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她多说,秀敏已经上前把胤祁抱开了。这小家伙昨日才病过,她可不敢大意了。
“啪——”
“叫你调皮捣蛋!”秀敏一巴掌拍在胤祁的小屁股上。
胤祁扁了扁嘴,眼泪珠子一秒就掉下来了,“呜哇……”
“……你哭啥?”秀敏无语,冬日衣服很厚,她也没多用力啊?
太皇太后不赞同道:“哎哟你打他干嘛?瞧把孩子疼的!”
秀敏:“……”她冤枉啊!
胤祁也好冤枉、好委屈,他明明帮乌库玛嬷吃了好大一口病气,额娘还打他!
不过他哭的原因是……病气也太难吃了!
“呜哇……”
胤祁哭得好大声,还停不下来。无法,秀敏只好带着他告辞,免得扰了太皇太后养病。
等两人回到坤宁宫,胤祁已经睡着了。
此刻他正利用血脉之力消化着病气,因为有了昨天的教训,他没敢吃太多,睡眠能帮助他更好消化。
过了午时,于百忙中抽空吃午膳的康熙,见到了送锅茶和饭菜给他的苏麻喇姑,他顿时倍感惊喜。
皇帝的膳食规制,每顿都有一百多道菜,虽然这几年因为三藩之乱、国库空虚,康熙下令削减用度,也有几十道之多。可那些菜都是早几个时辰做好温着,等帝王传膳端上来,早就失去了原有风味。
所以只要太皇太后精神头好,都会吩咐慈宁宫的膳房,给康熙送新鲜的膳食。
苏麻喇姑能来送膳食,就代表太皇太后可能好上一些了。
一问之下,苏麻喇姑果然道:“今早皇后与九皇子去探望主子后,主子便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还在花园里走了小半个时辰。御医请了脉,连连惊奇主子好得快呢!”
康熙问起皇玛嬷饮食,苏麻喇姑又答:“早上吃了两碗锅茶,中午又足足用了两碗米粥、小菜若干。”
康熙听完,喜不自胜。
下午处理完紧急政务,就去了慈宁宫问安。
太皇太后正在慈宁宫的花园里赏花喝茶,风寒症状尽去,只余了几声咳嗽。
他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精神甚好,便提起想将乌雅氏生的皇十一子抱给佟佳氏养的事情。
太皇太后一针见血:“我且问你,你是要将孩子给了佟佳氏,还是只让她养着。”
康熙一噎,尬笑道:“表妹小产多次,想来是很难有子了,我确实有意改玉牒,将十一记在她名下。”
太皇太后昵了他一眼,“只要她二人愿意,我没什么意见。只是,你需得想清楚、说清楚。”
“儿臣省得。”
当晚,康熙便翻了佟佳贵妃的绿头牌。
可还未等轿子去接佟佳氏,皇帝就得了怀孕的通贵人意外摔倒,传了太医的消息,直接往储秀宫去了。
佟佳氏欢喜地沐浴更衣,精心装扮,却只等来了康熙让她自行安歇的口谕。
……
“听说,昨晚贵妃气得摔了一对唐代的古玩花瓶呢。”
一大早,曹嬷嬷就在皇后耳边汇报听来的八卦。曹嬷嬷可不是喜欢说长道短的人,闲话能传到她这里,定是已经传遍六宫了。
胤祁动了动小耳朵,有了血脉记忆后,他的五感可灵敏了,额娘和曹嬷嬷要耳朵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那些都不是他感兴趣的内容,他现在满心惦记着,要去乌库玛嬷那里吃牛肉干,然后吃掉她的病气报答她。
胤祁吃了一碗鱼片粥,两个小笼包,还想继续,钱嬷嬷就开口了:“殿下,您吃的太多了!”
“哼!”胤祁傲娇地一扭头,“额娘,要~乌库玛嬷!”
