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讨厌这种场合,但不得不去。
酒过三巡的包间里,大人开始吞云吐雾。
罗卫国叼着烟,看向夏漓,笑说:“上回跟你坐一个车的,霍董的外孙,你还记得吧?”
“……嗯。罗叔叔你现在还经常跟他打交道吗?”
罗卫国摆手,“那可轮不到我,他家里请了专门的保姆,出入也都有司机接送。我那回是去江城办事,顺便接人。哦,他这学期开始也在明中读书,你没碰到过他?”
“碰到过……没怎么说过话。”
罗卫国瞅了眼夏建阳,“你这闺女,就是太乖巧不会来事。都认识了,就殷勤点热情点嘛!人家什么身份,霍董的外孙。霍董就这么一个外孙,为了他读书,花那么大一笔钱,特意给明中捐了个国际部。你跟人家处得熟了,以后还不得多条门路?人家一句话,不比我这个只管厂里闲事的副总有分量?你说是吧,老夏。”
夏建阳连连笑说:“是,是!”
夏漓像吞了一只苍蝇。
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罗卫国。
好像,她不为人知的单纯心情,被污蔑成了精巧的算计。
大人的功利心真令人作呕。
哪里想到,散席以后回到家里,喝得半醉的夏建阳,一边泡脚,一边问:“闺女,你真认识那个霍董的外孙?”
夏漓没吭声。
“认识的话以后多接触接触,也没坏处。”
夏漓忍不住顶了一句:“要接触你们自己去接触。”
她几步走回自己房间,“嗙”一声摔上门。
夏建阳和姜虹面面相觑。
夏漓一贯乖巧温顺,什么时候这样冲家长发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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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接踵而至。
升上高二以后,每学期算上期中期末,一共四次大考,都按高考的作息与标准,全年级打乱,按名次排考场。
国际班不参与月考,他们是另外一套考试流程。
林清晓跟夏漓说,聂楚航对此非常遗憾:他原本还想在月考中跟晏斯时一教高下呢。
文科第一考场,恰好在一楼。
每门课程考完,夏漓交完卷离开考场,都会习惯性地往二十班那儿看一眼。
明明是饭点,可一次也没见晏斯时从教室里出来跟谁一块儿去食堂。
是时间不对吗?
还是他这个人根本不吃饭的,靠喝露水修仙。
第二天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夏漓收拾完东西,林清晓走过来,问她和徐宁要不要去外面吃点东西。
徐宁说:“你们去吧,我爸等下要来接我。”
夏漓跟林清晓走出考场,林清晓忽将她手臂一拽,抬了抬下巴。
夏漓顺着看过去,却见二十班第二扇窗户那儿,聂楚航正跟晏斯时站在一起。
心脏像是枚被掷在桌上的乒乓球,轻快地弹跳,夏漓装模作样地问:“你要跟聂楚航打声招呼么?”
“那当然。”
林清晓走过去,拍了拍聂楚航肩膀。
聂楚航回头,晏斯时也跟着转头看了一眼。
林清晓:“嗨。”
聂楚航:“嗨!”
夏漓看向晏斯时:“……你好。”
晏斯时:“你好。”
林清晓愣了下:“……你们认识啊?”
夏漓微点了一下头,而后偷偷轻掐林清晓手臂一下,她会意,没有当场追问。
林清晓问聂楚航:“考得怎么样?”
聂楚航:“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拿不准,正在问学霸呢。你怎么样?”
“就那样——吃晚饭吗?我们打算出去吃个炒菜。”
聂楚航神色有些为难,一边是物理,一边是妹子,难以抉择。
想了想,他问晏斯时:“学霸你吃饭了吗?跟我们一起吧,我们再探讨探讨。这道题我要是不搞清楚,今天都睡不着觉。”
夏漓以为晏斯时不会答应。
据她观察,晏斯时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课间也不凑热闹,每次她抱着地理练习册经过二十班,看见他就坐在自己座位上,不是看书,就是听歌,或者睡觉。
他唯一的朋友,可能就是上次那个一起去小卖部买水的“黑框眼镜”。
没想到晏斯时竟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我再叫个朋友。”
他推开窗户,朝里喊了声:“王琛。”
回应的正是“黑框眼镜”。
晏斯时:“出去吃饭吗?”
