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的观察能力也不弱,可要像刚刚一样一眼就看出别人的身份,还是有些困难的……难道说这也是游戏角色的自带能力?
有点厉害了!
易文君不动声色,微微颌首,在这个男仆的带领下挤过好几截铁皮罐头后,无声来到另一截车厢面前。
一踏入这节车厢,易文君便恍惚间感到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明明身后就是人挤人人挨人的铁皮罐头,闷得人瞬间能冒出三层热汗来,可仅仅是一步之隔的此地,车厢却蓦然变得宽敞明亮起来——
只见此刻,微微凉风吹拂从长而空的走廊吹过,令易文君耳目一新,而在这条长长走廊的一侧,也不再是易文君熟悉的密密麻麻的人或车座,而是代表着隔间的数扇小门。
易文君数了数,发现一节本可以挤下一百多两百人的车厢内,此刻却只有八扇门、八个隔间,并且在这八扇门上,全都有精致花纹浮现在门扇的每一个细节与角落,好似是务必令每一个到达此地的人都能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装逼”。
易文君:“……”
这就是商务车厢的雏形?
不过这熟悉的作风……真是令她想到了不太妙的人物呢。
易文君心中暗叫不妙,面上却平静地跟男仆踏上走廊,上前两步,冷眼看一旁的男仆轻轻敲了102的车厢隔间门。
“主人,克里斯汀女士已经到了。”
“进来。”
“是。”
男仆推开门后,站在门口没有动。
易文君试探上前,走入这个甚至自带书桌的隔间门内。
而接下来,还没等她看清这个装潢雅致的车厢里到底坐着什么人物,身后,隔间门咔哒关上了。
易文君:“……”
越发有地下党接头的味道了,难道自己这次的身份又是间谍之类的人物?
不,冷静点。
仔细想想,她的每次游戏开局后其实都有非常奇妙的身份走向,比如说第一个副本是从身世不明的孤女摇身变作神秘生物人鱼,第二个副本更是从歌姬跨到了间谍!
所以别看目前的“接头”显得这么鬼鬼祟祟的,但说不定自己的真实身份反而是个普通的家庭教师呢?
正这样想着,书桌后,一个熟悉的人转过身来——赫然是易文君上周目见过的朱尔斯王子!
只见此刻,这位曾经英俊不凡的王子殿下脸色十分难看,眼底一片青黑,像是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了,而与此同时,他似乎还多了个搓揉手指的坏毛病,一边在车厢内吞云吐雾强打精神,一边有些焦虑地用左手大拇指摩擦食指指节。
也正因为这些小细节,哪怕此刻的朱尔斯王子将他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但易文君还是感到这位王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与颓废感扑面而来。
“克里斯汀女士,我们马上就要到莫城站了。”从焦虑的朱尔斯的口中,易文君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你是我们王都曾经最有名的宫廷礼仪教师、是被我父王亲口夸赞过的有礼之人,更是我从小就敬重的老师,有将近十年的师生情分,所以这一次的莫城之行,我避开了所有人,却唯独带上了女士你……克里斯汀女士,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易文君:“……”
还真是老师啊?
而且还是上副本一周目没能见到的宫廷礼仪教师克里斯汀?
可是听说克里斯汀已经年近四十,为什么她却感到自己的身体这样有力?
等等,如今的情况……她该不会是——
易文君脑中数个线索串联,蓦然闪过某个猜测,心内掀起惊涛骇浪。
但在面上,她迅速捡起了自己一周目学习的宫廷礼仪,用矜持的语调说道:“我明白。”
朱尔斯王子显然松了口气:“这就好,女士,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将你送到莫城并非是因为对你感到不满,更不是想要斩断你我的师生情谊,而是因为我想要在波云诡谲的王都内保下你。如今王都形势严峻,那些曾向我格雷斯王室俯首帖耳的野心家终于在父王死后暴露了他们的可耻面目,对我步步逼迫,甚至胆大包天地试图怂恿教会剥夺我的继承者地位……抱歉,我好想说太多了,请忘了吧。”
朱尔斯抹了把脸,神情颓废而不失英俊,愤怒之中又不乏坚毅与希望。
总而言之,演技满分。
易文君对此呵呵一笑:装什么呢垃圾男人?你不就是故意说这些话的吗?用人手段一招鲜吃遍天是吧,就只会天天卖惨拉关系,真想知道你对男人是不是也这么说。
易文君心中鄙夷,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出忧虑,叹了口气,道:“如今殿下的心思,我都明白,如果不是我实在人微言轻,我也真想为殿下你排忧解难。”
朱尔斯动容,感动地看着易文君,道:“克里斯汀女士,有你的这份心就已经对我是莫大的宽慰了,不过请你千万不要为我冒险,接下来就安心在莫城当卡叶塔娜的老师吧。
“莫城距离王都遥远,暂时不会被王都混乱的局势裹挟,而且卡叶塔娜对你仰慕已久,上次的王都一行也对你印象深刻,所以她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请你就此在莫城安心住下吧。”
“那你呢?”易文君故作担忧。
朱尔斯苦笑一声:“我?我自然是在见过我的小堂妹卡叶塔娜后就要回到王都了……真希望这次向卡叶塔娜借兵顺利啊……”
易文君:好的,看来这男人唧唧歪歪一大堆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原身劝女伯爵卡叶塔娜借他兵力,扶持他在这种混乱局势里上位了。
不过,胡克二世死了?
