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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山失声道:“你竟愿意主动教给旁人?”
这年月,谁有点独门手艺不是藏着掖着?
腐竹的法子他确实破解了,但外头的人还不知道的,只要师雁行不主动说,那就是独一份儿!
做出这个决定,是师雁行认真思考,仔细比对了性价比之后的结果。
以前的她一无所有,连启动资金都是江茴当了镯子换的,那时候她们能出卖的只有劳动力和时间。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成功从初级劳动,晋升为赚取附加值。
说白了,她现在的时间和精力值钱了,与其再累死累活做腐竹、腌酸菜,不如花同样的时间做别的,赚取更高的附加值。
而且村民们有了技术,甚至可以形成固定的产业链,自己的食材供应有了保障不说,也能顺带带动大家一起致富,这难道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陆振山听罢,半晌没言语,良久才长叹一声,“师掌柜高义。”
若换做是他,绝不可能轻易舍弃。
无论师雁行此举到底是为人还是为己,她确实做到了。
单冲这一点,就值得敬佩。
两边都没意见,痛痛快快签了文书。
看着墨迹未干的文书,陆振山总算松了口气。
可算成了!
“来人,上茶,上好茶!”
吴管事笑着招呼起来。
“时候不早了,师掌柜和令慈、令妹不如就留下一道用饭,从今往后大家也是朋友了,权当聚一聚。”
陆振山热情邀请道。
师雁行没有拒绝。
这次陆振山确实用了心,还特意命后厨做了孩子们喜欢吃的小兔子形状的豆包,鱼阵果然喜欢。
一时饭毕,众人坐着慢慢吃茶,又说些闲话。
陆振山试探着问起师雁行这次去县城的经历,一来想摸摸底,二来也是找个话题。
师雁行明白他的意思,也没瞒着。
“也是大官人错爱了,难得能为贵人们做席,只是没想到撞了大运,竟得了孙县丞青眼,下月是他家老太太寿诞,又要去做席呢。”
她和孙良才、郑义都简单交涉过,一致同意不用太名贵的食材,只尽力追求美味即可。
主要是到时候县令本人也可能露面,即便他不来,人多眼杂的,若满桌尽是山珍海味,传出去孙良才的官皮也就穿到头了。
反正师雁行给郑家做席面,外面没人知道酬金多少,到时候完全可以说正常市价,或者干脆就是“为孙大人孝心所感,略表敬意”。
也就不算受贿和以权谋私了,故而如今也不怕外头人知道。
陆振山抓着茶盏的手一紧,觉得喉咙有点干涩,“孙县丞?可是那位孙良才孙大人么?”
师雁行点头,“正是,陆掌柜消息果然通达,不像我,被叫过去时还两眼一抹黑呢。”
陆振山怔了下,摇头失笑,“师掌柜快别挤兑我了,我多大年纪,您多大?这算的哪门子消息通达,不过痴长几十岁罢了。”
经过前面几次交锋,他自然明白这小姑娘的厉害之处,那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打起交道来怎一个长袖善舞形容得尽。
可第二次进城就扒上孙县丞……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了那衙门的小兵小卒都要小心着,几位有名有姓的老爷们,更是连面儿都没见过。
可人家呢?
这就搭上二老爷了?!
第44章 先富带后富
陆振山如何震惊暂且不提, 签完合约的师雁行着实可以松口气,歇一阵子了。
甚至如果她没有什么野心,余生都不用再奋斗。
但师雁行天生劳碌命,脑子一刻也闲不住。
休息三天五天甚至十天八天也就罢了, 若长久不做点事, 就会没来由的恐慌。
就好比现在, 哪怕没做体力劳动,可大脑还在飞速运转, 思考以后的事情。
王桃是家庭小作坊生产的代表, 各方面能力有限,光卤肉和卤鸡鸭三种主打产品就够她消化几年。
而陆家酒楼却不一样, 完全有能力再衍生出腐竹和酸菜系列。
陆振山已经明确表明了这两样原材料制作的繁琐, 没有大规模制作的意向, 而师雁行也表示后续会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这也就意味着,在以后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 能够供货的只有郭张村。
师雁行想把这两种打造成郭张村的特色。
江茴对如今的生活已经很满意,反正这些点子都是师雁行想出来的, 只要不太丧心病狂,她都不会提出异议。
“这个主意挺好的,”她一边帮师雁行切肉,一边说, “不过咱们自己弄的话得挨家挨户跑。而且拉谁入伙, 不拉谁,不好弄,没准儿最后弄出怨言来, 好事变坏事。”
张屠户搜罗的两头肥猪送到了。
送到后也没急着走, 先在师家帮忙大致分解了才罢, 毕竟普通人家的刀真没那么锋利。
“是这个理儿,”师雁行将猪骨和猪肉分开放在大木盆里,拉上郭苗一起摆弄,“所以我决定过两天去村长家一趟。”
这种大场面,还是交给有威望的人去做吧!
