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像是放空了许久,才开口道,“这要从天外楼秘境讲起了。”
……
“那年,我们在天外楼外面的桃林之中陷入了关于九州未来的同一场梦之中,所以梦醒之后我们在天外楼立誓,纵然倾尽此身,也绝不容九州再度落入那种境地。”
“但这不是那个梦的全部内容。后来我和言轻反复核对过,我们看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境遇。”
云七轻轻动了一下。
云昭的口吻让他有一些不适,因为这番话本来应该是他的立场。
但他还是接着听了下去。
“我并没有告诉言轻,除了九州的未来之外,我还梦见了一个存在于未来的人,而在梦醒之后,多了一份从梦境之中带来的情思。”
“那个人……”
“你这么聪明,早该知道。”
云昭定定看着姜小楼,就好像要在她身上看见那个梦境之中的影子一样。
但她们终究不同,就像是云昭和云七也从来不同一样。
云昭接着道,“在那个时候,我却觉得这份感情不应该存在——所有的感情都不该存在。”
“年少时的情思是云七,对剑的偏执是重华,而云昭是一场梦之中不该存在的记忆。”
“云七是最先被舍弃的,而后是云昭。因为那个梦境和那个人的记忆,以及那个梦境之中的感情本来就是虚幻的……是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醒来即是庄周?”
姜小楼倒映在云昭的眼睛里面,他深深望着她,仿佛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而你从未醒来?”
姜小楼道,“我分得清梦和现实。”
那场梦早就醒来,而她也绝无可能和那场梦中的自己一样。
“但我分不清。”
云昭像是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
他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向一个遥远的梦。
“我带着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变成了云昭。然后,我在问心路上种下了一棵树。”
一棵桃都的枝叶长成的树。
“我借着这棵树编织了一个梦境。”
云七轻轻皱眉,“织梦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他对云昭有了那么一丝并不明显的敌意,但是云昭却并没有这样待他。
“有那棵树在,并不难。更何况我本来就来自于梦中,而你……”
“而我只是一个还没有踏上修行之路的一无所知的凡人。”
姜小楼淡淡道。
“是。”
云昭轻轻点了点头。
云七向姜小楼问道:“那个梦里面是什么内容?”
姜小楼没有什么避讳的意思。
“我……嗯,一个叫姜小楼的人拜入了剑宗,在剑尊门下做关门弟子。但是第二年她觉醒了双灵根,灵根冲突变成了废柴,所以剑尊又收了一个弟子江闻月。后来,那个姜小楼就死了。”
这个梦境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讲的,更何况姜小楼从一开始就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未来。
“你想告诉我什么?”
姜小楼轻轻挑眉。
那个梦境她从前就不曾尽信,现在也并不会,况且梦中诸事她也不可能再经历一次了。
但那个梦似真似假,的确有很真切的地方,一是她的灵根的确有冲突,二是剑尊那一剑。
既然知道这个梦是云昭编织出来的,那么仿佛也都有了解释。
梦中并不能有那么真实的感觉,可倘若云昭在织梦的时候掺了剑意进去,那自然姜小楼才会仿佛真正被杀了一次一样。
这让她奋不顾身想要逃离,所以才会在那之后剑宗收徒之时果断拒绝了剑尊。
云昭问道,“你不觉得,那就是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吗?”
“她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姜小楼微微蹙眉,想到了那个梦境。
“你既然不曾经历过,怎么知道你不是?”
“因为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
姜小楼道。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所以才会对那个梦境中的人怒其不争,更何况……
“那个梦里亦有一个云昭。”
然而若没有当年天外楼的一梦,就不会有云昭的存在,所以说在云昭看到的未来之中他并不存在,怎么可能是那个姜小楼的师兄。
姜小楼狐疑地看着云昭,想不明白云昭究竟在那个梦境当中塞了多少私货进去。
云昭道,“是,你不会这么做,但是……”
“等等。”
姜小楼打断了云昭的话。
“不论你遇见的是谁,那都不是我。”
她的神色很平静,云昭望过来的时候,连一分怒意都寻不到。
他知道这很正常,姜小楼的涵养从来不坏,更何况姜小楼如今早就不是那个梦中惊悸的女孩了。
“如果是你面临这一切,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姜小楼坦然道,“可能会叛出师门吧。”
她没有经历过,当然做不出来什么选择,思来想去还是跑路这个行为最为合理,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换一个说法。”云昭又道,“倘若你梦中的师门是你如今的师门呢?倘若那师兄们是闫无情和陆一刀,那个师父是金声呢?”
