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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收起晾干的伞,一页一页仔细抚平,折叠得整整齐齐。
夏漓今早自己特意在校外买了早餐,早自习后没跟林清晓她们一块儿去吃,待赶着去食堂的第一波学生离开教室,她拿上伞下楼。
听二十班的人说,他应该是去外教的办公室送剧本去了。
一早上期待见到他的心情,像个充盈的气球,“啪”地一下被戳破。
夏漓有些不甘心,没将伞交给旁人转交,准备再找个时间过来一次。
没一会儿,林清晓从食堂回来,手里拿着花卷和豆浆,在她旁边空位上坐下。
林清晓将吸管插进豆浆杯子里,“聂楚航下下周就要过生日了,你快帮我想想送他什么。”
“他又不是肖宇龙,送书也太敷衍了。”
林清晓吓得赶紧回头去瞧,瞧见空着的座位,伸手打了她一下。
思索片刻后,她还是认真回答道:“钱包、球鞋、背包、腕带、文具袋……”
“背包好像可以。周六你陪我去天星街逛逛?”
“好啊。”
“他生日那天要去唱K,你去吗?”林清晓又说,“我问了徐宁,徐宁说她那天有事。”
“……又唱K啊。”
“也没什么可玩的啊,天气冷得要死,总不能逛公园吧。”
在那个狼人杀、剧本杀、桌游等聚会游戏尚未出现的岁月,高中生聚会,除了去KTV,还真没什么可玩的。
“你需要我去吗?需要我就去。”
“需要需要。”
这时候,门口有人来找林清晓。
是林清晓艺术班的那个叫欧阳婧的朋友。
欧阳婧往里探身,冲着林清晓招招手,“晓晓你出来下,跟你说个事情。”
林清晓说:“你进来吧。”
“可以吗?”
“没事没事,老师又不在。”
欧阳婧走进来,在林清晓前面的空位上坐下,跟夏漓打了声招呼。
作为朋友的朋友,夏漓跟欧阳婧是认识的,只是没深交过。
夏漓吃着东西,忍不住打量欧阳婧。
她真是生得漂亮又耐看,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有种电视女主播的温婉气质,无怪乎常年在校花的提名名单里。
“什么事?”林清晓问。
欧阳婧说:“聂楚航过生日……”
“怎么,你不能去啦?”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欧阳婧看了下夏漓,似是有第三人在让她有些难以启齿,“聂楚航跟晏斯时有一些交情是吗?”
“他们一起参加过物理竞赛集训,勉强算是吧。
“我听说,上回聂楚航喊晏斯时一起出去吃饭,他答应了的。”
“……你消息真灵通。”
欧阳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晓晓你能不能拜托聂楚航,问问他过生日能不能也请一下晏斯时。”
夏漓忍不住看了眼欧阳婧。
欧阳婧也喜欢晏斯时,这她是知道的,但切切实实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清晓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晏斯时会不会答应很难说。”
“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的……真羡慕你们,可以跟二十班一起演话剧。”
“羡慕什么?羡慕我老跟陶诗悦打交道?”
欧阳婧笑,“对了,晏斯时要演什么角色?主角?”
“他说他没兴趣也没时间,估计不会演吧。”
“你们排的是《西安事变》吧,好可惜啊,他穿军装一定很帅。”
“……你没救了。”
“晓晓你演什么?”
“我懒得演,可能就帮文艺委员管管妆发这一块。”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帮你们化妆。”
“你自己不表演节目?”
“我是单人的,不耽误时间。”
“那到时候看情况吧。”
欧阳婧心满意足,站起身,“那我走啦,就拜托你跟聂楚航了。”
林清晓点点头。
夏漓拿一次性筷子挑着米线,微微的热气扑到脸颊上。
心里却有一股咽下加冰柠檬汁的微酸凉意。
上第一节 课时,外面又开始下雨,一上午没停。
今日广播体操取消,夏漓拿上伞又下楼去了一趟。
站在二十班教室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去,最里靠窗倒数第三排的位置,晏斯时正在趴着睡觉。
夏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人叫他,怕打扰。
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下了,夏漓赶去广播站,顺道拿上了伞。
下楼梯拐弯,避过迎面走来的几个学生,走到二十班门口,差点跟里头正走出来的人撞上。
夏漓刹住脚步,抬眼一看,是王琛和晏斯时。
她吓得差点话都不会说了,直不楞登地将伞递过去,“……谢,谢谢。”
“还用吗?”晏斯时低声问。
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发觉他比自己感知到的还要高,而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一眼。
“……不用了,我今天自己带了伞。”
晏斯时这才接过。
王琛盯着她看,“哎我们是不是见过?”