到时候就算谁有意见,也不敢扑腾了。
猪骨暂时全用不完,都用油纸包好埋在地窖里,几天也坏不了。
肉分部位切条、切块,或是熏腊肉,或是灌香肠。
而加了面粉反复揉搓清洗后的猪小肠,就是天然肠衣。
猪蹄都炖了,汤汁留多一点,炖烂了之后拆解开,撇去表层肥油,往院子里放一宿,就是完美的猪蹄冻。
吃的时候用锅铲挖一方,晶莹剔透的肉冻里夹着烂熟的蹄花,好吃又好看。
若来客了,还可以切成薄片摆盘,或直接吃,或调个蘸料吃。
两个大猪头和各色洗净的下水直接入锅炖,煮成稀烂软糯的烧肉,看着是有点吓人,但好吃啊!
有空再烙点白吉馍,吃的时候从中间剖开,塞上剁碎的烧肉和辣椒碎,一定要再额外浇一点浓郁的汤汁,趁热咬下去,饼皮又香又酥,一口直掉渣!
了不得,这么一想就馋得够呛,晚上先用卤肉夹馍吃吃!
接下来几天,师家都在熏腊肉、灌香肠、煮烧肉,那肉味儿浓得啊,简直没法儿说了!
反正就是郭苗家去后,竟一点儿肉都不想吃了!
桂香他男人十分稀奇,“这孩子,如今眼见着连这好东西都不稀罕了?”
郭苗心想,换你天天对着百十斤生肉摆弄也腻。
其实灌香肠挺有趣的,拿个细竹筒套在肠衣上,另一头连接漏斗,从漏斗里塞腌制好的肉条。
每隔一段就顺着一个方向扭一下,就是一根香肠了。
一根肠衣用完,对折后拎起来挂到麻绳上,风干几天后肠衣定型,就不怕散开了。
小掌柜说做了三个口味,五香、麻辣和甜辣。
等干到喜欢的程度,随便剪几根来蒸着吃,肥的透亮,瘦的棕红,“啵唧”下去直冒油,真的美死了!
郭苗没吃过,但只这么听着,都觉得像是神仙过的日子。
“对了,爹,娘,”郭苗说,“小掌柜说年后要去县城开店,让我回来问问你们,愿不愿意放我跟着去。”
没想到桂香和她男人的反应竟然也是:
竟然有这种好事儿?!
桂香言简意赅道:“去!”
她男人更激动,张口就在为以后打算了,“人家待见你,你可得有眼力见,少说话,多干活……”
县城那么好,为啥大家都不去,是不喜欢吗?
是去不了啊!
如今却有人想带自家闺女去,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
傻子才不去!
带出去见见世面,也学学待人接物人情世故的,还多一份收入,以后总比他们土里刨食的强。
郭苗有个青梅竹马的意中人,两家都挺满意,只是如今孩子们都还小,想多留几年。
如果能行的话,他甚至希望小两口成亲后去县城落脚。
这么一来,生的外孙外孙女岂不就是城里人?!
几天后,师雁行就提着一对儿风干鸡去了村长家。
老村长不肯收,“送啥东西,都拿回去!”
师雁行就笑,“过年了嘛,提前送点年货。”
老村长瞅着墙上的老黄历,心道你这丫头片子简直胡说八道,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
村长的儿媳妇过来倒水,略同师雁行说了两句话,问她家里人好,也不多待,就进去和婆婆一起做针线了。
不过屋子小,若有心想听,也能听清。
师雁行就开门见山说想选六个人或者说六户人家教教看。
“以前乡亲们没少帮我们,如今要做事,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先尽着咱们村里的。”
大部分事情都是看起来容易起来难,就比如说这个渍酸菜,单纯外人看师雁行做,可能会觉得这太简单了吧?
就是往坛子里加开水嘛,换条狗来,狗也行。
可等到他们真上手了,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出花变质的自不必说,有的倒是勉强成功了,可滋味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自家吃也就算了,出去卖断然不行。
老村长看着师雁行的眼中满是欣慰。
这孩子好啊!
