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易文君的思绪飘向更远,前方的德雷克公爵终于转过身来。
他脸上轻佻暧昧的笑意不知何时收起,微微拧眉看她的神色冷淡至极,有显而易见的距离感,就连说话也过分一本正经了。
“安洁莉卡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易文君立即回神:“是关于这一次任务的事。”
“这样啊……”十分微妙的,易文君感到对方的目光好像更专注了几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关于刺杀政务官埃尔德文的任务,易文君心中当然有许多疑问,比如说朱尔斯王子为什么要他死,比如说对方背后是否有些不为人知的利益纠葛等。
不过马上就是她上台演出AKA刺杀国王的时间了,这个可不能耽搁,于是易文君挑了个当下最紧要的问题发问。
“除了任务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忘了交给我?”
比如说超厉害的暗器啊,比如说见血封喉的毒药啊……哪怕是一支枪也好啊!
这些难道都没有吗?!
你们给间谍发布任务的时候竟然都不提供技术支援的吗?
对面的德雷克公爵稍做沉吟,道:“忘了交给你的东西?这么说来,我的确有句话还没有跟你说。”
“什么话?”
易文君暗自兴奋:这回又是什么暗号?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那种暗号吗?
德雷克公爵定定看她:“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
易文君:“……嗯?”等等?这是暗号?
德雷克公爵淡淡道:“这个任务,我本以为你会拒绝的,甚至我早已安排好了下一个人,只要你拒绝,他就会出发……但你没有拒绝。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接下这个任务?为什么你要赌上自己的远大前程和命运、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你——”
在声音忍不住扬起前,他又克制地将一切停下。
德雷克公爵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安洁莉卡啊安洁莉卡……”他轻轻飘荡的声音如同苦涩,“朱尔斯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易文君:“……”
易文君:???
易文君:!!!
这一刻,易文君终于震惊意识到,原来这位德雷克公爵不仅仅是外表展示的那样不靠谱的纨绔子弟,也不是暗地里帮助朱尔斯王子登上王位的情报暗杀管理者……在这些身份之外,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
鱼!
他是海王鱼塘里的鱼!
——他竟然也是鱼?!
易文君震撼不已。
在这一刻之前,易文君一直以为这位公爵投递过来的情书,咋看是情书,实则是暗号;可直到现在易文君才发现,那封情书看似暗号,实则可能……
可能还真的是情书。
此刻,无声的静谧环绕,触手可及的星光落满德雷克公爵的眼瞳。
在那双出乎意料克制又出乎意料漂亮的眼瞳的注视下,易文君坐立不安,陷入了微妙沉默与尴尬中。
如果可以,易文君只想当场掏出手机在线求助:
请问:当追求者N号问你“追求者甲就对你这么重要吗”的时候,要说什么话才能显得自己游刃有余就像是个老练海王?在线等,挺急的。
但易文君没有手机,也没有在线求助。
于是她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公爵,这个问题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她生硬转移话题,“比起这件事,我倒是对你口中那朵美丽的花更感兴趣呢——不带我去看看吗?”
这一瞬间,在易文君眼睁睁的注视下,她看到对面德雷克公爵的神色从苦涩到惊愕,又从惊愕化作羞恼,而那张久不见天日的苍白面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晕红。
德雷克公爵忍了又忍,最后没能忍住,气急败坏道:“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安洁莉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你就一定要这样敷衍我吗?”
易文君:“……”
她不懂啊!
她没有敷衍,她是真的不懂啊!
而且你说话就好好说话,没事脸红干什么?搞得现在气氛奇奇怪怪的,你可真是——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易文君心中叫苦不迭:游戏机,咱们打个商量吧,下个副本能不能直接去掉男人?
她是真的不懂男人心啊!
最后,这场奇怪的会面,在德雷克公爵莫名其妙的羞恼和易文君莫名其妙的尴尬结束了。
眼看马上就要到易文君献唱的时间了,易文君如蒙大赦,连忙丢下德雷克公爵,一溜烟地跑了。
而在她彻底离开这个秘密小花园前,她感到德雷克的目光如芒在背,像是含着千言万语,却又矜持得不肯吐露半句。
易文君:“……”
好难搞的男人。
溜了溜了。
易文君飞快回到后台,这时离她上场还只剩下十分钟,歌剧团的人找她都快找疯了。
“你跑哪儿去了?!这种时候怎么能随便乱跑?”