“我师父师兄不会那么做。”
姜小楼又不是没有遇见过,她告诉铸剑峰主她灵根废了的时候铸剑峰主的反应可和那个梦中截然不同。
“所以这只是一个假设,倘若当真如此呢?待你冷淡的不是你不认识的人,而是从前和你感情很深的师父师兄们,你会怎么做?”
姜小楼愣了一下。
“我会试着去挽回……”她接着道,“这么说来,你认识的那个人失败了?”
“那并不是她的错误,而且她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一些别的事情。钧弦峰的事情不只是钧弦峰,还牵扯着整个剑宗。而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有牵连着神祇,疏远只是为她好,而且也不能让她知道……”
云昭最终无声地叹息着,“是我无能。”
这不能怪他,至少姜小楼不能怪他,因为姜小楼从来都自认和云昭认识的那个不是一个人,而且若是在那个桃都之中的未来里面,谁也没有做好面对神祇的准备。
她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按照云昭所言,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可是原本的结局不会是那样吧。”
不会像那个梦境里面那样的惨烈的,至少看现在的云昭的模样也能明白,不论他在他看见的未来里面的身份是师兄还是师尊,他都不会做出来姜小楼梦境之中的事情。
“嗯。”云昭点点头,“不是那样的,她死在剑宗之外——至死也吝惜一面,不肯归来。”
“她是战死的吗?”
“……是。”
姜小楼道,“那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的语调很平静。
梦境之中的那个姜小楼她不肯认作是她自己,然而云昭记忆之中的那个姜小楼却的确和她会有一些关系,即使是她也没有办法否认。
云昭的声音微微一颤,“你觉得这样很好吗?”
“是。”姜小楼点点头,“若是战死的,自然不坏。”
云昭没再说话。
姜小楼却接着道。
“这就是你编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梦给我的理由?”
“是。”云昭道。
他既然应下了了,那么那个梦里面的情节也就有了解释。
那个梦境很短暂,只来得及出场反派即钧弦峰众人若干,就差举着一个牌子告诉姜小楼快逃了。
而姜小楼的确连夜跑了,正如云昭所愿。
姜小楼一时无言,却想起了那个梦里面云昭的话。
“若你自请退出剑宗,或许还能多活几日。”
他总是在劝那个姜小楼离开剑宗,而那个姜小楼却并不愿意。
这是否也是云昭一直以来的遗憾,所以他才会将这个遗憾投射到了梦境之中?
但她却还有一点不解。
“既然你知道我……不论如何都不该是那样的性子,她为何是那个样子?”
“因为我要给你看一个最坏的结果。”
云昭坦然道。他所见的那个跑了,至死不肯原宥,但他所编造的梦境之中的那个姜小楼却没有跑,而且最终死在她的师父手中。
“而且……我舍不得。”
云昭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感情一般,然而口中的话语却显然并非如此。
他舍不得。
纵然只是一个梦境,也舍不得做一个太过真实的投影,所以只好换了一个木讷的傀儡来承担这一切。
姜小楼沉默了一瞬,而云七又清了清嗓子。
诚然他可以保持着沉默,在这里也没有他的事情,但不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一样……
姜小楼动了一下。
她并没有做什么大动作,甚至也没有看云七一眼,但是云七瞬间就又一次自耳根红透。
因为姜小楼握住了他的手,无声地安抚着。
这个小动作云昭看在眼里,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姜小楼却接着道,“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会怎么样吧。”
云昭道,“当然不是。如果我不在乎,为何要编一个梦出来?”