王琛点头,“可以。”
他话音刚落下,教室里一道女生响起:“晏斯时,你们要出去吃饭?我们也一起呗!”
说话的是陶诗悦,她正跟一个女生凑在一块儿聊天,听见晏斯时跟王琛说话,便倏然回头问了一句。
晏斯时说:“抱歉,今天不太方便。下次吧。”
他的语气一贯淡得没有多余情绪。
夏漓无端像咽下半枚青橙。
倒不是为晏斯时说的“下次”,而是为陶诗悦与晏斯时互动时的熟稔态度。
陶诗悦这时候往窗外瞟了一眼,“哦。那下次吧。”
她应该是看见了林清晓。
林清晓拿只有夏漓能听见的声音轻嗤了下。
一行五人,往校外出发。
林清晓跟聂楚航并肩走在最前,聊他们两人自己的话题。
紧跟其后的是王琛,他连走路都手不释卷,端着本封面全是英文的大部头,全程没抬眼。
于是莫名其妙地,夏漓就跟晏斯时一起走在了最后。
晏斯时穿着明中的秋季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里面一件白色衬衫,衬出少年颀长而清薄的身形。
教学楼出口人来人往。
有两个学生不知是不是为了赶时间,迎面疯跑过来。
晏斯时为了避让,往夏漓的方向靠了半步。
夏漓几乎心脏骤停。
这瞬间,呼吸捕捉到一阵清冷香气。
那气息像冬天推开窗,整个世界白雪皑皑。


第05章 (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为了拥抱你,我拥抱了全班”。我是会做这种傻事的人。」
——雪莉酒实验室《经过梦的第九年》
夏漓胡思乱想时,走在前方的王琛忽然脚步一停,转过头来,问晏斯时,“这句怎么翻译?”
晏斯时低眼往书页上瞧去:“The Maori vaders a deion of farrs igaged ferocio wars……”
似是为了便于理解,他将原文低声念了出来。
微沉清冷的声线,英文发音流畅标准,至少在夏漓听来,比七班的英语老师标准得多。
晏斯时念完,随即翻译:“这句话的意思是,毛利人入侵者是人口稠密的农民,他们长期进行残酷战争,装备较先进技术和武器,并且在强有力的领导之下进行运转。”
王琛点头,推了推眼镜,“这本书你真看完了?”
“我怎么看起来就这么费力。”王琛嘟囔。
“语法结构你肯定没问题,只是词汇量可能稍微欠缺。”
夏漓对晏斯时的认知似又有所加深。
他看着这样冷淡,原来跟熟人相处其实挺温和挺耐心的。
这样优秀,但在他身上却看不到半点优越感。
校门外有好几家餐厅,针对学生群体,价格公道。
他们去了家之前吃过的,叫聚福餐馆,店面不大,但很干净。
四人桌,聂楚航从旁边桌搬了张凳子,放在侧方,正好挨着晏斯时。
他叫林清晓帮忙点菜,然后便迫不及待掏出试卷,拉着晏斯时,开始继续讨论最后一道大题。
趁着这机会,夏漓往封面上瞥了一眼,《Guns,Gers,and Steel》。
聂楚航和王琛各执一词,最后晏斯时拿了聂楚航手里的铅笔,刷刷几笔画出受力分析,列出式子,拨云见雾地平息了争端。
聂楚航很是高兴:“还好我做对了。”
王琛则挠挠头,“好久没月考,手都生了。”
聂楚航说:“学霸,下次还能还能找你讨论吗?”
