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闯这时也注意到了苏园,想不到白玉堂这次竟带了一位年轻姑娘出门。
这可不像他的性子,更不是他的风格。既然破例了,那这姑娘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
“这位姑娘莫非是五爷的夫人?未婚妻?你们来此游山玩水?路过?”王闯热情好问。
白玉堂冷瞥一眼王闯,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递给王闯。
王闯看过之后,方知二人原来是受了开封府周老判官的吩咐,来京畿各县巡察。
“原是苏姑娘,王某有眼不识泰山,嘴巴还喜欢胡说,还望苏姑娘海涵。”
京畿地界就这么大,有关于苏园的消息,王闯多少听过一些。大概他听的时候有点囫囵吞枣,还以为苏园就是衙门比较厉害的仵作婆子,已经有一定年纪了。今日一见本人,颇感意外,没想到她竟是容颜如此秀美贞静的年轻姑娘。
苏园报以微笑,她见过了王闯之后,便问他和白玉堂。
“你们是老朋友。”
“是。”
“不是。”
二人异口异声。
否认的那人当然是白玉堂。
王闯见白玉堂不给面子,也不觉得尴尬,嘿嘿笑着跟苏园解释:“我们县汾水寨的麻烦,多亏白五爷帮忙给解决了。”
苏园这才明白过来。难怪鄢陵县能在一夜之间如此迅速地端了汾水寨,原来有白玉堂的出马,这全灭的确属于他的风格。
“怎么又闹匪患了?”白玉堂看一眼窗外那些被押走的匪徒。
“哎呦,这事儿可有点意思了。”
王闯就把今天吕鹏、杨宾遭遇经过讲给了白玉堂,好奇问白玉堂可知道擅用竹签杀人的是哪一位江湖人士。
“据说他个头不高,但手法奇快,轻功极好,且浑身蛮力,说起话来威震四方,令人不自觉就臣服,就像是矫捷的豹子,灵活的猴子,冲劲儿十足的野猪……”
苏园听王闯后来的形容,忍不住把烤兔腿卡在了嘴里。
白玉堂也终于听不下去了,飞一记冷眼给王闯。
王闯立刻消声,捂住自己的嘴。他疏忽了,刚才应该把师爷带过来。
在去鄢陵县衙的路上,白玉堂跟苏园大概解释了王闯的情况。
王闯是已故的镇远侯之子,皇帝因怜惜镇远侯之功,荫及子孙,才给了王闯鄢陵县令之职。这王闯在年少时因顽劣不爱学习,只勉强识全了字,并不通诗书,故在说话用词上常有不妥当之处。平常为了遮掩这毛病,他会带师爷在身边,帮他修饰一二。
“他却不似那些官贵子弟纨绔,自当任鄢陵县令以来,躬亲阙职,为百姓谋福,算是一名尽职尽责的好官。”
苏园回头笑看一眼跟在他们后头的王闯。此刻他正摆出一脸乖觉跟班的样子,发现苏园看他,他在赶忙眯眼就笑。
这人倒挺有趣儿。
到了县衙,尚有吕鹏、杨宾等候在侧堂。
二人已经记述完了所有口供,本想着跟县令告别就立刻启程。
此时他们见王闯竟带了苏园和白玉堂来了,俩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因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开封府赠给他们的那份儿礼物,‘李子树下埋死人’。
苏园在与白玉堂汇合之前,就换掉了男装。此时以合身的女装现身,倒并不怕会被吕鹏杨宾等人认出来。
“没想到二位御史也在。”苏园主动问他们,“不知二位御史可收到了我代包大人赠给二位的谢礼?”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吕鹏和杨宾的脸色都十分不好。
“原来那东西是苏姑娘所送,敢问苏姑娘此举何意?”吕鹏质问。
“谢礼啊,取字谐音,李子的李。那李子为我们开封府救过命的一位百姓所赠,盛满感谢之情。难道二位不喜欢,觉得李子不好吃?”