秀敏也还想去太皇太后那里尽尽孝心,便命人去库房处选了些上好的药材和砖茶,往慈宁宫去了。
太皇太后今日感觉自己大好了,一看到胤祁就迫不及待地说:“乖祁儿,来给乌库玛嬷抱一下。”
昨天乖祁儿主动要给她抱,她却推开了他,他肯定很伤心。
好在小孩子忘性大,祁儿又一向是个乐天的性子,咯咯咯地笑着就扑到她怀里,抱住她的脖子,又是“嗷呜”一口。
被可可爱爱的小曾孙这么亲近,太皇太后甜得心头泛起一阵阵甜蜜来。
福临和玄烨都是幼年登基,从小就被她按照帝王的要求培养,几乎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也不敢跟她如此亲昵。
胤祁这样黏他,让她感觉心里空缺的那一块被填补了,心口满满涨涨的,特别是每次被胤祁亲过,她就感觉神清气爽,什么病痛都没了,很是圆满。
她却不知道,胤祁‘亲’了她之后,就开始眼泪汪汪了,yue~
病气真的超级难吃的!
还是苏麻喇姑在一旁提醒,“主子,小殿下怎么哭了?”
秀敏好笑:“吃不饱呗。”
说着,把康熙这两天派人盯着胤祁饮食,让他饿得嗷呜叫的事情说了。
太皇太后:“孩子确实不能多吃,但也不能饿着。苏茉尔,去拿些有嚼劲的牛肉干来,那东西能吃久一点,也不至于吃太多。”
胤祁如愿得到了牛肉干,苏麻喇姑还给了他一个小袋子装,可以别在腰上,不影响他玩耍。
慈宁宫的花园很大,胤祁玩得很开心,还指挥宫女扑起了蝴蝶。
秀敏想起前两天才教过胤祁蒙语的蝴蝶发音,就问他:“崽崽,过来告诉乌库玛嬷,蝴蝶怎么说?”
胤祁跑过来,小脸玩得红扑扑的额头还有一层博汗,“蝴蝶,没有说话,蝴蝶好忙。”
“噗嗤~”太皇太后被逗笑了,拿帕子给他 擦着汗,问:“它忙什么呀?”
胤祁:“忙着吃、吃好吃的,花蜜,呲溜~”
“哈哈哈……”太皇太后抚掌大笑,“祁儿这是又馋了?苏茉尔……”
很快,胤祁又得到了好甜好甜的蜂蜜水。
乌库玛嬷真好啊,虽然她脸上都是皱纹不好看,但是胤祁还是决定要喜欢她。
午时,乾清宫。
听说了胤祁的童言童语,康熙也是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这小子脑瓜子灵得很嘛,可惜说来说去就是绕不开一口吃的,没出息。”
嘴上说着没出息,嘴角却高高翘了起来,很自豪的样子。
苏麻喇姑见状,夸道:“九皇子这聪明劲啊,都是随了陛下呢。”
康熙得意大笑,“行了,我会吩咐下去,可以让他适当多吃一点,别搞得好像朕亏待了孩子似的。”
等康熙用完膳,苏麻喇姑提了食盒要走,他才状似无意地问:“皇后这两日,可是也大好了?”
苏麻喇姑了然笑道:“奴婢瞧着,皇后娘娘确实气色不错,胃口也很好,陪着主子在花园里也能走上半个时辰不见疲色呢。”
康熙眸色微闪:“辛苦姑姑了。”
是夜,翊坤宫。
郭贵人的宫女杏儿正欲外出,却被宜嫔跟前的刘嬷嬷给拦住了。
“这么晚了,姑娘去哪儿?”
杏儿眼神躲闪,但面对手段素来强硬的刘嬷嬷却不敢不照实说:“贵人孕吐不止,奴婢想去禀报皇上……”
须臾,杏儿和郭贵人一起被带到宜嫔跟前。
郭贵人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姐姐,我……”
“别急,”宜嫔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你怀着身孕,坐下再说话。”
晚来天冷,刘嬷嬷给郭贵人上了茶,她却只看了一眼,并不喝。
姐姐本身圣宠最浓之人,却承宠一年多未有身孕,这几日又对她着实冷淡,她实在是怕姐姐多想,妒恨之下,保不准会做些什么?
“呵。”宜嫔冷笑,“怎么,怕我害你啊?”
