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便是失足进这炉子里死的,如今他兄长竟也是这样的死法。怎么会这么巧?这是厉鬼索命啊,竟连自个儿的亲兄长都不放过。太、太吓人了!”
金德才连忙双手合十,冲铜水炉鞠躬拜一拜,请求王水根别再出来闹了。其它小吏守卫们也都信这个,连忙跟着拜了一拜,请求王水根放过大家。
“当初的事明明就是个意外,我就闹不懂了,他怎么会化成厉鬼,有这么大的怨气。”金德才悲苦着一张脸,跟展昭发牢骚道。
他们钱监每年制钱的数目都有规定,如今因为铸钱东所闹鬼,工匠们都不敢在晚间干活。因此已然耽搁了不少铸钱的活计,如今又死了人,死的还是王水根的亲兄长。
“那些工匠们怕是在白日也不敢干活了!”
“听说在王水根死后,你特意提拔了王水生?”苏园问金德才。
金德才应承:“王水根当时死得太惨了,有很多工匠目击到了情况,带来的影响太大。为了安抚大家,同时也是为了给王水根的家人一些照顾和补偿,我便提拔王水生做了个铸钱东所的小管事。”
这时,王朝等人将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告知展昭和包拯。
今日下午,放值之时,还有小吏见过王水生,王水生说复查一遍铸钱东所各房间是否锁好了门窗就走。那之后便再没人见到过王水生。
王水生的家人那边也表示,王水生自今晨去户部上工之后,便再没有回过家。
“我们来这里大概在亥时左右,也就是说,王水生是在酉时三刻到亥时这段时间内身亡的。”展昭总结道。
铜水炉外围有砖墙砌成的炉台,方仵作和衙役们在勘察现场的时候,仔细检查过铜水炉口附近以及炉台的情况,没见到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但这并不能完全表明,死者在死前没有过挣扎,毕竟炉口坚硬,不排除做过挣扎但无痕迹留下的情况。
“对了,这炉子一直都是王水生的忌讳,他每次都避免路过这里,都会尽量绕着走。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触景伤情,想起他弟弟惨死那一幕。”金德才表示,王水根失足落入铜水炉那一日,王水生也是目击者之一。
那些与王水根不熟的工匠们,因这事儿都噩梦连连。更不要说王水生是他的亲兄长,亲眼目睹对其打击必然巨大。
“那这就奇怪了,他本是要检查各屋子的门窗是否锁好,怎么就检查到了他最忌讳的炉子这里?莫非是被凶手打晕了丢进这里?”王朝揣测道。
“若被打晕,身体上应该会有被殴打造成的伤痕,这种伤痕与死者身上坠落所造成的摔伤必有不同,但我并没有在死者身上看到其它非坠落所致的伤痕。”
方仵作提醒王朝的猜测,基本上不可能成立。
“而且如果要打晕一位这样身材高大的男子,并通过攀爬,将其的身体运到炉台之上的话,须要非常好的体力。即便可以顺利搬运上去,尸体身上应该有运尸过程中会留下的擦痕。”
“这么说,他最有可能的是自己爬上来的?”马汉惊讶问。
“根据死者指甲里的灰泥来看,的确像是自己爬上来的。”方仵作示意王朝去看看炉台上的灰土,是灰白色的,而地面则都是黄土。
王朝、马汉等人都不禁打个激灵:“这越说越吓人了,难不成真是厉鬼索命?死者本来好端端地去检查门锁,结果却突然自己攀爬上了弟弟身亡过铜炉,并一头栽了下去……”
“咱们这是越查发现越像是鬼干的了!这凶手要真是鬼,咱们怎么缉拿归案啊。”马汉小声跟王朝嘀咕一句,就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这大热天的,不知都为何他突然觉得有点冷。特别是在看到那个铜水炉的时候,他更觉得冷。
一番盘问结束后,没有更多线索。
只能等明日所有工匠们都来了,再问问他们中是否还有人知情其它情况。
今晚出了这样一桩案子,苏园等人自然是没心情继续留在钱监抓鬼了。
孙荷有点遗憾自己来晚了,“哪里想到这鬼不在深夜出现,居然天刚黑他就来杀人。我若是早点来的话,指不定还能救王水生一命。”
“若如你这么说,京城很多命案咱们早一步去阻止,都能避免发生了。”展昭让孙荷不必自责觉得遗憾,这种事情谁也料想不到,回溯过去做那些假设,只是在给自己徒增烦恼。
孙荷想想也是,称赞展昭不愧是南侠,有大智慧。
展昭问孙荷:“那你真觉得今天王水生的死是鬼为?”
“王水生是在大家放值之后,才检查各处屋舍房门是否锁好了。当时铸钱东所应该没有别人了,天又黑了,只可能是鬼了。”孙荷一本正经地认定自己的揣测正确。
展昭笑叹孙荷所言也算是一个想法,他便又问苏园的看法。
“我不相信巧合。”
她不相信王水根和王水生兄弟死在同一个炉子里是巧合,不管凶手是人是鬼,只要查清楚巧合的原因,距离找到凶手就不远了。
“时隔两年,兄弟俩都死在同一个炉子里,看起来更像是后者被安排故意跟前者凑巧。”展昭又问。
“却未必,就先从两年前查起,看看王水根坠炉是意外还是人为。”
孙荷挠挠头,“可我记得当时有几十人亲眼目击了王水根的坠炉,是他往炉子里投入铜块的时候,一不小心没站稳掉了下去。他当时身边没有别人,又有那么多人亲眼目击,只可能是意外啊,怎么可能是人为?”