师雁行提了几个具体要求,“做吃食嘛,人要爱干净,手脚麻利且勤快,名声好。”
老村长也知道这事儿事关重大,如果弄好了,以后乡亲们发家致富不是梦,闻言频频点头,“要的要的。”
这才短短两个月,原本需要外人帮扶的孤儿寡母就已经绝地逢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说,如今竟还有余力反过来照顾乡亲们了。
他作为村长,反而没替乡亲们实际做过什么大事,难免自惭形愧。
可这事儿单看个人天分,强求不来。
既然自己办不成,如今有人能办,他就是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要帮着把这事弄得漂漂亮亮。
郭家姐妹自不必说,基本就算是内定的名额了,剩下还可以找四户。
那边长媳竖着耳朵听了,小声对婆婆说:“娘,你看咱家行吗?”
她婆婆就道:“你腾的出手?”
长媳张了张嘴,还真腾不出来。
家里地多,人口多,每日光是收拾屋子照看孩子等家务就忙得够呛,哪里再用空弄那些!
见儿媳妇不做声了,她婆婆默默地缝了两针,又说:“况且这样的事倒不好先给咱们家,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是知道自家男人的,大本事没有,不过辈分高,相邻间处事公正才被推了上来,实在没给村里做过啥贡献。
如今飒飒想带大家发财,他们怎么好抢这个头茬儿!
老村长闲了一辈子,猛然来了一桩大事,当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宿,竟没睡着。
次日一早,他就打发几个儿子、儿媳挨家挨户通知,让都在村口的大场院集合。
整个村子也就百来户人家,一家里出一两个代表往那里一站就完事了。
老村长年纪虽大,但身子骨不错,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
他甚至完全没用长子搀扶,自己就爬上场院中央那巨大的石碾,扯开嗓子喊:“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来,是有大大的好事要说!咱们村里的飒飒娘儿几个……”
他刚把大概一讲,下面人堆里先是一静,然后议论声如热水入油锅般轰的炸开了。
前段时间师家母女四处收购菜蔬鸡鸭,大家都是知道的,阖村上下谁没去卖过呢?
自家的不够卖,还招呼在别的村的亲朋好友过来卖,多多少少都赚了一笔。
原本大家尝到甜头,还想着明年多多种菜养鸡鸭呢,没成想,她们突然就不大要了。
众人正失落呢,忽然又听到这好事,心里那点想头,瞬间又死灰复燃了。
有人忍不住问:“咋就要四户呢?咱们这么多人,咋分呢?”
一群人纷纷附和起来。
老村长低头看了看长子,后者狠狠往手里提着的铜锣上敲了一下,“咣!”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老村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有条不紊地继续道:“那大家伙都种地,怎么有的侍弄得好,有的侍弄不好?”
他这么说,大家隐约明白了意思。
挣钱的事儿自然都眼热,可这种事情还真是要看天分,有的人天生缺这根弦,着急也没用。
而且人家说了,这是个耐性活儿,得要有闲工夫有耐心的人才能做。
“那万一有好几十个人都擅长干这个呢?”
又有人问了。
老村长对此早有准备,闻言不慌不忙道:“那是自然,飒飒说了,她年纪小,精力有限,一次教不了太多人,头一批先要这么几户,等教好了,出徒了,再让那些人分别选几户教,一层一层这么排下去……”
这种类似金字塔推广的模式是最简单高效的,能在很短时间内迅速覆盖全村,做到不漏一户,不放一家。
等全部筛一遍,谁擅长什么师雁行心里也就有数了,以后再有类似的活计,就可以优先派给适合的人才,从根本上提高效率。
老村长大本事没有,但基本威望是够的,干劲十足跑了几天,顺顺当当选出来四个人,三女一男。
那男人一开始还有点臊得慌,觉得大老爷们儿咋跟一窝女人在一处?
可他犹豫间,一群落选的就跟闻到腥味儿的鲨鱼似的挤过来,眼冒绿光迫不及待地问:“你要退出?!”
还有这种捡便宜的好事儿?!
那男人被吓了一跳,瞬间把脑袋甩成拨浪鼓,“谁说的?!不退不退!”
他娘的,只要能挣到钱,就是跟太监一起混也行啊!
第45章 香肠煲仔饭
送去跟师雁行学艺之前, 老村长还特意把六个人喊到自己家里敲打。
“去了就仔细些,把那整年不动弹的脑瓜子转一转,看着人家家里有什么活儿了,也帮着干一干。”
豆子主动笑着接话, “瞧您老说的, 这个自然, 我们岂是那等不知好歹的?”
桂香没做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其余四人都笑嘻嘻跟着附和。
老村长嗯了声, 对豆子道:“你我是放心的,就是有的人……”
他径直看向唯一的男人, “老五, 听说你不愿意去?”