“没、没有,妹妹不敢。”
宜嫔当啷一声放下茶碗,“放心,我这人不喜欢用阴招,也担不起谋害皇嗣的罪名,只会帮你保胎,不屑于暗中害人。”
郭贵人正想开口辩解些什么,就被宜嫔再次打断了,“说说看,这么低劣的争宠手段哪里学的?你那小妾娘亲?”
郭贵人心下一痛,咬住唇瓣,不语。
“你以为昨晚通贵人闹了那么一出,把皇上从贵妃处截了去,就想着照猫画虎了?”
郭贵人:“妹妹是真的不舒服……”
“我管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宜嫔冷嗤,“你既在我宫里住着,又是我郭络罗家的女儿,就不能做这么掉份儿的事情,没得别人以为是我的授意。”
宜嫔:“姑奶奶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招对皇上没用,并且还会适得其反。”
见郭贵人低眉顺目,却不吭声的样子,宜嫔就知道她不服气。
她重新端起茶碗问:“你知道今晚皇上去了哪儿吗?”
郭贵人抬头:“皇上今晚并未翻牌子……”
所以她这样做,跟通贵人可不一样,不是跟谁争宠。
宜嫔却又笑了,这回嘲讽的意味十足,“那你可知,皇上去了坤宁宫?”
“啊……”郭贵人面上血色顿失,小腹一阵坠痛。
宜嫔:“跟皇后争宠,你可真能耐。”
郭贵人捂住肚子,扶着椅子下跪:“谢姐姐救我……”
最近几天,久病不出的皇后日日去慈宁宫问安,还一待就是半天,后宫妃嫔们免不了多有猜测,若皇后真的病愈,后宫的局势又得变一变了。
宜嫔一个眼色,刘嬷嬷就将郭贵人扶了起来。
她继续慢悠悠道:“郭络罗家根基不在京中,父亲选了你我二人进宫,就是希望遇事能够守望相助,你也别说我做姐姐的不帮你,过两日,我自会帮你……”
此时的坤宁宫,康熙正跟着胤祁大眼瞪小眼。
刚刚,康熙直接表示:老子今晚要跟你额娘睡觉,你今晚就跟乳母嬷嬷睡。
胤祁:“汗阿玛,没有,额娘吗?为什么,跟我抢?”
康熙一愣,没想到他是这样理解的,接着便憋笑着佯装悲伤:“是啊,汗阿玛的亲额娘去天上了。”
胤祁一把抱住秀敏的大腿,怜悯地看着康熙,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额娘,我的!不能抢!”
康熙也不恼,继续逗他:“祁儿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会自己睡了。”
胤祁:“汗阿玛,更大,自己睡。”
康熙:“……”
“噗嗤~”秀敏实在是没忍住,她怎么感觉,玄烨的智商被崽崽碾压了呢?
康熙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他认定自己之所以会说不过崽崽,根本原因还是秀敏和崽崽以多欺少,而且崽崽说不过就哭,他实在招架不住。
可他也不乐意就这么‘败北而逃’,最终,他和崽崽都勉为其难同意了三个人一起睡。
秀敏想到崽崽的杀伤力,犹豫再三,还是劝道:“皇上,明日冬至,你要祭天,还是别跟崽崽一起睡吧?”
康熙挑眉睨她一眼,“敏敏,朕为了与你亲近,都退让到如此地步了,你还要如何?”
“……”


第6章 皇上,崽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秀敏拿捏着当初跟康熙相处的状态,又正经又羞臊地白他一眼,“孩子在呢,浑说什么?”
又道:“我巴不得你能陪我们一起安寝呢。”
这倒是真心话。
只是原因嘛……他明天就会知道了。
“呜哇——”
翌日四更天,坤宁宫的夜空,照旧被一声婴童的啼哭划破。
紧接着便是一声“呔——”的喝骂,康熙捂着眼睛惊坐而起,难以置信地看着满床乱踢的小崽子。
秀敏翻了个身躲开崽崽的无影脚,也坐了起来,“怎么了皇上?”声音微微颤抖。
憋笑憋的。
但她演技好,而且寝殿里很黑,康熙未觉异常。他也顾不得自己剧痛的眼眶,担忧地指着哭得天崩地裂的胤祁问:“祁儿怎么了?”