“你只是遗憾……但你同时很清楚另外一件事情。”姜小楼道,“无论如何,你见到的也不是你在梦境当中见到的那个人。自从你做了那个梦之后,就再也不可能了。”
“你不过是意难平,但这些和我……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云昭分明骤然有一些激动的样子,可是片刻过后,他却开始有些颓然。
“你总是看得这么明白。”
“旁观者清。”姜小楼道,“更何况,我又不是感觉不出来。但是,多谢你那个梦。”
姜小楼不能否认那个梦改变了她的一生,让她一步步走到了这一日的位置。
但是,那个梦其实也只是中州的蝴蝶扇了一次翅膀,让姜小楼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还是姜小楼自己。
所以她只是道谢,但也并没有感激涕零。
“不用这么客气。”云昭道,眼睛望着姜小楼,但又好像不在看她。
云七本来的那一点敌意倒是渐渐消散了——他也终于看出来,云昭的确是并不在意姜小楼的。
“你编的这个梦只是因为你自己过不去。”
“你说的没错。”云昭道,“我只能做到这件事情了。至于故事,想必你也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致了。”
姜小楼道,“我本就不喜欢听旁人的故事,只是既然与我有关,总要弄个明白。”
然而今日云昭所言的确也为她解决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关于问心路,也关于那个梦。
她却没有什么要对云昭说的,劝解没有任何的用处,不然云昭早该自己走出来了。而至于云昭究竟看见了什么,那都不会是她的未来。
云昭道,“你们该走了。”
他送客倒是送得很及时。
云七虽然也没有和云昭多聊一聊的心思,更不是想要留在这里,但却还是忍不住道,“这里只有一棵树是你的。”
整片桃林都是云七种的,云昭只有一棵树而已——所以该走的是明明是云昭。
云昭轻轻挑眉,“难道你还没有在这里待够吗?”
“那倒也不是……”
姜小楼却已经站了起来。
“我们去别处走走。”她对着云七道,“哪里都好,你和我一起。”
云七愣了一下,立即应道,“好。”
云昭也起身拂了一下衣摆,细碎的桃花从他肩头飘落,仿佛一场来迟的雨。
姜小楼和云七的身影消失不见,他却还在这里。
云昭仰头望着那棵在桃林里面并不显得很突出的桃树。
他本来也不过是诞生在了桃都的梦境里面。
那个梦境对于陷入梦境的人而言是未来,但是对于云昭而言却并非如此,因为他本来就是梦境里面的一只蝴蝶。
所以,之于姜小楼而言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对于云昭而言却并不是这样,因为那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了。
他想起了在剑宗问心路遇见姜小楼的时候。
姜小楼自梦境之中醒来之时,还很难以掩盖自己的情绪。认出来面前是那个梦境里面并不怎么好相处的师兄,当然只有勉强的平静。
但她的伪装功夫又不到家,所以第一眼,云昭瞧见的是姜小楼的警惕和几分畏惧。
他亲手编织了这个梦,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但这本也就是他的愿望。
从姜小楼醒来的那一刻起云昭就知道她不会是他牵挂着的人。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也不曾料到,姜小楼竟然能够一步又一步走到了要他仰望的地方。
但这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姜小楼明白,云昭自己也明白,云昭并不在乎她,那个梦不是为了她,只是因为云昭自己的意难平。
可是那一切都在梦境之中,尚未发生过,也没有任何重现的可能。
那么,一只梦中的蝴蝶又要如何去拯救另一只蝴蝶呢?
云昭折了半枝桃花,看着那花瓣尽数落在了地上,就像他一样。
蜉蝣朝生暮死,桃花开不过春日,蝴蝶一生不过一岁,一梦却是一生。
庄生不愿做蝴蝶,蝴蝶亦不愿做庄生。


第195章 故人
姜小楼并没有直接离开, 在剑宗短暂地停留了几日。
一则是因为她有许多故人要叙旧,二来,却是云七的问题。
云七和云清仪之间, 总要做一个彻底的切割,但是云七并不愿意让她介入, 她也就遂了云七的意思。
但姜小楼也不可能把云七丢下,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她暂时留在了剑宗里面。
剑宗掌门新送来了一点灵茶,虽然姜小楼其实对于品茶并没有什么心得,而且也并不讲究这件事情,但林殊很喜欢, 亲自斟了与她。
姜小楼也并没有推拒。
说起来她和林殊很少有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的时候,上一次还是在姜小楼第一次离开剑宗之前。
她并不认为林殊是什么了不得的故人, 只是到了如今,对他也不必再有一些什么怨怼的情绪在里面。
所以这茶当然还是要细细品一番的。
剑宗诸多剑峰之中, 姜小楼再看这些峰主们, 竟然有一小半都是她的熟人。
凌霄峰是花熠然, 丹玉峰是闫无情, 就是宝箓峰,也归属在了姜小楼的旧交手中, 正是她在学堂里面的故交丛睿珍。
但是姜小楼最后暂且停留一二的地方, 竟然是谁也不曾料到的铸剑峰。
当然,这也不可能是因为铸剑峰的茶有多好喝。
林殊微微一笑。
“这几日来寻你的人可不少,为何不见?”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姜小楼看也不曾看他,幽幽叹了口气。
林殊道,“你该习惯这种事情了——而且你难道不是早就已经习惯?”
