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都别碍着我捡漏
作者:女王不在家
简介:
新文《年代文偏执反派亲妈重生了》
人都说,初挽这姑娘是古董堆里泡大的,眼睛里只有古董,没有人。
那些老玩意儿,初挽看一眼就知道哪个年代什么路数。
初挽嫁给陆建时,是遵了爷爷的命,是守了老辈的约,也是为了护自己一世平安。
反正陆建时对她挺好,她也没别的想法。
一直到那天,她看到陆建时搂着一个姑娘说:“我那媳妇,看着模样不错,人人都求着,但其实是块木头,眼里没男人,整天惦记着那堆老玩意儿!
娶她,我这日子过得也闷,还不是得忍着!”
初挽有些惊讶,做人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不早说?
睡了一觉,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十八岁。
这一次,当着陆家老爷子的面,初挽拿起那泛黄的婚约,研读了三遍,最后指了指站在陆老太爷身后的人:“非要嫁,那我选他吧。”
她指着的男人,身姿笔挺,淡漠冷肃,不苟言笑,那是陆家这一代最有前途的陆守俨,也是陆建时的亲叔叔。
婚礼上,陆建时喝了很多酒,怔怔地看着初挽,酸涩难当:“挽挽——”
陆守俨疏淡的目光扫过侄子:“挽挽这个名字,是你叫的吗?”
1)大叔宠,男大八岁,上辈子男c女非,这辈子双c
2)前期感情线多,伴随古董捡漏、考古挖掘和鉴宝
3)后期主事业,涉及宝藏沉船打捞、国宝回流和中国瓷器崛起等
4)原名《八零之改嫁前夫》,因和谐原因改了……
5)后期会陆续修修前面细节,不会影响追文读者,但是和评论对不上,和盗版对不上都是正常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挽,陆守俨┃配角:完结文《七零之改嫁前夫发蟹《八零之改嫁隔壁老王》《七零之走出大杂院》┃其它:大叔宠,古董捡漏,考古
一句话简介:大叔宠,捡漏古董,国宝回流
立意:爱护文物,国宝回流
作品简评:初挽是琉璃厂大古董商初家唯一的后代,被寄予厚望,她要追查解放前北平盗宝案中失踪亲人的下落,要寻找流失海外的国宝九龙杯,重生于八十年代的初挽,从潘家园捡漏开始,厚积薄发,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积极参与考古挖掘,保护珍稀文物,以一己之力促进流失海外珍稀文物的回流,获得了事业爱情的双丰收。
本文八十年代古董行业发展,以女主角初挽为线索,围绕着几大古董商之间的恩怨情仇,讲述了解放前琉璃厂发展风云,自己改革开放后古玩行业发展,展现了女主人公保护国家珍惜文物的高尚情操。
第1章
染满了均匀蓝色的天空,只有那么一丝浅淡的云彩,而在那纯粹到几乎毫无杂质的蓝天下,绵延起伏着的是北京天寿山麓。
这里是风水学中绝佳的藏风聚气之地,内有圣人登殿之水,世产明君,外有公侯拜舞之山,永来朝贡。
这是明朝诸位帝王的安葬之地。
初挽坐在牛车上,在那牛粪和干草的气味中,仰望着远处十三陵山脉,在心里轻叹一声,我又回来了。
她怎么能想到,她竟然又回到十几年前,回到了一九八四年的天寿山麓。
初挽是看着明十三陵山脉长大的,她就长在十三陵脚下。
她长大后,凭着上辈子的婚约,嫁到了城里陆家,陆家是四九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这种乡下丫头嫁过去,其中遭遇,自不必说。
赶上国家文物政策变动,她仗着家里祖传的那些本领,在古玩市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一手进一手出,以藏养藏,渐成规模,之后在琉璃厂开了两家古玩店铺,凭着绝佳的眼力,也凭着惊人的胆识,发了大财。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她已经身价不菲,游走于世界各大拍卖市场。
事业上顺利,婚姻上却有诸般不如意,她那丈夫陆建时实在是一个不着调的,做什么什么不成,吃她的用她的还觉得自己是大爷。
不过她倒是没太在意。
陆家权大势大,即使陆家老爷子没了,陆家叔伯那一辈包括自己公公,都对自己颇为照顾,他们是得了陆家老爷子遗命的,说是不能委屈了她。
是以对于陆建时,她也就忍让了,毕竟她得了陆家庇护,大家互惠互利。
她倒卖古董,把生意做得那么大,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人,为什么能平安无事,还不是因为她是陆家媳妇。
陆家媳妇就是没人敢惹。
但凡没了那层身份庇护,她生活哪能那么滋润呢,怕不是早被人觊觎了。
她觉得自己和陆建时也算是各取所需,她得陆家儿媳妇的身份,而他则是吃她的用她的败她的。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她没想到,她的人生竟然遭遇了琼瑶式的狗血事件。
她突然发现,陆建时竟然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人。
关键包养的还是她拐弯的远房表妹。
她挣了那么多钱,白花花的钞票,而他下海经商后就没拿回来一个子儿,今天想做房地产明天想投资建厂,脑袋一拍就是一个主意,最后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
那些钱,还不是她的?