“……上回聚福餐馆一起吃过饭的。”夏漓哭笑不得又提醒一次。
“哦哦哦。”王琛仿佛这才想起来,“我好像上次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
感谢王琛,让她因紧张而剧跳的心脏缓了口气,“你们去吃饭?”
晏斯时“嗯”了一声。
夏漓回退两步,不再打扰,道了声拜拜,自己往广播台去。
这天她一整晚心情都好得不行。
连带最昏昏欲睡的政治课晚自习都变得可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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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的演员定了下来,几个戏份多的主演开始没日没夜地背台词。
课程紧凑,没那么多时间合练,朱璇要求大家第一次合练的时候就能脱稿,尽量不要耽误时间,因此第一次全员大排练的时间定在了两周后。
这之前,聂楚航的生日到了。
聚会的那家KTV,不在天星街上——楚州文理学院那边新开一家,开业酬宾,十分划算,各时段只要其他店里一半的价格。
夏漓跟林清晓碰头,一起出发过去。
到时人已经很多了。
夏漓第一时间在昏暗灯光下去找晏斯时——她从林清晓那儿听说了,晏斯时答应了会来参加聚会。
但没看见他的身影,倒是一眼看见了欧阳婧。
那时候明中大部分女生都不会化妆,唯独艺术班的女孩子有条件也有需要——学舞蹈、表演和播音主持的,常常参加各种考试、演出或者比赛。大家灰头土脸素面朝天的时候,她们已经早早学着《瑞丽》、《伊周》等杂志装扮自己。
欧阳婧坐在点播台那儿,穿了件白色的高领,外面搭一条酒红羊绒背带裙,头发微卷。
灯光忽明的那一瞬,瞧见她脸上妆容清淡,好似只扫了淡淡的一点腮红,很自然,像被这室内的温度熏出来的。
真的很漂亮。
夏漓一个女生都看得有些呆了。
林清晓挽着夏漓走过去,“晏斯时还没来?”
欧阳婧回头,“没呢。”
“你今天好漂亮。”
欧阳婧腼腆地笑笑,问林清晓,“点歌吗?”
“我看看已经点了什么。”
夏漓拿了罐可乐在手里,坐在长沙发上听林清晓和欧阳婧唱歌,始终有些坐立难安,心不在焉,目光频频瞥向门口。
她也不知在期待什么,明明晏斯时来了,她可能最多也就只能跟他打声招呼。
一直过了八点,晏斯时人还没出现。
欧阳婧坐不住了,将聂楚航叫过来,问他能不能给人打个电话,问下他还来不来。
聂楚航说:“我没他电话——你们谁有?”
一圈问下来,都是摇头。
可能聂楚航不多的细腻心思都花费在林清晓身上了,一点也体会不到旁人的焦急心情,反而火上浇油:“他平常一直挺独来独往的,临时不来了也正常吧。他就跟他们班的王琛关系好点。”
林清晓看了看欧阳婧,喝他:“你别说了。”
聂楚航有点莫名其妙。
欧阳婧神情黯淡地笑了笑。
而这刻,失落的又岂止一个人。
包厢里空气太闷,夏漓有点坐不住了。
当然,她知道绝不是因为空气闷。
趁林清晓和欧阳婧合唱《如果的事》时,夏漓拿上外套和手机,悄悄出了包厢。
推开楼下KTV大门,一阵凛冽寒风劈头盖脸。楚城四季分明,冬天冷得绝不含糊。
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忙将羽绒服穿上,两手都揣进口袋里。
顶着寒风,正要往前走,一抬眼,路边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心里放飞一只脱线的气球。
夏漓差点失声叫出来。
定睛细看,确认那人就是晏斯时,方按捺住冲上云霄的激动心情,走过去,“晏斯时。”
男生正站在路肩上,面前停了辆出租车,闻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身。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和黑色长裤,内搭一件灰色卫衣。深色衬得他皮肤冷白,夜色里眸色也显得幽邃,整个人就似乎更难接近。
“刚到么?”夏漓问。
“嗯……”
出租车司机这时候问了声:“还走不走?”
晏斯时说:“不走了。不好意思师傅。”
司机嘟囔了一句,一踩油门开走了。
夏漓不解,“你准备走了吗?不上去打声招呼吗?”
“不知道具体哪个包间。忘了问聂楚航的联系方式。”晏斯时淡淡解释一句。
所以,他是来了,但没找着地方,于是就准备原路返回?
