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维尔玛到底是学唱歌的,这会儿虽然被人用力按住,但她骂娘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就如同她唱歌时那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崔西夫人嗓门虽大,但怎么可能骂得过唱美声的,这会儿便只能狼狈丢下一句“迟早要你好看”,就紧抓着易文君的手,生拉硬拽地把自己的摇钱树拉走了。
易文君刚好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一下,便没拒绝,顺从地跟崔西夫人回到住所。
可谁想崔西夫人将易文君带回住所后,先声泪俱下地跟她卖惨了一个小时,紧接着擤了把鼻涕,以让易文君好好休息准备进王宫献唱的理由,把易文君反锁在了卧室。
易文君:“……”
很好,这很崔西夫人。
易文君并不着急,脱下舞台礼裙,换上起居服,卸下妆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理长发,一边思考这一整件事。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按照这一周目的路线来走,安洁莉卡会完全错过朱尔斯王子和起义军两方的暗杀任务派发,对两方要刺杀的人一无所知。
其次,在得知安东尼奥就是安,并且自己这些年来都受到对方的暗中资助后,安洁莉卡绝不可能在最后的舞台上伤害对方,甚至可能在得知安东尼奥近卫团首领的身份后直接动摇击杀国王的决心,陷入彷徨之中。
最后——
按照今天的路线,安洁莉卡在骤然得知这么多事后,她会怎么做?
易文君将最后一缕长发梳顺,放下梳子,来到床前,轻轻躺下,闭上了眼。
这天晚上,易文君做了一个梦。
梦里,十二岁的莫妮卡鲜活而生动,当她穿着舞裙在舞蹈室里转圈时,模样轻盈得就像是飞起来的鸟儿。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安洁莉卡其实很羡慕莫妮卡,因为在孩子眼里,跳舞时舞裙翩飞的样子,可比杵在舞台上像根木头一样的歌手要美丽得多,所以这时候的安洁莉卡,爱舞蹈更甚于爱音乐。
可天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事,安洁莉卡偏偏在音乐这件事上有着无人比拟的天赋,因此某一天,在安洁莉卡又一次被音乐老师指导着练习歌唱的时候,她全情投入,情绪随着歌声一步步高涨,最后当声音冲破临界点时,她的灵魂竟也这样飞出了躯壳。
这一刻,安洁莉卡诧异发现世界在她眼中变了模样,时间也仿佛被拉到无限长。
脚下的音乐教师聪明又蠢笨,她只是在老师眼前轻轻一抹,老师就像是被什么遮住了眼睛,对教室里的异状视而不见,自顾自对着空气“教导”起来。
安洁莉卡欢快笑了起来。
她离开音乐教室,开心飞翔,灵魂在整栋建筑内肆无忌惮地游曳。
她穿过了一面面墙壁,一条条走廊,最后在舞蹈室里看到了舞姿翩然的莫妮卡。
她终于驻足,心中暗暗羡慕,偷偷站在莫妮卡站在的地方,摆出莫妮卡摆出的姿势。
这一刻,她望向舞蹈室的镜子,看着镜子里与莫妮卡重叠无二的自己,想:如果我跳舞的时候也像莫妮卡一样好看就好了。
但这果然是不可能的吧……严厉的崔西夫人绝不会允许她改学舞蹈的……
安洁莉卡叹了口气,静静地来,又静静地离开。
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从这一天开始,莫妮卡突然生病了。
最初,这只是一场小感冒,莫妮卡说,她可能是在跳舞的时候没有关好教室的门,所以被风吹到了,但没关系,她休息休息就好。
可事实上,这场小小的感冒竟始终反复。
最后,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莫妮卡一病不起,溘然长逝。
那天晚上,安洁莉卡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无论维尔玛怎么劝都劝不住。
维尔玛一直以为,安洁莉卡是因为自责于自己没照顾好莫妮卡、是出于病态的想要弥补莫妮卡的心理,才答应成为扎克雷的恋人,甚至答应成为起义军的一员的。
但维尔玛想错了。
这并非是单纯的自责,也不是病态的弥补之心。
这是安洁莉卡长达一生的赎罪——
为了当初那个一无所知,却又傲慢自大,最后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的自己赎罪。
第二天,易文君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上一周目那样看到崔西夫人那张夸张的脸。
她偷偷打开门,看到门外正抵着一张椅子,上头坐着一个女仆。
虽然这会儿女仆正背对着房门,一手撑着脑袋,头一啄一啄地打盹,但如果易文君想要在不惊动女仆的前提下推开门离开房间,却是绝不可能的。
易文君若有所思:现在自己还被关着?竟然没有直接跳到进王宫的那一天?
