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显怒火无从发泄,狠狠瞪一眼昌盛,骂他没用,居然没看住人。
昌盛懵了下,委屈道:“二爷您刚才踹人的时候,小人必须要让别人看见二爷仗义救人的风姿啊,所以小人全神贯注卖力为二爷叫好呢,这才没注意叫那两只狐狸给跑了!”
庞显冷哼一声,再无心情逗留,拂袖回府。
仙人楼二楼。
杜诒临窗旁观了整个经过,俊朗的面容浮现出越来越灿烂的笑意。
“杜兄弟才刚可是在为那位苏姑娘紧张,那怎生不趁机下去英雄救美?”同屋的苏洵见状,调笑他一句。
“猜到她能解决。”
苏洵见杜诒并没否认他为苏园紧张的情况,扬了扬眉,把他招呼到自己身边来,小声问她:“你不会是对那姑娘上心了吧?”
杜诒垂眸一笑,对苏洵道:“苏兄休得乱言,那姑娘也姓苏,也算你本家了,她刚受了欺负,险些被毁名声,你怎忍心又编排她。”
“我可没编排她,我只是问你对她上没上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几个君子倾慕淑女,可并不会玷污淑女的名声。”苏洵言外之意,外头那些纨绔子弟自然是不能跟杜诒这等君子相提并论,也算是夸赞杜诒性情端方,为真君子。
杜诒不再接话,他淡淡笑着为苏洵倒茶,请他品用。
苏洵也不是死攥一点刨根问底的人,举起手中的茶,便悠哉地饮用起来。
……
回开封府的路上,孙荷开心地拍了拍手,跟苏园道:“刚才可太爽快了!”
“这就爽了?”苏园反问。
孙荷听出苏园话中有话,立马兴奋凑到苏园跟前:“难道还有?”
“姓庞的太闲了,我们便做些好事帮他解解闷儿。”
孙荷立刻欢呼。刚才她暴揍纨绔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她已经上瘾了!还想继续!
“那老大,咱们下一步干什么?”孙荷跃跃欲试,蓄出满身力气,请她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下一步——”苏园看眼天色,“回去吃饭 。”
孙荷:“……”
至开封府,听说白玉堂还没回来,苏园略微蹙眉。
他这次离开的时间貌似有些久?
“晌饭是烧饼和炖羊肉,挺好的。”
孙荷提前去厨房打听了,高兴地来告知苏园,随即表示几分遗憾。
“本来呢,咱们中午是定好了在外头吃,那菜样就多了。偏倒霉,接连碰见俩个讨厌的人,闹得没心情继续逛下去。”
偌大的东京城,竟只有开封府这里最安宁。
孙荷将一碗肉量颇多的炖羊肉放在苏园跟前,又将一盘沾满芝麻的烧饼放在旁边,给苏园递上筷子。
而另一碗肉量较少的孙荷则留给自己,然后她就在苏园对面坐下来。
“说起来,老大在京的仇人可不少啊,庞显,苏家,若医不活也算的话……”孙荷拿起筷子,又道,“之前还有那许婆子、曹谨、陆裕丰。”
“苏家的事儿讲不了了,身世所致,无从选择。阴婚案的许婆子和曹谨,起因在我是孤女,无亲无故好算计。陆裕丰倒没什么好说,他偏一眼看上我了,算他倒霉。庞显责由曹谨而来,起初目的是为兄弟报仇——”
“那现在呢,难道不是了?”孙荷问。
“很快就不是了。”
苏园喝一口羊汤,微微眯起眼。
“至于医不活,他盯上的人是白玉堂。”
既然孙荷提了,苏园就顺便把过往都捋一遍,好像没什么规律可总结。无他,就是运气好!这谁也羡慕不来,若换个人过她这种日子,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不过刚才孙荷有句话感慨得很好,开封府是避风之港,在这里的日子安宁。大概因为有包大人的声威震慑,没人敢随便招惹开封府。毕包拯是连庞太师都敢对抗不惧的人物。
吃完饭后,孙荷想了又想,跟苏园道:“老大,我觉得那医不活你也得防着点,那包血肉虫他是专门往你身上丢的。我当时听你讲这事儿经过的时候,就觉得他在针对你。你想啊,当时白五爷也在,他跟白五爷不对付,为何不朝白五爷身上打,朝你身上打?”