夏漓没有控制住,抿唇笑了一下。
晏斯时这时候看了她一眼。
很难说那么淡的一瞥里能有什么意味。
而夏漓瞬间耳根烧透,忙说:“我带你上去?”
晏斯时点头,“谢谢。”
两人转身往回走。
夏漓相信,运气多少有一点眷顾自己,如果她没心血来潮要下透透气,是不是今晚就只能失望而返。
她不会化妆,但出门前特意洗过头发,穿的也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白色毛衣和白色羽绒服。她皮肤白净,白色是最衬她的颜色。
再无人知晓的心情,也不愿被辜负。
夜里安静极了,枯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
出声的是晏斯时,声音似呼出又消散的白色雾气一样,在寒风里听着,总有些缈然感,“大家都已经到了?”
夏漓当然知道那缈然感是因为什么,她的心跳声快要盖过所有声音。
她“嗯”了一声。
到了门口,夏漓伸手要去拉门,晏斯时却先了一步。
他掌住了门,示意她先进去。
脚下虚浮,像在下陷。
进门的那瞬间,她又嗅到他身上皑皑白雪的气息,而他温热的呼吸近得似就在她头顶。
她一霎屏住呼吸。
最后一眼的视线里,是男生稳稳掌着拉手的手,腕骨嶙峋分明。
KTV装修得浮夸,从大厅进去一路霓蓝赩赤的LED灯,进了电梯也是如此。
人在里面,和晏斯时并排而立,有种不真实感,上升瞬间的超重让她眩晕,空气也好似被挤压,无法顺利地泵入心肺。
她一眼也不敢转头去看他,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手心冒汗,低着头,视线一遍一遍扫过他脚上黑色的马丁靴。
空气怎么会这么热。
终于电梯门开。
晏斯时先一步出去,而后虚虚地拦住了电梯门,等她出去。
他可能,是她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教养最好的男孩子。
这些细节甚至她自己都想不到,而他自然而然地像是本该如此。
可这一刻她隐隐失落。
因为他的教养,必然也是一视同仁的吧。
第12章 (红尘一点白浮世万盏灯...)
「他是一场穿堂风。经年未歇,自南向北。」
——雪莉酒实验室《经过梦的第九年》
穿过一条浮光艳丽的走廊,夏漓推开包厢门。
随室内温热空气涌出的,还有几道齐齐望出来的视线。
欧阳婧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此刻霍地站起身,似有些手足无措地抓住了林清晓的手臂。惊喜就明晃晃地写在她脸上。
聂楚航迎上来问道:“你们怎么一起上来了?”
夏漓说:“刚想下去透透气,走到大门口正好碰到了。”
她没有说晏斯时不知道包厢号,差点原地折返这件事。
聂楚航请来的朋友里,有两个人当时也参加过物理竞赛的集训,跟晏斯时也算认识,就跟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一块儿打牌。
晏斯时让他们先玩,自己刚到,先坐会儿。
他扫了一眼,在长沙发最里端坐了下来。
夏漓看见欧阳婧不断看向晏斯时所在的方向,很是踌躇,然而,似乎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挨过去,隔了三四个空位,才拉着林清晓坐下。
听见林清晓笑着逗欧阳婧:“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一句话都不说?”
她这样一讲,欧阳婧就好似坐不住了。
她理了理头发与长裙,转头问林清晓:“我状态可以吗?”
她伸臂从茶几上拿了罐可乐,深吸一口气,霍地起身,朝晏斯时走去。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可夏漓竟也无端紧张起来,咬紧了下嘴唇,一瞬不瞬地盯住了他们。
欧阳婧递过可乐,笑问:“要喝点东西吗?”
晏斯时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看了那可乐罐一眼,没有去接。
僵持得有点太久了,欧阳婧脸上的笑容也一分一分僵掉。
“谢谢。”那声音似冷泉水,夏凉风,并不显得冰冷,但毫无情绪。
而接过以后,他就径直的将那易拉罐,又放回了茶几上。
这架势表明了,他绝不会开这罐可乐。
她神情难堪得似要哭了。
然而,欧阳婧捋了一下头发,笑了笑,又问:“你需要点歌吗?”
