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荷匆忙去找白玉堂。
不枉费她绕了开封府两圈,总算让她碰着人了。
孙荷就将展昭所述的苏家情况讲给了白玉堂,又骂那苏家最会用故事欺骗人,这里面怕是有猫腻。
“前有许婆子,后有陆裕丰,若再来了苏家,我怕苏姐姐心里会承受不住。她面儿上看似不在乎,可女人的心思哪个不细腻敏锐?谁被至亲之人骗了、害了,会不伤心难过?”
孙荷用惨兮兮的语调说完后,又问白玉堂一句:“听说苏姐姐在大相国寺曾想要出家,是真的么?”
白玉堂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天呐,苏姐姐已经伤心到厌倦尘世,想出家一了百了了!”孙荷悲伤干嚎,一边假抽泣一边用帕子擦眼睛。
她这点小招数自然逃不过白玉堂的眼,白玉堂微蹙眉,立刻警告她话直说,别耍把戏。
但刚好路过的衙役们可不知这情况,他们正好听到孙荷大声哭喊的那一句。
他们转头就把话传了出去,没多久全开封府的人都知道,苏园因为连番遭遇倒霉的案子,被人辱骂是衰神附体,受尽委屈和非议,她因伤心过度,欲出家了此残生。
话语在传播的过程中难免会产生偏差,很多传播者会加上一两句自己的评判和感受。
因开封府众人都觉得苏园身世凄惨,自小孤苦受尽委屈。所以这故事在传播的时候,苏园便是以最凄惨的境况呈现,由此引来开封府众人对她越发同情、怜悯和疼爱。
白玉堂最终还是去找苏园了。
那李氏和王婆子他是见过的,这对主仆颇有些意思。
那王婆子看似是个刁奴,在狗仗人势,厉害得很。实则李氏的吩咐她都听,比如之前李氏在车里一唤她,她立马跟条狗似得快速跑了过去。
由仆见主,李氏既然能容王婆子这样的下人在自己跟前做亲信,那她本性中必有与王婆子相似的地方。既如此,那李氏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提起展昭,白玉堂对他略表达不满:“他竟没瞧出这故事有问题?”
“展大哥心怀善意,正气朗朗,自是盼着这世间人人都好。不似我们,先以恶意揣度别人。”苏园叹息道。
白玉堂听了这话后,目光微滞,转而正视苏园。
她把她自己和他划了到同一类阵营了,而且这划分很准确。
“你信人性本善还是本恶?”白玉堂问。
“恶。”苏园毫不犹豫回道,“人生来自私,吃不饱就叫,有好玩的东西便想占为己有,是教化让人修德养性,不同于其他牲畜。”
“故而先以恶意揣度别人,不过是防人之心,并不算过错。你又何故叹息?”
“叹息我也想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别人,但世道似乎并不给我机会。”
苏园看似随口一说,但其实是过了心的。在末日里轮回游戏的时候,她就问过老天爷很多次,为什么要是她。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白玉堂道一句《孟子》中最有名的话,告诉苏园,“成大事者,皆受困苦。你注定非同凡俗,才有此劫。”
“这话说得好!”苏园连忙赞道,“怪不得五爷会与戒心大师成为好友,我觉得五爷年纪轻轻,便通明练达了。倘若出家的话,必有悟道参禅的天赋,定会是比戒心大师更厉害的得道高僧。”
白玉堂不屑:“免谈,我杀心太重,不似你,竟想出家。”
莫名地,后半句话的语气竟有几分怨念。
“我那也是一时兴起,五爷就别笑话我了。”
苏园讪讪地笑一下,忽见有东西从白玉堂的衣袖里掉出来。那是一张纸,对折着,正面有大字写着‘邸报’。
这种邸报苏园在公孙策那里见过不少,相当于宋朝的官方报纸,上面誊抄着一些需要传达的朝政新闻和文书,供给各级衙门和官员们览阅。