“送李子就罢了,你为何要带树枝。”杨宾问。
“李子要从树枝上卸下,那才叫‘卸李’啊。”苏园一脸无辜地解释,好似不明白吕鹏和杨宾为何要这样针对质问她一般。
白玉堂在旁听苏园的谐音解释后,不禁在心里叹,他算是又长见识了。
这丫头除了诡辩,原来还会诡释。
吕鹏和杨宾在听了苏园的话后,一脸无语,却又无可辩驳。只能说这姑娘思想跳脱,‘卸李’这种解释都能被她想出来,可真厉害。
“那你的锦盒为何要选带仁字的?”
“哦?锦盒上有字?”苏园惊讶,完全一脸不知道的表情,“那锦盒是我和小姐妹一起上街挑选而来,我们都觉得仁记铺子的那个锦盒最美,才选了下来。”
“二位若不满意开封府的赠礼,觉得寒酸,丢了便是,何至于这般责问我们开封府的官差。”
白玉堂面色冷峻,十分不爽吕杨二人连番询问苏园的态度。
‘卸李’之说,乍听来的确有些跳脱,但小丫头能用心去想这些,已然彰显出了她的心意。大宋官员之间本就忌讳往来过密,交往该淡如水,礼轻情意重,她赠‘李’之举并无问题。
吕鹏和杨宾瞧着苏园也不像是心思深沉的姑娘,可能这事还真是巧合了,是他们俩人做贼心虚,便什么事都往恶意上揣测。
再说,他们已然决定与庞显和太师府势不两立,又何苦为纠结这点小事再把开封府的人给得罪了。他们不过是八品下的小官,人家白玉堂可是堂堂正四品的侍卫。他们若再无自知之明,就是又一次自作死了。
二人忙恭敬行礼对白玉堂道歉,也对苏园道歉,检讨是他们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滚。”白玉堂并不领情。
吕鹏和杨宾连忙惶恐告辞,立刻出发离开鄢陵县,就怕白玉堂忽然改了主意,真瞧他们不顺眼,便不放过他们了。
王闯因为不了解情况,就不掺和他们之间恩怨。他见事情完了,就叫人备了上等点心茶果,邀请白玉堂和苏园小坐。
白玉堂本不欲给他面子,要立刻告辞回开封府。因听王闯忽然表示有要事告知,他才勉强坐下。
二人在说话的时候,苏园已经拿起盘中的糕点品尝起来。这广寒糕滋味不错,桂香十足。
“前些日子任大牛的案子我听说了,五爷是不是在找‘医不活’?”王闯这时的表情严肃认真,不再似之前那般散漫了。
白玉堂应承,他知王闯不会白说这些话,便问他:“莫非你有医不活的消息?”
“实不相瞒,从五爷上次帮我平了汾水寨的事之后,我一直惦记着五爷的恩情,想伺机回报。”
伺机回报?苏园听到这词,差点没把嘴里的点心笑喷出去 。这王闯还真是一位会用词儿的妙人,与她‘卸李’的水平不相上下!
“我动用了一切可用的关系,想尽一切办法,还真叫我打听到了他的消息。”王闯满眼惊悚地对白玉堂道,“可谁能想到这么巧?要找的人就在我们鄢陵县!”
“王县令是说医不活父子现在就在鄢陵县?”苏园惊讶问。
“正是,当然也不是完全确定,毕竟我的人都不知医不活到底长什么样子。我就托人去搞一幅画像来,目前这画像还没到。
本想着等核对确认了其身份后,便报与五爷,给五爷一个惊喜赠礼。没想到今儿碰巧你们来了,我这人肚子浅,就没藏住事儿,这不就没忍住,把这事儿跟你们说了。”王闯笑道。
白玉堂立刻问王闯要了医不活藏身的地点。
王闯想得十分周全,怕白玉堂不了解鄢陵县的情况,请他稍等,他去拿一张地图来标注。
这时。屋子里便只剩下苏园和白玉堂了。
白玉堂看着苏园把点心渣吃到了嘴边,看了一会儿后,勉强移开目光,复而又忍不住看了过去,不禁蹙起眉头。最终他忍无可忍,掏出一方白帕,放到苏园跟前。
苏园愣了下,便笑着对白玉堂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谢啦!”
白玉堂轻哼,嘴上粘着那么明显的一块点心渣,他当然知道她想要帕子,赶紧擦嘴!
