之前的冒犯行为,而是如加德纳男爵所愿,将这件事随意糊弄了过去。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半小时一闪而逝,莫城车站很快就到了。
两位男爵与两位调查员“相谈甚欢”,准备一同下车,并在接下来的路程暂时同行。
然而就在四人艰难从拥挤的下车人潮中挤出后,加德纳男爵却骤然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什么?!这怎么会——”
这一刻,正在准备雇佣拖车员的博林男爵和并肩走在前方的伊莲娜艾诺克三人,都不由得回头看向了加德纳男爵。
有那么一瞬间,伊莲娜敏锐发现加德纳男爵克制了脸上的惊惶,并将手上的手杖往身后缩了缩,像是想要将某个真相彻底掩藏起来,但思绪电转间,他飞快做了另一个决定,不但不再遮掩这些,反而主动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众人面前,笨拙又慌张地说道:“博林,博林你看这个——”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本镶嵌在手杖顶端的紫宝石不知道什么时候碎裂了,只在手杖的缝隙间留下一些细碎的紫色粉末。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加德纳,手杖它……它怎么变成了这样?!”
博林男爵故作震惊的模样非常入戏,如果不是伊莲娜提前知道了真相,她恐怕要真以为博林男爵此刻是多么痛心疾首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加德纳男爵唯唯诺诺,“明明刚刚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我跟你们一块儿从人群里挤出来后,它就……它就变成了这样……”
“该死!该死!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动的手?加德纳,我早就说过了,我们离开王都后要低调行事,在人生地不熟的莫城这边,我们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你怎么就不听呢?!”
“对不起,对不起,博林,我以为不会出事地……”
“你以为?你以为只是你以为,现在不就是出事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两方进行了一段无谓的拉锯后,博林男爵迅速决定:报警!
当然,做这个决定前他向伊莲娜两人使了个眼色,征求了两人的意见,询问大家现在到底是报警还是交给两位明察秋毫的调查员调查。
艾诺克显然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随口道:“车站的人流量太大,我们不方便出手,还是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吧。”
博林男爵当即放下心来,故作生气地拉着加德纳男爵登上了去警局的车。
伊莲娜和艾诺克两人原本就约好要同行,这时自然也叫了另一辆车,跟了上去。
在后头的车上,伊莲娜轻轻摇头,啧了一声,向艾诺克小声道:“我可不太看好这位博林男爵的计划……看来我们接下来要看紧这两人了。”
“怎么了?”艾诺克问,“是觉得那位加德纳男爵有问题吗?”
伊莲娜还是摇头:“不,不仅是加德纳男爵的问题,博林男爵也很有问题。就像你说的,‘我为你好’这种事本就是博林男爵的一厢情愿,对于这样的一厢情愿最后到底会结出什么果实,谁都很难说。”
哪怕伊莲娜如今只有不到一天的记忆,但她也下意识知道,所谓的“我为你好”和“一厢情愿”,往往结出的是绝望的恶果。
它们并不象征着希望,反而可能象征着痛苦,甚至是灾难。
“我闻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气味……”伊莲娜喃喃自语。
这样的气味到底象征着什么?
伊莲娜暂时还不明白。
“不,也不一定是灾难。”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曾否定过博林男爵的计划的艾诺克,这时不知怎么了,竟转过头来为博林男爵说话,“如果加德纳男爵真的如博林男爵所说的那样,是个忠厚的人,那么博林男爵的计划说不定还真能成功。因为世上的确有人性格如此,不被逼到最后一步,就难以下定决心。”
伊莲娜闻言,惊讶转头看他。
那上下打量的目光,直把艾诺克看得后背发毛。
“……你干什么?怎么突然这么看我?”艾诺克莫名其妙。
伊莲娜道:“我看你有没有被掉包呀。”
“什么?”
“你之前好像挺讨厌博林男爵吧?”伊莲娜好奇问道,“怎么现在反而开始帮他说起话来了?”
“……我只是说实话,并没有帮任何人说话的意思。”艾诺克颇为无奈。
伊莲娜哦了一声,但依然还是摇头:“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是只能由当事人自己决定的。别人的任何举动,都是对当事人‘自我’的冒犯和不尊重。”
艾诺克沉默片刻,道:“那你呢?你会讨厌吗?”
“当然。”伊莲娜理所当然,“如果有人以‘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决定什么东西,看我不把他的头打掉!”