“抱歉我只是肚子疼,出门的时候又迷路了……抱歉抱歉,我这不是来了吗……”
寥寥几句对话后,易文君被领到爱玛爵士面前。
爱玛爵士这时候也来不及教训她了,急急嘱咐她几句,就让化妆师来给易文君补妆,而后立即准备上场!
漫长而又飞快的十分钟过后,易文君终于登上舞台,从后台走到人前。
她在台上站定。
千米高空的冷风在被宫殿的屏障过滤后,化作柔和微风,轻拂过她耳畔垂落的软发;无数的星星在她身后汇聚,坠入名为夜色的原野,点缀了她的裙角。
易文君借着昏暗的灯光与星光,光明正大地扫视四周,将舞台下的人生百态收入眼底,一种熟悉的兴奋与雀跃从心底又一次升起。
“我热爱舞台。”
她听到这具身体的心跳这样激动地向她诉说。
“我热爱站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既指她开始歌唱后众人对她痴迷狂热的目光追随,也指开始歌唱前舞台下的人生百态。
如此戏剧化。
就像是将观众的整个人生都在这短短的一刻定格。
易文君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熟悉的“萌芽”感在心底破土。
易文君心中微微一凛:这样的“萌芽”感,她曾在伊莲娜身上感受过,而在那之后没几周目,她就发现了伊莲娜是人鱼,在水下有着非同一般的力量。
而这一次……原来安洁莉卡也不是普通人吗?!
可为什么安洁莉卡的力量她竟从没有引发过?
来不及思考更多,很快的,歌曲前奏响起。
这一次,歌曲的前奏并非安洁莉卡以往的开幕曲《Non, je ne regrette rien》,而是由爱玛爵士调整顺序后安排易文君唱的一首炫技曲。
毕竟如今已到了表演的后期,大家耳朵都很疲惫了,只有来点刺激的、让外行人都能听出厉害的曲子,才能彻底调动他们的情绪。
这也是安洁莉卡被安排在最后的原因。
易文君对此没有异议,微微垂着眼,按部就班地唱完了第一首炫技曲《歌剧》。
而当歌声直飞头顶,似乎要冲破头顶的夜海与星野时,易文君心底的萌芽感越发悸动不安,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与灵魂一块儿破土而出!
颤栗不安的躯壳,汹涌澎湃的血液,不羁飞翔的灵魂。
当易文君听到自己的声音达到最高点时,时间都似乎在此刻慢下,一个窃窃的声音正在热烈的歌声下轻轻召唤她。
[声……#¥%&……]
什么?
[……#¥%……&]
你在说什么?
[——呼唤我的名字。]
啪啪啪——
蓦然间掌声雷动。
来自台下观众的热烈反馈,将易文君从恍惚的状态拉扯回来。
她站在舞台上,有瞬间迷茫,但她很快回神,向大家微笑着点头示意,表现得滴水不漏。
但只有易文君自己知道,此刻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有怎样的颤抖。
第二首曲子很快开始了,正是以往安洁莉卡的开幕曲《Non, je ne regrette rien》。
易文君按捺住心底的躁动,强迫那近乎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以合适的声音与情绪歌唱着。
这一刻,随着歌声的进行,易文君能感受到台下诸多知情者丽嘉投来的复杂目光,也能感受到那不知情之人对她的欣赏与赞叹。
但就像这首歌的歌词诉说的那样,易文君对此毫不在乎。
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沉浸在这样的乐音这样的舞台中,去捕捉那含糊不清的呼唤之声。
[呼唤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呼唤我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
[——呼唤我!]
“Bravo!Bravo!”
“安洁莉卡,来自星海的神之夜莺。”
“了不起!”
再一次的,热烈掌声打断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沟通。
易文君第二次回神,胸口越发焦躁。
她感到自己与那未知的力量分明已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就是这短短的距离,却在她面前划出一道天堑。
——到底哪里出错了?
——到底差了哪一步?!
台上的易文君焦虑不安。
台下的观众却气氛热烈,交头接耳,慢慢都是对台上那位名动一国的夜莺的赞扬。
很快的,最后一首歌开始了。
这首歌名为《世事就是如此》,是东奥雷王国的传统民谣,内容是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诉说老朋友之间的深厚友谊的,放在这样的场合也算切题。
但奇怪的是,在这首曲子进行的全程,易文君竟都没听到那个窃窃的声音。
为什么?