“暂时不用。谢谢。”和方才一样的语气。
夏漓作为旁观者,心里生出隐约的物伤其类的失落。
她想,应该不会有人可以承受得住晏斯时这样的拒绝,哪怕是欧阳婧这样优秀而自信的人。
而假如没有当时她借给晏斯时MP3的一点点人情,恐怕她也会这样吧。
欧阳婧再也没说什么,转身回到林清晓身旁坐下。
她将脸埋在林清晓的肩膀上,久久地没再抬起来。
她哭了吗。
夏漓不知道。
晏斯时始终没有参与这热闹气氛。
他一贯游离于喧嚣之外。
包厢里有人唱歌,有人打牌,有人拿了个骰盅过来,赌一块两块无伤大雅的小小刺激。
而晏斯时,始终坐在长沙发的最角落。
他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iPod,插上耳机,低头,摁了几下按键,而后脱掉了羽绒服,放在身旁,将iPod揣进了卫衣口袋里。
像构建了一重无形结界,再也不会有人能靠近她。
欧阳婧受了挫,一直坐在那儿,林清晓喊她唱歌,她也没心情。
她这样盛装而来,又有一把可以参加校园十大的好歌声,可在今晚,没有发挥一点用处。
欧阳婧父母管得严,家里有门禁,待到快九点钟,不得不走了。
“不再唱一会儿么?”林清晓起身,准备送她。
欧阳婧摇摇头,又往晏斯时那儿瞥了一眼,半是不甘半是遗憾,“……我爸的车快到楼下了。”
“那我送你下去吧。”
林清晓送完欧阳婧之后,回到了包厢,在夏漓身旁坐下,从袋子里挑拣了一包零食拆开。
似是感叹,她说:“还好,我喜欢的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不然我也得委屈死。”
夏漓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欢很多人喜欢的人,一旦有委屈的心情,那不就是输了么。
她好像从来不觉得委屈,因为从始至终,就不抱有对方会有所回应的期待。
“说实话……”林清晓转头往晏斯时那儿看了一眼,其实离得挺远,但她还是稍稍压低了声音,“他在北城那样的大城市里,不知道见过多少优秀的女生,我们明中的这些,他真的会看得上眼么?”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这样傲慢的人,不会用看不看得上这种标准去衡量别人。”夏漓认真地说,“我感觉他只是单纯的不感兴趣而已。”
林清晓看她,笑说:“怎么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
“我旁观者清嘛。”夏漓“大言不惭”地说。
今天的主角毕竟是聂楚航。
一个人的铩羽而归,没有影响大局。
而既然是主角,免不了被起哄,连带着林清晓。
不知谁点了首《只对你有感觉》,前奏声一响,大家特别上道地将两支话筒分别塞进聂楚航和林清晓手里。
林清晓让他们别闹,没人听,反而更来劲,两人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推到了包间正中。
聂楚航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唱歌很难听……”
“快唱!屁话真多!”
学霸真不是谦虚,那一嗓子出来,没一个音在调上。
大家哄堂大笑。
林清晓唱歌是好听的,然而她也带不回来,合唱部分甚至差点被拐跑。
他们哄闹的时候,夏漓就默默看着晏斯时。
他低垂着头,脸隐在一片阴影之中,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真让人费解,既然不社交,他为什么答应要来,来了又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睡觉。
林清晓和聂楚航唱完了歌,放了话筒走过来。
夏漓往晏斯时那儿看了一眼,心脏突跳了一下,就趁着他俩坐下的时机,起身,往那边挪了两个座位。
自然得像是给人让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当然,此刻他俩还沉浸在刚刚被人起哄的隐秘喜悦当中,估计也没什么心思注意到旁人。
来的人当中,还有一对正在暧昧。
坐了一会儿,林清晓和聂楚航打算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又一轮起哄,气氛越吵越热。
而夏漓也似随着这狂热气氛,越发大胆。
晏斯时依然没什么动静,她确定他是睡着了。
于是,趁着无人关注的时候,她又往他所坐的方向,挪了两个位置。
这下,与他仅剩了一人不到的距离。
心跳如擂鼓,生怕他突然醒来。
所幸没有。
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车里,也是与他隔得这样近。
夏漓不想用“英俊”这个词,总觉得它应该属于再稍稍成熟的人,理应更有棱角与锋芒。她想,或许十年后,这个词才会真正适用晏斯时。
而此时的他,更多是一种少年感的惊艳。
即便用雪来形容,他一定是,初冬下的第一场雪。
胡思乱想时,忽然晏斯时动了一下。
她吓得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
还好,他没有醒,只是身体微微侧倒。
放在卫衣口袋里的iPod,随之滑了出来,落在了沙发上。
夏漓被这一下的动静吓得好半天没敢动。
待回神之时,“贼心”又起。
她好奇这个问题好久了,这机会就在眼前。
纠结半晌,最终还是稍稍探出身体,往iPod的屏幕看去。
正在播放的是首英文歌。
她掏出自己手机,调出短信界面,将歌名和歌手记在了草稿箱里。
包厢似是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热闹喧哗,一边是她与晏斯时两人的角落。
她盯住了那界面,记录得比做英语听力还要认真。
一首再一首。
不知多久过去,林清晓走了过来,夏漓忙将手机息屏,藏好自己偷窥得来的秘密。
“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啊?”林清晓坐下,开了瓶水,咕噜喝下大半。
“……没,我跟徐宁聊Q.Q呢。”
心里余悸未平,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考。
这包间定到了十点,差不多快要结束了。
林清晓还有首歌在排队,她等不及了,起身去点歌台那儿将其置顶。
夏漓看了看身旁还在睡觉的人,犹豫片刻,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臂。
男生缓慢睁眼,摘下了一只耳机。
“他们好像准备散场了。”夏漓轻声说。
晏斯时点了点头,随即收起了iPod。
赶在点歌系统关闭之前,有人点了首《情歌王》置顶,切歌。
12分钟的时长,一人一句,誓要将商家唱破产。
有几个男生没凑着热闹,先行离开了。
然而没一会儿,他们又兴冲冲地跑回了包厢,“外面下雪了!”