聂楚航愣了下,还没出声,晏斯时又说:“除非你别叫我学霸。叫我名字就行。”
分科之前,夏漓的生物、化学和数学都不算差,物理则学得有些吃力。不是没考虑过学理,但稳妥起见,还是选了文科。
普通人的人生经不起试错。
一会儿,点的几道菜端上来。
大家边吃边聊。
聂楚航问起国际班的课程安排,是不是很不一样。
回答是王琛:“我们主要上AP课程,分自然科学,数学与计算机科学,还有人文社科三个方向。不像晏斯时,他高一就开始准备了,我们高二才开始,其实已经有点来不及了,英语跟不上本土学生。所以大家基本都报的自然科学或者数学与计算机。”
林清晓问:“除了这个,还要参加其他考试吧?托福什么的?”
“托福是必须的。而且有的学校还要看SAT成绩。SAT考试在大陆没考场,到时候还得跑去香港或者新加坡。还挺麻烦的。”他推了推眼镜,“早知道这么折腾,我还不如继续待理科实验班得了。”
林清晓说:“那大家都误解了,都觉得国际班还挺闲的。”
“哪有!”王琛似很是不平,“我们只是不上早自习,晚自习下得早一点,其他都一样的。”
“你们晚自习都上什么?”
“主要是英语会话与写作。”
聊天的时候,夏漓会不动声色地偷偷打量对面的晏斯时。
楚城人口味较重,虽比不上云贵川湘赣,但也很能吃辣。
夏漓注意到,晏斯时吃过两口之后,再提筷就有些踌躇,鼻尖和额头上也隐约冒出细微的汗珠。
他皮肤白,耳朵一泛红就很明显。
夏漓轻咬了一下筷子尖,想了想,放下碗筷起身。
靠近柜台那儿有个冷藏柜,她走过去拉开柜门,拿了三瓶冰水,回到餐桌,第一瓶递给林清晓,“我觉得菜好像有点辣。你们喝冰水吗?”
“辣吗?没觉得啊。”林清晓说:“我要雪碧吧。”
夏漓点头,转而将冰水递给了晏斯时。
晏斯时接过时顿了一下,“谢谢。”
三瓶水分给了三个男生,夏漓又去冷藏柜里拿了两罐雪碧,跟林清晓一人一罐。
“我再加个素菜可以吗?”夏漓又说。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夏漓便叫来服务员,“麻烦帮忙再加个清炒小白菜,不要放辣。”
林清晓疑惑地嘀咕一声:“你平常不是挺能吃辣吗。”
“……”夏漓当做没听见。
吃晚饭,聂楚航统一付了账,大家AA,各自将自己那份给他。
在餐馆门口,林清晓说要去旁边超市买杯酸奶。
聂楚航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夏漓不想做电灯泡,就说先回教室。
王琛、晏斯时和夏漓三人一起往回走。
夏漓一贯不是善于交际的人,这下单独面对这两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王琛又端上了那本书,边走边看。
不知不觉间,又剩下了夏漓与晏斯时并排同行。
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夏漓知道。
她余光里闪过少年被风撩起的外套一角,心情也好似随风鼓噪起来。
“……《虫师》你有看吗?”夏漓出声。
晏斯时似乎没听清。
微微地朝她这一侧低了一下头,“嗯?”
这瞬间夏漓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回来,“……我说,《虫师》你看了吗?”
“看了三册,第四册 刚开始。”
“还可以吗?”