她不嫌弃他没本事,眼不见心为净,日子就这么过了,可谁知道,他竟然用她的钱在外面包养她拐弯远房表妹。
他竟然还在那个表妹跟前埋汰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你表姐这人,看着模样不错,也有本事能挣钱,但其实是块木头,眼里没男人,整天惦记着那堆老玩意儿!娶她,我这日子过得也闷,还不是得忍着!”
当时初挽听到这个就诧异了,你不满意你怎么早不说?谁要你忍着了?
到了这时候,初挽多少有些后悔。
当时的婚约,可是没说一定要嫁他,只是从他几个堂兄弟中挑,结果她眼瞎了,怎么就挑了他?
现在看,他竟然是陆家那个最没本事的。
吃软饭也就罢了,还好意思用吃软饭的钱去包女人,还好意思背后埋汰她。
她当时就打算离婚了。
结果可倒好,她要离婚,他还不愿意了,死皮赖脸的,就是不放手。
她就有些恼了,恰好当时陆家长辈没几个在北京,只有他七叔在,于是她便请了他七叔来主持公道。
七叔听了她一番诉说后,二话不说,表示这婚必须离,他给她做主,三天内陆建时不离婚,他押着他去离。
本来七叔这一说,她也挺高兴的,当即感谢并送走了七叔,就要和陆建时赶紧去办离婚。
可谁知道,要出门的时候,这位七叔已经离婚多年的前七婶突然来了,听那意思,好像走投无路了,找了七叔想复合,但是七叔没理,她便想求陆家的人帮忙说句话。
初挽觉得莫名,这位七婶和七叔结婚几个月就勾搭了别的男人,如今早离婚十几年了,现在找回来像什么样?还找她说情?
她也就没搭理那位七婶,想送客,这时候,坚决不想离婚羞恼成怒的陆建时不知道怎么,竟然拿到了一样东西。
他举起来威胁初挽,表示坚决不离婚,不然就给她砸了。
初挽一看陆建时举起的那东西,心都提起来了。
他举着的正是初挽视若性命的九龙玉杯。
她明明放在保险柜中,并加了三层锁,怎么就让他拿到了。
初挽威逼利诱,让陆建时放下。
陆建时面目狰狞起来,说他投资的房地产被人坑了,赔了一个精光,初挽不出钱帮他填窟窿他就完了,所以他不想离婚。
初挽便和他谈,说可以给他钱,让他开价,可陆建时不想要钱,他就要继续和初挽过日子。
初挽想着先答应下来,再图其它。
陆建时得意起来,要求初挽赶紧写下字据,还要初挽交出她的各种证件和存折,不然的话,他就要给她好看。
为了要挟她,他故意拿着那九龙杯随意晃荡,要求她赶紧“表现诚意”。
初挽为了稳住他,自然摆低姿态。
本来陆建时被她哄着都要放下那九龙玉杯,可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位已经被她送客的七婶突然又回来了,她哭着仿佛要说什么,而她的出现,让陆建时一个分心,那九龙杯就直接跌到了地上。
初挽想起这个画面,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都在跟着颤抖。
明明她已经重新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十三陵山脉下,坐在了一九八四年的牛车上,闻着八十年代干草和牛粪的原始气息。
可是她依然心痛。
九龙杯,是让初家陷入纷扰整整半个世纪之久的谜团,是她上穷碧落下黄泉才得到的宝贝,是她付出多少钱财的宝贝。
这是放在任何一个博物馆中,都必须是惊艳之宝的珍品。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件绝世国宝直接跌倒了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当那九龙杯落在地上,“砰”的一下子,玉渣四溅的时候,她只觉得,眼前出现了白光红光绿光蓝光各种光……她觉得这个世界幻化成了另一个模样。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她便穿着蓝布老棉袄,坐在了回去永陵村的牛车上。
第2章
九龙杯原是康熙帝心爱之物,康熙皇帝驾崩后,九龙杯随着康熙下葬景陵。