他说的倒也不是麻烦事情, 但拜访姜小楼的人的确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多, 从前她在剑宗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姜小楼幽幽地捧着茶, 想到百川峰主那老脸上的谄媚表情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但百川峰主向来喜欢见风使舵,且并不怎么要脸,他会这么做是正常的。
可是其余人也让姜小楼很难招架,比如一直很温柔的韶羽峰主,待她还算不错的前任丹玉峰主,以及现任宝箓峰主丛睿珍。
林殊道,“你早就今非昔比,他们不过是想结一个善缘。”
丛睿珍能够接过丹玉峰主的位置,这里面都有几分姜小楼的缘故。
姜小楼自然不是不明白,而且也没有太多的反感。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即使是修者们也很难免于俗套,又不是人人都像凌霄峰那些弟子们一样。
以姜小楼如今的声势和地位,他们想要攀上来才是正常的,哪怕只是得她几句话或者一些指点,也能让这些剑宗峰主们受益无穷。
当然自有人不会如此,譬如花熠然和雁山就不曾参与进来,但凌霄峰太冷,倒还是不如在铸剑峰吃茶。
所以她只是和闫无情促膝长谈了几日,又见了几人,寒暄一二之后,还是逃到了铸剑峰。
至少林殊不会这么做,因为林殊知道此举并无什么意义。
只是姜小楼依然并不怎么明白林殊心中所想,也没有心情去探究。
林殊当然也能看出来她的心不在焉。
他却是气定神闲,还在悠悠沏着茶。
氤氲的热气散开来,模糊了他的身影,只能隐约瞥见青衣的一角。
他又笑了一下。
姜小楼微怔了一瞬。
在这个时候她仿佛才发觉林殊其实也变了很多。
她并不认识从前的林静,也无从得知林殊在铸剑峰做大师兄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自打姜小楼认识林殊的第一天起林殊就已经是林殊了。
而她认识的那个林殊从来都很淡然,只是有几分戾气挥之不去,但到了如今,林殊看起来却好像真的放下了什么一样。
他静静地道,“我师弟一直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林殊的语调实在太平静,平静到让姜小楼根本辨别不出来他的情绪。
他就好像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而诚然,他们早就不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兄弟。
姜小楼顿了一下,而后道,“我也希望他能幸运一点。”
林殊的视线擦过她的眼神,但他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地拂了过去。
然后他就点起了茶。
姜小楼平静地看着,直到她终于有所感知。
她接过林殊的茶杯一饮而尽。
林殊道,“就不多留你了。”
“多谢!”
姜小楼道,果然也没有继续在铸剑峰停留。
林殊凝视着那茶盏许久,才端起另一杯,许久之后,却又放了回去。
姜小楼方才有些太过急切,那一饮而尽的行为,难免有些不雅,可当然不可能有人用这种事情来指责姜小楼。如果姜小楼愿意,那么她就是规矩。
但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更何况,林殊知道她的心思。
所以他不会挽留,也没有立场挽留。
……
姜小楼瞬息之间,已经到了钧弦峰。
剑宗掌门见了她,神色看起来有一些复杂。
如果从前掌门有一些遗憾和扼腕的话,那么现在剑宗掌门的心情如实说来,就是已经看开了。
不容他想不开,在姜小楼做仙魔界主的时候剑宗掌门还会想到要姜小楼回归剑宗,但到了如今,他也明了剑宗是留不住她的。
但好在剑宗弟子们和姜小楼关系都很好,面上还是能过得去的,掌门也不会强求太多。
只是……
掌门的视线和姜小楼的视线落到了一处。
“这是你们的选择?”