邸报过于官方正式,说的都是朝堂大事 ,倒没什么趣儿。有趣的汴京本地私人做的小报,上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讲,更不乏有某些大户人家的丑闻,读起来倒是颇有趣味性。
不过这小报都是私下搞,私下传阅,没那么正经,在开封府倒是不好见到。苏园也只偶尔在外吃饭的时候,和订了小报的店家借阅,看上两眼。
苏园就顺嘴给白玉堂推荐了小报。白玉堂倒真听进去了,立刻吩咐白福去订了一份。
次日,展昭派去郑州调查的人,骑快马回来复命了。
还真应了苏园那句话,此去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倒是想法子见了那薛氏,确系病重,已经时日无多了,人虚弱得喘气都费劲,实难问出什么来,更难从其苍白病态的脸上中去分辨,她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属下特意跟苏家几名家仆打听过,他们说法都跟王婆子差不多。不过他们都是近十年内进苏府的,并未找到更久的老仆人。
与附近的老街坊邻居打听,他们倒都知道当年李氏生一胎生俩女儿的事,不过他们只知道其中一名女婴生下来不久后就死了,却并不知这孩子在死之前曾被偷走过。”
公孙策和包拯在了解到了苏园的情况后,虽然手头还有公务要忙,却还是坚持抽出时间,一起来听了回禀。
“这就很奇怪了,丢女儿是大事,据那王婆子所述,当时苏府曾经派人四处找过。若如此大张旗鼓,那附近的街坊岂会没人知情?”公孙策觉得这处有些蹊跷,解释不通。
包拯附议,赞同公孙策的判断。
他端详打量苏园,这孩子长得清秀乖巧,怎么近来的经历如此波折?案子好不容易结束了,这突然上门的‘亲娘’,竟也疑点重重。
“大人和师父不必担心,此事我有分寸,自能应对。与人命官司比起来,这不过小事一桩。”
苏园半开笑地表示,她跟公孙策这段时间学习到的东西,总要用武之处。
包拯却并没有因这话而得到安慰,反而心疼苏园,想到今早管家跟他回禀的事。
这府中竟有人因苏园连番不顺,有几分倒霉,便说她是衰神附体,逼得苏园差点生出出家的心思。
管家很是心疼苏园,提及此事的时候十分打抱不平,气得眼睛都红了。
包拯闻言后也十分生气,此风不正,必要遏制。
在苏园走后,包拯就告诉公孙策,一定要严肃处理此事。从今往后,府中若有谁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随便非议苏园,造谣生事,毁她名声,一律按律处置,并革职查办。
此警告一出,反而没一人抱怨,立刻引来全府人的呼应称赞,都说是好举措。
自此之后,开封府众人都苏园的看护便更重了,甚至到了护短的程度。
……
苏园得闲了,就找白玉堂问今天的小报可有什么趣事。
白玉堂将订来的小报递给苏园,然后一直看着她。
“怎么了?”
她刚才在厨房偷偷做了一碗火腿炒饭吃,火腿切成丁儿,油煎金黄之后,加入蛋液和米饭抄拌,再添入特调的酱汁……那滋味儿甚妙!
难不成她吃独食的事被白玉堂发现了?苏园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一下是否沾了饭粒子。
“这小报上说,皇商苏家不日就要搬入东京,已在城西购置好了一处大宅院,上面倒是很花费了一番言词形容这宅院如何奢华。我看了下这宅院的位置,与开封府只隔了一条街。”
苏园打开小报一看,果然如此,忍不住笑了。
第28章 一更
“许是巧合。”
在寸土寸金的东京, 买一座大宅所花费的数目,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苏家纵然有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 将买房作儿戏。
但苏家跑到开封府认亲的事,跟苏家买房子搬家的事倒刚好撞上了, 真有这么巧?