“有道理。”苏园恍然点了点头,倒也不以为意。
“老大平常那么聪明,怎么事到自己身上就迷糊了呢?这可是大事,要警惕!若医不活若针对老大而不是白五爷,五爷在外头还能追到他么?老大在开封府也有危险。”孙荷这会儿脑子不是一般的灵光,居然把很多问题都想到了。
苏园笑起来,“那正好啊,不比他就此跑了,三五年再难找到踪影强?”
孙荷怔住,这才彻底明白过来,老大不是没考虑到,而是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根本不在乎!不愧是她家老大,这得到多厉害的程度,即便被医不活那等狡猾阴毒的人盯上了,她依旧会如此从容不害怕。
“不过我觉得他没盯上我,丢纸包不过是之前瞧我收拾他儿子,随手给个回馈罢了。”
“那他是还在针对白五爷?”孙荷问。
苏园‘唔’了一声,对孙荷道:“这人有点怪,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纵子又杀子的行为,叫人猜不透。收人钱财去杀任大牛,又把钱财上缴,并供出幕后主使的行为,也叫人猜不透。
“连老大都猜不透的人,那我就不猜了,我肯定也猜不着。不过,我看他就不该叫医不活,应该叫医难猜。”孙荷不满地哼一声。
苏园瞧她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问她刚才可吃饱了没有。孙荷特意把肉多的那碗炖羊肉让给她,她是知道的。
“吃饱啦!”孙荷笑嘻嘻地对苏园道。
“那我做无骨炸鸡,你吃不吃?”
“吃!”孙荷立刻应承,没有丝毫犹豫,“其实我刚才只吃了个半饱,不过就算吃饱了,只要是老大做的东西,我照样还能吃。这美人可以错过,但美味绝不能错过。”
苏园哼笑一声,“美人?你说的可是东京第一美的那种美?”
“呕——”孙荷做呕吐状,“老大,这种时候,您就别提倒胃口的玩意儿了。”
苏园将鸡腿和鸡翅根脱骨后进行腌制,之后调面糊裹炸。这无骨炸鸡除了原味的,她还额外做了藤椒和酱油炸口味的。炸鸡外皮薄而焦脆,里头脱骨的鸡肉则在咬开的时候鲜嫩微微淌汁。这炸鸡做到了脆与嫩的完美结合,再配上绿豆、冰雪甘草凉水吃,一热一凉,香而解腻。
“啊——吃炸鸡喝凉饮的日子,真的太舒爽了!”
孙荷吃完打了个饱嗝,绕后看着桌上还剩下的三盘炸鸡,有点后悔自己吃午饭了,不然她肯定就能将剩下的全部包圆了。
“没有包大人他们在,吃饭都不那么热闹了,五爷也不在。”
“吃饱了就睡会儿。”苏园打发走孙荷,就将炸鸡放在厨房的木架上,自己也走了。
等了片刻后,她从墙角冒头,往厨房那边望,正见白玉堂端着炸鸡离开。瞧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白衣衣角上有明显的污渍,便晓得他此番在外没少折腾。
下午,天黑之前,苏园和孙荷正在梧桐树下纳凉,吃李子。
白玉堂现身了,还如往日那般,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人也是清隽冷峻的,脸上不见半点疲色。
他倒是恢复得快,之前那般狼狈,睡一个半时辰的午觉便把自己整理得如此利落了。
“五爷回来了!”孙荷高兴地为白玉堂搬了凳子,给他送茶送点心。
“听说庞显欺负你?”白玉堂没理会忙活的孙荷,直接看向苏园。
“没事,孙荷帮我挡下了。”苏园对白玉堂一笑。
她越是这般善解人意,越叫人忍不住心疼。
“对了,厨房有苏姐姐做的无骨炸鸡,可好吃了。我去让厨娘复炸一下,给五爷端过来。”孙荷说罢,就高高兴兴地去了。
白玉堂:“…… ”
苏园偷瞄一眼白玉堂,假意喝茶,当茶杯靠近她嘴边的时候,苏园就再难抑制住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偷笑起来。
不一会儿,孙荷回来了,满脸丧气:“也不知哪个馋猫,把炸鸡都给偷吃了不告诉一声!”