“嗯。设定很新颖。”
夏漓微微扬起嘴角。
明明向他推荐的人不是她,她却无端放心下来。
更多的话题,却不知道该如何展开了。
但哪怕只是沉默并行,已足够让她觉得眩晕而不真实。
不远的一段连廊,此刻更觉得短,不知不觉就到了二十班门口。
王琛捧住书,径直地走了进去。
晏斯时则顿了一下,“我进教室了。”
夏漓将语气拿捏得随意一些,点头道:“拜拜。”
月考后的晚自习,一般都是自习。
坐下没一会儿,班长就过来叫几科的课代表去办公室,帮忙阅卷和登分。
晚自习快下时,夏漓才回到教室。
下课铃响,收拾好东西的林清晓和徐宁立即凑了过来。
徐宁出声:“我听晓晓说,你认识……”
“嘘!”夏漓不想引起多余关注,“……我们出去边走边说吧。”
三人一起往校门口走,林清晓早就憋不住了,“赶快交代!”
“你们都不关注月考成绩吗?我刚刚在办公室……”夏漓试图岔开话题。
“你先说你跟晏斯时的事。”林清晓哪里会让她得逞。
夏漓只简单交代自己父母在石膏厂工作,那石膏厂所在的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恰好是晏斯时的外公,因此自己在开学之前就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后面又在书店碰到过一次。
徐宁回想,“肖宇龙过生日那天。”
“嗯。”
“深藏不露啊。”
“……真没有。跟他也不算熟。”
“已经比我们熟多了。”
林清晓也说,“真的。晏斯时真挺难接近的,欧阳婧不是喜欢他么,情书递了好几次,一次都没有下落。还主动约他出去唱K,他都是,谢谢,不好意思,没空。”
“……欧阳婧喜欢他?”欧阳婧就是林清晓在艺术班的那个朋友,学古典舞的,长得非常漂亮。
“不稀奇啊,喜欢他的女生多着呢,陶诗悦不也是吗。”
夏漓一时没作声。
林清晓瞥她,笑说:“你不会也暗恋他?”
“没有。”夏漓否认得非常平静。
她知道,遇到恋爱问题,闺蜜间习惯互相出谋划策。
可她似乎做不到。
尤其,在听说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且都在采取行动之后。
她更不想让第二人知晓。
晏斯时,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那时候班里都喜欢听陈奕迅。
夏漓也喜欢夏天刚出的那首《富士山下》。
她有个歌词本,喜欢的歌词,一定要亲手一字一句抄下来。
后来这首歌火了好多年,尤其那句歌词: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此后,夏漓反反复复会想。
晏斯时,那么多人喜欢你,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第06章 (竟有死而无憾的心情...)
「我要把每一次费尽心思的相逢,都伪装成偶遇。」
——雪莉酒实验室《经过梦的第九年》
明中这种以升学为重心的重点高中,平常真没多少文体活动,运动会是难得的放松机会。
夏漓没报项目,她是广播台台长,届时要负责运动会的广播工作。
运动会开始时间定于周四上午八点。
广播站就架设在观众席间,靠近入口的位置。
三张长桌拼在一起,安置了调音台、麦克风等器材。
广播台派出六人,两人负责筛选稿件,三人负责播音,夏漓负责统筹和后勤。
运动会开始之前,夏漓最后一次跟广播台的指导老师确认工作流程。
指导老师强调:“三个播音员要分工,得有个人专门负责播报比赛安排、检录通知。”
“多买箱水吧,润喉糖也备点儿。”
指导老师点头,“那没什么了,都打起精神好好加油。”
临近八点,夏漓同几个播音员嘱咐了一遍注意事项,悄悄地蹲到长桌后方的后勤区去了。
她在台阶上坐下,从背包里拿出出门前灌好的保温杯和热水袋。
那时候没什么吃止痛药的概念,遇到痛经只能自己扛过去。
她弓着背,小口咽着开水,将热水袋掖到小腹和膝盖之间。
