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标看向自己爬上来的地方,脑袋一懵。
我是怎么爬上来的?!那小小的雕饰真的能爬吗!!
陈标尴尬极了。本来他只想找个借口缓和气氛,结果真的自己下不来了?!
好丢脸……
陈标心中的小小陈标蹲在地上,沮丧地画圈圈。
李贞道:“花将军不方便,我来吧?”
花云赶紧屁股一扭,把李贞撞开:“单手怎么了!单手也能稳稳抱着标儿!”
花云虽这么说,但没有托大。
他先站到了桌子上,待柜子顶只到他胸口处的时候,才伸手去抱陈标。
陈标抱住花云的脖子,小心翼翼避开花云伤着的手臂,从柜子顶部跳下来,小屁股正好落在花云没伤着的手臂上。
花云感受到陈标贴着他脸颊的脸蛋软乎乎地触感,脑子有一点点眩晕。
他连自家三岁的儿子都没敢抱几次,因为儿子每次看到他都嚎啕大哭。
陈标小声道:“谢谢花叔叔。”
花云又想流泪了。
标儿真是个好孩子!儿子!学着点!
花云从桌子上跳下来,抱着陈标颠了颠,乐呵呵道:“不谢不谢。刚真的对不住,吓到了吧?”
陈标先摇头,想起自己刚刚窜到柜子顶的动作,红着脸点头,夸赞道:“花叔叔像猛张飞,那一嗓子吓坏标儿了。花叔叔在战场上一定很厉害!”
花云听了陈标前半句话,刚想继续道歉,就听到陈标夸他。
猛张飞花云那一张粗黑脸黑中透着红,很是不好意思:“还好还好,我就这把子力气比较强。”
花文逊在两个下人搀扶下跌跌撞撞跑到大厅的时候,花云正抱着陈标不肯撒手,使劲吹嘘自己在战场上的功绩。
陈标听得津津有味,李贞则在扶额。
花文逊走近一听,花云左一句“一斧头下去脑浆崩出来”,又一句“一斧头下去肠子流出来”,顿时脸色更加苍白:“干爹!你和标儿说战场上那些残忍的事干什么?标儿才几岁?你不怕把标儿吓得晚上做噩梦?”
陈标看着花文逊虚弱的模样,赶紧从花云身上跳下来,拉着花文逊的手道:“文逊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花文逊道:“花云是我干爹,我和干爹一起在义父府上养伤呢。”
陈标点点头,担忧道:“你的伤没事吧?赶紧坐下。”
虽然陈标和花文逊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知道花文逊和自家堂哥表哥同为朱元璋的义子,也就是感情很好的义兄弟。爱屋及乌,陈标对待花文逊也较为亲近。
花文逊见陈标还记得他,十分高兴。
他先揉了揉陈标的头,然后继续抱怨道:“干爹,别和标儿说那些话!你自己也有孩子,你敢和你儿子说这些吗?”
被只比自己小不到十岁的义子训了,花云讪讪道:“我哪知道能不能说?我那个儿子一见到我就大哭,然后我就被夫人拎着羽毛掸子撵出来,哪有机会和儿子说话?标儿,再让花叔叔抱一会儿?”
花云第一次见到和他近距离接触不哭的小孩,对陈标稀罕极了。
陈标听花云的话,有点可怜花云了。
对小孩子而言,花云确实有点吓人。
呃,可能不只是小孩子觉得花云吓人。
陈标在花云的强烈邀请下,再次爬上花云的膝盖,端坐在花云的怀里,手扶在花云的手臂上,把花云当椅子。
花文逊啧啧称奇:“标儿不害怕?”
陈标老实道:“花叔叔刚拎着斧头跑进来的时候,我吓到了。现在不害怕。”
花文逊坐到椅子上,没好气道:“干爹,幸亏标儿胆子大。”
花云“嘿嘿”傻笑敷衍。
花文逊又道:“干爹说战场上的事,你不会害怕?”