是因为她唱的不够投入吗?
是因为那个声音觉得她迟迟不开窍所以已经离开了吗?
是因为……
到底是因为什么?!
终于,第三首曲子也结束了。
台下的掌声如潮,一阵热烈过一阵,让人完全不敢相信这竟是那群矜持的大人物们能发出的欢呼。
这一刻,易文君看到舞台一侧的爱玛爵士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原本爬满脸上的冷汗也在这时化作了激动泪光。
但就在爱玛爵士将要领着歌剧团的众人上台谢幕时,易文君却突然上前两步,站在收音器前。
“感谢大家对我的厚爱。”
台下,歌剧团的众人为了这一瞬间完全不在安排的变故脸色大变,爱玛爵士更像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但易文君浑不在意,只露出熟练的微笑,仿佛一切都是早有安排。
“感谢大家远道而来对音乐的热情支持。”易文君其实不知道这些人支不支持热不热情,反正她也不关心,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结束、轻易离开,“那么接下来,让我为大家献上最后一首曲子——”
有那么一瞬间,易文君有点卡壳,因为她其实并不算是热爱音乐的人,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自己能献上什么曲子。
但她很快回神,微微一笑,看向了台下的乐团。
“——《Never enough》。”
在易文君凛人的气势,以及爱玛爵士铁青的脸色里,乐团众人面面相觑。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了后退余地,乐团众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演奏这首曲子。
如同星落夜海的前奏安静响起。
易文君微笑着,轻声歌唱。
这一刻,仿佛万千星光与大地颠倒,又像是有粲然金光在歌声中虚构琼楼。
易文君再一次听到了那个窃窃的声音——
[——呼唤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孕育千万子孙的黑暗之神,沟通世界与生命的孕育者……]
窃窃的低语逐渐清晰,那以歌声立于夜空的灵魂,开始逐渐与那扭曲的不可知之物链接。
[我的名字是——]
再一次的,如钻石璀璨的歌声冲入星海。
这一刻,易文君感到自己的灵魂好似再一次突破肉体的桎梏,飞扬起来……不,不对!
不是“好似”!
她是真的——飞了起来!
与星空不可知物的链接骤然断开。
易文君蓦然睁眼,看到时间再度于此刻缓慢至极,像是被人按下了0.25倍速。
而她的灵魂则飘荡出了肉体,再度以一种近乎上帝视角的模式,审视脚下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觉醒天赋“音乐之恶”]
[天赋能力:音乐之恶(A级)]
[能力描述:能与美妙音乐共振的,唯有灵魂,而当所有人都为了你的音乐而痴迷沉醉时,他们的灵魂也就被你操纵在了手中。]
易文君震惊扫视四周,而她发现,在她这样的状态下,舞台下所有人的灵魂竟都在她眼中一览无遗,并且毫无防备!
——原来如此!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
原来安洁莉卡,竟是少见的不需要“神”这种工具的辅助就能自主觉醒能力的天生圣徒,甚至她觉醒的,还是这样可怕的能力!
原来安洁莉卡根本不需要任何外物或任何人物的辅助,因为她只要站在舞台上,就是最可怕的刺客!
她是舞台上唯一的支配者——毋庸置疑!
这一刻,易文君再不犹豫,抬手便卷挟起灵魂层面的狂暴洪流,向胡克二世的位置汹涌而去。
第022章 第一个结局
灵魂层面的洪流, 是难以被防御的,甚至难以被察觉的。
至少在易文君所掌控的知识中,灵魂始终神秘难测, 能够觉醒灵魂层面攻击能力的使徒少之又少, 懂得防御来自灵魂层面攻击的使徒更是从未听过。
因此在易文君出手的那一刻, 她就没想过会被发现, 更没想过会被阻止。
但事情就是如此——她竟然真的被人阻止了!
“不,停!”
“安!”
这一瞬间,易文君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而下一刻, 她以灵魂力量化作的尖刀,就将某人的灵魂撕碎——不,并不是易文君的目标胡克二世,而是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近卫团首领安东尼奥!