这么说来——今天有剧情?
不不不,换个思考方式。
在得知真相后,安洁莉卡绝对会坐立难安、会试图再回到咖啡馆那边去打探安东尼奥的消息与行踪。于是,在明白自己被崔西夫人软禁后,她会选择:
A、爬窗逃跑
B、大吵大闹,说服崔西夫人让自己离开
C、鲨了所有人,从正门离开
易文君:我可以选C吗?
算了下次再说。
易文君迅速从衣柜里翻出便于行动的衣服,梳好头发,将袖口和裤腿扎紧,就准备翻墙跑路。
然而她刚打开窗,窗外一个像开屏孔雀一样的男人就冒出头来,跟她打了个照面。
孔雀男一呆,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眨了眨,而后向易文君露出魅力笑容。
“看来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呢,美丽的朱丽叶小姐。”
易文君愕然看着这位打扮得像是夜夜爬墙的浪荡子,不可思议道:“公爵?德雷克公爵?你怎么在这里?”
德雷克公爵无辜笑道:“当然是因为听说了朱丽叶小姐你被软禁的消息,准备前来解救你啊!”
只见此刻,窗外的德雷克公爵禇色长发轻束,上半身穿着惹人注目的文艺复兴时期经典的白色衬衣,蕾丝花边和灯笼袖,一样不少,十分骚包。
易文君呵呵一笑,觉得还好这人没有穿紧身裤和高跟鞋的习惯,不然她可能忍不住一脚把这家伙踹下去……等等,不对。
为什么是衬衫?
易文君问道:“你外套呢?”
“草坪上。”德雷克公爵搔首弄姿的样子越发像开屏孔雀了,“为什么问这个?安洁莉卡,难道我穿衬衣就不好看了吗?”
“都行,只要你记得把外套捡回去就好。”
德雷克公爵先是点头,然后察觉不对:“……等等?你这是……你难道是在敷衍我?”这一刻,德雷克公爵的表情近乎震惊,“你觉得我不好看?你觉得我哪里不好看?!”
易文君:行了啊老哥,你差不多得了。
易文君没理会这只孔雀,直接翻出窗户,矫健地顺着窗边的管道溜了下去。
但就在易文君准备离开时,她听到窗边德雷克紧张的声音:
“等等!等等!!安洁莉卡!!”
易文君愕然抬头,只见窗台外的德雷克最开始在什么地方,现在就还在什么地方。
她看着对方脸上隐隐的紧张,沉默片刻:“你该不会是……下不来了吧?”
德雷克公爵:“……”
德雷克公爵倔强道:“胡说!我只是下的速度比较慢。毕竟像我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想要往下总是会比一般人更——”
易文君掉头就走。
“等等等等!别走!是我错了,安洁莉卡,不要丢下我!”
最后,德雷克公爵就像是卡在树上的猫一样,灰头土脸地被易文君救下来了。
德雷克的脸色阴晴不定,很不好看,沮丧得像是上手一戳就要融化。
但易文君并没多想,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把这搞笑角色往地上一丢,转头就要离开。
德雷克公爵一惊,连忙跳起,跟了上去,在易文君身后喋喋不休,没话找话。
最初易文君还在仔细聆听,但当易文君发现德雷克公爵说的都是毫无意义又毫无营养的口水话时,易文君几乎感到茫然: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她想了想,没想通,于是果断决定把这位仁兄甩了。
——再走两条街吧。
——再走两条街,就把这个只有嘴最厉害的家伙甩开。
易文君这样打算着。
但易文君没想到的是,两条街还没走完,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逆着光,向她迎面走来。
某一瞬间,易文君心中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安东尼奥,并对自己的好运气赞叹不已。
可当对方走近后,易文君才发现这家伙根本不是安东尼奥,而是在上一周目全程隐身的安洁莉卡的“恋人”,扎克雷。
易文君:“……”
就知道你这损人也在王都!这回被她揪出来了吧!
对面,快步向易文君走来的高大男人根本没发觉易文君的复杂心思,一边走一边问道:“安洁莉卡,你昨天怎么——”
突然的,扎克雷声音戛然而止,脚下停步,终于看到了跟在易文君身旁的德雷克公爵。他目光沉沉,语气危险:“安洁莉卡,这个男人是谁?”
身旁,原本在易文君耳畔叭叭不停的德雷克公爵,此刻也警惕止步,再次端起了他公爵的架子,用气人的傲慢语调轻佻道:“安洁莉卡,原来你竟认识这位无礼之徒吗?他是什么人?”