陈标皱紧眉头,苦恼道:“我爹每次打仗回来就会和我吹嘘。汤叔叔喝醉酒后也喜欢吹嘘。只有徐叔叔好一些,不常和我说这些话。我最初应该会害怕?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花文逊同情道:“武将当父亲都这样?我将来可不能这样对我孩子。”
花云道:“你连个媳妇都没娶,有个屁的孩子。这次养好伤趁早给我把媳妇娶了,你干娘还等着抱干孙子。”
花云正说着,一个面貌姣好的中年女子急匆匆跑来。
当她看到花云怀里抱着一乖巧小孩后,松了一口气。
花云惊讶:“夫人,你怎么来了?!”
郜氏嗔怒道:“我听闻有人来访,你拎着斧头跑出来?!”
花云讪讪道:“我就是听有人欺负标儿,有点着急,嘿嘿,嘿嘿,咳,夫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叫陈标,我老大陈国瑞的儿子。陈国瑞你知道吧?就是超级有钱那个!”
陈国瑞的身份,花云不能告诉妻子。但朱元璋所伪装的“陈国瑞”,本身地位就很高,花云一说,郜氏就明白了。
郜氏惊讶道:“是应天小学的陈小先生?”
郜氏立刻向陈标行礼,把陈标吓了一跳,连忙回礼。
郜氏笑道:“小先生不必介意。我将来也是要让炜儿来应天上小学,还请小先生多多照看。”
花云疑惑:“什么小学?”
郜氏深呼吸,磨牙道:“相公!我和你说的炜儿上学的事,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花云赶紧转移话题:“别吼别吼,标儿在这,给我点面子。”
郜氏冷哼一声,没有继续吼下去。
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在人前给丈夫留面子。郜氏会在标儿走后,拎着花云的耳朵好好算账。
郜氏道:“既然无事,我就先退下了。标儿可要在这里用饭?婶婶给你做几道拿手菜。”
郜氏殷切地希望陈标留下来。
她儿子还在酣睡,现在没办法把儿子拎起来和陈小先生见面。如果陈小先生会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她才能把儿子介绍给陈小先生。
陈标摇头:“今日不用了。我改日请叔叔婶婶来家里吃饭。我这次有正事来找花叔叔。”
郜氏立刻道:“你们慢慢聊。”
她转身去水房,给花云把药热好端上来。
花云有正事,晚上可能不回来,她担心花云晚回来就找借口不喝药,现在让花云把药喝了。
花云想起陈标来的正事,赶紧道:“标儿,我听人说有人欺负你?谁欺负你?叔叔去揍他!”
陈标摇头,道:“有人来陈家女子工坊闹事。不过我找花叔叔,不是为了这件事。闹事的人已经被揍了一顿丢回家。回家后他又被揍了一顿,家里人来道过歉了。”
既然对方已经挨揍道歉,陈标也不好再揪着对方不放。
陈标道:“大帅率领文武百官倾巢出击,应天府少了管事的人,一些纨绔子弟嚣张不少。刘先生虽然已经紧急为应天府制定了法令,但应天府并无可以执行法令的部门,只能靠花叔叔来处理。但花叔叔有伤在身,还有其他急事,恐怕分身乏术,我想,能不能帮帮花叔叔……啊!”
陈标话刚说完,花云就抱着陈标,感动地和陈标蹭脸颊。
花云丝毫没觉得丢脸,对陈标抱怨道:“大帅离开时,把所有文官都带走了。虽然有几个文书小吏,但我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信任,只能自己看文书。我虽然认得几个字,也实在是看得艰难。”
花云竖起指头,一条一条数朱元璋给他留下了多少工作。
流民们不断来投靠应天,井田制需要继续推行下去;现在夏收马上到来,秋种得紧跟着忙碌;今年气候还是不大好,要召集百姓继续修水利、水渠;城中护卫问题安全问题一大堆,重要将领的家眷都在应天城,什么漏洞都不敢有……
除此之外,还有公共卫生的治理,税赋杂费的征收,军屯商屯的执行,后备军队的训练……零零散散一大堆,花云整个人都傻了。
虽然太平府也有许多事,但太平府有知府有原判有他干儿子这个镇守元帅,花云只需要训练军士、缉盗打仗。
太平府四个人的事压在一个人身上,应天府事还比太平府多得多,花云觉得他来这不是养伤,是猝死。
这么多工作,他还能好好养伤吗?!大帅虽然是因为信任他才把应天府的事全交给他,但他真的觉得大帅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朱元璋若知道花云的抱怨,一定大喊冤枉。
应天府重要的事,都会由亲兵快马加鞭呈报给他。花云只负责一些琐事而已。
这点琐事,不是立刻就能做好吗?花云抱怨什么啊?搞不懂。
何况他不是留了几个文书小吏吗?花云只需要做决定,书写等繁琐的工作都交给文书小吏。动动脑子动动嘴皮子的事,有什么累?