“眼睛是会骗人的,越是众目睽睽之下,越容易让人蒙蔽双眼。见过变戏法的么,那也是在众目之下,可他们还是以‘假’蒙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
三人回到开封府,已然是深夜了。
孙荷喊饿了,就自己去厨房找吃食。
苏园和展昭就打算先回房休息。
他们自西侧门入内,苏园的住处就要路过展昭的住所之后,再往里才能走到。
二人聊了一路,基本上都在说案子,最后提起了白玉堂,才说笑了两句。快到展昭住处的时候,苏园远远见到有一位名红衣女子,张扬地站在展昭的院门口。
红衣女子早就听到他们的说笑声,一直在看他们。
苏园与这红衣女子四目相对时,发现她眼里像着了火一样,带着非常不满的愤怒。
展昭则在见到红衣女子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怔愣,接着便无奈地叹气。
“桃花债?”苏园三字总结到位。
“不是你想的那样。”展昭忙解释。
“就是我想的那样。”苏园知道这是单方面的,跟展昭没关系。
“你是谁?展大哥为何要跟你作解释?”红衣女子听清了俩人的对话,就直接质问苏园。她不过有八个月没出现在展大哥身边,竟就有一个这般身材姣好的小妖精黏上了他了。
苏园不信对方不知道她,对方第一眼看她的那种眼神,她就能感觉到这红衣女子知道她是谁。既然不坦诚,那她也不会很友善。
“哟,你竟不知道我是谁啊?那我要好好介绍一下我自己,我自然是展大哥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苏园故意拉长音,没把话说完。
红衣女子甩出手里的鞭子,怒气冲冲地对苏园道:“你闭嘴!我知道你谁,你是开封府的小妖精苏园。霉运附体,煞神附身,走哪儿哪儿死人,谁靠近你谁命短。我警告你,离我的展大哥远一点,我不许你伤害他。”
“尹傲雪,你岂能如此口出恶言羞辱苏姑娘,给她道歉!”展昭斥道。
“展大哥,这些话都不是我说的,是外面人传的,我不过是复述罢了。若有冒犯,那也是外面的那些人在冒犯了她,跟我没关系。”
全然不同于对苏园说话的那种凶狠语调,尹傲雪对展昭说话时声音温柔,悦耳动听。
差别之巨大,连见过很多世面的苏园都不禁感到惊讶。
“展大哥,没关系的,我从不与疯傻之人计较。”苏园也对展昭温柔一笑,声音比不得尹傲雪悦耳动听,却也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那一挂的,尹傲雪最缺的那种。
尹傲雪怒瞪苏园,“你说谁疯傻?”
“别上赶着承认,因为这种事真的只有傻子才能干得出来。”苏园本不想跟她斤斤计较,奈何这厮非要惹她。
“你——”尹傲雪毕竟是江湖女子,口齿自然比不得苏园伶俐,话说不过便习惯就动手,她挥起鞭子就朝苏园的脸打过去。
苏园也不躲,就站在原地。她懒着呢,晓得展昭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会将鞭子拦截下来。
果不其然,展昭出手了,以巨阙剑挡住了尹傲雪的鞭子,随即用手抓紧了鞭子的另一头。
现在场面就是:展昭和尹傲雪分别抓着鞭子的一头,互不相让,鞭子被绷得笔直。
苏园怎么看俩人这副模样,怎么像拔河比赛。
从刚才尹傲雪的出鞭速度来看,她武功不低,但肯定高不过展昭和白玉堂。却也不是几个回合就能打败的人,展昭要想赢她,大概也要花点时间,出绝招才行。
“别在开封府捣乱,回你师父那里去。”展昭耐心有限,对尹傲雪总是不动脑子的冲动举动很是不喜。
“展大哥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每半年一比试,我若赢你,你就娶我。”尹傲雪语气里带着委屈,“我去大漠杀了一大堆武林祸害,整整八月不在中原。好容易日夜兼程赶路回来,立刻就来见展大哥了,展大哥却跟这个小妖精卿卿我我,违背了我们承诺!”
哇哦!
苏园觉得有热闹看,后退几步,靠在墙边,默默掏出了她还没吃完的零食。
“休得胡言,那不过是你自说自话,我从未应过。”
“你若没应我,之前那三次跟我的比试怎么算?”
展昭:“……”
你当初拿鞭子抽我,我还能等着挨打不成?
“上次半年已过,我们还未比试。今日我必会赢了展大哥,等展大哥娶我!”尹傲雪宣告道。
展昭已经不想跟这个刁蛮无理且从不讲理的尹傲雪多说什么了,而尹傲雪这会儿还正等着展昭的回应。
所以场面突然安静了,而看热闹的人未料到有此情况。
嘎嘣——
一声突兀的脆响,是榛子被咬开的声音。
展昭和尹傲雪同时看向苏园。
苏园不忘把榛仁吃到嘴里,尴尬道歉:“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展大哥,这就是你要袒护的人?你看她可有半点关心你的意思?”尹傲雪质问展昭。
展昭正要解释,苏园先一步截话了。
“这关不关心我不知道是怎么算的?反正我为展大哥亲自下厨做饭的次数,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你做过几次饭给展大哥吃?莫不是一次都没做过吧?又或者做过了,人家压根就不吃?”
苏园的话,稳准狠地戳在了尹傲雪的痛点上。
尹傲雪气得使劲儿拽鞭子,要去抽苏园。展昭自然不能让她得逞,拽住鞭子的另一头,随即挥刀将尹傲雪的鞭子斩断了。
不错,一刀两断了,寓意极好!
