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易文君突然说不下去了。
隐约间,易文君感到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似乎更糊涂了一些,许许多多奇怪的问题涌上心头,让她一时间理不清思绪。
于是接下来,黑暗的隧道内一片死寂,只有急促的脚步声与沉重的呼吸声。
易文君跟在扎克雷身后,在有无数岔道口的隧道内七拐八拐。从身后逐渐远离的呼喝声和脚下隐约的水流声可以听出,他们两人现在的确正在远离庄园,向着香波河的方向而去,也就是说他们脚下的通道是正确的。
可这一点无疑又给易文君带来了更多疑问:面前的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安东尼奥?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安东尼奥庄园地下有一座地牢、怎么会知道这条隐秘又复杂的隧道?
这样复杂的道路,绝不是一时片刻就能熟记于心的,有好多次连易文君都要走迷糊了,以为自己又绕了回去,可面前的人却目标明确,判断清晰,就好像他早已在这里走过了千百遍,将这里的一切都烂熟于心……为什么?
面前这个人的灵魂意象,明明就是扎克雷没错啊!
还是说扎克雷其实早就跟安东尼奥在暗中有过联系,只是一直没有暴露人前?
不,似乎也不仅如此。
昨天晚上,当易文君来到庄园赴约,发觉不对,站在庄园门口不肯轻易进入时,扎克雷为了打消她的怀疑,就说过“这件事不能在外面说,我们白天说过的,还记得吗”这样的话——而在脱衣舞男俱乐部时,安东尼奥的确跟她强调过这件事。
可当时明明只有她和安东尼奥两个人,扎克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之后,在地牢里她第一次苏醒时,扎克雷曾呵斥过她,说“白天的那番话,你根本没有听进去”。
当时的易文君只以为扎克雷是口误,认为扎克雷口中的“那番话”指的是两人在庄园里第一次交谈时,他向她暗示胡克二世身份有异而她没听出来这件事。
可如今再想,当时的扎克雷或许并不是指胡克二世的身份,而是指白天安东尼奥那段“命运天平”的比喻,和让她不要轻易使用能力的告诫……
奇怪,奇怪。
真的太奇怪了。
为什么她跟安东尼奥单独的对话,扎克雷却这样了解?
难道说会是狗血的双重人格梗?
可这不对。
在灵魂视角下,灵魂意象是做不了假的,他们分明就是两个人!
而且这对兄弟这样熟悉的违和感,也让易文君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对莫妮卡死亡内情不可思议的了解——
当年莫妮卡死亡时,他们分明并不在现场,可事后,他们当听到莫妮卡的死讯时,一没有过分惊讶,二没有展开深入调查。之后,他们不但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还对莫妮卡真正死亡的原因心照不宣?
为什么?到底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这三个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易文君试图深入思考,但她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思考,因为运动并不是安洁莉卡的强项,也不是易文君的强项,所以当她在隧道内进行了这番高强度的疾走后,如今的易文君只感到自己气喘吁吁,大脑缺氧,一片空白。
别说思考了,那都是虚的,她现在只想赶紧走到头,好好休息一下喘口气。
恍惚间,易文君嗅到鼻尖越发浓烈的血气。
她艰难抬头,困惑问道:“你受伤了?”
演戏还要这么逼真的吗?
前方的人沉声道:“没事。”
易文君便没有多想,以为自己这是运动过度导致的嗅觉感官放大,这才会闻到什么都觉得强烈。
“有人说运动会降低智商……看来这是真的……”易文君苦中作乐,“一运动起来,大脑的供血就不足了,就只顾得了本能顾不了思考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运动……宅一点好啊!宅一点聪明啊!”
胡思乱想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道路走到尽头,扎克雷不再向前,而是顺着楼梯向上,一个用力,推开了顶上的盖子。
这一刻,簌簌的灰尘与朦胧的天光一同落入狭窄的洞口,照亮了扎克雷的身影。
易文君抬起头,黎明中,她看到扎克雷向她伸出手,黑色的眼睛是火焰烧灼过的透亮。
“快!跟上我!”他声音急促,呼吸沉重。
易文君这才回神,气喘吁吁地抓住扎克雷的手,借助他的力量爬上地面。
——这下可算是结束了吧?
易文君头晕脑胀,肺部像是火烧一般,艰难喘气,想要问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但没等易文君开口,扎克雷又将瘫坐地上的易文君一把拽起,神色冷肃:“不要停下!继续走!”