“若小报上说的‘不日搬入京城’属实, 这宅院必然早就买了,且已经过了契书,在开封府留有记录。”
房子易主都要签订新的契书,并报到开封府户曹进行缴税, 而缴税过的房产都会被记录在册,留有存档。
苏园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便去档房查阅。结果真叫她查出来了,苏家刚好在三日前进行了买房交易, 来开封府缴税。
三日前苏家人刚来过开封府, 次日就派人来认苏园,上午见不到苏园, 下午当家夫人就亲自出马。
白玉堂捋一下时间顺序,便了然苏园在怀疑什么。
他立刻去询问负责缴税登记的户曹小吏, 小吏对此事颇有印象。虽说他每日都负责登记房屋缴税的事务, 但大宅院的大额缴税却屈指可数,所以他才会记得特别清楚。
“三日前, 苏家来交税的人是一位中年男子, 衣着锦缎,有几分气派, 听说是位老管家。”
白玉堂再问:“在他们交税期间, 开封府可有人谈论过苏姑娘或苏姑娘的父亲?”
“我这倒是没有, 不过难保他在外头听到过。”
小吏表示前些日子因为挖眼案的缘故,府里有不少人私下议论滚苏园倒霉。大家在谈论之时,就免不了会提及到苏园的父亲。毕竟他是开封府的老捕快,如今开封府里仍有很多人熟识他。
白玉堂为确认这一点,问了小吏苏家管家的衣着特点后,便继续在户曹四处打听,最后终于从两名小吏口中得到了确认。
“那天我们俩在马棚的附近闲聊来着,是有位穿着藏蓝锦缎的中年男子要乘马车,在那出现过。我们当时有提及老捕快苏峰,也说了苏姑娘可怜。”
“那厮从我们身旁走过的时候,步伐放得很慢,好像故意偷听我们讲话。被我们呵斥之后,他先赔了罪,就跟我们打听苏姑娘的年纪,苏峰的名字是哪儿两个字——”
俩名小吏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闪烁,不敢去看白玉堂。
其实这情况他们应该在一开始就隐瞒下来,不告诉白玉堂。可当这位煞神站在他们跟前,面无表情,声音清冷地质问他们时,他们就心慌,不太敢说假话。
毕竟锦毛鼠白玉堂在江湖上的名声实在是太可怖了,若为了这点事得罪了他,没了命或缺胳膊少腿太不划算。
白玉堂一见这二人心虚的样子,已经了然,却还是出口确认:“那你们到底说了没有?”
俩小吏互相惶恐地看一眼,忙下跪跟白玉堂求饶。
“五爷,我们若说了实话,您能不能饶我们一次?我们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白玉堂不耐烦地看他们一眼。
就这一眼,俩小吏顿时感觉像有锋利无比的刀架在他们的脖颈上。他们晓得他们倘若再说错一个字,白玉堂怕是会一刀下去,割破他们的皮肉,斩断他们的颈骨,鲜血汹涌……
俩小吏断然不敢再谈条件,连忙交代所有情况。
他们贪了那苏家管家的五十两银子,对于对方提出的问题基本上都是有问必答。基本上把所知道的有关于苏峰和苏园的情况都告知了对方。
不过这些事都不算什么秘密,开封府其他人也都知道。
若那苏家管家若许以重利,就算没有这两名小吏,也会有其他人告知他这些情况。
俩小吏为了让白玉堂放过他们,纷纷哭着卖惨说家中情况艰难。
白玉堂半句都不想听,只将二人交给苏园来处置。
“是挺可怜的,都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家都要他们一个人撑。”苏园叹道。
俩小吏愣了愣,他们刚才求饶的说词可不是这样,不过意思其实真跟‘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差不多。苏姑娘的这番总结,是真同情他们,还是在故意讥讽?