民国年间,蓟县的盗匪关老七劈棺扬尸,盗走了九龙玉杯。
其时太爷爷得到消息,以偷梁换柱之神技,从关老七手中拿到了九龙杯,当时江湖传说沸沸扬扬,世间至宝,人人觊觎,有人在琉璃厂放了话,说是美国阔佬出价到了二百六十万银元,愿意收购这世间珍宝。
不过太爷爷知道这是国之重宝,自然不忍心这九龙杯流落海外,更知道怀璧其罪,自己便是有万贯家财,也怕是保不住这九龙杯,所以在把玩几日后,到底是上缴给了当时的国民政府。
没想到,上缴后,还没等到解放,这九龙杯已经不见踪迹。
当时众说纷纭,不过江湖有人传闻,说太爷爷神乎其技,把偷梁换柱的招式重新再用了一次,其实是给国民政府一个假的,真的他自己私藏起来了。
这件事为初家带来无穷的祸害,之后太爷爷一双儿女皆遭劫于东交民巷花旗银行库房案中,江湖传闻,那盗贼便是觊觎这九龙杯。
太爷爷一生两儿一女,长子死于日本人手中,次子和幼女又遭此横祸,万念俱灰,悲痛之下,散尽家财,带着仅存的幼孙,来到了这永陵村,几乎与世隔绝。
之后几十年,白云苍狗世事变幻,他再也不曾走出去。
太爷爷从来没和初挽提起过九龙杯,甚至也不曾提起过她那未曾谋面的二爷爷和姑奶奶,但是初挽知道,太爷爷一生都无法释怀。
所以那一年,当初挽听到九龙玉杯在国外拍卖场出现的消息后,她花费巨资,终于得到了九龙玉杯。
谁曾想,关键时候,竟然遇到了这么一个意外。
初挽闭上眼,眼前出现的依然是那即将坠落的九龙玉杯,就那么犹如慢动作一般在她眼前下坠,坠落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摔了个粉身碎骨。
在那飞溅的玉渣中,她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枯萎的模样。
山路崎岖不平,牛车颠簸,初挽无力地坐在牛车的干草堆中,深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闭上眼,之后又睁开。
她看着这清透到纯粹的蓝天,以及那蜿蜒绵亘的明十三陵山脉,试图让自己从玉碎的心痛中缓解过来。
“挽挽,你和你对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赶车的胡爷爷回头这么问。
初挽听着这话,脑中恍惚了一阵,让自己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眼前面临的境况。
胡爷爷所说的对象就是她那个知青男朋友,叫苏岩京。
苏岩京家原来是前门大杂院的,家里好几个孩子,穷得叮当响,当时街道办动员他们下乡,下乡的话会给安置费也会发被子,苏岩京捞不着工作,家里贪图那点安置费,就让他下乡了。
也是他幸运,没给分配到内蒙新疆,也没分配到外省,只是安置在了北京郊区的农村,也就是他们村里。
前几年,本来知青要回城了,不过苏岩京家里孩子多,他因为一些手续问题搁置下来,一直没能回去。
这苏岩京长得模样白净,俊秀好看,用多少年之后的话说就是“帅”。
他除了帅,还很会说话,会哄小姑娘。
初挽没上完高中就遵照爷爷的嘱咐出去铲地皮了,她年纪很小,四处流浪,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遭了多少罪。
等她终于重新回到永陵村的时候,见到了温柔好看的苏岩京,心一下子就被俘获了。
她当时觉得苏岩京笑起来很温暖,让她有一种找到家的感觉。
她告诉太爷爷,她想谈对象,不想出去了,太爷爷答应了,她就和苏岩京谈起来对象。
现在她回想起来往事,只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冤大头了。
苏岩京和她谈对象的时候,爱吃她家里鸡下的蛋,还吃她家的冻柿子,之后他想考大学,想去城里上北京总工会办的培训班,可是他没生活费,又是初挽帮他东挪西凑,卖了家里的鸡给凑齐的。
就这,人家考上大学一个月,直接就和她掰掰了。
想着这些,初挽裹紧了自己打了补丁的蓝布老棉袄,终于道:“胡爷爷,结婚还早着呢!”