简短的开场结束,第一个环节是运动员入场。
明中领导不鼓励什么花里胡哨,运动员方阵一水的校服,口号也中规中矩的,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每一年的方阵入场,唯一的用处,只剩下了满足各种隐秘躁动的心情。
男生互相讨论哪个班举牌的女生最漂亮;女生在暗恋对象的班级经过时,按捺尖叫,偷偷掐一把身旁的闺蜜。
“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最后一支方阵,高二(二十)班的运动员们,他们虽人数最少,但勠力同心……”
夏漓急忙盖上保温杯,连同热水袋往身旁一放,站起身。
国际班可能是今天所有方阵里——用入场词最常出现的那个形容来说——“最靓丽的风景线”,他们没穿校服,都是统一的一身白色运动服。
二十班举牌的是陶诗悦。
怪冷的天气,她却穿的是白色网球裙,梳一把高马尾,整个人显得高挑轻盈,青春得叫人无法忽视。
夏漓目光扫过,在最后一排,看见了晏斯时的身影。
他真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卓然鹤立,叫人一眼望见。
分明都是白色,在他那儿却似披了一身霜雪,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步伐迈得有些提不劲儿。就是这种倦淡感,特别的勾人。
夏漓看了看就在播音站前方主席台站立的校领导,生平第一次这么大胆,从包里摸出手机,对准晏斯时,偷偷拍了张照。
用的是一部很便宜的国产手机,画质极低。
拍出来的模糊画面,每一个噪点都是她的遗憾。
即便这样,她仍然如获至宝。
所有班级在田赛场上排好队,二十班远到了场地边缘,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一片笼统的白色,分不清具体谁是谁了。
夏漓这才收回目光。
领导、总裁判员和运动员代表分别讲话之后,比赛终于开始。
夏漓提前看过运动会筹备组提交上来的,赛程安排和全部运动员名单,知道晏斯时统共报了四个项目,男子100米、男子800米、跳高和接力。
国际班是真缺人,才会这样逮着同一只羊反复薅吧。
第一个项目就是100米短跑。
播报完检录信息没一会儿,就有各班宣传委员陆陆续续地送来广播稿。
工作一开始,夏漓就不能再偷懒了。
正帮着审稿,忽有一道清脆的女声喊:“夏漓!”
转头看去,却是陶诗悦跟二十班的几个女生过来了。
陶诗悦已经换下那条网球裙,换成了运动长裤。
“广播稿是交到这儿吗?”陶诗悦问。
“是的。”
陶诗悦递上厚厚一沓广播稿,笑问:“能不能多念几篇我们班的呀?”
“那不行的,要一视同仁。”夏漓笑说。
“你不是台长嘛,你可以偷偷地帮帮忙嘛,回头请你吃饭?”
“台长更要以身作则了。”夏漓虽态度坚决,语气却是温和的,半点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那插个队行吗?我们班一会儿就有人项目要开始了。”
“我们审稿的时候会根据项目进度酌情选择的。”
陶诗悦也没为难夏漓,“那好吧……尽量多选两篇,拜托拜托。”
运动会刚开始,大家热情高涨,一批批稿子接二连三地送过来。
负责审稿的同学筛过一遍,交给播音员。
过了的稿子,审稿员都会记录是哪个班的,尽量“雨露均沾”。
审稿员逮着夏漓一通吐槽:“刚刚收上来的这波稿件,80%都是写给二十班的那个晏斯时的。她们当这是表白墙吗?”
夏漓笑起来,“那你选用了吗?”
“选了篇没那么肉麻的。”
那篇没那么肉麻的稿子,已经交到了播音员手里。
广播里响起字正腔圆的播报,回荡于整个操场:“马上将在百米短跑登场的高二(二十)班的晏斯时同学,萧瑟秋风,挡不住你锐意的步伐;灼热烈阳,拦不住你进取的勇气!你将乘风,肆意飞扬,预祝你取得第一名,加油!”