那男人姓张, 在族里行五,外头人称张老五, 可村里一多半都是姓张的,便只喊“老五”。
冷不丁被点了名, 老五一抬头,就见老村长直勾勾盯着自己, 同来的五人看过来的眼神也不大友善:
世上还有这种把好事往外推的傻子?!
“没有的事儿!”老五否认得斩钉截铁,说得连他自己都信了, “我就想着, 这种精巧活儿一般都是女人擅长,没想到自己也入选了,高兴坏了, 对, 就是高兴坏了。”
老村长哼了一声, 没戳破他那点小心思。
“高兴就对了!”
老五点头如啄米,“是,高兴,高兴!”
老村长稍显浑浊却依旧精明的老眼慢慢从众人脸上划过,慢吞吞的话里满是明晃晃的敲打。
“别仗着自己有岁数,有辈分,总觉得自己去还是照顾飒飒,依我说,全都是放屁!”
老五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想了想,到底没敢抬手擦。
冷风一吹,沾唾沫星儿的地方被冻得拔凉。
“不信的去外头看看,谁有点本事不是藏着掖着,便是你们去拜师父,人家还未必肯要呢!便是要了,哪个不是五年八年熬过来的,捶肩捏背端茶送饭,装孙子伺候祖宗似的……
她肯教,那是她有良心,念旧情,不然闷声发大财,攒够了银子拍拍腚搬去县里,或是收个外头来的小徒弟,谁能怎么样?”
除了郭家姐妹,那新选出来的四人或多或少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
总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却要让个十来岁的孩子教,心里难免别扭。
可如今听了老村长一番话,渐渐面上做烧起来。
“既然去了,就好好干,低低头死不了人!”老村长大声道,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回头要是叫我知道了谁摆谱,我头一个不干!咱们郭张村容不得那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没良心的混账种子!”
众人头皮一紧,都麻溜儿应下。
稍后豆子和桂香打头阵,正式去师雁行那边学艺。
已是十一月下旬,天越发冷,雪越发勤,上一场还没化净,下一场就又来了。
地上的积雪一层摞一层,村民们几乎日日都要出门扫雪,不然一准儿打滑。
大路上扫的不勤,只附近的人过来略铲两锨,将路中间的雪推到两侧沟里。
路中央剩的一点薄雪被踩实了,硬生生磨起层冰壳子,最容易摔跤,众人路过一片洼地时,接二连三地踉跄。
豆子和桂香手拉手,走得心惊胆战。
她知道了苗苗要跟着去县城的事,既羡慕又遗憾。
她自然也有孩子,可大的才成亲,总不能让小两口常年分居两地,或是拖家带口的去吧?
小的呢,又太小,做不得活。
不过以后日子且长着呢,等飒飒买卖做得更大,少不得再加人手,且等着就是了。
“小掌柜,我们来啦!”
豆子推门进去,笑着问好。
桂香虎着脸瞅了同行的四人一眼,那四人如梦方醒,都别别扭扭跟着喊小掌柜。
师雁行何等精明,一看这样儿就知道老村长提前敲打过了,也不纠正,大大方方应下。
合格的领导者要恩威并重,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小辈分低就一味和气,那么下属就会顺杆爬,上位者的威严永远都立不起来。
这种问题常常发生在家族式企业内部。
试想一下,如果员工出错,上司走正当流程追责,训着训着,对方突然恼羞成怒拍案而起:
“你是不是不把我这个二大爷放在眼里?!”
这么一闹腾,活儿还能干得下去?
所以打从一开始,老村长的存在就是必须的。
但师雁行也不能完全依赖他老人家的打压。
现在大家之所以低头,是被临时敲打了,可如果自己一直原地止步不前,要不了多久,他们可能就会觉得“这也没啥嘛”。
到了那个时候,初步建立的权威就会荡然无存。
所以师雁行必须不断进步,尽快成长到所有人仰望也看不见鞋底的地步。
只有那样,他们才会怕。
由畏而生敬。
师雁行暗中打量了来人一番,发现好几个都显得有点茫然。
就是说他们知道自己来学手艺,也知道可能会挣钱,但毕竟现在还没看见不是吗?就有点懵。
说白了,他们根本没有实现从农民到商人的身份转变,以至于整体特别松散。
师雁行能理解他们的心态,却不喜欢这种松散。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松散不起来了。
在屋里带着鱼阵练字的江茴就听见师雁行先在外面规定了所谓的行业标准:
什么不能有一滴油、一抹灰,指甲缝里必须是白白的,各色用具必须先用草木灰反复去油,再拿沸水烫过才能用,这叫消毒……
众人原本没多么严肃,就想着腌咸菜嘛,结果被这么一说,都下意识跟着紧张起来。
好像,好像是挺严肃的哈。
初步帮大家收紧皮子之后,师雁行开始猛灌鸡汤,说得一群人都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撸起袖子来大干一场。
什么“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做大做强”;
什么“势必要将酸菜和腐竹做成郭张村的一张名片”;
还有什么“先定个小目标,打造北方第一村”……
“种田是多么辛苦的事,我们辛辛苦苦忙活一年,可到头来却剩不下几个子儿。凭什么?”