——还要走啊?!
易文君试图发出严正抗议,呵斥扎克雷这演戏还要跑马拉松的无耻行为。
但下一刻,易文君就看到扎克雷皱眉看她,像是困惑般发问:“你这就跑不动了?”
易文君:“……”
易文君咬牙切齿:“我可以!我还能走!”
这该死的自尊心。
可恶的扎克雷你等着,等这段戏演完,看她怎么收拾你!
恍惚间,易文君好像听到面前的人笑了一声,可当她狐疑抬头时,却只看到了扎克雷在黎明中逆光的侧颜。
“跟我来,往这边。”
易文君昏头脑胀地跟上了他,一边走一边觉得两人的路线好像不太对。
“我们……这是……去哪儿?”
易文君恍惚记得,这边好像不是往城区的路?
“是去香波河。”扎克雷沉声回答,“城市不安全,你要顺着这条河往前走,直到离开王都,或者离开东奥雷王国。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让任何人抓到你……安洁莉卡,记住,他们都是你的敌人,不能相信他们,不能相信他们任何人……”
有那么一瞬间,被长跑折磨得想要把肺吐出来的易文君几乎脱口而出问“那你难道就能够被相信吗”,但没等她开口,身后的远方,有人骤然高声呼喝了什么,紧接着,枪声大作,撕破黎明。
易文君心中一震:等等?怎么还有枪战?!
在王都这样的地方搞枪战?这场戏的成本是不是过高了?
易文君终于感到了不妙,愕然回头,试图看清自己的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没等她看清,扎克雷就一把拽过了她,连拖带拽地拉着她向前。
“不要停下!不要回头!”他声音近乎严厉,“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不要停下,直到离开王都——快走!”
易文君踉踉跄跄地跟上,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河道旁,但这时,身后的枪声似乎也越发近了。
扎克雷一把将易文君丢进河里,自己也跳了下来,顺着河道一路往前走。
因为有人鱼之心的缘故,易文君在水路的速度可比在陆地上快得多,因此这一刻也得到了喘息之机,脑袋也清明了几分。
扎克雷飞快叮嘱:“你要往前走,从这条河出去后,在最近的码头里,会有人乘着一条小木船,穿着青色的水手服在前面接应你,那是我安排的人,你不要害怕,但不要太相信他,只要一离开王都,你就要找借口离开他,明白吗?”
易文君越发感到不妙:“那你呢?!”
扎克雷急促笑了一声:“我当然跟你一起走。”
“你想干什么?不,关于这一切——你到底都在想什么?”
“走吧。”扎克雷没有回答,也不给易文君继续质问的机会,开口催促,“快走,别说话,他们要追上来了。”
枪声的确越来越近了,易文君无奈,只能按照扎克雷的嘱咐,在河道中一路向前。
当在水中时,两人除了换气外,并不敢频繁冒头,直到那越来越近的枪声突然被什么人阻拦下来后,这才慢慢冒出水面。
“是你的人?”易文君问。
扎克雷依然没有回答,只是连声催促:“快走!”
易文君满头雾水,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向前。
很快的,最近的码头到了,但可能是他们来的太快的缘故,接应的人反而还没到。
易文君这时已经有些力竭了,扒着这个小码头的木头立柱,半天爬不上去。
身后,扎克雷缓缓游近,一边托着她向上,一边恶劣吐槽:“看来你真的是养尊处优太久了,大小姐,连这么点路都跑不动,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贫民窟出身的人吗?”
易文君:“……”
呵,你这就不装了?
垃圾演员,脑子有病的男人,你有本事倒是装到底啊!
易文君毫不客气地踩着他肩膀,爬上码头,坐在上头,狼狈喘气。
水中,扎克雷似乎也没有太多力气了,没有试图上岸,而是握紧了易文君的手。
“安洁莉卡,记住,你要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也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值得你信任。”
他的声音越发微弱。
这一刻,在海水与海风的腥咸潮湿中,易文君终于嗅到了另一种铁锈味。
她愕然抬头,却只见到了扎克雷缓缓松开的手。
“如果有一天你又一次看到了我……不要怀疑,那就是你最讨厌的扎克雷,不要相信他……安洁莉卡,不要相信他……”
“不要相信他……”
在易文君惊愕的目光中,她看到扎克雷那双始终像火焰灼烧过的透亮眼瞳失去光泽,缓缓合上。
而后他沉了下去,再没有浮起来。
“……扎克雷?”