苏园全力抿住嘴角,在心中狂笑,纠正孙荷的用词:不是馋猫,是馋鼠!
被说馋猫的白玉堂,大概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垂下眼眸喝起茶来。
他面色倒是一直没什么变化,少年隽朗,不管以何种姿态呈现,皆赏心悦目,如一幅画一般。
“跑了那么多地方,还没找到医不活的线索?”苏园问。
白玉堂注视苏园:“你怎知我跑了很多地方?”
“五爷出去这么久,难不成只停留在一处地方休息睡觉?”苏园以反问的方式化解了白玉堂的怀疑。
白玉堂起身走了几步之后,他驻足了,回头嘱咐苏园和孙荷:“今晚你们晚点睡。”
孙荷屏息目送走了白玉堂之后,就讪讪凑到苏园身边,小声问:“老大,五爷这话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我们晚点睡?难道今天深夜他要找我们?”
“大概是。”
“干什么呢?”孙荷一双眼晶晶亮。
苏园听出孙荷话里别有意思,笑看她一眼:“倒说说你脑子里现在正想什么呢,我有个朋友她很想知道。”
“我能想什么。”孙荷被苏园说得红了脸,“嘿嘿……其实我这两天看了一本挺有趣的书,书里那位清冷侯爷对他的小娘子们刚好就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实不相瞒,我便想得有点多了。这可不能怪我啊,五爷那话说得,本就容易惹人遐思!”
“小娘子——们?”苏园关注了到了重点,令孙荷赶紧交出那本书来。她这就备好冰雪冷元子和香炒瓜子,好好享受一个阅读的夜晚。
“老大这么乖巧单纯的人,我可不能带坏你!”孙荷拒绝分享后,见苏园拿诡异的目光打量自己,她补充解释道,“脸,老大脸长得那么乖巧单纯,看这种书实在不合适。”
“你完了,你以后没炸鸡吃了。”苏园起身就走,向孙荷无情地宣告末日来临。
孙荷立刻麻溜地回屋,把她那本书献祭出来,一切为了炸鸡!
苏园看书看到一半的时候,已经至深夜了。
白玉堂敲响了房门。
孙荷忙帮苏园把书藏在枕头底下,去开了门。
苏园还沉浸在剧情之中,看见穿着一身玄衣进门的白玉堂,愣了愣。夜行衣与平常白天穿的那种宽衣大袍不一样,因为要便于行动,所以会利落贴身很多。刚好把白玉堂修长的身姿衬托出来,蜂腰猿背,鹤势螂形,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代入书中那位侯爷的话,小娘子们一定会很性福。
“在想什么?”白玉堂发现苏园一直盯着自己,却有些发呆走神。
“炸鸡!”苏园忙道,“在想五爷还没吃到我做的炸鸡,明天我定要做些给你尝一尝。”
白玉堂轻笑一声,招呼她和孙荷走。
等到了城东破庙,苏园和孙荷都纳闷地看向白玉堂。
这不是挖眼案的现场之一么?