易文君一击不中, 灵魂被弹回体内。
她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胡克二世身前的人, 怎么都想不通在这样隐蔽的攻击下, 她究竟是怎么被这人及时发现、及时挡下的。
但安东尼奥已经无法再给她回答了。
隔着遥远的舞台,安东尼奥最后看了易文君一眼, 目光是易文君曾见过的悲伤和不解。
而后,他闭上眼, 倒了下去, 面容苍白又安静, 宛如只是睡去,虽然谁都知道他再不会醒来。
“敌袭!敌袭!”
尖利的警报在这一刻响彻空中花园。
“保护陛下!”
“保护王子王妃!”
“保护……”
舞台下的世界骤然混乱, 众人慌不择路, 如鸟兽四散, 冲向自己也不知道的“安全之所”。
没人顾得上舞台上的易文君,而易文君也不需要他们照顾。
她独自立在舞台上,巍然不动,自顾自皱眉,试图再度进入方才的“上帝视角”。
但事实证明,能力为A的技能果然都不简单,其中被动技能不是卖血就是卖命,突出一个难搞,而主动技能更是难以被人掌控。
因此,当刚才的好状态消失后,接下来易文君无论怎样努力,都没办法再度使用这个能力。
“啧……烦!”
“这个档废了,看来只能重来。”
易文君看向倒下的安东尼奥,怎么都想不通。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能力?”灵魂层面的攻击如此隐蔽,如此迅速,如果两人异地而处,易文君就绝对没法反应过来,更不会挡在什么人身前。现实游戏都不会。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算了,下周目先杀他。”
易文君懒得多想,准备迅速删档重来。
于是为了节省时间,她目光巡视四周,开始找刀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看,站在高处的易文君便轻易发现了下方混乱人群中的几股乱流——
原本,随着近卫团首领安东尼奥不知原因的暴毙,整个王室近卫团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但近卫团到底训练有素,因此他们很快就重振队形,将国王和王子等重要人物保护起来,掩护着他们一路冲向殿外,准备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然而就在这个大家都挤破头地向殿外跑的时候,却有几波人偏偏要在人群中逆流而上,向着某几个目标靠近。
易文君心中咯噔一下:等等?感情今天除了歌剧团表演外,还有“余兴节目”呢?
就在易文君惊讶的短短瞬间,人群中骤然绽放血色,如同泼墨,紧接着,挤挤攘攘的人群里骤然空了一大片,所有人都惟恐不及地向旁边躲避着。
易文君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人倒了下去。
“怎么了?谁倒下了?”
刚冒出这个念头,下一刻,尖叫响起。
“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是公爵!是德雷克公爵!德雷克公爵竟然被人给——”
“啊啊啊啊!”
易文君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定睛细看,发现还真的是德雷克公爵倒了。
易文君又是震惊又是糊涂:等等,怎么是德雷克公爵?
德雷克公爵这种人,一看就很幕后黑手很命长的样子,但怎么这会儿变故才刚刚开始,他就先死为敬了?
没等易文君想明白,人群中第二个血色空洞出现了。
“啊啊啊!伯顿议员,伯顿议员他也被——”
“救命啊!快来人……谁来帮帮我!”
“让开!让开!!我要离开这里!”
易文君:“……”
不等易文君生出感慨,接下来,凡是易文君听过名字的人,竟都开始接二连三地死去——
“啊啊啊啊!爱玛爵士——”
“呜哇!贝西夫人怎么也——”
“埃尔德文大人?埃尔德文大人!你振作一点啊!!”
易文君看着台下的一片混乱,心中颇感无语:这就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吗?
死的这么草率的吗?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批发盒饭?
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无疑也是朱尔斯王子想要知道的。
如果说见到近卫团的首领安东尼奥暴毙时,朱尔斯王子还在心中暗暗窃喜,高兴于自己父王的近卫力量被大大削弱——虽然不知道安东尼奥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动机是什么,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总之高兴就完了!
可是,当那个跟自己交情甚笃、会毫无条件地支持自己的德雷克公爵也猝不及防迎来死亡时,朱尔斯王子霎时感到了不妙。
这一瞬间,他的冷汗骤然而下,心跳的声音巨大得好像要撕裂鼓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投向父亲胡克二世的目光。
但他到底控制住了自己——无论是目光还是想要逃跑的双腿,他都控制住了。
甚至他还刻意地转头去看向自己的未婚妻,那位来自鲁法亚多公国的萝西公主,关切问道:“萝西,你还好吧?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养尊处优的萝西公主这时早已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眼泪几乎哭花了妆容,手上也死死抓住朱尔斯王子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唯恐自己在混乱之中被他丢下。如今得到了朱尔斯王子的主动询问,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萝西公主感动万分,含泪哽咽:“亲爱的,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别丢下我!”