他不是邪神教会的圣徒吗?她上个副本里杀他可费劲了,怎么这副本里开局就死了?
还有,现在的她……真的是宫廷礼仪师克里斯汀吗?
易文君套出朱尔斯此行的目的后,心思就已经飞走了。
接下来,她三言两语地敷衍掉朱尔斯,离开隔间。
隔间门口,男仆木立不动,半点没有送易文君回到原车厢的意思。
而易文君自己也没准备再回去挤罐头,而是在上等车厢内就近找了个洗手间进去,反手将门关紧后,便对着镜子打量起了自己的脸。
此刻,出现在洗手间镜子里的人,赫然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美妇人。
只见美妇人额角眼下都已生出显而易见的细纹,并且穿着十分庄重的黑色长裙,按理来说应该非常老气才对,但事实上,她实在生得美貌,哪怕老了,顾盼间也仍有一番说不出的风情与成熟韵味,美得令人迷醉、令人叹服,也难怪最开始的那个气泡男被迷得昏头转向的。
易文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抬手,按在脸上,摸到了一层不明材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能是某些药材和胶质的混合物,但总归不可能是自己的脸皮。
——这张脸是假的!
她果然不是宫廷礼仪师克里斯汀!
那她此刻是谁?
为什么她要顶替克里斯汀的身份去往莫城?
这一刻,易文君目光转向了自己一路上紧紧抓在手中的行李箱。
第047章 夜莺案
易文君将沉重的行李箱轻轻放在地上, 脱下不方便行动的皮手套就想将行李箱打开。
但结果手套一脱,易文君就立即发觉了不对。
她抬起双手,诧异打量, 发觉自己此刻的手指竟十分粗糙, 骨节粗大, 不但右手虎口与手掌内侧都有一层厚厚老茧, 甚至在指甲尖端还有隐隐的青红色,很像是沾染了某些植物的汁液后没有洗净。
易文君心中狐疑,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仔细搓洗, 但一遍洗完后,易文君定睛一看,发觉指尖的青红色竟依然未褪。
“像是长年累月地接触某些东西后的色素沉淀……”会是什么呢?
不过也难怪原主要戴着手套了,否则只要一看这双手,就能肯定她绝不会是宫廷礼仪师。
话说回来, 如果说原身粗大的指节、虎口手掌上的厚重老茧,以及比牛还大的力气, 都代表着这具身体并非养尊处优的人而很可能是经受过长年训练的战士, 那原身指尖青红色的色素沉淀又代表什么呢?
易文君暗暗记下这个疑点,转身开箱。
为了避免触发箱子里可能会有的陷阱, 易文君重新戴上手套,小心地在箱子里迅速翻找了一下, 发现箱子里除了几套日常衣物外, 最多的就是手套——白色的手套, 黑色的手套,皮革的手套, 蕾丝的手套……从颜色到款式, 几乎所有易文君能想到的手套, 这里全都有!
“奇怪……”
怎么这么多手套?
难道手套除了掩饰原身的身份外,还有别的作用?还是说原身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手套爱好者?
没有答案,易文君继续在箱子里搜寻摸索。
但接下来,哪怕她快把行李箱倒空了,她也只能翻到一些再普通正常不过的衣物、数不清的手套,和一个包裹着单片眼镜的眼镜盒。除此以外,一无所获。
易文君捏了捏衣服,又摸了摸行李箱,发现衣服与行李箱内都并无夹层;紧接着,她一一查看过这些款式各异的手套,发现这些手套里毫无夹带;之后,她打开眼镜盒将单片眼镜戴上仔细打量过,但单片眼镜的款式虽然很潮,但它的确只是普通的老花镜而已;最后,易文君将一切又塞了回去,提了提箱子,发现行李箱虽然沉重,但与箱内无数的衣物和手套重量相当。
——毫无破绽!
