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了?全部?”
“对,全部。”
第059章 新的方向
刺眼的白炽灯下, 曾经在小会议室里出现的盛所长、刘组长,以及易文君、顾梦城等人,时隔短短的十小时后, 再度重聚一堂。
只不过这一次, 会议室内少了外敌共约会, 多了临云市使徒所的副所长, 也就是顾梦城的老大左思敏,因此会议室内看不见的硝烟减少了,不可言说的微妙却有增无减。
左思敏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 外貌看起来颇为普通,说不上美也说不上丑,但当她抬眼看来时,自有一种沉稳的气质内蕴,待人接物也是令人如沐春风, 与一股彪悍黑老大气息的盛所长截然不同。
而此刻,这位左副所长正坐在会议室的另一端, 不紧不慢地翻阅着这一次留海市连环杀人案的案宗。
她每翻动一页, 室内的气氛似乎就更微妙半分,会议室对面的盛所长的面色也就更难看半分。
顾梦城和刘组长被夹在这二位领导中间, 坐立难安,在这古怪气氛的裹挟下汗如雨下, 脸上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像是闯入上司们掰头现场的可怜小员工。
于是此刻, 整个会议室内,唯有当事人之一的易文君坐得最稳, 心下最安, 只自顾自埋头研究卷宗, 像是某种神经大条的单细胞生物一样,对会议室内的一切变化充耳不闻。
盛所长向易文君这边看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没对上易文君的视线,就好像昨天晚上那个深谙他心理活动、跟他共怼共约会的“聪明伶俐的小易”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盛所长看了又看,瞥了又瞥,最后当左副所长又一次翻动卷宗的时候,他心中的暴躁终于窜了出来,忍无可忍,在刘组长惊恐的目光下拍案而起,暴喝出声。
“左思敏,你够了吧?!你带人在我们留海市搜查,这是上级交给你的任务,我没什么好说的,但这次的连环杀人案是我们留海市的案子,跟你左思敏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们临云市的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一刻,盛所长整个人的头发和眉毛都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原本就凶恶的面容在暴怒的加持下,就像是能治小儿夜啼的恶鬼,吓人极了。
但在他对面,左副所长的眉毛都没挑一下,平静抬头看他,道:“盛所长,我还什么都没说。”
盛所长冷嗤一声:“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这种满肚子心眼的家伙准备干什么。你不就是想要说我们留海市使徒所工作不力,或者说我们这边使徒所的能力不足,所以要带人加入这个案件的调查吗?就连跳板都找好了,就是那边的小易,但我告诉你左思敏——不可能!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你临云市的人手再长,也没有伸到我们留海市这边的道理!”
“盛所长,你的话说完了吗?”左思敏啪地合上案宗,目光锐利起来,“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轮到我说了!”
左思敏举起手中的卷宗,冷冷道:“如今全国上下已经有百余名使徒失踪了。他们失踪的方式不已、时间不一、地点不一,留下的线索也是千奇百怪,令我们使徒所的人疲于奔命。再加上如今越发严峻的国际形势,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是一次针对我们全人类使徒的、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盛所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险些没把整张桌子烧了,“有话说话,别动不动上纲上线,我拦着你不让你搜查了吗?我甚至连共约会的人都没拦着,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现在我们说的是留海市连环杀人案这件事,那就好好说这件事!就事论事懂不懂?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想吓唬谁?哼,告诉你左思敏,我不吃这一套!”
“让你放眼国际形势、拓宽眼界就叫上纲上线?那好,那我说点你能听懂的——”左副所长也站了起来,与盛所长针锋相对,“如今全世界失踪的使徒已经接近三千余人了,我们东国的使徒虽然算是损失较少的那一波,但也有百余人失踪。
“在我们东国特殊人才的支持下,我们来到了留海市寻找‘最后的线索’,但奈何留海市是一个大型国际都市,交通复杂,常住人口更是达到了三千万人!想要在三千万人里找到失踪使徒的线索,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如今,新的线索出现了——你们留海市使徒所调查室的六名使徒,在调查连环杀人案时奇异失踪,这是近年来极少见的情况,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次失踪的调查员与全世界的使徒失踪案有一定程度上的关联,甚至很可能就关系到那位特殊人才告诉我们的‘线索’!