“本就荒废了,又因这里发生过案子,所以这间破庙更不会有人来。”白玉堂解释完,就进了庙里。
苏园和孙荷紧随而至,就看见屋中央的柱子上绑着一人。他眼睛被布给蒙住了,嘴巴也被堵住了 。
点燃火折子凑近一看,发现竟是庞显。
白玉堂将一根棒子递给苏园。
苏园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针来,表示她用这个就行。前些日子公孙先生正教她针法,她找正愁找不到活人试一试穴位。
孙荷便要拿棒子去打庞显,苏园给她换成了一串小夹子,令她用这些夹子去收拾庞显。
孙荷不解缘故,不过她发现这夹子夹人还真挺疼的,也就招呼在庞显身上了。庞显被折磨得哼哼呜呜叫疼,奈何怎么挣扎都没有。好容易挨完这一遭了,他以为总算熬过去了,不想下一轮更叫他生不如死。
轮到苏园的时候,几针刺下去。庞显就疼得满脸流淌冷汗,四肢都在颤抖。
……
次日,几名文人雅士相约聚在仙人楼,忽听到天字一号房里有奇怪的声音,大家推进门去看。只见庞显被红绸缎绑在榻上,赤身未着一缕,身上有很多处斑驳不明的红痕。
众文人雅士皆愣住,接着赶忙叫店家帮忙救人,又去传消息给太师府。太师府来人飞快地接走了庞显,并请相关知情人保密。然而第一美男子有特殊癖好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家避风头的庞显气愤不已,万般后悔自己昨夜草率,竟为结交一位他看好的贫寒子弟,也为了显示自己有礼贤下士之德,竟跑去那贫寒子弟的家中居住。
因住所简陋,没有护卫,才叫那恶贼得逞,将他轻易劫持了去。偏他被蒙住了眼睛,狠狠受到了一番折磨之后,竟还不知害他的人是谁。
庞显看着自己指上几乎不显的针眼,更是怒火滔天。别瞧这伤口小,昨晚上可疼死他了!
在得知外头传了关于他不好的流言时,庞显更加急得不行,他最在乎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因将来他想要凭这个称号娶郡主的。
他赶紧派人澄清消息,解释说昨夜他是被人劫持,但是越解释反而越让原本的流言传得更盛,他百口莫辩,根本没法子彻底澄清了。
庞显暴躁不已,在家中砸了不少东西。
庞太师闻讯,将他叫到跟前来劝慰,并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你想要澄清名声却也不难,何不上告开封府?”
庞显转转眼珠儿一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众所周知,开封府查案公正廉明。只要他上告开封府,令开封府查清他那夜的情况,从旁辅助作证,那流言自然就会消弭了。
庞显当即就去开封府击鼓鸣冤,要求开封府彻查他遭遇劫持受害一事,并且要求开封府要公审,令众多百姓旁观,以证明谣言虚假,他很清白。
苏园收了庞显的状纸之后,便请府中大夫为庞显诊脉验伤。
诊脉之后,大夫蹙眉道:“庞二爷昨日真收到了非人的折磨?”
“当然!”庞显撸起袖子,给大夫瞧他胳膊上的红痕。
大夫见这痕迹,有几分目光闪躲,不好意思多看。
随即他对苏园、周判官等人道:“经小人诊脉,庞二爷的脉象不浮不沉,气血充盈,身体十分健朗,不像是受过伤,反而还像是被好生调理过,生龙活虎,十分好。”
庞显闻言,立马骂大夫庸医,说他受了苏园指使,公报私仇。
“庞二爷说笑了,我们哪有什么恩怨呢,昨日还多亏二爷出手,我才免受被那些纨绔子弟的欺负。”苏园友好微笑,对庞显报以最耐心地服务,“那就再去城中请四位大夫来,稍后也会再请两位御医来给您瞧瞧。”
到时候便会有数位大夫的诊断来证明,庞显身体好在假装病。那既然身体好,那就不算受袭,没受袭那就是假报案,结果自然是:开封府大牢欢迎您!
第36章 三更合一
周老判官看着七位大夫的诊断文书, 抖了抖黑白混杂的胡须,略略发懵地看向苏园。
“你要将庞显关进开封府大牢?”
苏园干脆点头。
周老判官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苏园知道周老判官在顾忌什么, 据理力争:“他为保高洁名声,向官府虚假告发, 干扰府衙公务秩序。他妄图利用衙门帮他澄清私名, 根本就将开封府当成了他家仆一般使用。
倘若这次纵容他,众官贵子弟纷纷效仿,开封府威名何在?百姓又如何指靠官府?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庞显!”