他和他儿子都认为很轻松!
听着花云的抱怨,陈标发现,他错怪花云了。
不是花云不敢下手管城里那些纨绔子弟,而是花云还没管到这来。
应天府的安全和屯田问题是重中之重,光是这两个问题,花云已经焦头烂额。文书挤压了一大堆,他根本不知道从何看起。
花云已经写信给朱元璋求助,希望朱元璋能多派几个人回来。
光凭断了手的他和重伤卧床休养的花文逊,真的搞不定。
花云甚至很疑惑,大帅是怎么认为他和花文逊能搞定得动这些事的?
朱元璋:这些事不是轻轻松松吗?我和我儿子都认为很轻松啊!是你们父子俩有问题吧?!
陈标本只是给花云一些面子,才说得这么委婉。
哪知道,他为花云找的托辞,居然误打误撞说中了真实情况。
花云抱怨完后,道:“虽然事情很多,这些没用的小崽子还是需要管管。大帅好不容易用井田制聚集了人心,不能被这群小崽子败坏了。我这就召集人加强城中巡逻,好好整治这群小崽子。”
陈标看着花云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又看着在大热天披着毛皮披风还面白如纸的花文逊,摇头道:“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给花叔叔添麻烦的。如果花叔叔信任我,可否将这件事交到我手中?小学里那些学生正好也需要一些新的课外实践。我想让学生们和学生家长组成一个调解队,负责调解城中民事纠纷。”
陈标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民事纠纷。
应天府每日都会出现大大小小无数的纠纷,这些纠纷该是知县、知府来管。但现在应天府没有知县知府,以前都是朱元璋或者李善长处理。花云精力不足,让小事积攒在一起,可能会引发民怨。
陈标所在的世界,村中有村民小组,城里有居委会,矛盾纠纷大了还能上法院。
把精力充沛的小学生们组织起来,既能利用他们将二代中的核心将二代的身份震慑那些纨绔子弟,说不定还能带动一些将领家的女眷和老人参与进来。
虽然城中大部分青壮女眷都跟着秀英夫人去了前线,但有些身体较弱、或者年纪较大的女眷留在家中带孩子。
这些人出面,就算是朱元璋自家有纨绔子弟出来闹事,都不敢造次。
陈标将自己的决定一一道来后,花云眼睛一亮:“好!这个主意好!秀英夫人一直说让家中女人也站出来做事,我夫人可以牵头!”
花云开动脑筋:“我手中一些事,是不是也能分给识字的女眷们?比如走访检查城中的卫生、年久失修房屋、火灾隐患等问题,还有去田地里收税、督促百姓种田……女眷们都能做啊。”
陈标道:“这些女眷们确实能做,但大帅不一定同意。而且有些人脑海中女子不能处理政务的念头根深蒂固,若花叔叔你贸然让女眷们做事,恐怕会给大帅带来很多麻烦。或许花叔叔可以给大帅写信,让大帅麾下的先生们想一个主意。”
花云道:“收税什么的算政务,巡逻检查什么的不算吧?我还可以让城里的百姓们自发巡逻!”
陈标点头:“这个应该没问题。花叔叔好厉害!一下子就想到解决办法了!”