“所以我们临云市使徒所绝不会放过这次的案子、必然会参加这一次的调查!盛所长,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参与调查这件事,我这是在通知你,告知你我们临云市使徒所一定会插手!”
这位左副所长的话语与那位共约会的加尔文的话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盛所长瞬间气得脸色铁青。
“左思敏!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论级别,我比你高,论力量,我比你强,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能在我留海市使徒所这边作威作福,我告诉你,不可能!想都不要想!这就是我们留海市的案子,轮不到你插手!”
“盛所长,你的无知和狭隘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放你的屁!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老大!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啊!”
“左姐,没事的没事的,咱们不生气,不生气……”
两方老大一言不合,拍桌子瞪眼睛,气机升腾间硝烟弥漫,像是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直将顾梦城和刘组长这两位小弟吓得够呛,连连劝架。
而真正被夹在两方大佬中间的易文君,却对此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抬,只对着自己手上的案卷兀自沉吟。
就如同易文君最初猜测的那样,游戏中呈现在她面前的古堡死亡案,正是以留海市这次的连环杀人案为原型的。
在现实中,这次轰动全国的留海市连环杀人案里,一共死亡了十三人,如果易文君没有及时苏醒、从中逃脱的话,那就该是死亡十四人——这正好符合了莫城古堡最后留下的十四人。
并且游戏内,邪神使徒给众人预定的“全身扭曲”的死亡方式,也一定程度上契合了现实中那些被迫跳窗“自杀”的死者。
所以“对应”和“隐射”一说,是成立的吗?
也不见得。
因为除了死亡人数和死亡方式之外,现实与游戏间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说卡叶塔娜,这个小姑娘在现实中就没有对应的死者。易文君翻遍了此次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并没有看到哪个人如卡叶塔娜一样被雕成人肉雕花一样死去。
再有就是彭斯警长和加德纳男爵。
这两人,一个是与邪神教会暗中勾结、最后却被无情的邪神教会踹坑里的警员;一个则是因私怨对好友愤而出手,但却被当作邪教作祟蒙混过关,最后自身也死于邪神教会的家伙。
而他们在现实中同样没有对应的人物。
易文君翻了一遍,发现这次的十三位死者中没有公务员、没有体制内,也没什么“曾经富贵家道中落”的人,全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所以……这又是什么道理?
是因为游戏里的彭斯警员和加德纳男爵,并不是指“具体”的哪两个人,而是“象征”着某两个类型的人;还是说游戏副本不但是被系统“就地取材”了的,还被系统就地“魔改”过了?
这似乎也说得通。
毕竟,如果游戏里的一切真的跟现实对应得严丝合缝的话,那岂不是说这次连环杀人案的事件背后,还有个搅风搅雨的“邪神”吗?
可在现实里作妖的,分明是异种啊!
现实的“异种”对应游戏的“邪神”?
这根本不合理,也不合逻辑呀!
易文君很快在这番思考中说服了自己,认为这次的游戏副本虽然有“取材”,但果然还是“魔改”更多。
但即便如此,易文君仍然忍不住感到心中深处奇特的微妙。
——错觉吗?总觉得现实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吊诡了。
了解得越多,未知的越多。
见到的越多,恐惧的越多。
这个自己生活了二十三年的世界,似乎正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牵引她走向一个反直觉也反理智的真相……等等,那应该是真相没错吧?
易文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暂时中断了思考。
而这时,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争执也恰好走向尾声。
“左思敏我告诉你,别以为只有你们懂得打报告、只有你们懂得向上级申请,不就是写报告吗?这东西我也会!我跟你说,等到我今天一出这个门,我就立马把报告发上去,到时候,在上级的指示发下来之前,你们临云市的人别想在我们留海市作威作福!”
“那好,那就让我们看看是你的报告发得快,还是我们临云市使徒所的调查速度快——小顾,我们走!”
左思敏彻底收起了和善的表象,雷厉风行,掉头就走。
顾梦城无奈看了会议室几人一眼,只能紧跟而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大半个使徒所后,前方左思敏心中的气才算是消去一些。
她长长舒了口气,恢复和平日的和蔼面容,正要向身后的顾梦城下达指令,让她联系上此次临云市搜查小队的其他几人,让大家赶紧汇合去调查留海市的这起连环杀人案时,她突然听到顾梦城的声音惊讶响起。
“小文?你怎么也来了?”