伊莲娜冷哼一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但这一刻的艾诺克却并没有如平时那样跟她贫嘴,而是心不在焉地将目光转向窗外。
“这样啊……果然是你的回答……”
很快的,两位男爵和两位调查员一前一后地来到了莫城的警署。
莫城警署是个非常忙碌的地方,它的上半层建筑是警察们的办公楼,下半层则关押着罪行不至于转去监狱却又不能轻易放走的罪犯,甚至于一些监狱里关不下的罪行稍轻的罪犯,都会被转移到这里来。
因此在伊莲娜的嗅觉里,这座警署实在是乌烟瘴气的,气味大乱炖也不过如此,简直比那狭小的车厢还要令人头晕。
但是来都来了,伊莲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参观机会。
她任由那两位男爵跟一位叫彭斯的警长叙述案情扯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则随手抓住一个警员,好奇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参观的吗?我是来自王都威尔斯侦探所的调查员伊莲娜,我保证我不会在这里捣乱!”
那警员颇为年轻,面颊上有着小雀斑,胸口的牌子上则写着“约瑟夫实习警员”。
听到伊莲娜的请求后,他显然有些惊讶,但很快笑了起来:“是来自王都的调查员吗?真难得啊,可惜我们莫城警署这边没什么好参观的,因为有些地方确实需要保密……啊,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警署地下的关押室看一看,那里有一些我认为很有趣的案子和人,比如说那个从遥远的梦比斯境偷渡到莫城、整天神神叨叨的窃死者……哦,对了,女士,你可能不知道窃死者,窃死者就是——”
“——是万物归一者的信徒。”这时,一旁的艾诺克淡淡接话,“万物归一者觊觎死亡、窃取死亡、践踏死亡。祂是死亡之主的宿敌,因此万物归一者的信徒也被称作‘窃死者’。”
第066章 金雪矿
听到艾诺克这样流畅的回答, 实习警员约瑟夫显然十分惊讶。
“这位先生竟然知道窃死者?”约瑟夫惊奇道,“难道你也是莫城人吗?”
艾诺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态度变得格外冷淡起来,听到约瑟夫的话语更是直接以质问回应:“难道你以为只有莫城人才配知道窃死者?”
这样充满火药味的话语令一旁的伊莲娜忍不住投来惊讶目光。
约瑟夫听得也是一呆, 不过他挠挠头后, 倒没有露出生气的模样:“这样啊, 我原本还以为窃死者是个非常小众的群体, 很少有人知道……不,不对,仔细想想, 窃死者的确少见,哪怕是我们莫城人也很少听闻!先生,没想到你这样了解这群邪教徒,你真是博学多识啊!”
伊莲娜顿了顿,目光又忍不住飘向了约瑟夫, 不太确定这位实习警员是真的缺心眼还是高级阴阳人。
没看艾诺克的脸色更冷了吗??
不过,不论是突然态度大变的艾诺克, 还是一脸爽朗笑容的约瑟夫, 两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
很快的,约瑟夫就将伊莲娜引向去往地下关押室的路, 一边走一边向伊莲娜介绍起来:
“靠近门口的关押室都是攻击性较弱罪行较轻的人,比如说偷盗、抢劫、非法持枪、非法集会等;而中段的犯人就比较严重了, 杀人、邪祭、闹事等等。比如说那个牢房就曾关押过一个屠戮了十八位孕妇的杀人魔, 他一直在这里被关到了死亡, 死后也像是灵魂不散似的,所以那间牢房就被空出来了, 最近才关进了一个人, 就是下铺的乔治;
“瞧, 那人就是乔治,不过女士你可千万别被他人模人样的外表骗了,其实他在莫城这边很不安分,搞了个乱七八糟的联盟,当了领袖,还怂恿黑水工业的那群工人上街闹事,一会儿说工厂安排他们工作的时间太长了,一会儿说工厂雇佣童工是对孩童的摧残,一会儿又说如今莫城的工人们因黑水工业出现了各种严重的职业病,但黑水工业反而第一时间将这样的工人开除,他们快要活不下去了……”
面对约瑟夫的滔滔不绝,伊莲娜下意识问道:“所以他们做了什么?”
约瑟夫回答:“他们上街抗议了。”
“……他们上街抗议,于是他们的领袖就被与杀人犯和邪教徒们关在一起?”