易文君看了看扎克雷,又看了看德雷克公爵,神色有些惊讶。
“你们都想知道对方是谁?”易文君此刻无疑是松了口气的,“那太好了,刚好我赶时间,你们既然对对方都感兴趣,那就在这里好好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先走一步。”
说完,易文君果断将两个目瞪口呆的男人丢下,大步离开。


第024章 意外的发展
趁这两个麻烦男人没有回神, 易文君将他们迅速甩掉,直奔昨天的咖啡馆,向咖啡馆的侍者打探安东尼奥的消息。
咖啡馆的侍者连连摇头, 直说没印象。
易文君稍稍思考, 换了个描述方式:“就是昨天那个骂人声音很大、差点跟一个粉色蓬蓬裙打起来的姑娘, 她和那个拉住她的鸭舌帽最后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你说他们啊!”一说到这个, 侍者果然恍然,向西边街道的方向一指,“他们往那边去了。”
易文君循着侍者所指的方向冲进小巷, 然而当她一踏入这如蛛网般纵横交错东倒西歪的街道后,她就犯了难。
——这么多条岔道,安东尼奥到底是去哪儿了呢?
易文君思考两秒,决定打探一下消息。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建筑低矮、一看就是人口密集的地方,街道上却冷冷清清的, 一眼望去, 易文君竟然没见到有什么人在外头行走。
易文君呆了呆,向前走了好一段路, 都没见到能问路的路人。
她啧了一声,却并没怎么犯难, 抬手就敲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
砰砰砰——
“有人没有?”
砰砰砰——
“有人在家吗?我想要问问路, 麻烦了。”
砰砰砰——砰砰砰——
“麻烦出来一下哈, 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没等易文君说完,这扇破旧的木门就被恼怒的主人从里头拉开。
“拍什么拍什么?你这个邪恶的外乡人, 你难道不知道房间关门的意思就是主人不想被人打扰吗?!”
易文君下意识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好像在哪儿听过, 但她并不在意,随意挥挥手就直奔主题:“我是来问路的——你昨天傍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发黑眼黑皮肤的男人往这边走?大概这么高,长得还挺帅的。”
屋主人冷笑一声:“你问我就要回答?快点滚?!”
他的话未落音,眼角就看到易文君手上抛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他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气,再放嘴边一咬,眼中终于绽出狂喜。
“回答我,这个就是你的。”
屋主人眼珠一转,想到什么,佝偻的腰直起,面上的喜色收住,清清嗓子,刚要说不够,但下一刻,他就见到易文君转似无意地露出了袖子里亮闪闪的匕首。
屋主人:“……是,是的,看到过,这几天他都住在老汉克的旅馆里。”
易文君眉头一皱,心中感到不太对:安东尼奥竟然这几天都在?可他不是王室近卫团的首领吗,平时应该都住在王宫的第六殿才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一住好几天?
不过有了线索,总该去看看。
易文君问道:“旅馆怎么走?”
“尽头就是。”
得到答案,易文君半点都没耽误,戴上帽子就走了。
屋主人站在门口,目送易文君的身形消失在街道尽头后,连忙关上房门,反手上锁,冲进卧室,趴在床下摸出一个电报机,接上线后,就摸出密报本,准备发送暗号电报。
然而没等他敲完暗号,很快的,他的门竟然又被人敲响了。
屋主人一惊,还以为那个一言不合就要踹门的可恶外乡人去而复返,但他仔细一听,才发现这次这人敲在门扇上的声音极有规律。
屋主人一喜,连忙去开门,而在看清门外等待的人后,他更是大喜过望,告状的声音半点顿都不打:“先生,刚刚有个身份不明的小子来打探你的消息,我怀疑这小子是那个屠夫的人!”
逆光中,高大的人影眉头微皱:“你怎么应付他的?”
“我把那小子引到老汉克的旅馆那边去了,现在他应该已经被抓住了!”
易文君顺着小巷,越走越深,越走越觉得这件事满是疑点——安东尼奥就算是为了低调,也不必住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吧?
王宫近卫团的工资就这么低吗?
疑惑中,易文君很快就来到了小巷尽头的“老汉克旅馆”前。
她抬头打量,只见这旅馆破烂得不行,好像随时都会倒塌一样,而门前的水沟里则漂浮着一层让人不愿细想的油腻,古怪的气味四下弥散,易文君木然收回视线,告诉自己不要看太多也不要想太多,但她低头就能看到石板路上疑似马粪的“淤泥”,抬头就能看到旅馆门把手上不正常的“染色”。
易文君:“……”
太掉价了!