姜小楼虽是疑问,但其实已经确信。
云七朝她点点头,云清仪默不作声。
在他们分开来的时候,才能够让人察觉到他们的差别有多大,但是云清仪和云七彼此也都有了一些变化。
他们虽然肖似,但一眼看过去分辨出来却一点也不难。云七身上的少年气挥之不去,一举一动之间甚至还有一些跳脱。
但云清仪却并不是这样,剑宗掌门心中的想法转来转去,最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剑宗之中,云清仪素来不愿意露面,所以和他见过最多的还是剑宗掌门。
所以最清楚云清仪的变化的也是剑宗掌门,最为惋惜的也还是剑宗掌门。
可是决定权本来就不在于剑宗掌门,只是云七和云清仪自己的选择,若有别的影响,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姜小楼而已。
云清仪神色微变,只是依然很冷。
他对剑宗掌门道,“钧弦峰的传承,我自会留下来。只是日后,就不会再有剑尊此人了。”
剑宗掌门点点头。他最在意的本也是这些,余下只有一些意难平,但也不足言道出来。
姜小楼却是很满意的样子,云七也同样如此。
剑宗掌门又是叹了一叹,终于还是保持着沉默。
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姜小楼没有把云清仪一起拐走,还是把人给剑宗留了下来。
但这也同时代表着最为彻底的切割,不论当初他们做出来了什么样的选择,云清仪和云七已经是两个人。
姜小楼却只在乎一个。
“那就告辞了。”
她立在云七身侧,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云七似乎也亦然。
剑宗掌门苦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七,但是他并非没有见过那个年少天才云清仪。
“终究是剑宗对不起你。”
“不是剑宗的错。”
云七摇摇头,却不肯多言。
云清仪复杂的神色闪过,忽而道,“等等。”
姜小楼朝他望过来一眼,云清仪递过来的东西却是让她也有些微讶。
“它……本来就是你的。”
云七接了过去。
“谢了。”
那是宵练剑,事实上他早就已经不再在意,但既然云清仪主动,他当然也并不会拒绝。
和剑宗掌门辞别之后,姜小楼和云七离去,云清仪仿佛还是那个钧弦峰的云清仪。
但终究不一样了。
剑宗掌门看着他,久久才问道,“为何不争呢?”
“争也无用。”云清仪神色平静道,“收回你的心思。”
剑宗掌门面色微变,却见他身影一转,而转眼间自己已经在钧弦峰之外。
他心知这是被迁怒了,也只好负手离去。
……
云清仪送客之后,钧弦峰已然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人未动,只有剑气散开,像是在弹一首无声的歌。
姜小楼在钧弦峰和他那一战里面,察觉到了几分云清仪从来不曾言道出来的东西。
他的剑里有情,但此情却并非云清仪自己的,而是来自于云七。
那些难以言道的私心也好,那些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情绪也好,明明都是因为云七的影响。
云清仪不是这样,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从他主动斩去自己的爱恨情思开始,他就不该知道什么是情。
但又为何,在云七决意彻底切割之后,那歌声一般的剑意,却依然那么缠绵呢?
剑宗掌门的话云清仪并非没有听进去。
为何不争,为何连言道一声都不肯?
云昭尚且还可以和姜小楼开诚布公说一个明白,但是云清仪却并不能,因为争也无用,因为那些话不必说出口,姜小楼并非不懂。
但姜小楼早就有她自己的选择,此前从来没有说个明白,不过是因为与神祇的战争还未结束,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在那个时候姜小楼和云清仪都没有此时的实力,而且也难以预料到如果再当时分割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又是否会影响他的实力,进而影响到大局。
但如今就不一样了,姜小楼再也不会有什么畏惧,云清仪也没有任何的理由来拖延。
云清仪的剑不该有情,但云七却不一样。
云七只是姜小楼的云七,他再也不是一个被抛弃的幽魂。
所以不论云清仪做什么都没有用,更何况姜小楼的实力也不容许他再做任何事情。
但那剑意之中的情思,却也不是姜小楼能够拦得住的。
剑气骤然在整座钧弦峰散开,而歌声戛然而止。
此后一生之中,云清仪再也不曾用出这道剑意。
……
姜小楼和云七已经离了剑宗。
她倒是也认真盘算了一下
“先去仙魔界,然后再去魔域走走,大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前两者姜小楼是不担心的,至于后者,也并非是她放心不下钟阿桃,只是姜小楼很好奇钟阿桃和明真能够折腾出来什么罢了。
毕竟她现在还是大姜名义上的皇帝。
“九州其实也没有什么新鲜事,不过若是天外楼愿意,日后还可以去虚空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还可以捎上许多人一起去,学宫中的人定然会喜欢。”
从前姜小楼不选,是因为她不会抛下九州,现在却无妨,况且总要走到这一步的。
“九州之外还有许多个世界,也会有许多人,”姜小楼道,忽而一笑,“但那都会是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