“当然如此,女士,思想罪犯和行为罪犯都是对神灵的亵渎,自然是关在同一个地方,而且严格来说,邪神崇拜者并不算邪教徒,真正的邪教徒在更里面的地方。”约瑟夫解释,非常合理地说着,“而且不仅是领袖,那些闹事的工人原本也是要关起来的,只不过他们的身体太差了,在工厂前的那场小冲突后就当场死去了,所以这里才只关押了乔治一人。”
说话间,伊莲娜和乔治的关押室擦身而过。
透过关押室那窄小的观察窗,伊莲娜可以看到在这间狭小的关押室里,有用几根钢铁和几块木板搭成的上下铺,角落里则是一个简陋的厕所。
在上铺的位置,似乎就曾住着那个死后还阴魂不散的杀人魔,因为直到这时,上铺的墙面上还能看到一些用不知名“颜料”涂抹的疯狂图案;而在下铺,则躺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他双手枕在脑下,哪怕听到走廊上的约瑟夫和伊莲娜正谈论着他,他却也投来哪怕一眼,只如同一具尸体一样,直挺挺躺在自己的床铺上。
这一刻,伊莲娜竟说不出自己心中涌上的情绪到底是荒诞可笑,还是兔死狐悲。
眼看离走完这条路还有一段距离,伊莲娜打断了约瑟夫对关押室内犯人们的“讨论”,说道:“约瑟夫警员,请问黑水工业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黑水工业的工人们只是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冲突’就死去了?该不会是你们动用私刑后栽赃到别人工厂身上吧?”
“女士,你这可就冤枉我们警署了。”约瑟夫委屈叫冤,“我们警署虽然比不上王国的正规军,可却也是受雇于王国的公职人员,怎么会随意对王国的子民动用私刑?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听说都是因为黑水工业的特殊产业。”
“特殊产业?”
开工厂的还兼职搞这个的吗?
伊莲娜语意微妙,但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是去靠近梦比斯境的矿山挖矿。”约瑟夫解释,“女士你也知道,南边的梦比斯境全都是些可怕的邪教徒,因此去那边挖矿算是一个高危行业。但高危险也有高回报,那群矿工虽然每天把脑袋别在裤子上干活,可收入却比我这种小警察高得多了,一般来说,只要平安干上三年都不被邪教徒们抓住血祭,他们就能让一家十口这辈子都过上富足的生活,要我说,黑水工业的大人们可完全没有亏待这些矿工,至于危险也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真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
“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开口反驳的是艾诺克,而不是关押室内的乔治,就好像后者早已经对这种论调习以为常,甚至懒得开口纠正了。
但艾诺克并没有习惯,于是他冷笑开口,嘲讽道:“梦比斯境那样的地方,充满了着邪教徒、怪物、血雾还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就连教会那些使徒们都要装备齐全、组成十人以上的团队才敢涉足此地,可你们却让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矿工去那边挖矿?你们无疑是让他们去送死!那点矿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约瑟夫越发奇怪:“那的确很危险,但也的确是高回报。而且去梦比斯境的矿工们不都是自愿的吗?先生,你在不平什么?”
“自愿?”艾诺克嗤笑一声,“你跟一群衣不蔽体朝不保夕的人谈‘自愿’?”
约瑟夫理所当然:“正因为他们出身低微,他们才要更努力地拼搏,不是吗?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们会因缺衣少食而全家人冻死在这个冬天,但在有了黑水工业提供的工作后,他们的其中一位虽然有极大几率死亡,但也有极大几率令全家人都过上饱足的生活。先生,这样好的机会和工作可不是每个工厂都会提供的,如果不是黑水工业的大人们急需梦比斯境的金雪矿,他们那群家伙可不会有机会在吃饱喝足后还上街闹事、对他们的恩人倒打一耙。”
艾诺克摇头,自嘲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懂,也对,你本来就不会懂。”
这时,伊莲娜倒是敏锐注意到了一个词,开口问道:“金雪矿?这是什么?”
约瑟夫被艾诺克连怼两次,竟也依然是没有生气的意思,脾气很好地笑呵呵道:“这个啊,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需要金雪矿,不过黑水工业就是要用它,听说圣殿也要用它,只不过以前都是从鲁法亚多公国那边采购的……所以我猜可能是那群厉害的使徒们需要用吧。这样的东西应该很重要,我们王国自己能生产,当然比受制鲁法亚多公国要好,从这一点上来说,黑水工业真的是我们王国的良心工业啊。”
伊莲娜心念微动:这种矿石竟然连圣殿也要用?那曾经负责圣殿物资的博林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看来这一次她跟着博林的确是跟对了。
谈话间,长长的走道不知不觉走完了。
在倒数第三间牢房前,约瑟夫停了下来,指了指挂在关押室窗口下挂着的档案夹:“瞧,伊莲娜女士,这就是我跟你提的那位来自梦比斯境的窃死者,霍恩·奥古斯塔斯。其实他虽然信仰不纯,但却没在我们王国做过什么,而且我也怀疑他是否真的能做什么,因为他真的太疯了,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着疯疯癫癫的胡话。不过也因为这些吓人的胡话,我们才必须得把他关起来,免得惊扰到了其他纯洁的灵魂。”
比起其他的杀人魔、屡次入狱的抢劫犯、狂热的邪神崇拜者们来说,这位真正的邪教徒霍恩·奥古斯塔斯的档案实在太薄太不够看了。
只见这档案上除了一些基础的信息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犯罪记录,看来就如同约瑟夫说的那样,这个窃死者完全是因为“太疯了”、“避免因为他的满口疯话惊扰了其他纯洁的灵魂”而被关进来的。
而也因为他实在太疯了,所以他哪怕是使徒、是令人闻之胆寒的邪神教会万物归一者的信徒,但他也没有用他的力量反抗抓捕,而是就这样被顺利地关进了关押室里,全程无人伤亡。
伊莲娜:这……你们窃死者还疯得挺和谐的?