苏园不吃榛子了,改吃葡萄干,这回保证儿弄不出脆响声。
尹傲雪伤心地握着手上被砍断的半截鞭子,红了眼睛,委屈失望地含泪看向展昭:“展大哥你好狠的心,居然砍断了师父送我的鞭子!”
“尹傲雪,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再来招惹我,我对你没有心悦之意。”以前展昭谅她年小,一再容忍让着她的任性胡闹,却没想到这反倒助长了她的嚣张跋扈、蛮不讲理。
“你以前从没对我说过这样绝情的话,是不是因为她!”她就知道这俩人深夜从外面有说有笑地一起回来,准没有好事情。
尹傲雪怒气冲天地瞪向苏园,她随即就扔了手里的鞭子,抄出腰间的软剑。
展昭感受到了尹傲雪身上的杀气,警告她不准再动手。
尹傲雪挥剑就朝苏园而去,展昭立刻拦截,岂料尹傲雪忽然转了方向,手臂一挥。突然飞扬起的白色粉末便打在了展昭身上,展昭不小心吸了两口。
展昭随即就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向尹傲雪。她竟故意声东击西,暗算他!
展昭确实没料性子向来直来直去的尹傲雪,会有一天对他使出暗算的招数。他觉得头晕,身体打了个晃儿,便努力挡在尹傲雪跟前,让苏园快逃,去叫人。
苏园呆呆地看着展昭,好像是吓傻了才没反应过来,手里原本抓着的一把葡萄干如今都悉数都撒在了地上。
“快去叫白——”展昭话未及说完,就晕倒在了地上。
尹傲雪冷哼一声,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苏园:“现在我终于可以收拾你了!”


第53章 三更合一
“你想干什么?”苏园的声音和脸色都一样淡然, 但此刻正处在怒火之中的尹傲雪并未察觉。
“你说我想干什么?我八个月没跟展大哥见面了,刚见面就因为你坏了好事!”
尹傲雪一想到自己八个月以来期盼见展昭的激动心情,都因苏园的出现而被败坏了,便戾气十足。
她用愤怒的眼刀使劲儿往苏园身上刺, 并且一步步逼近她, 颇有想把苏园剁成肉泥的架势。
“我好心提醒你一下, 你脖子上长的那个东西叫脑袋, 不只可以用来吃饭, 还可以思考问题。”
这会儿在开封府不是很方便, 苏园只想做个和平爱好者。虽然后半夜了府里没什么人走动,但毕竟人多眼杂, 不排除偶有人路过的可能,苏园便谨慎为上。
“你什么意思?骂我没脑子?”尹傲雪恼火地斥问苏园。
她觉得没脑子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苏园, 此刻能保护她的展昭已经晕厥,她竟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敢跟她口出狂言。
“还不算太傻, 至少听懂我的话了。”
尹傲雪听苏园居然还敢讽刺自己,忍无可忍:“我杀了你!”
今儿若不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她尹傲雪的名字倒过来写!
尹傲雪面目狰狞地举起软剑——
“杀完我之后呢?”苏园语调轻飘飘地问。
尹傲雪终于发现了苏园的态度很奇怪。为何这个苏园在听说自己要杀她后, 竟没半点表现出恐惧害怕?难道是她表现得不够凶横?
可是之前在大漠斩杀那些江湖贼匪的时候, 她可是随便凶一下,就把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了。
“我杀你就杀你, 管什么后果!”尹傲雪令语气更加凶狠。
“所以说你没脑子,你还不服气。这里是开封府,你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行凶杀害官差,跟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分别?官府会放过你?包大人会放过你?御猫展昭会放过你?”
“杀了我,你便站在了展昭的对立面, 这辈子注定他是官你是贼。要么你成功逃脱,一辈子别想再见他。要么他亲手抓你,送你进大牢,请包大人用狗头铡斩了你的狗头。”
尹傲雪怔了下,随即依旧怒气冲冲地回瞪苏园:“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刚才他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叹了好大一声气。按理说你们有八个月没见过面,可以说非常久了。他若不烦你的话,岂会在久别重逢的半点喜悦都没有,一见你就叹气?瞧你身材不错,长相也算秀美,你怎么就沦落到‘让你心悦之人一见到你就心烦’的下场呢?你做人得有多失败?”
尹傲雪被苏园这一连番质问,刺得心尖颤抖。她怒极了,很不想承认,但心里隐隐又有一个念头在肯定苏园说的话。
“在喜欢的人面前做尽令对方讨厌自己之事,是你喜欢人的特色吗?”
“要你管!”尹傲雪气得有点发狂。
“你说你怎么连装一下都不会呢?但凡你装得温柔懂礼一点,展昭也不至于对你这中嫌恶的态度。”
尹傲雪:“……”
心‘噗呲’一下,又被扎得冒血。
“你好好反思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暗算他把他弄晕的作法……哪一样可爱?哪一样会招男人喜欢?”
“你扪心自问,换做你是男人,你会喜欢上自己这样性子的女子吗?”
苏园几番发出灵魂拷问,尹傲雪已经濒临崩溃。
尹傲雪气急败坏地抖着手里的软剑:“你少威胁我!用不着你教训我!”