“城里人做着体面的活计,每天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可却能天天喝酒吃肉,过得舒舒服服,你们不馋吗?”
“诸位都是我的长辈,家里有儿子,有女儿,难道不想以后供他们读书?科举当官,做个人上人。
便是女儿,难道不想给她们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叫她嫁个好门第,来日当个诰命夫人?
从此,子孙后代彻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江茴:“……”
又来了!
鱼阵好奇地问:“介介在说什么?”
听不懂!
江茴按着她的小肉脸把脑袋掰回来,“小孩子还不可以听。”
鱼阵:“……”
又是小孩子不可以!
小孩子到底有什么错!
一番演讲下来,六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烧得他们眼前发晕。
我要挣钱,挣大钱!
我要让子孙后代做人上人!
师雁行观察了下众人的表情,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
鸡汤也得适时适量,过犹不及,不然产生“抗体”就麻烦了。
她拍拍巴掌,给大家看她提前准备好的发蔫的白菜,仔细说明该如何挑选,什么样的叶子不能要,根茎也必须完全切除,一粒泥土也不能带等等。
有个女人见她将不少好叶子都去了,忍不住道:“小掌柜,这些叶子也能吃呢,只是不大好看罢了。”
只不过边缘稍微变色就扔,白菜帮上带黑点也扔,真是败家啊。
荒年的时候,人都吃不了这么好的,如今竟就给鸡吃了?
师雁行的回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们可以掰下来自己吃,但我要的货,不仅味道要好,外形也要漂亮。”
如果没有意外,郭张村产出的酸菜和腐竹将持续供应她和她旗下的两个经销商,必须从一开始就执行高标准严要求。
说白了还是那句话,自家吃的东西,再难看也没关系。
可卖给别人的,你就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不然人家巴巴儿花钱买酸菜,你端上去一盘酸菜炒五花肉,人家低头一瞧,好么,菜帮都带着黑点,菜叶子都变了色……
这不得跟你打起来啊?
那女人张了张嘴,虽没再说话,可到底有些不服。
城里人就那么娇气?又没坏!
师雁行明白他们没经过商,不晓得厉害,肯定不服,但她绝不妥协。
“以后我收的时候,肯定只要好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那女人没想到她看着笑眯眯的,说起话来竟这样不讲情面,不由有些羞恼。
轮起来,这丫头还得喊自己一声嫂子呢!
张老五懒得听别人说废话,当即催促道:“我们都知道了,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师雁行也不得理不饶人,就把剩下的步骤说了。
不过是烫菜、入缸罢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除了早有耳闻的豆子和桂香,新来的四人果然都流露出类似“就这?”的表情。
真一点儿佐料也没有啊!
而且看上去,我上我也行!
就这点儿手段也值当的教?
亏老村长还那样郑重其事的,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师雁行很喜欢打脸,见状也不多说,只问:“还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
众人都摇头。
老五更是笑道:“小掌柜,你也忒小瞧我们了,这有谁不会?”
果然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弄这点孩子把戏就大张旗鼓的。
师雁行反复确认两遍,都无人发问。
她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回去做吧。算上风干菜的时间,咱们四天后见。”
新来的四人马上就散了,倒是豆子和桂香略留了留。
桂香照例硬邦邦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能看出来,这些人心里根本就不服。
豆子也有点生气,“就是,不知道好歹的玩意儿,出去可别说是咱们郭张村的。”
人家飒飒白白教你们,你们还真当那么简单啊?
要真简单,怎么以前没人琢磨出来?
师雁行上辈子见过的小人多了去了,这些都是小儿科,并不放在心上,不过还是很感动。
这种被人无条件护着的感觉真好啊!
“娘。”她朝屋里喊了嗓子。
江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娘?叫谁呢?
哦,我啊,那没事了!
她忙穿鞋下炕,披上外套出去问道:“什么事?”
师雁行推开西屋的门,指着上面挂的香肠说:“我看那一挂风干的差不多了,给桂香婶儿和豆子婶儿剪几根带回去尝鲜,咱们也蒸几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