胤祁听到动静,半梦半醒中就知道提出诉求了:“饿……崽崽饿……嗷呜呜呜呜~”
秀敏摊手:“如你所闻,饿醒了。”
康熙:“……”
他就想问一句,有那么饿么,至于哭成这样?
秀敏憋着笑:“每天都是如此,皇上,我喊嬷嬷进来带他去吃点东西可好?”
康熙心底是想反对的,但胤祁哭得用‘撕心裂肺’来形容也不为过,他没睡够的脑子嗡嗡的,又心疼,当下就点了头。
秀敏便如往常一般喊了人,伺候的人进来,点了灯。
康熙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家崽崽一秒变脸、一秒清醒的功夫,简直让他叹为观止。
曹嬷嬷要带胤祁去寝殿外间洗漱和进食,胤祁不舍地亲了秀敏一口,“额娘,早~”
然后才伸手,给曹嬷嬷抱。
被忽略的康熙顿时酸了,重重咳了几声,昭显自己的存在感。
胤祁总算意识到他的存在,却只是看过来,叫了一声汗阿玛,没有其他表示。
康熙脸黑了黑,但他也不可能主动去要求,崽崽也亲他一下吧?
秀敏捂着嘴笑:“皇上,还睡吗?”
康熙看了眼西洋钟,凌晨三点,“得了,还睡什么睡?”
今日是冬至,根据钦天监测出的吉时,卯时就要去天坛祭天了。
秀敏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看到那明显的一只熊猫眼,秀敏差点没绷住又笑喷出来。
康熙看到他的笑颜,整个人都愣住了。
烛光下,赫舍里秀敏一张芙蓉秀面格外柔美,这两日她没了病色,抿唇一笑间,竟是多了些明媚的清滟来。
康熙心头一热,看向她的眸光缱绻起来,“敏敏……”
他伸手就欲把她抱到怀里温存一番,谁知竟然捞了个空。
只见皇后忽然爬下床,跪在地上,“皇上恕罪!”
康熙:“???”
“求皇上饶恕祁儿大不敬之罪!”秀敏指了指他的眼睛。
康熙按向眼睛,痛得嘶了一声,这才察觉到什么,脸一黑,下令道:“都下去!”
堂堂一国之君,怎能让奴才看到如此狼狈之态?
帝王一怒,寝殿里等着伺候的宫人,全部头皮发麻地退了出去。
今天曹嬷嬷给胤祁准备的是羊奶、蛋羹和小馒头,胤祁吃得特别香。
吃完嬷嬷们准备的份量后,胤祁知道汗阿玛在,自己不可能吃太多,就乖乖地跑回寝殿,准备再跟汗阿玛额娘一起,睡个回笼觉。
却看见汗阿玛坐在额娘的梳妆台前,额娘正往他眼睛上涂涂抹抹,“这脂粉不防水,皇上注意着点别让汗水弄花了。”
胤祁好奇地跑过去,“额娘,在干嘛?”
见康熙眼角微抽,秀敏当机立断,把胤祁抱起来就塞到康熙怀里,“崽崽,你还没跟你汗阿玛问安呢。”
胤祁声音奶奶的,甜甜的:“汗阿玛,早~”
秀敏:“亲亲。”
胤祁乖乖地mua了康熙一口。
康熙:“……”
他无奈地看了秀敏一眼。
奸诈、太奸诈了!
居然教崽崽撒娇?!