苏园拿起帕子后,就将帕子展开,铺平在桌上,将盘子里剩下的广寒糕一块接着一块叠放在帕子中心,然后用帕子将点心包好,系上,稳妥地送进了自己袖兜里。末了,她还不忘开心地抿起嘴笑了一下。
白玉堂:“……”


第34章 三更合一
苏园收好了点心后, 见白玉堂还看着自己,不解地回看他。
白玉堂指了指苏园嘴边那颗碍眼的点心渣。
“怎么了?”
苏园一时间没领悟白玉堂的意思,明澈的眸子里透着不解。
她本就长相乖巧, 脸颊笑起来微微有肉,睫毛纤长, 懵懂迷糊眼神会衬得她很简单纯净, 如不染尘俗的碧玉兰。当然这纯粹都是外表的假象给人的误解,苏园真实的里子跟她外表表现的完全截然相反。
“嘴边。”白玉堂难得有耐心再提醒一次。
苏园就用手擦了一下右嘴边。
白玉堂:“在左边。”
苏园接着又擦了一下左边,偏巧不巧,完美地避开了点心渣所在的位置。
白玉堂忍无可忍, 直接伸手把苏园嘴边的点心渣擦掉。他出手飞快,收手也飞快。随即他就起身, 离开了房间。
苏园只感觉自己的嘴角突然被轻轻触了一下,转瞬即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屋子里早已经没了白玉堂的身影。
情况有一点点尴尬, 因为她终于意识到原来人家送帕子给她是为了让她擦嘴,并不是领悟了她当时所想为了给她装点心用。
洁癖患者十分不易, 要保持自己白白净净不说,也无法容忍别人的脏。刚才那一下子估计对他伤害挺大, 他急忙飞奔出去肯定是为了赶紧去洗手。
啧, 同情他。
苏园在屋子里等了片刻之后,就见王闯带着师爷和白玉堂一起进门。
白玉堂耳后的肌肤略微泛红, 但并没有人注意到。因为大家都专注于王闯所展示的地图。
“就在这里, 在鸡鸣巷巷尾。这地方前后四通八达,距离两处街市都很近, 离县城西门也不远, 出了城就是一片密林 , 很便于逃脱。”
王闯思虑周全,把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都跟白玉堂讲述清楚。末了还不忘提醒白玉堂,不排除他在家中挖了地道的可能。因为他之前派人悄悄打探的时候,得到过附近百姓的证供,这对父子在住下之后便修整院子,运了不少土出去。
“我听说这医不活诡计多端,十分狡猾。有不少江湖人欲追杀他,可每次他们都是眼睁睁看着医不活出现了,最终又被他给逃脱,结果反而落得他们自己丧命或身残。”
王闯毕竟不是江湖人,不确定自己打听的消息是否准确,向白玉堂求证。
“确实如此。此人狡兔三窟,善用天时,巧借地利。若想擒他,必须先引他现身,否则很容易中计。”
医不活十分擅于利用环境作战或脱逃,任大牛的失踪死亡就是个例子。
并且据证人杨氏的口供,医不活似乎还有同伙。白玉堂怀疑他很可能加入了什么江湖组织,或是跟什么人合伙了。
白玉堂默了片刻后,对苏园道:“帮我个忙。”
苏园眼珠儿黑漆漆地看着白玉堂:“先说清楚,是公务还是你的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白玉堂道。
“既是私人恩怨的话,要我帮忙得有个条件——”
“钱还你。”
白玉堂立刻猜到苏园想谈的条件是什么,上次他帮她的忙,讹了她三千两财物。苏铁公鸡那么爱财,怎可能就此算了。早料到她肯定会一直惦记着,伺机讨要。
白玉堂对这些财物本就不在乎,当初之所以要,不过是为了让苏园和孙荷有一个和好的契机。当然多少也有一点别的缘故,苏园因割财而痛心的表情其实真挺有趣的。
“可没这么简单,钱放五爷那可有些日子了。五爷那里风水好,肯定能钱生钱。”苏园道。
王闯听到这话,心里惊呼一声又一声‘哎呦’,之前他倒是小瞧这位苏姑娘了,以为她只是位有几分能耐的小巾帼。没想到她胆大如斗,竟连锦毛鼠白玉堂的钱都敢讹,且还讹得这么理直气壮。
王闯兴致高昂又有几分担忧地打量俩人,很好奇接下来的局势发展会如何。他很想知道白玉堂会怎么回应苏园,以他一贯的脾气,不是最讨厌别人跟他讲条件?特别是对方提的还是金银俗物。
这俩人会不会打起来?若真打起来,苏姑娘肯定遭殃,谁能敌过武功高强的白五爷?八十个壮汉一起上都不行,更不要说苏园只是一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罢了。
王闯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这世上可难得有像苏姑娘长得这么乖巧,却又这么贪财大胆,敢于螳臂当车的女子,怪稀奇的。要不他帮一下忙?当然他跟白五爷打架那肯定也是送死,只能走迂回战术,这钱他来出!