这下再没人唱歌,大家拿衣服收东西,留下一室狼藉,鱼贯而出。
室外,马路和花坛里灌木球都覆了薄薄一层白,这雪下了应该有一会儿了。
路灯下,细雪落无声。
晏斯时就站在斜前方,两手抄在黑色羽绒服的口袋里,微仰着头,空气里是他呼出的小团白气。
“北城冬天是不是经常下雪?”夏漓看着他的身影,忽然出声。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出这样一个无头无尾的问题。
北方,对她而言好遥远的一个概念,长到这样大,因为家庭的关系,她还从来没有出过省,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晏斯时转头来看了她一眼,似在确定她是在对他说话。
他点头,“喜欢下雪?”
“……嗯。”
“有机会可以去北城看看。”
也许晏斯时只是顺着这话题随口一说,却在此后,成了她长久的夙愿。
去北城看看。
后来2016年有一首大热的歌,《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有人在评论区里写:
“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有雪落在晏斯时墨色头发上,久未融散。
连雪似乎都更偏爱他。
夏漓心脏一阵难以形容的微微隐痛。
红尘一点白,浮世万盏灯。
2008年只剩下一截尾巴。
那天,她与喜欢的男孩,同看过一场雪。
第13章 (简直是一种残忍...)
「我不是没有过妄想。在偶尔交集的时候。在梦里。」
——雪莉酒实验室《经过梦的第九年》
周五下午,《西安事变》话剧第一次合练,借了老教学楼那边的一个空教室。
因为涉及人数多,学生游行这场戏放在了最前。
夏漓就在这场戏里,演个学生,没什么戏份和台词,跟着大家一起喊口号就行。
这场排了两遍,跟演张学良的演员合了台词和节奏,差不多通过了,大部分同学就先撤了。
剩下的演员戏份较多,得一场一场排,一场一场发现问题。
夏漓和林清晓一起去了趟食堂,帮徐宁买来晚餐,再留下来帮忙。
正在排杨虎城和张学良秘密商量是否兵谏蒋介石的那场戏时,有人推门进来。
夏漓正坐在教室窗边,和林清晓吃着从食堂带来的炒面,饿得狠了,有些狼吞虎咽。
听见动静,夏漓抬眼往门口一看,差点呛住——
演宋子文的王琛姗姗来迟,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晏斯时。
王琛演宋子文是被陶诗悦硬塞的,因为他也戴眼镜,刘海往上一搂,梳个背头,跟宋子文的形象还挺像。
王琛问演宋美龄的陶诗悦,“还没轮到我那场吧?”
“没有。”陶诗悦随意应了声,目光却是落在晏斯时身上,她捋了捋耳畔头发,明显的喜不自胜,“晏斯时怎么也来啦?”
王琛说:“我请他来帮我纠正发音。”
小小插曲过后,“杨虎城”和“张学良”继续排练。
演张学良的男生台词节奏差得要死,跟背课文一样毫无起伏,但没办法,他是七班最帅最高的男生,11个男生里挑选出来的“班草”。
演杨虎城的是肖宇龙,为这角色他跟徐宁和朱璇求了好久,甚至提前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徐宁不肯徇私,搞了个“选角会”,叫几个男生“试戏”,最后一听,肖宇龙确实口条最好,这才定了他。
此刻,两人仍旧对戏,迟到的王琛带着晏斯时,绕到了一旁坐下。
为了方便排练,教室中间都空了出来,沿窗户摆了一排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