花云在陈标额头上亲了亲,又蹭了蹭陈标的脸,感动道:“标儿,你真好。唉,如果你不是老大家的孩子,我就把你抢回来当干儿子。”
李贞干咳一声,道:“花将军,想抢标儿当干儿子的人太多了,后面排着队去。”
花云开玩笑道:“如果老大肯让标儿认干爹,咱们这群老兄弟统统报名,全给标儿当干爹。”
李贞道:“别想了,你们怕不是会被国瑞挨着踹屁股。”
李贞这么一说,花云的屁股就隐隐作疼。
朱元璋喜欢踹人屁股的毛病,真的有那个大病。
郜氏端着药回来,花云说了陈标的建议。
郜氏笑道:“若大帅同意,我当然愿意为你分忧。可惜我家炜儿才三岁。”
郜氏遗憾极了。让小学生们上街巡逻,替百姓维持秩序,肯定会得到百姓的好感,也能增加许多见识,对孩子的未来极其有用。
她儿子怎么就这么小呢?
郜氏忍不住瞪了花云一眼。
都是花云不努力,她才这么晚生孩子!
花云被郜氏瞪得满头雾水,琢磨着晚上一定要在郜氏开口前,率先道歉,让夫人息怒。
在城中建立百姓巡逻队、发动城中女眷参与一些基层政务的事,需要朱元璋决断。但让小学生们和家长们充当调解员的事,花云现在就可以拍胸脯。
他派给陈标一队兵士,嘱咐他们听从陈标的命令,就算陈标让他们来砍自己脑袋,都必须听从。
陈标哭笑不得。
老爹的这帮兄弟们都好有趣。
有了花云的鼎力支持,应天小学调解大队正式成立。
小学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
当英雄打坏人?好耶!


第47章 重八你有我和标儿
花云特意来到应天小学,鼓励小学生们走出去,替百姓分忧解难。
他拿着陈标给他写的大白话纸条,念道:“你们是花蕾,是朝阳,是未来!让百姓们知道,咱们朱家军的未来有多光明!”
小学生们非常给花云面子地使劲鼓掌,花云红光满面,脸显得更黑了。
小学生们要出门做好事,家中长辈肯定不放心。
青壮女眷都去前线了?没关系,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在呢。
于是应天小学调解大队中多了一群精神矍铄的老年人。
这群老人小孩戴着“调解”的袖章,游走于大街小巷,询问店家有没有什么难处,有没有被谁欺负。
他们遇到有纨绔子弟,小孩子就冲了上去,老人们则指着他们鼻子骂。
谁都知道应天小学里的小学生们是什么家世,没有哪个纨绔子弟敢在应天小学调解大队面前嚣张。
偶尔遇到一两个不懂事的人,老人们立刻会让卫兵们把人按住绑起来,送到花云特别创办的“劳动改造中心”,赚不够工分不准出来。
如果有哪家家属敢来闹,一群老人会围着那个家属指指点点,看谁骂人更厉害。
就算对方想倚老卖老,一定会有更老的人出来围着他们骂。
打不得骂不过,再泼辣再无赖的家属都得捏着鼻子认账,含着眼泪叮嘱家中纨绔子弟赶紧干活,早日改造完毕。
花云斧头都拎出来,准备吓唬人了,结果根本没用上他。
他乐呵呵对郜氏道:“标儿真厉害!以后咱们的儿子一定要好好和标儿学!”
郜氏使劲点头,道:“你能不能让标儿多在咱们家坐坐?”
花云凑到郜氏耳边,道:“我只和你说,你可千万别说漏嘴。标儿的身份有问题,要和标儿多接触,都得和大帅报备。”
郜氏眼眸闪了闪,点头:“我记住了。标儿应该会一直在小学当先生,我好好教儿子,等儿子上学,好好在标儿面前表现,没有我们替他铺路,他也能学到标儿的好。”
花云笑道:“我儿子一定没问题。我看他将来一定是文人胚子,和我不一样!”