胡爷爷一听,看了初挽一眼:“其实要是觉得合适,还是趁早结婚,你也不小了,这都十九了吧!”
初挽:“爷爷,我小着呢,前几年才出的婚姻法,要求女的二十岁才能结婚,我还差着岁数呢!”
胡爷爷:“什么婚姻法,咱管那个干吗,咱到时候摆摆酒就结了。”
初挽听着,知道胡爷爷是好心,这些年知青回城一把一把的,苏岩京没赶上机会给落下了,一直没能回去,但其实人家的心根本不扎根农村,一心琢磨着想回城。
胡爷爷那朴实的想法里,估计以为自己和苏岩京摆了酒就算结婚了,就可以拴住他了。
事实证明,拴住男人这个想法是不靠谱的,她也没觉得自己要拴住谁。
苏岩京时候,她年轻,就是想有个人谈谈,到了陆建时,本来就是上辈指婚,就是两姓联姻了。
这么想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边的竹篮子,那竹篮子把手磨得油光锃亮,竹笢上还夹了一撮鸡毛,里面装了一小块猪肉,还有一小袋子的白面。
看样子她今天是去赶集的,去集市上卖了她积攒的鸡蛋,又用鸡蛋换了肉和果子。
不用想,她正和苏岩京谈着,特别实心眼地对人家好,肯定是要把肉做了五花肉给人家吃,果子也要给人家吃。
她看着这情景,对于曾经的自己有些无奈。
此时此刻,她已经回到了十九岁,她没办法回到九龙杯摔碎的那个时间点,把陆建时大卸八块出气,更没办法直接将那个七婶孙雪椰给搦死。
那么现在,她就要先让苏岩京知道,姑奶奶不是吃素的,你要多远滚多远吧。
就在她纷乱杂陈的思绪中,胡爷爷发出一声悠扬的吆喝声,“吁——”
这是下坡路,胡爷爷勒住缰绳,老黄牛鼻子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初挽抬起眼,看向不远处的山脚下。
永陵村到了。
永陵村是靠近十三陵墓中世宗朱厚熜的永陵而成的村落。
上辈子初挽嫁出去后没多久,太爷爷就没了,安葬在十三陵脚下。
初挽对自小长大的村落其实并无留恋,所以也只是来扫墓的时候顺便路过。
她隐约记得永陵村后来为了旅游开发过,政府也进行了投资,已经修整得很有模样了。
如今重新回来,却见那古老的村落依然寂寥地安卧在十三陵脚下,沉静苍凉,依稀正是记忆中童年的模样。
她竟觉自己走入了梦里。
在那梦里,老到直不起腰的太爷爷拎着一个小马扎,站在破败的门槛前,张着没牙的嘴,笑呵呵地说,挽挽回来了。
第3章
就初挽所记得的,太爷爷是在1984这一年的秋天走的,走的时候九十八岁,到了这个岁数,已经是喜丧了。
太爷爷临终前也仿佛并没太多牵挂,他抬起枯瘦的手,摸了摸初挽的头发,说她嫁人了,让她以后好好过日子,他可以放心走了。
之后仿佛开始糊涂,又说对不起她。
最后,太爷爷看着她的眼神变得遥远而恍惚,他干枯的唇蠕动着,好像在喊着一个名字。
初挽将耳朵贴在太爷爷身边,依然只能听到一个模糊的音节,她想问他,但是太爷爷就在这时咽了气。
初挽望着远处的山脉,山脉凄清寂寥。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如苍狗,唯有这山这陵这村,依稀还是旧日模样。