“把钱交上来,再各自添十两,捐给街上的那些乞丐。如此就算惩罚过了,我们不会告知公孙先生和包大人。”苏园问二人是否愿意。
俩小吏连连应承,多谢苏园给他们机会。只是这十两银子他们若出了,基本上就会把家里的积蓄都给花光了。但这样的要求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他们不敢再有怨言。
苏园见二人并未面露怨色,倒有几分改观,“没有下次,否则我必然把你们交给五爷严惩。”
俩小吏立刻点头如捣蒜,表示谨记。
“今天破财免灾,过几日钱说不定就能赚回来了。”
俩人都不太懂苏园的意思,疑惑地看她。
苏园令二人近前些,小声交代了他们两句。
俩小吏忙向苏园保证,只要有情况他们一定会如实禀告。
“如此说来,苏家人很可能是在三日前来开封府交税的时候,才注意到你?”公孙策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惊。
若苏园的推测属实的话,岂不是王婆子所言的那个故事全都是现编伪造?便没有薛氏突然病重愧疚,才上门告知真相一说……若真如此的话,这件事真是越细思越让人觉得恐怖。
公孙策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事关苏园的身世真相,身为师父他有必要亲自出马为徒弟调查清楚。
既然这薛氏是故事里的关键人物,他必要亲自见一见才行。
于是,公孙策便瞒着苏园,在向包拯请示之后,准备以大夫的身份,只身前往郑州微服调查。
公孙策对外则宣称是有公务在身,要外出一趟。
“我走这几日,府中诸多杂务便由你来暂管。若遇到案子,你要多为包大人分忧。”公孙策嘱咐罢了苏园,就立刻准备启程。
苏园请公孙策等一等,跑去厨房把自己做的大耐糕包了两大包给公孙策带上,另还有一包猪肉铺。
本来这猪肉铺苏园做了一小盆,今早她操练完了之后,边看书边吃了半盆下去。剩下的被孙荷瞧见了,哪还能有好?她最后虎口夺食,才勉强留下这么一包。
“这大耐糕是何物?”公孙策对吃食研究不多,近来还是因为苏园,他才吃到了不少他不曾吃过的美味。
“徐妙翠家有一树早熟的李子,昨日黄昏她托人捎了两筐给我。我发现这李子酸,直接吃有些不好下咽,就想到了做大耐糕。把李子去核,用甘草梅子汤焯一下,再加蜜和核桃、松仁等各种果仁,在甑子上铺满蒸熟就成了。”①
大耐糕酸酸甜甜,开脾健胃,果仁还有饱腹耐饿之效。天热赶路极容易饥渴,却又很难有胃口去吞咽干巴噎人的点心或干粮,这时候来上一块大耐糕正合适。
公诉策离开的时候笑得很开心,自然是因为自家徒儿孝敬他的缘故,令他颇感骄傲。
此后过了三日,苏园每一日都能收到苏府送来的信,写信人各有不同,分别是李氏,苏进敬,以及苏家长子苏方明。
苏方明倒是有些名声,白玉堂早前便知道这人。他年纪刚二十出头,长得一表人才,虽为商人,但颇通六艺,与许多官宦子弟都是至交好友,也结交了很多江湖侠士。
白玉堂在半年前,便曾受北侠欧阳春的引荐,与苏方明有过一面之缘。
苏园整两天忙得很,本无兴趣去拆李氏和苏进敬的来信,听闻白玉堂提及苏方明,才问他:“那五爷对苏方明的印象如何?”