左思敏回头看去,发现追上来的赫然是不知怎的被卷入这个案件的受害人之一,易文君。
左思敏知道易文君是临云市使徒所的一员,但她对易文君没什么印象,想来是天赋能力不够好所以从不出外勤的留守型使徒。
不过天赋能力的觉醒这种事,也不是大家谁能自我控制的,不存在“不努力”一说,而被莫名其妙卷入杀人案就更惨了,因此这位副所长见到易文君后,脸上的表情都更和蔼了,道:“原来是小易呀,你是来找小顾的吗?也行,我记得你们好像是好朋友,这次就抓紧机会好好说说话吧,不过也别耽搁太久,我们马上就要再出任务了。”
易文君摇摇头,并没有看顾梦城,而是看向了左思敏。
“副所长,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跟你们说。”
“哦?”
“是关于这次连环杀人案的。”
“……是吗?你说说。”左思敏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易文君故作犹豫:“我之前告诉盛所长,说我在从石室离开、登上城堡的天台时,看到有一辆车从古堡下方掉头离开了。当时天色已黑,所以我没看到车里的人是谁……但其实我看到了对方的脸,只不过以为我看错了……而且也害怕你们觉得我诬陷别人,所以才说没看清……”
这一刻,左思敏眉头紧皱。
她没有贸然指责易文君为什么之前不提供信息,而是直入主题,道:“你看到了谁?”
易文君叹了口气,像是不敢说话一样,将手机打开,调出了早上那一则关于联启集团的新闻,指了指这个大集团现任掌权者的年轻面容。
左思敏倒吸了口气。
“你确定吗?”左思敏沉声问道。
易文君轻声道:“我……不确定……”她嘴上说着不确定,但脸上却写着“不敢确定”的柔弱姿态。
易文君小声道:“我只是觉得,与其我们去城堡直接插手这个案件的调查,跟盛所长起冲突,还不如转而调查另一个方向,也算是分工合作了……”
此刻,易文君之所以拉出小赫伯特挡枪,并不是因为她在玩过游戏后就对小赫伯特怀有巨大偏见,觉得这家伙肯定就是那个勾结异种的人奸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事实上,易文君此举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避免临云市使徒所的人冲入城堡调查。
虽然直到现在,易文君都不知道城堡里藏着什么东西,但她可以确定那里绝对大有问题!而既然留海市使徒所的人那么想要对这件事大包大揽,那就让他们去调查呗,至于临云市的大家,还是不要去当炮灰了……至少把顾梦城给她留下!
而且易文君觉得自己说的也不算全然污蔑,毕竟小赫伯特·李这人,虽然目前只在游戏中被塑造成了一个带恶人,现实中反而风评良好,但这不代表易文君就真的相信他没有问题——对于这种大搞财阀的资本家,搞他准没错!
易文君可不会对资本家生出什么愧疚感来。
“副所长,你觉得呢?”易文君看着左思敏,摆足了“畏惧财阀却又心怀正义”的无知少女的姿态。
左思敏看着易文君,最后目光落在小赫伯特的照片上,沉吟片刻后,终于点头。
“你说的没错。”
左思敏若有所思,缓缓开口。
“或者……这的确是一个调查方向。”
第060章 从头再来
约定好去调查联启集团、送走左副所长和顾梦城后, 易文君看着她们的背影,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而这时,身后等待许久的沈淑姿也走了过来, 笑着说道:“谈完了吗?”
易文君回身看她, 点头:“是的, 说完了。”顿了顿, 她道,“多亏了你告诉我这件事。”
不然这群大佬开会吵架时,还真想不到要通知她这样的小使徒。
而如果她没能及时参加这次会议的话, 顾梦城肯定是要被左副所长拉去城堡调查的,到了那时,顾梦城这傻子估计也得是失踪使徒的一员了。
沈淑姿微微一笑:“没关系,举手之劳,哪用得着谢啊。”
两人并肩走在使徒所的办公大楼内, 向着沈淑姿管理的档案室走去。
“说起来,你觉醒了什么天赋?你是分到档案室的, 还是考进来的?”路上, 易文君没话找话,开始唠嗑, “你觉得管理档案室这个工作无聊吗?”