“扎克雷?!”
“喂,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你怎么会——”
这样的一个家伙,怎么会在这样突兀的时刻,以这样突然的方式死去?
虽然跑到半路时,易文君就感到这一切应该不是演戏,但是——
扎克雷怎么会死?
他这样冷酷的阴谋家,怎么会死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方?
这一切,明明都不合逻辑啊!
易文君趴在码头边缘,近乎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海水,直到她看到自己手上和码头立柱上海水都无法冲淡的血渍后,她这才骤然惊醒。
此刻,易文君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哪来的力气,翻身跳下水,潜入海底,追上了那个脑袋有病的男人,将他连拖带拽地拉上了岸。
而直到将扎克雷拖上岸后,易文君才看到他身上有三个异常醒目的枪伤,一个在腰腹,一个在肩膀,一个在心脏稍偏的位置。
——原来这个家伙,就是拖着这样的伤势,带她跑了这么远的路?
原来她在隧道中闻到的越发强烈的血腥气,并不是她运动过度的错觉?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还在以安东尼奥的身份告诫她“不要相信扎克雷”?
“你……到底在想什么?”
易文君维持着将他拖上岸的姿态,瘫坐沙滩,茫然抱着扎克雷的头,心中满是困惑,身上也只余无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群穿着王国军制服的人来到了这里,将易文君团团围住,然后一个与易文君怀中男人极其相似的军人排众而出,站在易文君面前。
正是安东尼奥。
易文君抬头看他,神色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切?
这短短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东尼奥没有回答,望着扎克雷的尸体时眼中有片刻痛楚闪过。
但他很快转开头,向易文君伸出手,神色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安洁莉卡,我们走吧……接下来的事……不适合你看……”
易文君垂下眼,最后看了一眼怀中扎克雷苍白的脸后,顺从地将手放在安东尼奥的手掌上,起身跟着安东尼奥离开。
身后,易文君听到有人大声宣读着“叛军扎克雷”的罪行,说着这个人是多么大逆不道,道德败坏,心怀叵测,意图颠覆伟大的格雷斯王朝,所以接下来,这个恶贼的尸体将被砍下头颅,吊在市中心最醒目的地方,示众十日。
易文君沉默地听着,而安东尼奥则是似乎害怕她回头,用力抓紧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路向前,远离了身后的一切。
半个小时后,易文君重回庄园,只不过这一次的她不再是以囚犯的身份被关在冰冷地牢内,而是换上崭新的衣服,以贵客的姿态坐在二楼客房外的露台上。
楼下,安东尼奥担忧地看了露台上的她一眼,但他并没有试图来劝说她,只是叮嘱了女仆对她多加看顾后,就匆匆离开,似乎是处理后续事件去了。
直到安东尼奥离开后,易文君才终于缓缓松开自己一直紧握的左手,露出了手掌中那只拇指大小、纯净剔透的水晶球。
[恭喜玩家获得物品:谎言之回声]
[物品详解:有个人曾经说了一辈子的谎言,直到临死时才后悔为什么没有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坦诚相待,但此刻一切都为时已晚。最后时刻,他强烈的懊悔之心凝聚了死亡的力量,于是他留下了这颗可以侦测真假、并且只能回答真话的神奇物品……或许是期望能够以此帮助到什么人,又或许是期盼有人能够不再像他一样吧,谁知道呢。]
[物品效果:使用时,对此物品说出开启口令“回声,告诉我”,即可向此物品询问某件事、某句话,或某样事物的真假。]
易文君沉默凝望这只纯净剔透的水晶球。
晨光下,它无声闪耀着透亮的光,一如那双像是火焰淬烧过的透亮眼瞳。
第032章 第一个答案
安东尼奥出去了一整个白天, 直到晚餐时分才回到庄园。
而在这段时间里,易文君也没有闲着,在弄明白了如何使用道具后, 就从女仆嘴里套出了部分信息, 终于明白这座庄园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从女仆的视角来说, 一天前的晚上, 也就是易文君跟安东尼奥约定好的那天晚上、在易文君到来的两小时前,这座别称为“玫瑰庄园”的地方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声称要拜访他们的主人。