“他倒是不像大多商人那般功利,却也并非是憨厚老实之人。闲聊几句下来,说话倒是很合人心意。”
白玉堂因无意与他结交,也就没有多聊,不过苏方明给他的印象并不坏。即便攀谈有几分刻意,他的刻意也很让人舒服,有些人甚至都不会察觉。
“广结好友,八面玲珑,却又不会显得过于功利,他倒有几分能耐。”
苏园这会儿倒有几分好奇苏方明来信的内容了。
初开信封,便闻到一股淡淡好闻的花香味儿,里面只有一张桃花色的浣花笺,上书一句话:“浮云在空碧,来往议阴晴。”
讲诗句,对体育生来说可不太友好了。
苏园便问白玉堂可知这句诗的出处。
“此句引自诗人王质的《山行即事》,只理解字面意思便可:浮云往来,议阴或晴。”白玉堂解释道。
“这阴或晴看来是与我有关了,那他们就是浮云喽,风一吹就散了!”苏园还是有点琢磨不明白这话代表的真正意思,不过这并不耽误她开玩笑。
“是的,万般皆浮云,都与你无关。”白玉堂总觉得苏园笑得勉强,任谁突然冒出这样一对诡谲的父母,都不可能会开心,故而他语气认真地安慰苏园道,“不会有事的,若真有事我保护你。”
“有五爷这话,我可有底气了。反正这会儿也闲着,便看看这两封信写了什么。”
苏园把余下的两封信也拆开,不同于苏方明的简洁,李氏的信可谓是大长篇,足足五张信纸,主旨就是为了表达母亲对女儿的思念。当然她每次表达思念的感情之前,都要先感伤春秋一番,提及天气、月亮以及花花草草,故而才会占据那么大的篇幅。
总之废话一箩筐,简单概括总结就是:虽然你误会我了,我很委屈伤心,但作为母亲我还是很思念你。
苏园看完这封信后,不禁在心里感慨,她之前不看信的决定果然正确。
接着就是苏进敬的信,厚厚的很有分量。打开来看,信纸一张,银票十张,每张面额三百两,总计三千两。
苏进敬除了写明当年事情的经过外,便表达了他作为父亲的愧疚,欲补偿苏园。
显然,这十张银票便是给苏园的补偿了。
白玉堂看见银票后,便想着苏园会以何种方式处置。从她十分抵触苏家人的情况来看,这银票——她必然不会收。
白玉堂刚想到这里,就见苏园毫不犹豫的将十张银票叠整齐,牢牢地收在了袖兜里。
白玉堂:“……”
“人是罪恶的,但金钱无罪。”
这银票拿到哪儿它都是正经银票,可以当钱花。反正她没逼着对方给自己钱,人家自愿给,她为什么不要?
生活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更多的苟且。
“我可以给你钱。”白玉堂道。
“好啊,多多益善。”苏园不拒绝。
白玉堂:“……”
听她的意思,就算他给她钱,原来的三千两她还是不会放弃。
苏园见白玉堂似乎还有几分不解,跟他解释道:“这钱我拿不拿他们都不会让我清静,那我为何不拿?”
清高一时爽,没钱穷一生。如此有远见的她,当然要选择要钱。
白玉堂无奈道:“罢了。”
这事若换做是他,他必然不屑去拿他厌憎之人所施舍的钱财。不过苏园刚刚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便随她去吧。
说不定她拿钱却依然不给苏家面子的行为,反而更会气死苏家人。
“苏姐姐,你可看了今天的小报没有?”孙荷见屋门没关,举着小报就冲进来。
转眼见白玉堂也在,孙荷尴尬之余又有几分激动。
“你们先聊,好好聊,我过会儿再来!”孙荷立刻就要退门让路,被苏园叫住了。
苏园接过小报,一边看上面的内容,一边问孙荷到底有什么事。
“瑶光楼的炸彩鸡都是假的,实则炸的是鸽子!他们还会在炖肉里加鼠肉,说是如此滋味会更好,更容易让人上瘾。”
孙荷想起前些日子,她和苏园曾经在瑶光楼大吃特吃。那一桌子菜里有好几种炖肉,她都给吃干净了。
一想到那些菜里居然都填了鼠肉,孙荷胃里就一阵翻涌,十分恶心想吐。
“这笔者自称他是误闯瑶光楼的厨房,正好目睹他们给老鼠扒皮……
他还在文章后面还抱怨瑶光楼的菜贵,味道又一般,一盘炙鸡价格居然要五两银子,跟抢钱差不多。
倒不如用少五倍的价钱,在福顺楼能叫上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而且他家味道一点不输给瑶光楼。”
”传的这话人一定没吃过鼠肉,”苏园悠悠断道,“系造谣!”
孙荷闻言后稍显宽慰,不是就好,不然她真难以接受自己吃过鼠肉的事实。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什么,莫非老大真吃过鼠肉?