王闯正欲张口——
“翻倍。”白玉堂道。
王闯闭上了嘴。
“成交。”苏园笑应。
王闯缓缓吸口气。
多虑了,他真多虑了。苏姑娘是有福之人,必有造化。这造化将来恐怕是还会跟姓白的有关,比如白苏氏。
……
天近黄昏,鸡鸣巷内炊烟袅袅,各家各户都忙着做晚饭。
孩子们则贪玩,还在巷子里互相打闹。
苏园穿着一身漂亮的樱草色烟纱裙现身在巷内,她自巷尾往巷首方向走,手提着一篮子的点心,上面盖着白布,诱人点心的甜香味儿无法掩藏地从篮子里飘了出来。
几名在巷内玩耍的孩童在闻到香味儿后,都忍不住抽动鼻子,寻找甜香的来源。毕竟晚饭时间快到了,他们也都饿了,又是他们最喜欢地甜点的味道,所以光闻着这味儿孩子们都禁不住咽了口水。
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掩藏,觉得好闻就凑上前,跟了过去。甚至有大胆的直接问苏园,篮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苏园一笑,便蹲下身来,将篮子上面盖着的白布掀起来,把篮子里各色诱人的点心亮给孩子们瞧。点心不光好闻,样式更好看,有花朵、叶子、猪、兔等各种形状。孩子们哪儿受得了这种诱惑,喜欢得不得了,望着篮子的眼神都直勾勾的,满眼都写着渴望。
“这是我拿来孝敬外祖父母的点心。你们很想吃?反正我今天做得多些,便一人分你们一块也无妨。”苏园便问孩子们要不要吃。
几个孩子立刻激动起来,连连点头表示喜欢想吃,其中也包括一名年纪六七岁左右胖乎的小男孩,属他口水咽得最厉害,可见他平常非常喜欢吃点心。
“但这点心可不能随便给你们,若你们父母不同意,或赖上我说是吃我的点心出了问题,那我可不好交代。要你们家人允准了,我才能给。”苏园温和地笑着解释,像极了喜爱孩子的善良姑娘,实则她本人对孩子其实没什么耐心。
孩子们闻言后,立刻禁不住诱惑地跑回家。其中有一名瘦高的小男孩也想去找家人,正好看见自家祖母推门出来,就赶忙跑去找她商量。
老人走到苏园跟前,打量一番苏园后,就对苏园笑眯眯道:“原来是你呀,有些日子没见了,出落得更漂亮了。你外祖母近来身体可还好?”