朱尔斯王子脸上镇定安抚,用正气凛然的声音劝说萝西公主相信格雷斯王室,相信他的父亲胡克二世,而暗地里,他将自己全身的感官放到最大,竭力去捕捉胡克二世的反应——
父亲他信了吗?
不,应该没有,父亲他向来残暴多疑,绝不会因为区区两句奉承就打消怀疑,但没关系,只要父亲不立即发难就好。
只要父亲不向自己发难,就代表今晚的混乱不是父亲的反击,也代表着……自己还没有暴露!
自己还有机会!
噗嗤——
正当朱尔斯王子这样想着,骤然间,他感到自己胸口剧痛。
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自己被利刃穿过的胸膛,接着又顺着那喷涌的血,望向那双熟悉柔弱的手,最后,他茫然抬头,充血的目光在萝西公主的脸上定格。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亲爱的。”萝西公主娇艳柔弱的面庞依然挂着泪珠,楚楚动人,但她的话语却携着让朱尔斯血液都要沸腾起来的怒火,“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可是亲爱的,我也没有办法——只有你死了,我才有成为王后的机会。”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
朱尔斯王子急怒攻心,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他踉跄倒下,但没有人如往常那样小心来扶他,于是他只能狼狈趴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萝西公主笑着投入胡克二世的怀抱。
萝西公主娇羞依偎在胡克二世的怀中,怯生生道:“现在可以了吗?现在我有爱慕您的资格了吗?”
胡克二世捏着她的下巴,对她手上的鲜血和他倒下的儿子视若无睹,微微笑着,霸道又克制地在萝西公主唇畔落下一吻。
“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岁吗?”
“我不在乎!”
萝西公主急急表白,看向胡克二世的目光里满是疯狂痴迷。
而这样的痴迷也狠狠刺痛了朱尔斯王子的心。
这个女人竟敢——她怎么敢——这样对他?!
胡克二世那个老东西,可是个七十岁的老男人啊,他年轻又英俊,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老男人?!
这一刻,朱尔斯王子很难说自己此刻的愤怒,是因为自己阴沟里翻船、被看不上的人给阴了,还是因为自己看不上的人竟然宁可看上老男人胡克二世都看不上自己……这很难解释,这十分复杂。
就如同此刻诡谲难测的局势。
朱尔斯完全想不通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到了这一步,也想不通自己安排的人手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
于是朱尔斯只能耗尽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点力量,做下了一个最不复杂的决定——
“圣徒,我要告发……胡克二世……”
濒临死亡,朱尔斯已经是声嘶力竭。
“胡克二世他……勾结邪神教徒……”
“他早已经改信……投入了邪神的怀抱……他能够摆脱格雷斯王室的诅咒,他能够永葆青春,都是因为他信奉的是——”
朱尔斯再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一只年幼的手轻轻摘下了他的脑袋。
血肉撕裂,鲜血狂涌!
而在这可怕的血浆喷泉里,面无表情的卡叶塔娜抱着嘴唇还在张合的朱尔斯的脑袋,站在了胡克二世的身边,神色冷漠,目光空洞。
朱尔斯王子的话被打断了。
但该听到的人早已全都听到。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消息镇住了,就连舞台上的易文君都向这边投来视线。
原本在苦修士保护下向外撤离的圣徒,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也停下脚步,目光凝重地看向胡克二世。
“陛下,冒犯了。”圣徒的态度虽然恭敬,但言语却不容置疑,“我们这些侍奉圣主之人,的确不该插手王室的事,但有关那位的一切都非同小可,所以接下来,还请陛下跟我去圣殿走一趟吧。”
“圣殿?呵呵呵,何必这么麻烦呢?”
胡克二世露出一如既往的优雅笑容,松开紧抱着萝西公主的手,转而将手掌轻轻放在年幼的卡叶塔娜头上。
这一刻,舞台上居高临下的易文君看到胡克二世那边的黑暗好像更重了……不,不是黑暗变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