“你这么有毅力,每半年就要跟展昭比试一次,可见你真心心悦他。有此恒心不易,若用对了地方,可能你现在跟他都能生下来一两个了。可惜你愚蠢太过,本来能做好的事情,被你搞得一塌糊涂,并且即将跟自己心悦之人成为永远的仇敌。”
“你闭嘴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尹傲雪气呼呼地瞪着苏园,真想一刀痛死她,撕烂她的嘴,但她举剑的手却一再犹豫,没有真正地去下手。
不是她不舍得杀苏园,而是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事实情况就是苏园说的那样,即便她本人非常不想承认。
如果她今天就这样杀了苏园,展昭一定不会放过她。那么她和展昭敌对的结果,的确只有苏园说的那两中:要么见面决杀,必死一人;要么永不相见。而这两中情况,都不是她想要的。
尹傲雪有点急了,甚至想法渐渐向苏园的表述偏离。她怎么就这么笨,怎么今天一来就把事情搞成这样子?本来她今天找展昭的目的,是想开开心心地比试一场,倘若赢了就有机会嫁给他了。
都怪她一开始太冲动了,一见到展昭深夜和别的女子有说有笑地回来,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你跟展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尹傲雪注意到苏园在后来提及展昭的时候,都直接称呼展昭的名讳,听起来并不太亲密。而且听苏园分析她和展昭关系的时候,言语很冷静,没带半点个人情绪。
尹傲雪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他们俩人的关系。她就算不相信这个女人的人品,也应该相信展大哥的为人。她该先把事情先了解清楚了,再去问责。她干什么总是这么冲动,做事不过脑!
“如你所见的关系。”苏园知道尹傲雪在纠结,偏不直接告诉她答案,
“你——”
尹傲雪真的好想一剑劈了这个嘴贱的女人。她看一眼地上晕倒的展昭,不得不强迫自己忍下来。她不想因为杀了这个女人,而跟展昭彻底结仇。
“我今日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从今以后离展大哥远一点,不许再对展大哥心存妄想,也不许和他再说一句话。”
“做不到呢。”苏园随口答道,她随即从随身背着的布兜里抓了一把榛子出来。、
这布兜是苏园特意请绣娘特意帮忙缝制,里面分了好几层,就是为了方便放不同中类的干果和零食。苏园今天兜里装得最多的就是葡萄干和带壳的榛子。
“你今日非要逼我对你动手是不是?”尹傲雪气恼地盯着苏园,“纵然杀不得你,但我可以打你。”
苏园听了尹傲雪的话后,诧异地一抖手,半把榛子就都滚落在了地上。
尹傲雪见她终于怕了,得意地哼笑两声。纵然伶牙俐齿又如何,等到动真章的时候靠得都是拳头说话。瞧她长得一副柔柔弱弱、娇娇小小的模样,自己随便动一动手指就能把她给碾死了。
尹傲雪的站位离苏园只有三两步的距离,她猛地大迈步直冲苏园而去,扬手便朝苏园的脸上打一巴掌。
没有预料之中的打脸声和惨叫声。
尹傲雪愣了下,竟发现自己的这一巴掌打空了。她打出去的巴掌竟刚好距苏园的脸差了一寸远的距离,而苏园此事整个人正发呆地看着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她出掌速度很快,普通反应不过来实属正常。但尹傲雪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估算错了距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手。
“啊——你居然想打我的脸?”
苏园似乎才回过神儿来,做出反应。她忙捂住自己的脸,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么对我,就不怕展大哥醒来之后找你算账?”
尹傲雪听苏园又重新称呼展昭为展大哥,火气更大。
“我今儿必打得你满地找牙,跪地哭求我。让你老老实实地发誓,保证以后都会乖乖地听我的话。”
人她不能杀,那她就打服她,叫她没胆量敢再跟展昭告状。
苏园眼睛里有微亮的光芒闪过,语气里则带着愤怒:“好恶毒的想法!”不过她喜欢!
因为苏园的向后退步,尹傲雪就再度上前,又有些迫不及待去扇苏园巴掌。
她却刚好一脚踩在了几颗榛子上,圆滚滚的榛子在石板上一滑动,她整个人就没站稳,朝左倾斜。
尹傲雪立刻凭武功纵身旋转,稳住身形,偏不巧她纵身后的两处落脚点都踩到了榛子,身体再度失衡。尹傲雪调整方向,想再想度稳住身体,偏偏又不巧,下脚地方依旧还是踩到了榛子。
最终,转了左一圈右一圈的她因平衡失败,整个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苏园一边往嘴里丢葡萄干吃,一边笑看尹傲雪‘跳舞’。这才哪儿到哪儿,她左手的榛子还没撒完呢,右手的葡萄干其实也有大用。
尹傲雪气急败坏地爬起身,她一边拍身上的尘土,一边恨怒地瞪苏园。这厮居然敢嘲笑她!刚才算她倒霉,运气不好,但这一次她一定打得她满地找牙!
尹傲雪再度对苏园发起攻击,这一次又是在靠近苏园的时候,不巧踩在榛子上,身体再度失衡摔跤。
怎么会有这么多榛子!
尹傲雪气急败坏地看着地上散落那些榛子,明明没有多少,怎么会那么邪门,她一靠近苏园的时候,脚就会踩在榛子上?
尹傲雪决定不从地上走了,她找准苏园的站位,纵身一跃,直接从半空出拳朝苏园的脸上狠狠打过去。
此时,苏园正半垂着眼眸,正在看地面上的榛子,竟还没注意到她。
尹傲雪心中嗤笑,就这一下,打断苏园的鼻梁骨,令她满地找牙,绰绰有余!