沈淑姿笑道:“我的能力很没用的啦,就不告诉你了, 免得你笑话我。”
“我怎么会呢?”易文君惊讶。
沈淑姿只是摆手:“反正不会告诉你啦!总之, 管理档案室这个工作是我主动考到的, 因为我真的很想要为大家出一份力呢……只可惜我觉醒的天赋能力没什么用,平时也只能在使徒所里帮大家打打下手, 不过还好, 管理档案这个工作听起来枯燥, 但对我来说还是很有趣的,我自己也挺喜欢的。”
易文君点头:看来又是一位文静型选手了,不愧她“淑姿”的名字。
“原来你真的喜欢跟文字打交道……啊,对了!”易文君突然想到什么,“你既然喜欢文字,那你看过音乐与戏剧之神的公开资料了吗?”
沈淑姿点头:“当然。”
“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吧。”
“还好?”易文君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我觉得这次的神典编纂所没写好这个神话。”
“是吗?怎么这么说?”沈淑姿饶有兴味地看了过来。
易文君看着沈淑姿,本想要说“神典编纂所对这个神话故事有很多东西都没写清楚”,但顿了顿后,她换了个切入点:“你还记得我们太阳系神话故事的主旨吗?”
沈淑姿点头:“是‘去人格化’。”
易文君继续问道:“那你觉得这一次的这位音乐与戏剧之神怎么样?”
“是‘音乐’与‘戏剧’两个概念的集合体。”沈淑姿回答,“祂的初始身份是歌者,祂的人生旅程极具戏剧,因此在神话故事里,祂以这两个概念成神,而对现实的我们来说,祂则是‘音乐’和‘戏剧’两个概念的具象化——很符合我们对神话人物的认知。”
易文君摇头:“对,因为祂的经历太复杂了、太离奇了、太戏剧化了,几乎在一生内将所有耸动和狗血的故事都集于一身,所以祂看起来就像是‘音乐’和‘戏剧’两个概念的化身、一个牵强附会的假人,而不是具体的人……也算是在另一个意义上符合了‘去人格化’的理念吧。”
安洁莉卡出生时的预言、出生后的偷龙转凤、年幼时的草根崛起、成年后的背德之爱、最后为了王国投向起义军,实践预言大义弑亲、还有她人生最后的挽歌、以及站在断头台上却连刽子手都无法对她下手,等等,可谓是要素齐全。
易文君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人生。
“但认真来说,这个故事对整个太阳系神话故事的塑造,其实是走偏了的,因为你想想——对于下一个神来说,编纂所又要怎么去编写?又该怎么符合祂们的神职和定义?”易文君说,“我认为,如果想要彻底贯彻太阳系神话故事中的‘去人格化’的理念,就应该像塑造正神那样,将这些从神塑造成一种绝对的概念。越复杂越好,越不可理解越好,离人们越遥远越好……你觉得呢?”
沈淑姿微笑着,轻挽耳畔的长发:“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想这样做呢?也有可能他们就是做不到呀。”
易文君:“什么意思?”
沈淑姿笑道:“我们人类本来就是被环境、文化、还有普世价值观塑造成现在的样子的,它们就是我们灵魂和思想的一部分,所以我们无法从特定的环境与价值观中脱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们从小听过的、看过的、了解的、创造的神话故事与神话人物,就是具备自身性格的,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如何才能凭空塑造出一个既能够承载‘概念’却又不具备‘人格’的‘人物’呢?不行的,我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故事,我们无法做到认知以外的事,所以我们只能运用语言的艺术将祂与人类的距离拉远……这就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所有。”
“不一定。”易文君说,“像是解释自然现象那样解释神灵不就行了?就像是对那几个正神的诠释一样——生命是来自能量的演变,是以熵变为具体方式的进化和适应过程,即,生命的本质是过程,掌控此规则及此过程的神灵,即为生命之主。看,生命圣典的开篇就很合适。”
沈淑姿笑着摇头:“文君呀,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特意将生命之主塑造成这样的,而不是他们只能写到这种程度呢?现在的太阳系神话只编写到第三版,到了第四版第五版后,可能事情就会发生变化了哦。”
沈淑姿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易文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一刻,易文君停下脚步,震惊看她,讶异道:“等等?淑姿你的意思——难道你是——”
难道沈淑姿竟然会是那个神秘的神典编纂所的人?!