只是她不知道,永陵村最西头那篱笆小院是不是还在,几十年的石头老屋是不是还未曾倒塌,还有那个在她面前咽了气的太爷爷,是不是还能挣扎着对她吐出模糊的字眼。
随着一声苍迈悠长的“吁”声,牛车停在了永陵村旁,初挽的思绪也被打断。
她谢过了胡爷爷,拎着自己的篮子,径自回家去,脚步有些急切。
她家院子在村里最西头,当看到布满青苔几乎发黑的石墙时,她的心便跳快了。
不过她的脚步却慢了下来,紧握着篮子,一步步走到门前,之后深吸口气,推开了那摇摇欲坠的大门。
门开了,她看到太爷爷正眯着眼,抱着老拐杖,坐在屋前一块石头上。
他很老了,老得身体仿佛虾米,脑袋上也只有零碎的白发在冷风里飘着。
他不喜欢戴帽子,说戴帽子把精气神给遮住了,就喜欢光着脑袋,他也不嫌冷。
初挽静默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了好一会。
过了不知道多久,太爷爷终于抬起脑袋,看着她,笑呵呵地说:“挽挽回来了啊。”
初挽眼睛瞬间发潮。
不过她努力压住,走上前,试探着握住了太爷爷那干枯的手,道:“太爷爷,是,我回来了。”
太爷爷便笑道:“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红了,是谁欺负我们挽挽了?”
初挽本来没觉得什么,她的人生是那么顺畅,她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但是现在,听到太爷爷这一句话,她竟然委屈起来。
像是在外面游荡了很久的孩子,回到家,大人随口那么一句话,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委屈大发了,恨不得痛快哭一场。
她眼睛发潮,却扁着唇不说话。
太爷爷便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是岩京给你气受了,还是和陈蕾闹别扭了?”
初挽抿了抿唇,压下来自己的情绪。
她其实有许多事想和太爷爷聊,但是此时此刻,她也知道,急不得。
如果太爷爷想说,他就不会一直闭口不言,只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才呢喃着那个名字。
也是在后来十几年的岁月里,初挽终于明白,太爷爷在临终前叫的是姑奶奶的小名——荟荟。
那是太爷爷最疼爱的小女儿。
于是初挽到底笑着道:“太爷爷,我给你说一个要紧的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太爷爷:“什么要紧的事?”
初挽:“苏岩京对我不好,我不想和他处对象了。”
太爷爷一下子笑了,摇头叹道:“这么大了,怎么还小孩子脾气,今天和谁好,明天就不好了,那后天是不是又好了?”
初挽认真地道:“太爷爷,我是说真的。”
太爷爷:“那你得说出个道道来,要不这算什么,你当过家家吗?”