无论是谁来翻找这个行李箱,都不会得到任何有效线索,都不可能猜想得到原主的身份有异!
要不是此刻脸上贴着的奇怪东西明明白白告诉了易文君,她此刻的身份绝不简单,易文君几乎也要以为自己这回扮演的角色真的是单纯就是宫廷仪礼师克里斯汀了。
易文君直起腰,皱眉思考,没有答案。
“算了,抓紧时间。”
遍寻无果后,易文君无奈下,果断请出了场外救援:谎言之回声!
“回声,告诉我——这个箱子有问题,对吗?”
水晶球微微发烫,肯定了易文君的猜测。
“果然有问题……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易文君发觉自己实在啃不动这个无懈可击的行李箱,于是她只能继续请出神器,准备用排除大法将行李箱的东西一一询问过去。
可就在这时,洗手间外敲门声响了起来。
“你好,里面的先生或女士,你没事吧?”
或许是易文君在洗手间内耗费的时间太长了,又或许是有人对她的行为进行了投诉,乘务员唯恐这节车厢的尊贵客人们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很快就来到洗手间的门外用力拍门。
“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客人?”
听到门外的焦急声音,易文君眉头一皱,将谎言之回声塞回装备栏,迅速扣好行李箱,接着又对镜子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后,这才打开门,对着门外的乘务员轻轻摆手。
“不,不必了,我没事,只是一想到王都的事,我,我就忍不住——”易文君发出哽咽的声音,说不下去了,连忙抽出手帕,按了按毫无眼泪的眼角。
乘务员这才恍然,脸上露出理解表情,也以同样的忧虑表情叹了口气:“我能理解夫人你的心情,如今的局势的确严峻,平民车厢的那些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他顿了顿,可能是不好意思说出“逃难”这个词。
但很快的,他精神振奋,说道:“不过我觉得事情远不至于严重到这一步,因为我一直坚信,我们敬爱的朱尔斯王子一定能够力排众议、成功继承胡克二世陛下的意愿,让我们东奥雷王国重振辉煌!所以在此之前,还请夫人你也一定要心怀希望啊!”
乘务员的话语十分乐观,殊不知就在这节车厢的另一端,他口中敬爱的朱尔斯王子正坐在隔间内愁得快要把他自己揪秃头了。
易文君原本遮住眼睛的帕子遮住了唇角,唯有声音依然忧愁不消:“希望如此……对了,车上有最新的报纸吗?虽然我知道我的力量可能做不了什么,但我还是想要知道我曾经美好的家园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当然,夫人请稍等,我为你拿来。”
“不不不,如果有报纸和休息室这样的地方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请告诉我该往那节车厢走,我去坐一坐就好。”
“没问题!”
乘务员半点没有起疑心,很快就给易文君指了一节专供贵客休息的车厢。
易文君毫无异色地走了过去,找到报纸架,在一旁坐下,随手取下了一份离她最近的报纸,展开一看——
[东境线局势越发严峻,可耻叛军连夺两州,大量灾民涌入王都,声称叛军疑似有北国雇佣军助阵,前日,哈里斯伯爵已对北国的无耻行径发表了严厉谴责,要求北部诸国即刻停止支援叛军的行径]
[鲁法亚多公国为萝西公主的惨死再度于国际提出抗议,要求我国就此事给出更有说服力的解释与声明]
[近日王都局势越发严峻,为安抚大众,圣徒频频现身人前,代表教会表示圣主绝不会抛弃众人]
[西奥雷王国在国际上对我国的“夜莺案”发表了不恰当评论,现朱尔斯王子已代表我国向西奥雷王国发出严肃抗议,要求西奥雷王国对此事进行公开道歉]
每一条新闻,每一行字,都在叙说着如今东奥雷王国的混乱局面和它的内忧外患。
但易文君的目光却迅速锁定了“夜莺案”这个词。
——夜莺案?这是什么?
——这会是上个副本里,属于安洁莉卡的剧本结局与后续吗?
——在那个没有玩家的“初始结局”里,安洁莉卡到底做了什么?