夏漓往起点处看去。
完成检录了的运动员,已经陆续站上了起跑线。
她还没细看,后背被人一拍。
是林清晓、徐宁和肖宇龙。
肖宇龙晃一晃手里的塑料袋,“给我们辛苦的台长送点零食。”
夏漓受宠若惊,“谢谢!你买的吗?太破费了。”
“就几袋薯片而已。”肖宇龙挠挠头。
而徐宁则拍上来两本漫画,让她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怕围在一旁干扰到播音员工作,夏漓将他们带到了后面几排的后勤区。
林清晓凑到夏漓耳旁低声问:“你还好么?”
早上夏漓去了趟教室,跟林清晓提了一句自己痛经的事。
夏漓说:“还好,能忍。”
“你一整天都要在这儿?”
“嗯。”
“那要是不舒服,及时跟我们说。”
“好。”
忽听发令枪震响。
四人齐齐转过头去。
就看见红色塑胶跑道上,一道白色身影如离弦之箭,倏然从主席台经过。
仿佛只一个眨眼,就到了终点。
肖宇龙:“卧槽!这谁啊这么快。”
夏漓心脏砰砰乱跳。
好像第一个撞线的是她本人一样。
她想到那不知谁写的广播稿。
你将乘风,肆意飞扬。
身旁肖宇龙和林清晓他们说了什么,夏漓没仔细听。
只看见终点线那儿围了一圈人,纷纷朝晏斯时递上水瓶。
然而他似乎谁的也没接,拨开了人群,闷头就走了。
男子百米预赛之后,是女子百米预赛。
之后才是决赛。
林清晓接了个电话,说宣传委员要她过去帮忙,三人便就一块儿回七班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观众台没什么遮挡,位高风冷,夏漓喝下去的热水不顶用,腹痛有愈演愈烈之势。
审稿和播音工作都没什么纰漏,倒不需要她一直盯着,就跟几人打了声招呼,让他们有事找她,而后自己回到后勤区坐了下来。
她将校服外套拉起,抱紧了双膝,将腹部紧紧地压向校服内兜着的热水袋。
不知道多久,听见广播里播报男子百米决赛检录通知。
发令枪响的瞬间,夏漓赶紧站起身,向跑道眺去。
仿佛预赛重演,那道白色身影,轻盈而迅捷地抵达了终点,没有一丝悬念。
终点处围了更多的人,几乎将晏斯时的身影淹没。
一会儿,他从人群中走出来了,手里只拿着他自己的白色运动外套。
他沿着跑道边沿,一路无视了混进田赛场上打算跟他搭讪的人,往体育场和教学区之间的通道走来。
这通道就在广播站的下方。
夏漓心率加速。
没有给自己更多犹豫的时间,她从一旁的纸箱子里捞了瓶矿泉水,掏出校服里的热水袋丢在一旁,飞快朝通往下方通道的台阶跑去。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的同时,晏斯时也正走进通道。
夏漓镇定自若地打声招呼:“嗨。”
晏斯时脚步一顿。
“你没报项目吗?”夏漓故意问。她不想让晏斯时察觉到她是特意冲他来的。
“刚跑完。”
“什么项目?”
“百米决赛。”
“那喝水吗?”她很自然地将水瓶递过去。
晏斯时顿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通道里灌入穿堂风,墙根处青草瑟瑟。
少年的白色上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又息下去。
身旁有人经过,而那些说笑打闹声显得那么远。
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想,她应该会把这个场景记得好久。
风,微暗通道,白衣少年。
还有她潮生潮落的心跳。
夏漓有点怕破坏这一霎的安静,再说话时声音都放轻:“你回教室?”
“嗯。”
“我在这里等同学。”
晏斯时点点头。
他稍稍停顿,似在确认她还有没有别的事,随即说道,“那我先走了。”
夏漓说“嗯”。
看着晏斯时的背影走出了通道,夏漓立即靠墙蹲了下来,双臂抱住膝盖。
一方面因为心脏急跳,一方面腹部疼痛难当。
迫切地需要缓一缓。
片刻,有轻缓的脚步声靠近。
停在了她的跟前。
夏漓抬头,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