孙荷这一疑惑还尚未接到解答,开封府就接到报案,瑶光楼掌柜闹着要自尽。他有此举的缘故,正是因为小报诬陷诋毁瑶光楼所致。
“今天的生意一落千丈,他本来还纳闷是怎么回事,后来看到小报上诋毁瑶光楼的话后,他就受不了打击,欲自尽。大家都劝不住他,便赶快来报官了,希望官府能尽快查出诋毁瑶光楼的幕后黑手。”
交代这一情况的是朱记布庄的掌柜朱路,他是瑶光楼姚掌柜的至交好友。
苏园打量朱路一脸真诚,神色焦急,晓得他确实在为姚掌柜担忧。
可堂堂瑶光楼的掌柜,什么客人没见过?什么风浪没见过?
为这种事闹自尽,似乎有些过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内情?
第29章 三更合一
瑶光楼的姚掌柜被搀扶来到开封府的时候, 身后跟着许多围观百姓。
大家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原来瑶光楼大掌柜竟是女子,我才知道。”
“真想不到, 那么大的点居然用鼠肉给客人做饭!”
“哎呦,恶心死了!”
“别听风就是雨, 我看她是被人陷害了, 傻了么,生意那么好非用鼠肉。 ”
……
姚掌柜在踩着石阶走向开封府的时候,突然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气得直掉眼泪, 对众人道:“瑶光楼是被冤枉的!你们也不想想,来我们瑶光楼用饭的, 哪一位不是贵人?哪位我们能得罪起?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鼠肉放到菜里。若蒙骗得罪这些贵人啊,谁都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我是嫌自己活太长了么!”
众人一听似乎有些道理, 各抒己见,更加质疑小报所写的真实性。
“在下曾有幸去瑶光楼吃过一次饭, 说来惭愧,囊中羞涩, 只点了些素菜品尝, 但每一道素菜都做得很美味,何至于肉菜就做不香, 非要加鼠肉呢?”
说这话的是一名书生, 斯斯文文,完全不相信小报上所言, 他觉得瑶光楼肯定是被人诬陷了。
旁边地百姓忙附和:“我看也不像, 瑶光楼生意那么好, 何必自作死。”
“刚才没敢说,我感觉像是别家嫉妒瑶光楼生意好,故意诋毁瑶光楼。”
“可小报写的事,以前从没作假过。”
……
接着,又是一番七嘴八舌的议论。
因为开封府外头太闹,看门地衙役们居然驱散不开围观的百姓,白玉堂便亲自出来了。
他人往那一站,先冷冷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姚掌柜。姚掌柜吓得立刻止住了哭声。
围观百姓们瞧着这少年虽然俊朗,却如煞神一般矗立在那里,气势骇人,都不禁心生畏怕。奇了怪了,他分明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骂他们或恫吓他们,可他们就是感觉有股子杀气汹涌势压而来,令他们像见了猫的老鼠,缩紧了,一动都不敢动。
倒是有人胆大一些,却也只敢小声询问这人是谁。
“不认识,但我总觉得我们该认一认,省得以后不小心冲撞了会没命。”
“我倒是听说过,开封府又来了一位御封的四品侍卫,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锦毛鼠白玉堂。”
“我的娘哎,有南侠展昭在开封府就够吓人了,竟又来了锦毛鼠!”
“锦毛鼠是谁?我瞧他不过就是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一名长得高高壮壮的男子不懂江湖事,全然不屑地说道。
“小心了,说这话不怕被割了舌头?这么和你说吧,得罪南侠,或有命活;得罪锦毛鼠,想留全尸都难。你若是真觉得自己厉害,那你现在就上啊!”
“切——”壮汉刚张口,就发现白玉堂冷冽的目光朝他直射过来。
这什么耳力?距离这么远,他们刚才说话那么小声,竟都被他听见了?壮汉忽然感觉有一股冷意顺着自己的尾椎骨急速向上攀爬,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原来这就是那些说书人所谓的武林高手的杀气,好吓人!
“都散了。”
白玉堂嗓音清冷,一声过后,四周鸦雀无声。
壮汉终于回过神儿来,立刻挤出人群飞速奔逃。在他的带领下,众百姓们都慌了起来,四下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