“没有啦。”对此,沈淑姿只是笑着摆手,神色狡猾,“我只是有点内部消息而已……文君,不要太相信神典编纂所哦!连他们自己都不能全然相信自己,所以你更不能迷信权威呢!”
“……这样吗。”易文君惊讶挑眉,若有所思。
这时,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脚下的路走完。
易文君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头顶档案室的门牌,明白到了告别的时候。
“那我这就先走了。”易文君对刚刚关于神话和编纂所的讨论绝口不提,道,“对了淑姿,你有认识什么会催眠的人吗?”
“怎么了?”沈淑姿好奇发问。
易文君说:“有点东西我想借助一下催眠的手段……”既然心理暗示不能在游戏中生效,那她就干脆玩个大的!
反正她一定要打出第二个结局!
易文君若无其事地笑:“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啦。”
沈淑姿没有起疑,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办公室道:“那边有一个叫小周的使徒,他刚好会一点催眠……文君,要我陪你去吗?”
易文君谢绝了沈淑姿的陪同,按照她所指的方向,进入了不远处的办公室,果然找到了一个叫小周的使徒。
听到易文君是沈淑姿介绍来的,小周显然有点惊讶,但他很快回神,爽快应下:“行,催眠是吧?你有什么要求?要对自己催眠点什么?提前说明,我的能力不太行,维持不了太久的。”
“没关系,我也不需要维持太久。”易文君缓缓说,“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当我说出‘游戏开始’的时候,我会在半个小时内只记得常识,并忘掉关于‘易文君’的一切。”
“一切?”小周显然是被易文君这个奇特的要求惊住了。
“没错,一切。”易文君说。
破而后立!
就像沈淑姿说的,人是被环境、文化、还有普世价值观共同塑造成现在的样子的。
所以,既然“易文君”的灵魂已经定型,无论进入多少次游戏都是“重蹈覆辙”……那就干脆抛弃“易文君”,从零开始!
这一次,她一定要得到一个新的结局!
闷热。
抖动而封闭的空间内,充斥着无数古怪气味。
她睁开眼,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截奔驰的蒸汽火车车厢内。
车厢拥挤而憋闷,空气非常差劲。她皱眉看着这一幕,下意识觉得这跟自己生活的环境相差甚远……等等,她生活在什么环境?
她仔细思考时,却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掉了!
而更奇怪的是,她对这件事竟然并不慌张,就好像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奇怪。”
奇怪的地点。
奇怪的自己。
她目光扫了一圈,蓦然注意到车厢另一头正有人对她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这里!这里!”
那人站在拥挤车厢的另一头,用力向她招手,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他认识我?那他怎么没有跟我坐在一块儿?”她心中奇怪,“而且他连挤进车厢、挤到我面前跟我说话都不肯,所以他其实跟我没什么交情吧?”
她略作思考,想了想自己此刻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很快做下了一个保守的决定——
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反正车厢里这么多人,没看到才是正常的。
不过自己到底是谁呢?
她起身,提着行李箱就要找一个洗手间。
但下一秒,她手上的行李箱一重。
“这位美丽的女士,你是要去补妆吗?”
她侧头,看到自己身旁靠窗的座位上坐了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此刻正望着她,向她露出奇怪的笑容,手掌按在她的行李箱上,声音是奇怪的黏糊糊的感觉。
“不,女士,不要这样勉强你自己,这一路已经走得很艰难了,你大可安心去补妆,我会帮你照看好行李的。”
她好奇打量这个男人,发觉这个男人跟车厢里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他脸上的粉太厚了,就像是为了掩饰什么。
她眨了眨眼,冷不丁道:“你好像长得很好看,为什么要扑这么厚的粉?它将你的脸和英俊都遮住了,你难道不为此感到遗憾吗?”
这一刻,男人双眼圆睁,震惊看她,倒吸了口气。
而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讶道:“哇!原来你竟然还有一双桃花眼?看来你真的长得很好看——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的脸?你难道没有听到你的脸向你抗议的声音吗?!”
男人脸上的粉很厚很白,看不出太大变化,但他的脖子却在这一刻红透了。
“我错了,老大我不该调戏你的,放过我吧……”男人捂着脸,“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快去吧,我在这里帮你看行李……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真的……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