郜氏想起自家儿子一听她念书就立刻睡觉,手中抱着木头刀剑不撒手的模样,无法违心地说出这句话。
远在前线打仗的朱元璋接到花云的书信时,李贞的书信早就来了好几封,已经说到应天小学调解大队做了多少事了。
陈标做这件事的时候,非常守本分,用的都是朱元璋和马秀英的名声。
他说朱元璋让将二代们保护百姓,说马秀英动员将领们的家眷们走上街头为民分忧。反正好事都是朱元璋夫妇的,他陈标隐藏在朱元璋夫妇的影子中,只是一个执行者。
陈标深知为臣之道,朱元璋笑得差点伤口裂开。
马秀英将绷带狠狠一勒,疼得朱元璋嗷嗷直叫:“你既然这么想让伤口裂开,我是不是不该帮你包扎了?”
朱元璋连连告饶。
马秀英冷哼了一声,然后笑着道:“标儿又做了什么好事?”
朱元璋将书信递给马秀英,眉飞色舞道:“还是应天调解大队的事。标儿真的太厉害了,我本来想以花云的脾气,一定镇得住城里。哪知道花云不是镇不住,而是事情太多忙不过来。还好有标儿在,否则咱们回应天时,发现应天百姓被一帮小兔崽子欺压得想反了我,我恐怕是要砍好几颗脑袋。”
将领们在前线征战,回去后儿子侄子女婿脑袋被砍,心里肯定不舒服。
但朱元璋以儆效尤,必须动手。
朱元璋捏了捏鼻梁,笑容先淡去,然后又重新浮现:“标儿真是帮了我大忙。”
马秀英点头:“你第一次当大帅,第一次管着这么多人,有错漏正常。我和标儿帮你弥补就是了,压力不用太大。”
她帮朱元璋绑好伤口后,让朱元璋躺在她腿上,轻轻替朱元璋按压头部穴位。
朱元璋派出八路大军追击陈友谅,不断打下又放弃大大小小的城池,以实现脑海中战略目标。
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时代,消息传递非常落后。若等到其他路将领的消息传来,已经贻误战机。
所以在分兵做决策的时候,朱元璋只能靠预判。
他要分析敌人的行军路线,分析敌军将领的心理和作战风格,以预测他们可能采取的手段,然后自己根据敌人将要采取的行动,做出相应的行动。
敌军不是死的,他们也在分析朱元璋和朱元璋将领们的作战风格和行军路线。
打仗就像是博弈,走一步算好几步,还得根据对方的行动不断改变自己的棋路。
为将和为帅不同。
为将只要足够勇猛,军纪严明,就能带好一支军队。
为帅更需要的是脑子。几路、十几路甚至几十路军队同时出击,为帅者都能调动自如,让他们互相配合,在仗打起来之前,整个战役就已经了然于胸。
最初朱家军的元帅只有朱元璋一个。他连军师都没有,大大小小的战略全由他自己动脑子。
现在徐达成长起来,可以帮他分担小部分元帅之则。后来封元帅的人,元帅只是一个头衔,并没有元帅的能力。
刘基等人加入后,又分担了朱元璋一部分工作。
但朱元璋的地盘也更大了,指挥的将士们更多了,敌人们也更多更强大了,他决断起来也更累了。
几万几十万的性命并非数字,全是鲜活的人命。
朱元璋记忆力特别好。他见过一面,问过名字的小兵,面貌和名字都会被他牢牢记住。
当翻开阵亡名单,准备分发抚恤钱粮的时候,这些人的模样总会在朱元璋脑海中如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彷如噩梦。
有了这些噩梦,朱元璋每次作战时压力非常大。
死了这么多兄弟,如果不能获胜,他情何以堪?
所以为了获胜,就算他要亲手斩杀不想斩杀的人,也必须做。
朱元璋闭上眼睛,声音低沉道:“前线作战,后方绝对不能乱。幸亏有标儿在,不知道我为了安定后方,要杀掉多少兄弟们的血脉。这杀来杀去,兄弟们心寒了,我的心肠也更硬了。秀英啊,我害怕,我害怕得了这个天下的时候,我还是我吗?”
马秀英轻松的笑道:“你有标儿,有我。你怎么不是你?对了,标儿见到花云,没吓到吧?姐夫和标儿的信上都没说这件事。花云的信上说了吗?”
朱元璋睁开眼睛,道:“对了!他们都没说标儿和花云见面的细节!这绝对有问题!标儿肯定有事瞒着我!”