苏园阐述的过程中, 发现老判官的眼皮耷拉下去了,好像要睡着了一般, 便在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喊声特别铿锵有力。
周老判官被吓了一跳,埋怨苏园:“好好的说话就行, 你这丫头突然喊什么。”
“怕您听不见 。”苏园恭敬道。
周老判官正经看苏园一眼, 叹道:“知道了,但包大人不在, 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主。”
苏园之前就有点担心这位周老判官胆小怕事不作为,没想到她的担心这么快就应验了。
周老判官慢悠悠地端起茶杯, 饮了一口, 才又开了口。
“报与御史中丞,问问他的意思如何。他若说行, 咱们就容易了。”
苏园愣了下, 黑亮的眼睛惊喜地盯着周老判官看。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挺有智慧,并非她担心的那般胆小怕事。
所谓“执法在傍, 御史在后”, 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主官, 监察弹劾自然不在话下。倘若有他赞同了开封府的做法,谁若敢反对,他便率领御史台一众监察御史去群枪舌战,哪位朝臣能打得过?
更不要说当下在任的这位御史中丞,论人品才学皆一流,此人正是晏殊。
周老判官到底是在京城官圈里混久了的人物,纵然他与晏殊没有过往来,但可以靠关系托人把信亲自送到晏殊手上。
如此很快就得到了晏殊回复了,苏园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将庞显关进开封府大牢。
庞显翘着二郎腿,在开封府祠堂等候了两个时辰。期间挑剔茶不好喝,点心太粗糙让重上,又问了三遍开封府小吏,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我这案子什么时候能查明白?”
“你们何时去贴告示证明我清白?”
“太慢了,你们就这么为百姓办差?”
……
苏园带人来的时候,庞显正质问小吏是谁负责他的案子。
“我尚且是太师的侄子,都被你们这般怠慢,若换做普通百姓,你们开封府岂不是更加拖延疏忽了?快些把你们管事的周判官叫过来,我倒要好好好问问他。”
“还有那个姓苏的女人,你们开封府是没人了么?竟让个女子在府里当差办案,就女人的一点见识,除了生孩子还能有什么用。这案子你们开封能查明白就怪了!”
庞显话说到这里,已然看见走进门来的苏园了。他就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微微扬着下巴,鄙夷地扫视苏园。
接着,庞显就故意继续训斥那小吏:“连孔圣人都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们开封府留女子办差,跟姑息小人有什么区别。”
苏园对庞显一笑,“东京第一美男子,”
听苏园提及这个称号,庞显脸上立刻洋溢出几分骄傲得意。莫非这苏园也在仰慕他英俊的容貌?算她有眼光!
不过那又如何,觉得他英俊,倾慕他的女子可太多了,像苏园这种贫贱出身的女人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这女人身材倒是不错,用来做个通房小妾倒勉强可以。但她是他兄弟看上的人,朋友妻不可欺,只能留她给他兄弟殉葬了。
“——坐东京第一大牢,会很相配哦。”苏园才把话慢悠悠的说完,便伸手示意庞显,可以移步去大牢了。
庞显脸上的得意之色骤然消散,起初听坐牢的话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听苏园说第二遍的时候,他才彻底确认没听错。
“你好大的胆子!”庞显蹭地起身,怒瞪苏园。
一直跟在庞显身旁伺候的昌盛,这时也连忙冲了出来,呵斥苏园无礼,命她赶紧跪下给他家二爷道歉,“胆敢冒犯庞二爷,乃大不敬之罪。”
“请问你家二爷是何官职?在哪儿高就?可有爵位在身?”苏园的三连问令昌盛瞬间噎住,答不上来话了。
“既无官爵在身,也不是王子皇孙,不过就是出身稍微好点的子弟罢了,凭何治我大不敬之罪?”
苏园语用重心长的口气,教导昌盛。
“你可以狗仗人势,但也得多读书啊。你瞧你连律法都不熟悉,就敢带着你家二爷在开封府撒泼,多丢人是不是?”