易文君呼吸一滞,不动声色,将这份报纸迅速浏览一遍后,像是失去了兴趣似的,将它随手放回报纸架,紧接着,她又状似无意地在报纸架的角落里,选了一份日期更靠前的报纸,将其展开,迅速扫过,飞快锁定了一篇相关报导。
[……如今离夜莺案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天,但如今我依然无法忘怀那位王国夜莺临死前的那一首歌,以及那天山呼海啸般为她求情的声音……]
[……我还记得,当这位刺杀了大家敬爱的胡克二世陛下的刺客被推到砍头台时,所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一幕,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曾深受陛下眷顾的女人害死了大家深爱的国王……]
[……那时候的大家面目扭曲,口中发出了愤怒叫嚣与喝骂,说绝不能放过这个叫做安洁莉卡的人,甚至一些激愤人士更是冲上台,意图将那位曾经的王国夜莺置于死地,但他们很快被卫队阻拦……]
[……之后,审判官面对愤怒的人群宣告了这位夜莺的罪名与死刑,最后,当审判官询问这位一言不发的女士最后还有什么认罪之言时,她只说了一句,“我想最后再唱一首歌”……]
[……无法想象,难以置信……在这位王国夜莺的歌声面前,所有的文字都如此无力,所有的想象都如此苍白……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我根本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这样令人动容的歌声……这是来自王国夜莺的绝唱,这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再不会有过的悲痛与感动……]
[……她的歌声带着无上的魔力,直击心扉,令听者无不为其潸然泪下。她没有落泪,她是如此地平静,但一曲过后,所有人憎恨她的人都不由为她痛哭,所有敌视她的人都相信她在这起事件中的无辜……他们再次激愤起来,但这一次却是为了向刽子手留下她的性命,甚至铁石心肠的刽子手都难以对她下手……]
[……最后的她是自尽的。她不顾众人的哭声和阻拦,撞上了刽子手的刀,平静逝去……在她死后,王都三日都有哭声,而我,我只要一想到当时安洁莉卡女士的面容,也忍不住为这样的悲惨遭遇而落泪……]
[……是的,我相信这位可怜的女士必然是无辜的,我相信她是必定是被真凶推出的顶罪者,我相信能够唱出这样无暇歌声的她一定有一颗纯洁无暇的心,因为即便是在最后时刻,她还在以歌声告诉我们她的人生并无遗憾,告诉我们她已经无悔地迎来了自己的结局,可难道我们就不该对这一切感到悔恨与愤怒了吗?]
[……为什么要让一个柔弱的歌者以谋害国王的暴徒之名死去?为什么要让一个无辜之人遭受这样的污蔑和结局?绝不止是我,我相信所有人都在心中愤怒,但所有人却都只能沉默……责怪他们吗?或许吧,但如今我的心中只有深深的悲哀……]
[……如今砍头台的血迹早已被新的罪人之血所覆盖,而那曾经的歌声也早已经消失了,时间持续向前,一切一如往常,人们还是要继续活着……]
[……我已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唯以此篇,纪念最无暇的王国夜莺,安洁莉卡。]
易文君对着这篇长长的报导,默然难言。
而与此同时,休息室的角落,关于夜莺案的窃窃私语也在进行。
“……真不敢想象,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暴民!如果不是那个可恨的女人,我们东奥雷王国的形势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又何必逃往莫城那种危险又偏远的乡下地方?”
“嘘!小点声,什么逃不逃的?我们只是去莫城探亲的,你忘了?”
“哼,有那么多去莫城‘探亲’的人吗?你瞧这火车,往日里去莫城的人甚至半个火车都装不满,如今车里却挤挤攘攘的,就连我们这等身份的人也只能在普通座……你管这叫探亲?你说给王都里的人听听,看他们谁会相信?!”
“唉,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那群可恨的乡巴佬不知怎么的,竟然突然多出了那么多使徒,令东境线的战斗一败涂地,就连哈里斯伯爵都惨遭毒手,以身殉职……如今继承爵位的,是哈里斯伯爵的兄弟马库斯·哈里斯,但我看这个小子啊……难啊……没瞧见那群地方贵族疯一样地涌进王都吗?如果不是感到了性命的威胁,他们怎么舍得抛弃他们的领地?”
“哼!可恨!现在王都的局势一塌糊涂,我们这样等级的贵族都只能南下莫城这样的地方去避难了……如果陛下还活着,事情必然不会发展到这一地步!所以说一切都是那个罪人的错!可恨那群王都的愚民还以为这个女人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他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这个罪人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陛下这样伟大的神眷之人怎么会轻易死去?!如果这个罪人是无辜的,为什么还会有一群叛军来营救她?甚至如今竟还有人在报纸上不停抗议、想要证明这个罪人的无辜?可恨!可恨!这些动笔杆子的暴民,就也该统统杀了!”
“小点声,小点声……”
“还有兰斯伯爵,这位可敬的近卫团首领。在国王死后,他也不见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老兰斯伯爵雅各布,也在当晚为了保护国王而丧命……太悲惨了,太悲惨了!想来从此以后,兰斯伯爵之名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酷的事?曾经辉煌的兰斯家族就此消失,而王都里的那群愚民竟然还在讨论那个罪人是否无辜?愚昧无知!不可理喻!”