那个人英俊爱笑, 风度翩翩,哪怕一身衣着布料粗糙、价格普通,但因他看起来就不同常人,所以哪怕这位访客并不在庄园原本的邀约中,庄园佣人们也很快就去禀告了这里的主人, 紧接着,对方就被邀请了进去。
后来, 佣人们并不知道起居室内的二人到底谈论了什么, 只知道有剧烈的争执声从紧闭的门后传出,紧接着就是一阵久久的死寂。庄园内的人们为此心惊胆战, 噤若寒蝉,只感到这番死寂是如此令人不安, 就好像连按部就班到来的夜晚都似乎比以往更寒冷了些。
之后, 很快的, 庄园主人重新踏出起居室的门,并将庄园内所有仆人都召集起来, 命令大家马上准备去庄园后的仓库内搬东西。
大家糊里糊涂地去了, 后又在仓库糊里糊涂地晕了过去, 直到被窗外激烈的枪声惊醒,这才发现众人被捆住手脚,丢在仓库里。
众仆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心脏怦怦直跳,伏低了身体,心惊肉跳地祈祷这场灾难结束。
而还好,在这场稀里糊涂的动乱中,大家的确都是有惊无险,当庄园主人安东尼奥带领王国军到来为大家松绑,并解释了对方冒充自己的事后,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生活也就此重回正轨。
在道具的辅助下,易文君清楚知道这位女仆并没有说假话。
所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扎克雷贸然到访,跟安东尼奥在起居室内大吵一架后,用不知名的手段控制住了安东尼奥,又冒充安东尼奥将庄园内所有仆人聚集迷晕,捆了起来,之后就独自一个人等待她的到来。
让庄园一直保持黑暗,可能是扎克雷不懂得独自控制那么多的路灯,也可能是扎克雷不想让易文君发现庄园内曾有大量人活动过的痕迹;而至于庄园小路上比外界更为潮湿和阴冷的地面,则可能是扎克雷的能力显现,又或者是某种道具。
易文君继续问道:“所以你们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也不知道后面闯入庄园发生枪战的众人的身份,对吗?”
女仆先是点点头,然后又犹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有听到王国军说,那个冒充主人的人,是来自东境线的可恶叛军,是意图颠覆王朝的流匪窃贼!还好主人识破了这场阴谋,否则我们恐怕都要遭殃了呢!”
易文君摇摇头,并不这样想。
甚至与之相反的,当易文君听到扎克雷在冒充安东尼奥后并没有对这群庄园的仆人们赶尽杀绝,而是只将他们关了起来时,反而对他的“理想”理解了两分。
易文君知道,在这种王权与神权交织的时代背景下,虽然科学技术已经走向了工业时代,就连攻击手段也从弓箭进化成了左轮□□,但在超凡力量的镇压下,这里的政治与思想水平一直停留在中世纪,因此这个时代所谓的起义军大多都是说着好听而已,实际上很可能就是一群烧杀劫掠的暴徒。
他们对待平民的手段,有时候甚至比领主对待领民的手段还要残忍,毕竟后者将平民视作自己的财产,而前者将平民视作敌人的财产。
既然都是“敌人”相关了,那会怎么对待“敌人的东西”也就可想而知,也不怪大多数平民听着“起义军”的名字都会害怕——而这也是维尔玛强烈反对安洁莉卡加入起义军的重要理由。
可如今,事实证明,扎克雷的确与他人不同,他分明有对“敌人的财产”赶尽杀绝的机会,但却并没这样做,而只是将他们捆起来不碍事就够了。这样的举动对“同伴”来说或许算得上心慈手软,而“敌人”也不会就此理解他,被他放过的人更可能在背后嘲笑他诅咒他,可对易文君来说,这一“愚蠢”举动却令他口中的“理想”变得更为真切。
易文君又问道:“那后来那群闯入庄园的人,你知道对方的身份吗?”
“好像也是叛军。”
“也是叛军?”
“对,听说跟那个冒充主人的恶棍是一伙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反目了……可能是分赃不均吧,毕竟那群恶棍流匪向来都是这样。”
易文君想到隧道里扎克雷对她的告诫,再次在心中摇头:分赃不均?
不,应该是对“杀害一整个据点的同伴的凶手”处置意见不一吧。
看来在地牢中,扎克雷对她说的也并非全是假话。
不过让易文君想不通的还有一件事:为什么扎克雷要扮作安东尼奥来到她面前呢?
难道他直接告诉她,现在起义军发现了她,想要杀了她,让她跟他赶紧跑,难道易文君还会认为这是反向钓鱼,反而死赖在地牢里不肯出去吗?