苏园的这番话有着越琢磨就越让人气吐血的本事。
她讥讽昌盛是狗仗人势的狗,却又怪昌盛不该把庞显领到开封府来,这相当于变相骂庞显连狗都不如,需要被一只狗领着。
“你这贱——”庞显怒拍桌子,欲吩咐属下教训她。
不等他话说完,苏园已经招呼衙役把庞显押住了。衙役钳住庞显的双臂,将他整个人压制得很死,令庞显毫无反抗之力。
苏园特意把她从拿厨房拿来的脏抹布,堵住了庞显的嘴。
庞显瞪圆眼,表情狰狞至极 ,由此可推知那块脏抹布的味道一定不是很好。
庞显身体上半身突然一耸又一耸,几番做出呕吐状,甚至好像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呕了出来,但都因为嘴巴被堵死的缘故就无法吐出来。
最后就见他喉结滚动,似乎是把东西又咽了回去。
昌盛见这场景,几番跳脚,欲去救庞显,但都被衙役们拦住了他。
昌盛不罢休,威胁苏园最好立刻把人放了,否则他便通知庞太师铲平开封府。
“我谅你是一名忠仆,刚才才没跟你一般计较。但如今你说话污蔑我们德高望重的庞太师,我就不乐意了。太师的名声岂能被你这等人随意玷污!”
苏园当即令衙役把昌盛也抓起来。
“你无耻!你胡说!我何时冤枉过庞太师!”昌盛不解骂道。
“刚才就是你说,庞太师会铲平我们开封府,这不是冤枉庞太师是什么?庞太师德高望重,必是通理之人,且不说此事我们开封府没错,就是有错,最多不过是惩罚我们,将人贬黜打发出去。
总之不管怎样,也不可能就此擅铲平开封府。别说庞太师了,陛下也不会。你造谣庞太师滥用私权,不是污蔑是什么?”
衙役们随即就将昌盛也押进了开封府大牢去,其被关的地点与庞显距离甚远。
“老大厉害!”孙荷在外目击了整个经过,兴奋地向苏园表达崇拜。
孙荷边上的有几名老衙役也在旁观,他们都曾经是老捕快苏峰的至交好友,这会儿很为苏园担心。
“园园啊,你这么对付庞太师的亲侄子,就不怕他报复你?”
苏园轻笑,“诸位伯叔多虑了,我便是善待他,也不会有好报。”
几名老衙役皆不解地询问苏园缘故。
“他认曹谨是好兄弟,把我当成是害死他好兄弟的罪魁祸首。所以我即便从前从来没招过惹他,他却还是处处针对我,意图算计我。”
“原是如此,可怜你这孩子了。”
老衙役们越想越气,那庞显是何等身份尊贵的人物,竟连他们开封府的一名小孤女都不肯放过?阴婚案分明是平远侯府先有错,苏园无辜受害。那案子按照律法审问得清清楚楚,人死了也就过去了,如今竟还把错怪在苏园身上。
难道园园受的苦还不够多么?为什么偏要这么针对她!
老衙役们在开封府都有些人缘,也带过不少年轻的衙差和狱卒。当下就吩咐下去,便是不能明面上去招惹这位庞太师的侄子,暗地里使点招数让他别太好过,总是可以的。他们虽然力量微薄,但也只要有可能,一定要为可怜的园园出口恶气!
本来对于庞显的胡闹,苏园一开始没太多挂心,基本上是‘他出一招,她便还一招’的程度。
庞显与苏进敬的联手,却是触碰到了苏园的底线了。所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一旦有敌人想组队联手对付她的时候,苏园的战斗欲就会被彻底激发出来。趁早打击,各个击破,绝不留情。
庞显住进开封府大牢的当天晚上,整个东京城都知道了他的丑事。
消息之所以传得这么快,还要多亏庞显在来开封府报官之前,特意做过宣扬,所以有很多人在关注他报官的结果。
在傍晚刊发的小报上,也写了此事,知道的人便就更多了。
这之后便有人向曾为庞显诊脉的大夫求证。若说只是一位大夫的话,这大夫可能还不敢说,共计七位,即便透露了消息出去,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七位中的谁。所以这个求证,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所以一夜之后,满东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庞显癖好特别,丑态毕露之后,竟还妄图保住自己‘高洁’的名声,非跑去开封府胡搅蛮缠,凭着满身暧昧的红痕,硬说是受了挨打袭击。明明身体被针灸调理得气血通畅,生龙活虎,他却非睁眼说瞎话,说受到了极其残忍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