苏园是第一次见这老人,但不妨碍她装作跟这位老人装作老相识一般,应承道:“还算安好,但前些日子闹过肚子,好一顿折腾才好了。我今日做些点心,去孝敬她老人家。”
这时其他家的大人们,都被孩子给折腾了出来。有孩子的长辈就骂起孩子嘴馋,怎能随便吃外人给的东西。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坑骗小孩儿。”有妇人泼辣,一嗓子喊得整个巷子的人都能听见。
大家朝苏园走来,见巷子里最受大家尊敬的张婆子站在那姑娘跟前,笑眯眯地正跟人说话。大家便忙问张婆子可认识这位拿点心的姑娘。
“西巷吕秀才家的小女儿,不常出来,今儿难得见呢。”张婆子笑道。
吕秀才是谁?大家一时想不起来了。但既然是秀才,人品自然可靠,瞧这姑娘长得乖巧,又是张婆子认识的人,那就肯定不可能有问题了。
甚至有几家妇人瞧着苏姑娘身材模样好,琢磨着她是秀才家的女儿,就开始动了给自家适龄儿子说亲的念头,对苏园的态度骤然热情起来。
“家里孩子不懂事,扰到吕姑娘了。”大家纷纷客气起来。
这会儿的氛围倒是十分和谐,众人跟苏园好像早就相识了一般。
“没事,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爱,跟我的弟弟妹妹似得。”
苏园便蹲下身来,隔着帕子捏出一块点心,挨个给孩子们分了。有孩子想要花朵形状的,有的要兔子形状的,苏园都尽量满足他们。
这倒叫围观的大人们更加不好意思,连连赞叹苏园人美心善,手艺好。
最后只剩下一名胖乎乎的小男孩站在最后,眼巴巴看着苏园,他身边则没有大人的陪同。
这孩子正疑似为是医不活的儿子。苏园这番折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孩子能引他父亲从家中出来。
“哟,泥娃子,你爹又不在家?”有妇人问。
大家对这对刚搬来的父子了解并不深,只知道这爱玩泥的胖男孩经常自己出来玩,不常见到他爹地身影。
胖男孩摇了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园手里的篮子。很显然,他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样能得到块点心吃。
“要不给他一块?”妇人说情道。
苏园拒绝:“这我可不敢。”
“就是,这事儿你可不能劝。要是这孩子吃完了又吃别的不干净的东西,结果闹肚子。他爹却赖上吕秀才,得给吕秀才惹多少麻烦。”张婆子刚忙拦下欲继续说情的妇人,然后就招呼自家孙子赶紧回家。
苏园把白布重新盖在点心上,便跟张婆子和诸位妇人道别。
妇人们也都叫了自家孩子回家吃饭。
一时间,巷子里空荡荡了,只有剩下往前走的苏园,和站在原地怔怔盯着苏园背影的胖男孩 。
眼看着就要走出鸡鸣巷了,苏园琢磨着这计谋应该是失败了,那医不活或许真不在家。
忽然,苏园感受到身后有份量的脚步声。步伐不大,属于孩的子,跑起路来还有几分带喘,可见是那名胖男孩。
苏园暂时没作反应,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快,那孩子似乎有冲过来狠狠撞击她后背的架势,苏园便装作闻声下意识回头的样子。
果然,胖男孩一脸凶巴巴地朝她直冲而来!苏园侧身一躲,男孩却还不罢休,脑门继续往苏园身上撞,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猪。
苏园就像个普女孩子那样,惊叫着慌张闪躲。胖男孩却还不肯罢休,伸手就往苏园身上一打。
苏园闻到了一股子湿泥的味道,这才注意这孩子的双手不知何时沾满了稀烂的黄泥,此时已然有一只手掌按在了她身上。干干净净的樱草色裙子,由此印上了一块脏兮兮的黄泥手印。
苏园晓得这孩子不会武功,也是看在他是个孩子的份儿上,没想跟他一般见识。
不想这熊孩子居然毁了她最喜欢的一套衣裙,这如何能忍!
“你干什么弄脏我衣服?”苏园按住胖男孩的脑袋瓜儿,令他那两只粗胖的小短手无论怎么挣扎都碰不到她。
“你这个恶妇,给他们点心吃 ,就不给我。你坏!你坏!你坏!”
“这可不是我坏,是你没带你爹来,我不敢随便给你吃。”苏园解释道。
“恶妇!你不给我地点心吃,我就把你当点心吃了!我要吃点心!给我点心!给我给我给我……”胖男孩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全然不似之前跟同伴玩耍时,表现得那样憨厚可爱。。
“那你怎么不叫你爹来?莫不是你爹不在家?”苏园问。
“我要吃点心,给我点心!我都要吃,我不要一块,都要吃!”胖男孩转着脑袋,还要往苏园身上冲撞,俩手挥舞甩着,恨不得把苏园的脸挠花。
看样子吃不到点心,这孩不会罢休。
“就不给。”苏园轻轻一脚,用了恰到好处的力道把孩子踹倒在地上。然后她就把篮子里的点心拿出一块,当着胖男孩的面,塞自己的嘴里,高兴地吃起来,直叹真美味。
怎样?偏就气你!