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扎克雷这男人在想什么,易文君感到自己就从来没明白过这男人的脑回路。
之后,关于这次事件的更多事情,女仆就一问三不知了,毕竟他们这群人被关在仓库,就连那群叛军的脸都没见过,只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出来打扫了一下乱糟糟的庄园而已。
易文君放过了她,回到卧室,沉吟片刻后,拿出谎言之回声,准备询问问题。
经过易文君的探索,她发现这颗水晶球并不是单纯的测谎仪,而是的确如系统描述的那样神奇,能够直接判断话语甚至事件的真假。
哪怕这件事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真相也没关系,只要说出正确的关键词,它都能进行判断。
比如说易文君曾做了个实验,问它现在放在起居室书架上的那本神典是不是生命教会的神典。
在问话的这个时刻,易文君只看到了书架上神典那端庄肃穆的外皮,并没有看到它的正文,然而因安东尼奥的身份是生命教会的使徒,于是她也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神典就是生命教会的神典了。
可水晶球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易文君诧异上前,取下神典,翻开一看,发现还真不是生命教会的神典,而是生命之主的从神之一——智慧与知识女神的神典。
易文君深感神奇,紧接着又问了它第二个问题。
“回声,告诉我,这本神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水晶球没有回答。
看来答案指向过于模糊的东西,它是无法给出回答的。
于是易文君换了个说法:“这本神典是安东尼奥放在这里的吗?”
易文君以为自己会得到否定的答案,毕竟以安东尼奥生命之主的使徒的身份,他又怎么会亲手将另一位神灵的神典放在自己的居所?想来是压箱底的书被仆人们整理书架的时候放错了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水晶球微微发烫,她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实在令人意外的同时又令人深感神奇。
之后,易文君又对水晶球的能力探索做出许多尝试,甚至还做出了预言式的判断,比如说接下来的一小时内,客房的卧房的门口会有多少人经过。
易文君说出了“三”这个关键词后,水晶球竟给出了肯定回复。
于是易文君盯着时钟计数,发现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真的有三个人走过了客房的卧室门口!
太神奇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说是神器都不为过吧!
易文君对这个道具越发喜爱了起来。
于是,在从女仆处得到大致消息后,易文君开始询问关键词句。
“回声,告诉我——”
拇指大小的水晶球微微发亮。
“——昨晚闯入庄园的人是起义军,对吗?”
剔透的水晶球无声发烫,这代表这句话是正确的。
易文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易文君继续问:“为什么起义军会突然来到庄园?是谁泄漏的消息?”
水晶球没有反应,看来无法直接给出答案。
“难道是扎克雷?”
这显然是错误答案,毕竟扎克雷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她和起义军放在一块儿,而且如果真的是他将起义军引来的,为什么之后又要带着她跑路?
手中,水晶球开始发凉,表示她的猜测错误。
易文君脸上浮出苦恼:“唉,那这就难办了,总不能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猜过去吧……”
不说这大海捞针的效率有多么低下,关键是她也不一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啊。
易文君想了想,开始缩小范围。
“那么,是起义军中的人发现了庄园的异状?”
水晶球微微发凉,表示错误。
“那总不可能是王国军的人通风报信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易文君其实心中并不抱有期望。
但出乎意料,这一刻的水晶球竟开始发烫。
这代表着正确。
易文君呼吸微微停滞,心中满是愕然:竟然是王国军?怎么会是王国军?!
易文君不可思议追问:“难道是王国军的人做局,将起义军们引到庄园,想要挑起他们的内讧,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水晶球继续发烫。
这代表正确,更代表易文君终于踏上了通往真相的正确之路。
而事实上,易文君这一刻已经有些头皮发麻了。
想一想吧——王国军为什么能够这样精准地埋伏起义军?
起义军可是他们的敌人吧?甚至一直以来,都是王国军在明,起义军在暗。
可如今,在明处的王国军,却潜伏到了更暗处,摆了起义军一道,不但准确地挑拨起义军内讧,甚至坐收渔翁之利,成为了那个将敌人一网打尽的渔夫,这难道不令人悚然吗?
更重要的是,王国军是怎么做到的?
起义军又不是傻子,当然会保护好己方的联络方式,更不可能谁的话都轻易信,所以王国军到底是怎么在起义军不生疑的前提下放下这只诱饵的?
易文君沉默片刻,将种种过往和蛛丝马迹串联,很快得出了那个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