就在尹傲雪以为自己可以用拳头直击苏园之际,苏园突然蹲下身,去捡地上的榛子。尹傲雪整个人刚好从苏园的头顶擦过,向苏园的后身栽去,而苏园身后的不远处就有一堵墙。
凭尹傲雪的武功,本来可以再来一个后空翻 ,及时刹住自己头朝下落地的趋势。奈何前方刚好是墙,给她翻身的空间并不足够,尹傲雪最后是勉强侧翻,才得以重新稳住身体落地。但她却万万没料到,她双脚落地的时候又踩到了榛子。
这次她平衡好身体,手扶着墙,总算没滑倒。她刚要松一口气,左膝猛地痛了一下,尹傲雪本能收缩左腿,整个人又失衡开始摇晃,就在她重新稳住身体之际,右脚踝的穴位处突然也痛了一下。
尹傲雪再度摔了个狗啃屎,而且这次摔得比上一次还严重,她整张脸实打实地拍在地砖上,鼻子被摔肿了,嘴唇擦破了,还吃了满嘴的土。最惨的是两侧脸颊,刚好压在地砖上的榛子上,立时有六七处类圆形的红肿鼓起来。钗环也掉在地上,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乱了。
尹傲雪现在因为愤怒,气得面目狰狞,又穿着一身红衣,加之她刚才摔得那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跟女鬼一样恐怖。
苏园则趁着尹傲雪二度摔倒的工夫,以银针去刺展昭的穴位,弄醒了昏迷中的展昭。
展昭睁开眼后恍惚了片刻,意识彻底清醒后,他忙询问苏园问她有事没有,便警惕地去寻找尹傲雪的身影。正见一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发怒发狂地大喊苏园的名字,朝他们这边扑过来。
展昭一脚踹在尹傲雪的腹部,尹傲雪连退几步,这才意识到展昭居然已经醒了。她正要开口说话,忽觉得有风,展昭的巨阙剑随即就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给苏姑娘道歉,展某今日便放过你。”展昭声音冰冷地警告尹傲雪,也完全不似之前那样,对尹傲雪自称‘我’了。
以前展昭谅她是故人的徒弟,年轻任性,才再三包容。但从刚才她竟出手以迷药暗算他开始,展昭对尹傲雪便再无宽容,只把她当成陌人来处置。
“展大哥我——”尹傲雪预感到不妙,声音哽噎地要解释。
“你道不道歉?”展昭冷声质问。
听得出她如果不道歉的话,展昭便会跟她拼个你死我活了。
尹傲雪随即不甘心地望一眼苏园,最终选择给她行浅礼,小声说了句:“刚才多有冒犯,对不起!”
苏园安静地看尹傲雪一眼,并未回应。她可不接受这中轻易简单的道歉。
尹傲雪马上对展昭解释道:“展大哥,我——”
展昭冷声:“请尹姑娘自重,以后别再称呼展某为大哥。若论认妹妹,展某只认过苏姑娘一个妹妹。”
泪珠儿瞬间从尹傲雪的眼睛里一颗颗落下,她感觉到剜心一般的痛。
“展大哥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地对我?莫非你真的喜欢她?”尹傲雪像个被抢走心爱之物的孩子,大哭吵闹。
展昭打量尹傲雪现在的样子,披头散发,鼻青嘴肿,脸上那些凸起的红包像长了癞似得,咧嘴哭闹的样子比鬼还狰狞丑陋。但更丑陋的是她的品性,撒泼跋扈,自以为是,不知悔改。
“这是我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放过你这一回,下次再叫我见到你撒泼,绝不手下留情。”
展昭收了刀,便转身走到苏园身边,温声跟她道歉,检讨自己刚才没能保护她。
“你看她明明好好的,我没欺负她啊!是我,受伤的是我啊!”尹傲雪不甘心地喊道。
苏园对展昭解释道:“刚才她本来想打我,教训我到听话为止。不过她好像是武功不太好?又或是她才赶路回来,累得腿比较软?反正她总是踩到榛子摔倒。”
“恶人作恶自有天收!”展昭庆幸道,“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真会愧疚一辈子。”
俩人的对话刺激得尹傲雪再度多想了,她浑身颤抖,“你们真的——”
“我们真的只是奉命外出去破案,才外面回来而已。你大可以自己去调查,今晚在户部钱监是不是有案子发生。”苏园这才跟尹傲雪解释清楚她和展昭的关系。
尹傲雪惊瞪眼睛,转眸看向展昭,却见展昭马上移开目光,根本不想看她。尹傲雪越发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触碰到了展昭忍耐的极限,惹得他对自己彻底嫌恶了。
“尹姑娘,以偏见看人终害己,希望你好自为之。”
苏园打量了两眼的尹傲雪的身板,活泼健壮,应该挺耐打。可惜了,今天受地域限制,出不了手。
“日后若有机会,咱们再见。”
苏园打了个哈欠,她太困了,要回去补觉,便先跟展昭道别。
尹傲雪懊悔的直掉眼泪,她万般后悔自己没问清楚就先对二人发难,又怨苏园不早点说清楚她是和展昭的关系。
“展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行吗?”尹傲雪语调放软,尽量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去恳求展昭。
展昭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实难对这副模样尹傲雪产生半点同情之心。
“展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
“滚。”
展昭鲜少说这个字,但他觉得尹傲雪很配这个字。
随即他就进院回屋了,再不去理会尹傲雪如何。
尹傲雪很想追上去,敲门再给展昭道歉和解释,但她刚迈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苏园之前对她说的话。说她身材不错,长得也不错,怎么就把情况搞成这副样子,令展昭那么烦她。而如今境况更惨了,展昭对她已经不是嫌烦了,而是厌憎,恨不得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尹傲雪失魂落魄地离开开封府后,脑海里总是不停地循环苏园教训她的那些话。大概是因为越琢磨越觉得她说的话都有道理的缘故,尹傲雪越想越后悔,越后悔越哭。
最后到天亮的时候,尹傲雪才回房,沐浴更衣之前,她先照了镜子,立时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难道她之前就是以这中容貌面对展大哥?在去开封府之前,她明明好一顿用心打扮自己,让自己秀丽漂亮。
啊啊啊啊啊……
她恨死了!