胖男孩被气得脸涨红,他马上爬起来要抢,苏园灵活地躲过,并且又吃了两块点心进嘴。
“啊啊啊——”
胖男孩疯了一般,嚎叫着不停地往苏园身上扑。
之前苏园装假,没怎么躲他,才被他弄脏了裙子。现在她就是要针对这熊孩子,自然是不会让熊孩子碰到一片衣角。
俩人的行径倒是引来了两名路过的百姓观看,苏园也照样能恰到好处地装惊慌装笨,幸运地躲过胖男孩的攻击。
有不知情人见状,便自以为是地劝苏园:“你是姐姐,就让着弟弟点,给他两块点心又何妨?”
“是啊是啊……”另一人附和道。
把他们当成是一家姐弟在吵架了。
“别乱说话,我可不认识他。你们若觉得孩子可怜,那你们倒赶紧的买点心给他啊。”苏园反驳道。
围观的俩人一听竟不是姐弟,倒不好掺和了。反正他们是没闲钱给陌生孩子买点心,这孩子缠得也不是他们。俩人赶紧就散了,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可没时间一直看热闹。
苏园再看看左右,趁着没人注意的工夫,直接把小男孩揪到一处僻静的宅院之后,这地方正好有猪圈,养了两头小肥猪。当着胖男孩的面儿,苏园就把点心一块一块的喂猪了。
胖男孩气得再度尖叫起来,急地直跺脚,疯了再疯。但凭他怎么耍招式闹腾,甚至拿地上石头使劲儿打苏园,却还是没用,就是打不着苏园,拿苏园无可奈何。
“杀了你!弄死你!恶妇!恶妇!”胖男孩眼露凶光,像是天性凶残的恶兽,死盯着苏园的脖颈。接着他纵身一个弹跳,就张大嘴直奔苏园的脖颈扑来。
这招式练过,勉强算稳准狠。
如果说苏园之前还有点怀疑这胖男孩未必是医不活的儿子,现在倒有几分确定了。正常人家的父母,纵然是再宠溺孩子,也不可能教孩子这种攻击人的招式,居然想直接用嘴撕咬敌人地喉咙。
苏园一把擒住胖男孩的胳膊,便扼住他的脖颈,将他挟至在墙边。
“小家伙,你真以为我好惹?”
胖男孩因被扼住喉咙说不出话来,涨红着脸直咳嗽,欲用他的泥巴手去抓苏园反抗。
“你最好识趣点,别再碰我,不然——”
胖男孩忽然特别激动地反抗起来,嗓子里咕噜不清地喊爹。
“姑娘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一道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苏园已然察觉到身后来人了,不过这会儿才应声回头,便见一名年近的三十青衫男子走过来,他模样斯斯文文的,眼神却异常阴冷,手里提着一个纸包,类似于包点心的那种纸包。
白玉堂有给苏园形容过医不活的样貌,长脸凤目,唇很薄,有一对仿似弥勒佛的耳朵。
这男子就是医不活。
这倒是意外之喜,她本以为今天医不活恰巧不在,她就只能教训熊孩子玩儿了。
“你这话倒是说错了,我这不是跟孩子一般见识,我是让孩子在长见识。”
苏园对自己下手的轻重程度很有数,胖男孩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她故意当着医不活的面儿,弹了一下胖男孩的脑门。
胖男孩见着爹在,就委屈地哭起来,眼泪直流,却不敢发出声音,因为他真有点怕了眼前这恶妇,对他一点都不留情,完全不像其他大人那样让着他。
“哦?”医不活倒是不着急解救胖男孩,微微上扬眉梢,等着听苏园的解释。
“我是为了让他早日看清,这江湖根本不是他蠢爹说的那样,‘大家都不跟孩子一般见识’。”
苏园随即拍了拍胖男孩的脸蛋,胖嘟嘟的肉就在乱颤。
“小家伙,江湖残酷险恶得很,不仅不会因为你弱小就不欺负你,更会因为你又作又蠢很想弄死你呢。”
“哇——”胖男孩大哭起来,连连喊着爹。
因为苏园松开了他,他就赶紧跑到医不活的怀里,抱着他哭诉告状,求医不活快为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