而他居然很吃这一套。
秀敏:“皇上,崽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康熙:“……”
秀敏:“其实我昨晚就劝过你了。”
是你不听,还说那么肉麻的话,惊悚得我都不想跟你多说了。
康熙:“……”
秀敏:“你刚刚答应我不计较的。”
康熙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胤祁放在膝盖上,挠他痒痒,直到他笑出眼泪叫着救命,才放过了他。
康熙临走前,秀敏递给他一副西洋墨镜,“皇上,以防万一。”
康熙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意,冷哼一声,没忍住捏了下她的鼻子。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离开坤宁宫,皇后的寝殿里就传来杠铃般的笑声,“儿砸,干得好!mua~”
胤祁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
天才亮了没多久,皇帝昨晚宿在坤宁宫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六宫,连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都知道了。
这可真是稀罕事啊。
皇后有多少年没承宠,她自己可能不记得了,但后宫里有些人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康熙十一年,太子得了一场重病,几乎没命,皇后亲身照料了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可自那以后,皇后就病倒了,除了教养太子,所有宫务都交给了当年的钮钴禄氏,钮妃。皇上也只在白天去探望她,晚上从未留宿坤宁宫。
只除了一回,便是胤祁出生的前一年,皇后寿辰那天。也就那么一回,皇后就怀上了,还好好儿地生下了健康的胤祁……
承乾宫里,贵妃几乎要绞碎了手里的帕子,却只敢在心里咒骂,不敢像之前一般明着摔打东西。
翊坤宫里,郭贵人再次跪到了宜嫔身后,“谢谢姐姐昨晚的救命之恩。”
宜嫔把手里的鞭子舞得劈啪作响,好好儿的景观灌木被抽得支离破碎。
永和宫里,乌雅氏咬得嘴唇发白。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储秀宫里,僖妃揉碎了一朵花,问身边伺候过昭文皇贵妃的宫女,“不是说她快病死了么?还……”
话未说完,身边的宫女跪了一地:“主子慎言!”
而几位嫔位的娘娘,则不约而同地思量着,今天要不要去坤宁宫请安?
然而,等她们商量好,一起来到坤宁宫前时,却被告知皇后又‘身子不适’了。
不过,这回的‘身子不适’,可就太耐人寻味了。
赫舍里氏不管别人怎么猜想,这日她没再去慈宁宫,只让胤祁带着宫人去了。
胤祁到时,皇太后也在。她一个眼色,伺候胤祁的徐嬷嬷就被她的宫女喊到一旁问话。
徐嬷嬷小心翼翼地作答:“昨晚皇上皇后是和九皇子一起安寝的。”
宫女如实回禀了皇太后与太皇太后,两人不由看向胤祁。
宫女的声音很小,但胤祁耳力好,全听见了,他眨眨眼,跟着就说:“崽崽,睡中间。”
两人顿时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拿着牛肉干哄着胤祁问:“祁儿啊,你喜欢乌库玛嬷吗?”
胤祁的眼珠子跟着牛肉干左右晃动,“喜欢~”
“那祁儿以后跟乌库玛嬷一起睡,好不好?”
胤祁的心神全部在牛肉干上面,为了得到好吃的,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就应下来了,“好~”
太皇太后眼里透出惊喜,给了胤祁一大袋子牛肉干,让他去花园里玩了。
皇太后诧异:“姑祖母,您这是……”
太皇太后美美地喝着锅茶,笑道:“这几天祁儿一来啊,我这病就奇迹般地好转了,我想着,或许是我这老太婆少了些生机活力。”
皇太后追问:“所以您是想要把祁儿养在慈宁宫?”
太皇太后点点头:“正好也给他们小夫妻多一点相处时间不是?你觉着,皇后能应吗?”
皇太后:“若是您开口了,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不过……”
太皇太后睨她一眼,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轻笑道:“有这两个孩子在,她不可能永远逃避,最多不过偷几年清闲罢了。”
皇太后感慨道:“是啊……这后宫啊,心大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午后,康熙的圣驾从天坛回宫后,直接就去了坤宁宫。
他黑着一张脸,戴着一副墨镜,正打算兴师问罪,却看到皇后头上绑着抹额,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歪在榻上。
榻前隔着一扇屏风,屏风前恭敬地立着慎刑司的李郎中。
李郎中见皇上来了,立刻行礼。
康熙想起前几天移交慎刑司的几人,眉心一皱,“审出什么来了?”