尹傲雪气得直捶桌,随即就想到了害她如此的苏园,她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倒也怪了……尹傲雪仔细回忆自己跌倒的过程,总觉得哪里不对,以她的身手,怎么会就那么巧因为榛子一次又一次跌倒?还有她膝盖和脚踝怎么会突然疼一下?
尹傲雪赶忙查看自己的膝盖和脚踝处,皮肤光滑洁白,没有任何淤青、红肿或伤痕。难道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吗?
她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她不过是想打一名不会武功的弱鸡女子,竟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模样!
尹傲雪思来想去,恍然大悟,她终于找到了根本原因。
传言说苏园霉运附体,煞神附身,走哪儿哪儿死人,谁靠近她谁命短……
这传言果然不虚!
她这才碰见苏园第一次,就这么倒霉了,一身高强的武功竟硬生生被几颗榛子给绊倒了。
不行,她不能让展大哥太靠近她,不然哪天展大哥被她害死了可怎么办!
尹傲雪急急忙忙洗漱更衣完毕,就焦急地出发,要去开封府再找展昭。
……
苏园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抻了懒腰之后,她就去找白玉堂。
昨日诓人家说符纸会让鬼入梦,今儿就得把收尾的戏做全了。
苏园敲开了白玉堂的房门之后,就闻到了一股子肉香味儿。还没吃早饭又特别爱吃肉的她,注定会被这香味儿吸引。
她见屋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碗面,以及四碟清爽的小菜,小菜分别是爽脆萝卜、凉拌豆芽、酱油胡瓜和腌芥菜。
那一碗面可就丰富了,吸引苏园的香味就从这碗面里发出。粗细均匀的白面条子,浇头尤其丰盛,满满半碗的肉圆子,下面铺着数片火腿,另有六只海参码齐了摆在肉圆旁边,切开的半颗卤蛋,汤汁清亮。面的最上方点缀以少量的豌豆苗,稀疏的几根翠绿却给这一碗面增添了更好的卖相和食欲。
白玉堂正在净手,见苏园进门,淡声招呼道:“来了?”
“嗯。”苏园控制住自己盯那碗面的冲动,装作一脸认真的样子问白玉堂,“昨晚可梦见没有?”
“没有。”安神香很有效用,令他一夜沉睡至天明,醒来后确实觉得清明朗爽,精神好上很多。
“唉呀,估计是那神棍骗人,我就说哪可能让鬼入梦呢。”苏园去把贴床头的符纸扯了下来,顺便告诉白玉堂昨晚钱监发生了案子。
“兄弟俩都摔死在同一个炉子里?是有些意思。”白玉堂在桌边坐了下来。
苏园艳羡地望一眼白玉堂面前的那碗面,感慨叹:“这面叫什么名字?一看就很好吃。”
“让厨子随便做的,不过既然有这么多肉圆,就叫它圆圆面吧。”
园园……圆圆面?
这发音让苏园莫名觉得好像自己被命名成了一碗面,因为府里那些老婆子和老衙役们,都爱称呼她为园园。
苏园见白玉堂咬了一口肉圆,忙问他:“好吃吗?”
“自然好吃,这可是手打的牛肉圆。”
手打的,居然还是难得的牛肉!!!
“想吃?”白玉堂抬头看一眼苏园。
苏园忙点头:“都这么明显了,五爷怎么才看出来。”
白玉堂被苏园的不客气给逗笑了,她还真是很好吃,为了吃不惧厚脸皮。
白玉堂便吩咐白福一声。
白福很快就将一碗更大且肉圆更多的‘圆圆面’,送到了苏园跟前。
这面上得好像有点快,白玉堂一吩咐下去就立刻来了。苏园恍然明白过来,白玉堂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她那份儿,却故意馋了她一下,才把面给她。
这厮忒坏了!不过念在这圆圆面好吃的份儿上,就小小原谅他一下。
“等等,圆圆面这个名字,不会是五爷故意逗我才起的吧?”
苏园吃饱喝足后,才敢开口找白玉堂算账。不然她怕吃一半,白玉堂斤斤计较,不让她吃了。
“你不也逗我了?”白玉堂随即目光深邃地与苏园对视。
苏园立刻明白了,符纸的事情白玉堂早猜到她在忽悠他。
大家彼此彼此,那就谁也不要计较谁。
“五爷从金华带回的厨子手艺可真好!”苏园笑着夸赞一句,成功转移话题。
“别的不知,这圆圆面确实可口。”白玉堂应承,语气似客观评判一般。
可一听他话里的内容便知,他这是不正经!
苏园不满地回看白玉堂一眼,让他等着,随即她就匆匆地跑出去了。
片刻工夫后,白玉堂果然等回了苏园。
苏园拿了一盘点心来,这点心是白色片状,上面还点缀着片状的白杏仁,散发着淡淡的蜜香。
白玉堂认得这点心,叫云片糕。
“白玉糕,五爷尝尝?”苏园把点心推到白玉堂跟前。
白玉堂微扬起眉梢,跟苏园确认这点心名字:“白玉糕?”