不,不仅仅是掉价,这根本就是连最基础的卫生常识都没有啊!
这地儿怎么能叫旅店?
这里明明就是细菌病毒培养基地啊!!
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感冒都容易狗带的年代,她竟来到了这样“高风险”的地方?
这一周目的她不会搞笑地败于黑死病之手吧??
易文君头皮发麻,捂着口鼻连连后退。
而就在她忍不住要打退堂鼓的时候,旅店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谁在外面啊?!”
来开门的是个满脸胡子的小老头,红鼻子,朦胧醉眼,手上还拿着酒杯,非常典型的醉鬼形象。
“你小子,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不会是要偷东西吧?”
易文君:“……”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儿有东西能偷吗?
易文君捂着口鼻,闷声闷气道:“我是来找人的。”
“谁啊?”
易文君刚想报上安东尼奥的名字,可她转念一想,这时的安洁莉卡应该还不知道安东尼奥改名的事,于是她按照人设,说道:“他叫安。”
而果然,听到这个名字,醉鬼一个摆手:“安?没有没有,我们这儿没这个人!”
说着,醉鬼就要关门。
易文君连忙补充:“可是前面有人跟我说他这几天一直住在你这儿。”
“……哦?这样吗?”醉鬼关门的动作一顿,朦胧的醉眼好似有一瞬间的精光闪过,“你说的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说说,我或许就想起来了。”
易文君按照流程,描述了一下安东尼奥的样子——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被晒成健康小麦色的皮肤,以及帅气英俊的面容。
如果再把安东尼奥喜欢默默奉献、暗地里照顾人的圣父心肠也加进去的话,他的人设还真挺像网络热词“男妈妈”。
只可惜男妈妈也好女爸爸也罢,易文君对人类都没有太大兴趣。
她只喜欢小猫咪——真正的猫咪,毛茸茸的、会打滚会喵喵叫的那种。
那头,听完易文君的描述后,醉鬼若有所思:“你在找这个男人?”
“对。”
“……行,你说的这个人,我老汉克还真有点印象……进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老汉克终于推开了旅馆的大门。
早晨的阳光落下,却在旅馆门前谨慎止步。
易文君目光越过大门,觉得这座旅馆里头实在昏暗得不行,模模糊糊的,别说电灯了,可能连蜡烛都仅有一两根。
她心中越发狐疑,说:“不用,我就不进去了,你把他叫出来谈也一样。”
老汉克回身,瞥了易文君一眼,似是遗憾地摇头。
于是下一刻,易文君就感到自己身后蓦然传来一股巨大推力。
易文君心中一惊,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这巨力推进了旅店内,狼狈跌倒在地,身后大门也轰然合上,四周一片昏暗。
靠!这地方果然有问题!
易文君抬头看去,只见她身前老汉克的脸在模糊的昏暗烛火下,就像是一只来自地狱的魔鬼,连笑容都显得格外狰狞。
老汉克低头打量了易文君两眼,惊讶道:“竟然还是个女人?”顿了顿,他哼笑一声,“一个女人,竟敢为那个屠夫卖命,还主动来我们的地盘打探消息?你的胆子倒是挺大!”
易文君捡起地上跌落的帽子,借着烛光看了看,觉得这大概是不能戴了,于是随手用它擦擦手后,便丢掉这顶脏兮兮帽子,好奇道:“那个战争之主的使徒呢?把我推进旅店却不打算见我吗?”
这一刻,老汉克的脸色一变,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而吧台后的阴影处,一个声音则笑着响起:“哦?有意思,你们这群屠夫对我们竟已经打探到这种程度了吗?”
易文君就讨厌这种说话满嘴外号还要玩家主动逼问线索的人,啧了一声:“我都说了,我是来找人的。”
“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黑暗中,有人愤怒叱责,“你连我们这里驻守的使徒都了解得这么详细,你还说你不是那个屠夫的走狗?!”
“对!”第四个声音冒出,大声附和,“除了那个屠夫,谁还会这么针对我们?!”
“就是就是。”
“死到临头还满嘴谎话,不愧是那个屠夫的走狗!”
“……”
乱哄哄的声音响成一片,一个小小的旅店里,竟然塞了这么多人,并且好像还出自同一个秘密结社!
——这里竟然又是某个团伙的窝点!