初挽想了想,好像也对,她突然和苏岩京分手,苏岩京估计也莫名,说不定还分不利索。
于是她道:“那就再看看吧。”
她既然存了分的心,肯定不让他日子痛快就是了。
陪着太爷爷说了一会儿话后,太爷爷进屋休息去了,初挽站在自家这屋里打量了一番,里面的旧家什都是有些年代的,床边的小炕桌因为浸了油脂和茶垢而油光锃亮,靠窗放着的一把老圈椅把手那里磨得现出了亮滑的木色。
家里这些家什,在太爷爷没了后,都被母亲家族的那些舅舅一哄而上抢走了。
当时他们拿走了田地,也分了宅院,最后一拥而上,把这些老家什都给分了。
他们以为这是老东西,肯定值钱,他们抢了一个头破血流。
他们偷偷摸摸去找人打听,最后才知道,也就是民国时候造出来的,根本不值钱。
他们还是不死心,那时候他们已经知道太爷爷以前是琉璃厂的大古董商,驴倒不散架,总觉得太爷爷是有些东西的。
他们想去找初挽麻烦,不过初挽嫁到了陆家,他们不敢搅扰,便回来这老房子,推倒了几间石头房子,几乎挖地三尺,觉得可以找到一点什么。
然而事实是,太爷爷确实没留下什么,解放前他已经几乎散尽家财,解放后几经波折,各路盗贼出没,之后又是那十年,他确实没给自己留什么。
甚至初挽,也没得到太爷爷任何东西。
如果非说初挽继承了什么,也只是太爷爷那一身世传的技艺了,那才是无价之宝。
此时的初挽,站在这后来被人挖地三尺的房子里,拿了水桶,提了一桶水,又拿了石盆和抹布,想着把家里都给彻底清理打扫一遍。
她太爷爷也没多久活头了,她想尽量让太爷爷活得舒坦些。
这么干活的时候,外面听到脚步声,她一起身,看到是她表姐陈蕾来了。
她太爷爷在自己一双儿女都没了性命后,散尽家财,带着当时年仅七岁的孙子,也就是初挽父亲,流落到了这永陵村,之后定居下来。
太爷爷在永陵过得寒酸,靠着给人打短工养活孙子,这村里没人知道这位艰难度日的可怜老人曾经在北京古玩重地的琉璃厂笑傲江湖。
好在过了两年就赶上解放,解放后太爷爷被分了田地,日子好过了,靠着勤快,养大了初挽父亲,之后初挽父亲就娶了村里陈家的姑娘,也就是初挽母亲。
初挽母亲家在永陵村是大户,家里兄弟好几个,就这么一个女儿。
陈蕾和初挽同岁,只比初挽大几个月,是初挽三舅家的女儿,她高中毕业后,一直在家务农,还没说婆家,不过她心存大志,是要高考的。
陈蕾学习确实很好,当年比初挽好,不过她不幸运,去年高考时因为感冒发烧,错过了,发挥失常,没考上,今年又要复习。
按照上辈子来说,她终于考上了京大的考古系。
提起这点,初挽不得不佩服这位表姐陈蕾。
陈家就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祖上并没什么见识,不过陈蕾却很精明,从小和初挽一起玩,知道初挽爷爷教初挽的一些东西,她好奇,问起来,初挽爷爷也不藏私,就多少教了陈蕾一些。
陈蕾一个没出过村的小姑娘,却隐隐感觉到了初挽爷爷教的东西不一般,学得特别用心。之后,人家更是矢志要考大学,而且目标明确,要学历史系。
初挽当时没太在意,也是后来,当她和陈蕾在古董市场上几次遭遇时,她才明白陈蕾的用心。
陈蕾这个人,确实很有想法,她上历史系,走正统考古学者路子,从体制内考古学者走出去,成为市场上颇有名望的“鉴宝专家”,和那些文物贩子勾结,从中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
回过头来重新看这一切,虽然初挽对于陈蕾的一些作为非常不屑,并且也知道陈蕾在鉴宝的眼力上其实很不怎么样,多少有点招摇撞骗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陈蕾还是有些想法的人。
自己走遍大江南北铲地皮练眼力的时候,陈蕾就已经谋划着怎么往上走,怎么给自己谋取正统出身按一个光鲜亮丽的名头。
那九龙玉杯,陈蕾何尝不曾觊觎过。
甚至初挽开始有一个隐隐的怀疑。
陆建时包养的那个女人,是陈蕾舅舅家的表妹,叫孟香悦,比初挽陈蕾小三岁。
陆建时在那个时候,为什么能打开她的保险箱,精准地找到九龙玉杯,按说陆建时应该对九龙玉杯一无所知才对,他就这么巧,在那么多古董中,恰恰好抓住了这一件?
他显然知道九龙玉杯的重要性。
所以初挽难免怀疑“陈蕾——孟香悦——陆建时”这条线,甚至觉得孟香悦就是陈蕾在陆建时或者说在自己身边下的撅儿。
不过当然,那都是上辈子。
此时的初挽看着眼前的陈蕾,看着她穿了碎花棉袄的样子,想象着后来那位趾高气扬优雅从容的考古学副教授,不免感慨,斗了十几年,她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陈蕾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