“对啊,看这点心白如玉一般,那就叫白玉糕吧。”苏园学白玉堂命名圆圆面的口气说话,然后邀请白玉堂尝一尝这白玉糕,保证十分可口。
白玉堂声音低沉地轻笑,他故意先尝了一口白玉糕,才对苏园道:“其实不吃,我也知白玉——糕可口。”
中间那个断句,可证明你真自恋了!
“不过我不太喜甜食,这白玉糕还是比较适合你,圆圆面比较适合我。”白玉堂伸出修长如玉的手,将那盘点心推回到了苏园的面前,然后他便凝眸注视着苏园答。
苏园脑子里‘轰’的一下,惊讶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糕所散发出的蜜甜的香味儿 ,源源不断地侵袭着苏园的嗅觉,那甜香味儿就好似顺着苏园的鼻孔到了喉管,一路向下,甜到了胃。
苏园刚要张口和白玉堂确认——
敲门声突然响起!
因为门本来就没关,王朝就直接进来了。
“苏姑娘也在这,那我正好少跑一趟了。”王朝接着说道,“方仵作今晨对王水生的尸体做了二次勘验,在王水生的风府穴处发现了针眼。”
苏园和白玉堂立刻去尸房查看情况,果然在王水生的后颈处,也就是风府穴的所在,看到了一个红点,若不细看很难发现这个针眼。
“以巧力刺中风府穴,很容易致人昏厥。”方仵作解释道。
展昭道:“这个针眼足以说明,王水生的死与鬼无关,是人为行凶。”
“那么昨天晚上,凶手很可能以什么理由骗王水生爬上了铜水炉,在刺中其风府穴后,将人推入铜水炉中杀害。王水生因为晕厥,无法反抗,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所以铸钱东所外围的小吏和守卫们都没有听到异常的声响。”苏园分析道。
王朝挠挠头:“可是我们昨夜排查的时候,守卫们都表示在放值之后,铸钱东所便再无人外出。那么凶手在行凶者以后藏哪了?在我们发现王水生的尸体之后,便对铸钱东所上上下下仔细搜查了两遍,未见有人藏匿的痕迹。”
“铸钱西所。”一直沉默听大家分析的白玉堂,突然说道。
“西所?”王朝讶异。
“对,还有铸钱西所。”苏园回忆钱监的地形情况,“两所之间由一扇门相连,这门晚间会上锁,但铸钱西所和东所之间的墙却是最矮的,容易攀爬。 ”
户部钱监因涉及到银钱制造,为防止银钱遭偷盗外流,外围的墙做得非常高,守卫也十分森严。但铸钱东西两所之间的墙则没那么高,因为两所都一样是铸钱的地方,没太大区别,所以只是建了一个普通高度的墙。成年男子基本上都可以攀爬过去,若是有点功夫的人,翻过去就更容易了。
“也就是说,凶犯是昨晚酉时三刻和亥时之间,曾留在铸钱西所的人。”
王朝立刻带人去户部调查,就按照这个时间段去整理名单,令所有人自述不在场的证供。
展昭再度跟苏园道歉:“昨晚让你受惊了。”
白玉堂忽闻这话,微眯了下眼睛,用略疑惑的眼神审视起展昭。
展昭尴尬地笑了笑,跟白玉堂解释昨晚的情况,“幸而我醒来之前,没什么意外发生。”
“妇人之仁。”白玉堂冷冷评判一句。
展昭端正态度,认真地自我检讨道:“的确因我顾念她是故人的徒弟,又念她年轻,才纵容了她,以后不会了。”
“没关系的,我运气好,没被她碰到一根毛。”苏园让展昭不必因此自责,这本就是不是他的错。
“人不可能一直运气好。”白玉堂看一眼苏园,蹙眉琢磨了片刻 。
这时,有小吏来给展昭传话,说开封府外有一位姓尹的姑娘求见他。
一听姓尹,又是姑娘,那八成就是尹傲雪了。
“刚赶走,人又来了,你这是招惹上了什么中类的狗皮膏药。”白玉堂冷嗤道。
“不见,让她走。”展昭立刻吩咐小吏,随即又嘱咐小吏,以后但凡是尹傲雪来找他,就直接将人打发了,不必回禀。
白玉堂哼笑,“你这中赶人的方法,只赶得了君子,赶不了小人和狗皮膏药。”
“那怎么办?”展昭求问白玉堂有何妙法。
“行了,我好心帮你一次。”白玉堂转身便走。
展昭愣了片刻后,便摩挲着下巴笑了笑,对苏园道:“这果然相处日子久了,生出了肝胆相照的情分,以前他可不会出手帮我。”
“展大哥确定他不是因为单纯地手痒了?”
苏园这一声反问,倒把展昭脸上那点笑意驱散没了。
“他不会下死手吧?我得去看看。”展昭担心道。
“不能去,若要尹傲雪见到展大哥,她怕是又会多想。”
苏园表示她去。
展昭非常相信苏园游说白玉堂的能耐,便拜托苏园了。
“便又麻烦你了,让我数数欠你多少顿饭了?之前的还没还呢!总之以后你有事,你展大哥必然随叫随到。”展昭跟苏园道谢道。
“好啊,真用到展大哥的时候,我可不会客气。”
苏园随后追到东侧门,就见白玉堂转身回来了,而那边的尹傲雪则已经骑上了马,已经离开了。
这么和平?感觉不大正常。
“这就劝走了?”苏园惊讶问白玉堂。
“嗯。”
“五爷怎么劝的?”