“冷静点,好了别说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同伴的极力劝阻下慢慢平息。
易文君将手中的报纸慢慢折起,放回报纸架上,耳畔仿佛又回荡起了那首熟悉的歌。
……
[不,没什么,不,我一点都不后悔,无论人们对我好,或是对我坏,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的忧愁我的快乐,我再也不需要它们……]
[扫却那些爱恋以及那些颤抖的余音,永远扫却,我要从零开始……]
[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我的生命我的快乐,将从今天起,要与你一起重新开始。]
第048章 新的挑战
第二天清晨, 六时二十四分,莫城到了。
火车停靠站台,人流如同洪水一般从拥挤的车厢内倾泻而出, 令这个本就不够宽敞的站台越发显得拥堵, 一时间人仰马翻, 各种混乱的声音齐响。
易文君安然站在最后, 静待这汹涌的浪潮散去后,这才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火车, 离开站台,像是每一个第一次来到莫城的人那样,打量这座东奥雷王国最南面的城市,莫城。
在易文君的眼里,这座城市实在是先进与落后并存。
明明城市里已经出现了蒸汽火车甚至蒸汽飞艇, 那从工厂烟囱里冒出的黑烟也是遮云蔽日,一派由实业工厂蒸蒸日上的景象。
但在马路上, 最常见的却不是轿车、公交、自行车等工具, 而是由两个车轮组成被人力或马力拖着跑的双轮客运车,人们身上的衣服也是两极分化严重, 要么是整洁漂亮款式新颖、要么是灰沉暗淡刚好蔽体。
路边,曾经只有贵族城堡里才能见到的电灯, 早已挂满了每一条街道, 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将清晨的天空彻底照亮, 但易文君远远瞥了一眼,发觉除了正常的招牌灯外, 最闪亮的, 还得数街道尽头那一片暧昧的红灯区。
易文君:“……”
看热闹的心, 蠢蠢欲动。
不过算了,还有一个朱尔斯王子在一边看着呢,而且自己目前的身份也没有摸清,可不能这样轻易崩了人设。
这样想着,易文君很快上前,与车站外等待的男仆会合,登上了朱尔斯王子的轿车,一同去往了莫城伯爵的城堡,一路都是无营养的垃圾话。
半小时后,轿车停在了熟悉的古堡前,易文君自动屏蔽了朱尔斯的卖惨,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座与她记忆中毫无区别的城堡,以及城堡北面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谁都不会想到,在这样美好的假象下,是难以言说的扭曲丑恶与阴谋。
而如今的她,正是为了探索这件阴谋而来!
易文君在朱尔斯身后下了车,跟着朱尔斯一路进入古堡。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面前,易文君一眼扫过,发现城堡内除了年幼的女伯爵卡叶塔娜之外,一切曾经的眼熟面孔竟然都还在——管家卡尔斯、女仆长赫西、女仆玛丽安,等。
这些都是易文君熟悉的面容,然而此刻,这些或是阴沉算计或是飞扬跋扈的面容,都苍老了许多,并且被一种礼貌又不失热情的笑容取代,似是务必要让易文君这位“来自王都的宫廷礼仪师”感到宾至如归,完全没有面对“孤女伊莲娜”时的轻蔑傲慢。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易文君感到了说不出的好笑。
“卡叶塔娜,我的妹妹,我可爱的小姑娘,我们已经分别一个月了,如今你还好吗?当初宴会上的事吓到你了吗?我至今还记得当父王突然倒下时你苍白的面色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唉,我很抱歉让你遭遇了这样的事,如今的我也不是刻意提起你的悲痛记忆,只是卡叶塔娜,我可怜的妹妹啊,你现在是莫城伯爵,是唯一一个能够维系伯纳德家族荣光的人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一定要勇敢面对这一切,而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帮你的,好吗卡叶塔娜?”
三言两语间,朱尔斯就似乎与卡叶塔娜结成了“伯纳德家族”阵线,而原本要向卡叶塔娜求兵力支持的他,也似乎成为了那个唯一能够支撑卡叶塔娜的血脉亲人。
易文君看得一阵侧目,发觉这男人说话是真的很有一套,假的说成真的黑的说成白的,放现实世界里也肯定是一代PUA大师。
卡叶塔娜神色木然,精致的脸蛋如同木偶般空洞,盯着朱尔斯好一会儿后,这才缓缓点头。
朱尔斯被这双无机质的眼睛盯着,心里也有点怕怕的,但在面上,他笑得无懈可击,热情地又为小伯爵介绍起了易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