一刻钟后,康熙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不过,却不是冲着坤宁宫来的了。
康熙挥挥手,让李郎中退下,屏风也让人撤了下去,可他却沉默良久,没有开口。
一根簪子,慎刑司重型之下,审了好几天,竟牵出了许多‘意外之喜’。
——不止太监小原子和小石子都是佟佳氏的人,这后宫中,几乎有地位的嫔妃宫中,都有她的人安插其中,至于那些人都是谁,二人并不甚清楚。
只供出他们自己宫外的一些家人或好友,小命握在佟家人手中,其他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而簪子是佟佳氏的有意布置,目的竟是等着有朝一日,皇后宫中出了什么事,她好‘被冤枉’,再自证清白,以达到反将一军陷害他人的目的。
这样的布置,在其他宫中也有。
“呵。”皇后冷笑,“好一朵目光长远、九曲玲珑心的清纯白莲花,好一个号称‘佟半朝’的佟佳氏啊!”
康熙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佟半朝’?”
皇后:“皇上可能不知道吧,佟佳氏在朝为官者,大大小小也有数十上百人计,早就在民间有‘佟半朝’的‘美誉’呢!”
历史上这个‘美誉’还要好几十年后才有人说,但其实如今的佟佳氏也不枉担了这虚名。
康熙闻言,面色更是暗沉如水,“我竟不知、竟不知……”他怒极反笑:“哈哈哈!好一个‘佟半朝’,他们养的好女儿!”
“咳咳……”皇后捂着额头道,“臣妾旧疾复发,无法为皇上分忧了……”
康熙关切地帮她拍着背,“此事不用你管,我来处置就好。”
当晚,康熙御驾亲临承乾宫,一沓画了押的供状摔在佟佳贵妃跟前。
“佟佳氏,你好生令朕失望!”
他念着舅家的情分,佟佳氏一入宫就封妃,隔年就是贵妃,六宫里除了皇后,就她最为尊荣,她到底还想如何?
“表哥、表哥,”佟佳氏披着头发,膝行着抱住康熙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臣妾没有害任何人啊表哥,这些布置都是家里帮臣妾安排的,目的也只是帮臣妾自保啊!”
佟家帮她布置的,又何止小原子和小石子?自从那两人被带走开始,她就有所察觉。佟家也立刻动用了宫里宫外的多处力量去阻止审讯,甚至想过杀人灭口。
但是……暗中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多方阻挠,皇后也手段强硬,他们动作越多,破绽就越多,最后只能做一些弃卒保车的决定。
好在,这条线没被查出什么要命的事情,她早已想好了辩解之词。
“表哥,你不知道,你虽给了臣妾皇后之下的最高位分,让臣妾统摄六宫,但那些胎死腹中的孩子,一直让臣妾无法安睡……”
佟佳氏哭着提起她小产了4次的事情,康熙顿时深感愧疚,语气也软了些:“你怀疑是有人害你?”
佟佳氏:“如若不是,为何臣妾次次都保不住孩子?”
康熙拧眉,其实南怀仁和皇后都分析过这件事,他们认为佟佳氏屡屡小产,跟他和佟佳氏是近亲,胎儿畸形有关。
但这种分析虽然有科学依据,他却不能说出来,除了他跟皇后,大清没有人相信洋人的科学。更何况,说龙胎畸形,实在有损他帝王的威势。
见康熙沉默,佟佳贵妃就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当即再接再厉:“表哥,臣妾敢对着三尺神明起誓,臣妾绝无害人之心,表哥就饶了臣妾这回吧!”
康熙闭了闭眼,仰头看着门外的夜空,冷声道:“佟佳氏,你可知,我本有意将十一皇子的玉牒,改到你的名下?”
“啊……”
“可你竟如此糊涂!朕断没有理由再让你抚养皇子了。”
“表哥,臣妾错了,但臣妾从没有害人。家里为我如此布置时,臣妾本就是不愿的,可最后臣妾还是拒绝不了长辈的拳拳爱女之心……”
佟佳氏辩解着,康熙却冷冷地低头看她,“行了。梁九功!”
“奴才在!”
“传朕口谕:佟佳氏德行有失,罚俸半年,禁足三月,宫权交还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