“我让她在城外沙柳坡等展昭。”白玉堂道。
沙柳坡?这地方有点耳熟,不正是上次白玉堂和展昭约架的地方?那会儿苏园和王朝他们还搞了一个组团嗑瓜子的观战小分队。
“想看就一个人带瓜子去。”
白玉堂似乎猜到苏园的心思,又说了一句。
“好啊。”苏园本打算择合适的时机,亲自出手打服尹傲雪。如今有白玉堂出马,那她倒是省力气了,还有时间嗑瓜子看热闹,多舒服自在。
下午,苏园去了户部,想看看王朝的调查进度如何了。
苏园本想直奔铸钱西所,但在马棚那里,她忽听两名路过的小吏谈论起作法和忘川道长。
苏园便叫住了他们,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小吏道:“还不是铸钱东所闹鬼的事儿太邪门了,我们钱监主事听说如今京城内道行最高的便是忘川道长,特意去求了八贤王帮忙,请忘川道长出马来铸钱东所作法。”
“我们金主事近来可太上火了,这铸钱东所若再停工,他今年的官员考绩怕是要被评下下等了。金主事本还指望着往上升呢,若被这闹鬼的事给耽搁了前程,岂不冤枉?”另一小吏接着说道。
苏园现在更关注的是忘川道长,既然他此刻就在铸钱东所,那她倒一定要会一会这位道长了。
忘川道长的作法地点就在王水生、王水根兄弟二人身亡的铜水炉前。
苏园抵达的时候,忘川道长刚施法完毕,命随行的道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苏园打量这道长的背影,一身黄色道袍,身量修长,只看背影倒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意味,而且仪态气质非常好。
待这道长转身,竟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来,其样貌苏园还刚好认得。
苏园便不由地有几分惊讶。
“怎么是你?”


第54章 三更合一
杜诒看见苏园, 微笑走来,与她见礼。
“苏姑娘有所不知,杜某是忘川道长所收的俗家弟子,今日法事师父不便出面, 便由我代为。”杜诒温和有礼地解释道。
“不便出面?”苏园疑惑问理由。
杜诒尴尬地笑了下, 他看看左右, 稍微近前一步, 当然依旧还是跟苏园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杜诒小声解释:“这场法事他来也无用, 施法之人须得是童子之身。”
苏园愣了下, 见杜诒说罢面色一派从容,她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杜公子怎会拜忘川道长为师?”
苏园越加好奇这位忘川道长了, 先是苏家,后是八贤王府, 现在又跟宰相家的小儿子扯上了关系。一名道士是怎么在这些富贵人家中混得如鱼得水?
“我十三岁时中过邪,就像得了一种疯症, 谁都不识得, 胡言乱语,多少大夫都没看好, 幸得忘川道长施法救治才恢复如常。道长说我体阴, 易招邪, 但邪祟之物惧怕道法。他便建议父亲让我暂时拜入道门,待弱冠之后, 身体盛壮,有道法护体,自然百邪不侵。”
杜诒知道像苏园这样的查案人员,习惯把问题了解得比较细致,便跟苏园细致讲明所有。
“原来如此。”苏园再问杜诒, “早听闻忘川道长的盛名,却从未得见过,不知杜公子眼里的忘川道长是什么样子?”
“师父他年四十,却貌若二十七八,浓眉明目,笑若星辰,是一副人人见了都不觉得他就是忘川道长的模样。他道行颇深,推算精准,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都曾因他得救,受惠于他,大家都称颂他为活神仙。在我眼里,师父倒更像是同龄兄长一般,从不会以规矩术法之类的东西强施于人,他以理服人,以术法服众,是好师父、好兄长、好挚友。”
提及忘川道长,杜诒嘴角不自觉地带笑,眼里尽数盈满对忘川道长的崇敬和喜爱。
“听杜公子此言,我倒是更好奇想见见忘川道长了。”苏园叹道。
“有机会一定得见。”杜诒想了下,随即对苏园道,“若不然苏姑娘哪日得空来找我,我为苏姑娘引荐?”
“倒不好麻烦杜公子。”苏园道谢。
“不忙,无妨,不麻烦。”杜诒连忙表示没关系,让苏园不必跟他客气。
杜诒请苏园稍等,他先去更衣。
不一会儿人再出来,他便脱掉了道袍和九梁巾,改穿青锦袍,头束白玉冠,一双眼很爱笑,清隽温雅,干净阳光。
“苏姑娘今日来户部是为查王水生的案子?”
“对。”苏园点头应承,随即她眼珠儿一转,笑问杜诒,“不知杜道长觉得王水生的死,是人为还是鬼为?”
“这要由你们的勘察结果来定。”杜诒答道。
苏园惊讶:“你入道门也有几年了,难道看不出是不是鬼怪作祟?”
“师父说,这人间能现形的鬼怪不多,倒是人心中的鬼怪极多。”杜诒转头认真看着苏园,反问她,“苏姑娘似乎很好奇杜某看人待事的想法?”
苏园坦然承认的确如此,“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多了解一下别人的想法和自己有什么不同,说不定就能在案子里查缺补漏了。”
“查案还是要凭证据说话,别人的想法不那么重要。”杜诒道。
苏园面上点点头,心里却并不苟同。在古代勘查技术有限的情况下,光凭现场遗留的证据能破几桩案子?多了解人心,以巧计吓唬几下,令犯人慌得主动露出马脚,也不失为一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