伊莲娜稍稍向前两步,靠近观察窗,试图从那观察窗里窥探那令人好奇的窃死者。
但就在这一刻,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蓦然映在观察窗上。
“咦?”
伊莲娜被这冷不丁冒出的眼珠吓了一跳,而还没等她对此做出反应,艾诺克和约瑟夫就已经一左一右地同时按住她的肩膀。
“后退!”
他们沉下声,同时开口,就连语气都近乎一致。
伊莲娜呆了呆,颇感惊讶,但很快挣开两人的手,主动上前。
“伊莲娜!”
“女士!”
“没关系。”伊莲娜随意摆摆手,接着便向观察窗后的那双形状可怖的眼睛走去,好奇道,“我刚刚听到了——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当然,当然,我当然是在跟你说话。”观察窗后,那双眼睛的主人窃窃笑着,带着气音的声音像是不怀好意,“我就知道我会在这里等到你,我可敬的、可怜的、可悲的灾厄女士。”
第067章 灾厄女士
在听到窃死者的前半句话时, 伊莲娜还颇为惊讶,心中震动,没想到自己的行动竟然被人预测到了, 可在听到后半句后, 这样的惊讶又立时变成了无语。
伊莲娜道:“……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什么灾厄女士。”
“不, 你是!你当然是!!”关押室内,那个来自梦比斯境的窃死者立即拔高了音调,“你可以瞒得过生命, 但却瞒不过死亡!你以为鱼蜕皮之后就算是迎接过死亡吗?你以为蚕破茧后就算是迎来了新生吗?不!不可能!吾主注视着每个生命的死亡终路,当你还活着时,祂就已经看到了你的结局,所以哪怕你欺骗了生命,也欺骗不了死亡!世上没有人可以欺骗死亡, 没有人!!”
约瑟夫按住了伊莲娜的肩膀,难得强硬地将她向后推。
“抱歉女士, 看来这个窃死者今天实在是疯得厉害。”约瑟夫歉意道, “还请你离远一点吧,我们的关押室虽然防得住普通罪人, 但却很难防的住有手段的使徒。这位窃死者虽然已经疯了,但万一他突然想起点什么、对女士你做出点什么的话, 那就实在让我过意不去了。”
“他虽然疯了, 但话却不一定全是疯话。”艾诺克在一旁低声开口, “窃死者是离死亡最近的人,他们往往能通过他们信仰之主的眼睛看到他人的死亡, 所以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具备着预知的能力……甚至越疯的窃死者, 预知的死亡就越准确……只要你能分辨出哪些是疯话, 哪些是预言。”
预言?
伊莲娜心中越发好奇起来,道:“霍恩·奥古斯塔斯,是吗?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人?”
观察窗后的窃死者发出了嘶哑可怕的笑声:“你是生命,也是死亡,你是开始,也是结束!你是来自海洋深处的灾难,为了逃避痛苦而登上陆地,但你不知道,你所追逐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痛苦之源……你一直在真与假之间徘徊、试图寻找所谓的真相,但你不明白,唯有你在生命中迎来死亡的新生时,你才会得到真正的真相,你才会明白你从未离开,你才会知道你本就该在我们之中……想起来吧,我可悲的灾厄女士,快回到吾主的怀抱吧!”
伊莲娜认真听着,试图从这疯言疯语中分析出点有用的东西。
但事实证明她的脑回路跟疯子的脑回路相差甚远,因为她真的一点都没听懂。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艾诺克,一把将他拽了过来,试图找个参照物:“那你看他是谁?”
窃死者充满血丝的眼珠微微转动,声音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去:“哦,他啊,他是你脚下的石头,路边的野花,手上的珠宝,头上的王冠。但无论他如何变化、如何挣扎,他也只能是你作为灾厄的余波和点缀,成为你登上高处的石阶,这就是他的命运,他不服气也毫无办法。”说着,他发出了低声又恶意的嘲笑。
伊莲娜:所以这个窃死者的意思是,艾诺克注定是自己的踏脚石?
“你应该没有得罪他吧?”伊莲娜咋舌,侧头看艾诺克。
艾诺克叹了口气,没有生气,只伸手从伊莲娜手上拽回了自己的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