朱元璋坐起身,坏笑着道:“标儿有事瞒着爹,肯定是他出了丑,嘿嘿。”
马秀英道:“我想也是。你赶紧问问花云。”
朱元璋犹豫道:“标儿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事,咱们还是别问吧?”
马秀英满脸无辜:“我们可没有打探标儿的私事。标儿和花云见面,同时在场的人那么多,这算什么私事?再说了,咱们回去,不打探肯定也会有人告诉我们,只是提前知道而已。你难道不担心标儿被花云吓到了,但因为花云是镇守大将,不敢告状,怕你和花云起冲突吗?”
被马秀英这么一说,朱元璋立刻点头:“对对对,标儿可不知道咱是朱元璋。他说不定真的会以为花云比陈国瑞厉害,受了委屈自己扛着呢。”
朱元璋和马秀英一拍即合,赶紧写信分别询问李贞和花云细节。
花云委委屈屈把自己吓到陈标的事告诉朱元璋,顺带认错和夸奖标儿胆子大,之后一直对他抱抱蹭蹭,可乖可想抢走。
李贞和陈标通了气之后,才把陈标爬上柜子下不来的丑事写信告诉朱元璋和马秀英。
陈标摊手:“只要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他们就想看我乐子,只要我自己不在乎,他们就看不了乐子。随便说!”
李贞忍俊不禁。
朱元璋和马秀英接到信,马秀英被李贞描述的陈标吓得爬到柜子顶部下不来的事笑得直不起腰,朱元璋却勃然大怒。
“花云那个蠢货,拎着斧头去吓我儿子!我踹死他!”朱元璋怒吼。
马秀英听了朱元璋的怒吼,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朱元璋气愤道:“夫人!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难道你不生气吗!标儿被吓到了啊!”
马秀英:“哈哈哈哈……”
朱元璋气得围绕着马秀英团团转悠:“标儿被吓得都跳柜子上了!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
马秀英:“哈哈哈哈……停,停下来,别说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大哥就有什么样的兄弟。我笑得肚子好痛。”
朱元璋:“……”
委屈。


第48章 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朱元璋追击陈友谅溃军,一路势如破竹。
早就猜测陈友谅会攻打应天,这次朱元璋比原本历史中做了更加充足的准备,有条不紊地推进战线。
常遇春献策,拿出自己在衢州和池州的经验,奏请朱元璋在占领的城池都立刻推行井田制。
常遇春在这次陈友谅来犯时又立下很大功劳。
朱元璋先令常遇春辅佐徐达,重兵镇守池州。徐达令常遇春设伏六泉口,自己打开城门出城迎敌,大败陈友谅军;后常遇春在应天龙湾之战中,与冯国胜同率三万精兵鏖战,为龙湾之战首功之一。
若是之前,以常遇春性格,肯定已经杀俘。
元末乱世连年天灾,即使是朱元璋领地也没有多少余粮。
几万战俘若直接编入军队,有反叛的可能;若不编入军队,朱元璋没有那么多粮食养这些人。
不仅元末,在生产力匮乏的封建时代,打仗总会杀俘。
常遇春在对待战俘的时候总是理智到血腥。当他认为无法短时间收服战俘,又养不起的时候,就会果断下令杀俘。
与常遇春性格相反的是徐达。徐达厌恶杀俘,会尽全力安抚俘虏,尽可能从牙缝里挤出粮食给战俘用。
朱元璋对待战俘的态度,和徐达一致。所以他后期派遣常遇春参加比较重大的战役,都会让常遇春给徐达当副手。
不过在这个乱世,从现实利益出发,常遇春更正确。
朱元璋当时几乎是这个乱世唯一不乱杀俘的人。这导致后来战俘们多次反复无常,胡大海父子、叶琛、耿再成等心腹下属接连被背叛的降将所害。
他的仁慈成为当时的一个笑话。
这都是后年才会发生的事。何况就算遇到了多次背叛,朱元璋还是咬紧牙关维持了不乱杀俘虏的命令。
所以在池州之战的时候,朱元璋特意叮嘱徐达盯紧常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