易文君不由得摇头叹气,感慨自己的坏运气。
事实上,早在易文君来到这座旅店前,她就看到旅店内有一个象征着使徒的“火焰”正在跳动。
从对方“火焰”的强度来看,他大概介于低阶和中阶之间;而从他“火焰”的意象来看,他的能力是战斗方面的、是一个典型的战士,所以应该是战争神系的使徒。
不过到了这时,易文君还没有想太多,毕竟这里可是一国王都,哪怕在垃圾堆里藏一个高阶使徒都正常,更何况是低阶使徒这种小角色。
可易文君没想到的是,这里不但有一个低阶使徒,还有一群秘密会社的人,并且还把她当成了什么“屠夫”的手下,上来就给了她肩膀一巴掌,直接把她推进了这脏兮兮的旅店……说真的,她这一周目不会真的死于恶性疾病吧?
易文君嫌弃擦手,最后一次做出解释:“其实我不关心你们相不相信,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现在就跪地求饶,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这一瞬间,旅馆内一片死寂。
下一刻,旅馆内就响起一阵爆笑。
“饶我们一命?你?就你这小身板?”
“就算你们屠夫知道了我们这个据点又怎么样?我们随时可以转移,但在转移之前,我们只要动动手指,你就活不了了!”
“小姑娘,你还是不要嘴硬的好,现在就交待清楚你的来历,我们可能还会考虑向老大求情,饶你一命!”
“哈哈哈……虚张声势的女人啊……”
易文君听着这些声音,遗憾摇头,给他们判下死刑。
“算了……”
“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当扎克雷来到老汉克旅店前,看着向来紧闭的旅店大门竟变成半掩时,他的心脏瞬间下沉。
他将手悄然伸进风衣内,取下后腰枪套里的枪,握在手上,沉着脸,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一步步走近旅店。
这短短的几步路里,扎克雷心中闪过无数猜测,其中有好有坏,有血腥的也有残忍的。但当他用力推开旅店大门、举枪扫视四周时,他却愕然发现旅店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埋伏和敌人,甚至也没有他猜测的血流成河。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起义军的大家倒了一地,但四周并没有什么挣扎和血腥痕迹,就好像他们只是突然睡着了。
扎克雷将旅店内所有可埋伏的地方扫视一遍,确认安全后,迅速放下枪。
“……老汉克?”
“查理?”
“汉森?”
“快醒醒!”
“这里发生了什么?”
扎克雷伸手,试图去摇醒这些在地上昏睡的人。
但直到扎克雷蹲下,将地上的起义军们一一查看过去后,他才发现这些人双眼紧闭,脸上却都带着陶醉微笑,似乎见到了什么极美好的事物。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这些人的微笑似乎脱离了脸皮,在空气轻轻飘荡,似乎下一刻就会黏在扎克雷的唇边。
而更让扎克雷头皮发麻的是,当他终于察觉不对、将手按在这些人的脖颈上时,他才发觉这些看似熟睡的人其实根本就是死去了!
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每一个起义军中都能独当一面的好手、最有希望觉醒能力的预备使徒,竟就这样在无尽满足与虚无的笑容中悄然死去,无一例外!
扎克雷面对这一地诡异的尸体,汗毛直立,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刚刚的旅店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遭受到了某个邪神使徒的袭击?
可对方到底是用的什么诡异能力,才会有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等等!不好!”
突然想到什么,扎克雷连忙奔向二楼密室。
但遗憾的是,这间密室早已被人打开,而其中秘密藏起的那些起义军相关的重要情报,也早已被敌人悠然取走。
扎克雷脸色难看极了,手臂青筋贲露,将厚重的门扇瞬间捏碎。
“该死的混蛋!”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心中说不出是被挑衅的愤怒更多,还是忌惮与凝重更多。
而下一刻,当他站在二楼走廊居高临下审视一楼大厅时,他目光一凝,看到一楼角落里不知被谁落下了一只脏兮兮的帽子。


第025章 命运的两端
在与老汉克旅店几乎仅有一墙之隔的小巷上, 易文君跟急急赶来的扎克雷完美错过。
此刻的她,手里正拿着那份被郑重藏好的机密情报,一边向小区外走去, 一边随意翻动、飞速浏览。
应该是为了便于玩家阅读, 这份情报已经被系统自动翻译成了易文君最熟悉的文字, 于是易文君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半年前, 黑水工业旗下纺织厂的大量纺织工,声称自己在工厂工作时听到过奇怪声音,但仔细搜寻时却又遍寻不到……近日, 曾声称自己听到过奇怪声音的工人们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沿海渔民声称,这一年来,他们捕捞到的渔获中有越来越多的寄生虫,解剖后更是发现其内脏发生了可怕变异,出现了大量扭曲的增生组织, 疑似遭受到了工业废水的严重污染。近日沿海区域的渔民正准备组织向市政厅提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