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有两面,瞬息之间,锋刃调转!
姜小楼没有任何的犹豫,在那刀锋回转的一瞬间,向着刀背以锤意击出,此一锤之中的气势,是她这一生也从未有过的强悍!
同为道者,同为规则,即使黑刀已至顶峰,而大锤不过只是初初碰到了门槛,但在这个时候,没有主人只是出借的黑刀和与姜小楼心意相通的大锤却堪堪持平!
而刀背本身就应当是钝的。
刀锋划过一道漆黑如墨的光芒,空间再度被切碎,但在空间之后,黑刀终于落入了实处!
楚文茵原本一动不动,只在刀锋划过的时候被迫挪移了一瞬,这让黑刀没能穿过要害,饶是如此,刀锋过处,也是一片刺目的鲜血。
血终于染上了她素白的指尖,但她却并没有将眼神落在那里,而是空落落看着身前。
黑刀已然消失,空间也自动回复了。
神镜主的身躯在这个时候也倒了下来,明真将其捆束了之后,却静静站在一侧。
而姜小楼已经飞奔过去。
……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迅速地跳动着,前所未有的激烈和慌乱。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却在不自觉剑发现自己在颤抖着。
这种时候需要什么样的丹药?
姜小楼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不过还记得要叫天外楼。
楼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东西了。
但是那双看起来有些荏弱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
触感冰凉,甚至还有一些鲜血带来的滑腻。
“拔你的剑。”
楚文茵定定看着她,眼神之中仿佛也同样只有冷意。
“不……”姜小楼摇摇头,“还有办法的。”
楚文茵只是再度重复了一遍,“拔你的剑。”
分明她才是那个气息奄奄的,但是在气势上面却总能压了姜小楼一头。
姜小楼还未出言,却又听见她道,“等等……”
姜小楼顿了一顿,意识到手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那方才还只想着要她的命的魔剑此时倒是很听话的样子,但或许因为主人的原因,看起来也有些黯淡。
“用这把。”
“……”虽然她没说别的,但是对于姜小楼的剑的嫌弃之意也不自觉流露了出来。
姜小楼还是没有动。
楚文茵和她对视,谁也不肯先败下阵来。
但楚文茵还是不得不先开口了。
“你不是很聪明吗,”这番话语之中,总是有一些她惯常的嘲讽味道,“你应该能猜出来的。”
就算姜小楼此前不明白,在此时也能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很难猜测的事情。
正如她从来都不觉得楚文茵会被美色所蛊惑,又或者会被神祇附身一样,事实的确如此,但是若是她是主动的呢?
当死亡变得有价值的时候,那么会有人主动选择死亡也不奇怪了。
更何况,她或许已经准备了许多许多年——自那一夜的星光而始,自堕入魔域而始,她就一直在准备着这件事情。
“这不值得。”姜小楼徒劳地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为了拖一个西方神帝的意识下水,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她似乎又看到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但是那个笑容之中,却又有几分得意。
“谁说只是一部分的?”
姜小楼忽而一滞,像是有些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但是等到她明白之后,那样的愕然却再也止不住了。
“从化身重连到主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从一部分意识牵连到全部,当然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只要有足够多的的锁链,就可以完全禁锢。”
当然这两件事情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可放在她的口中,却也并不是这样了。
“现在呢,你还是觉得不值得吗?”
姜小楼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摇了摇头。
楚文茵的意思很明白,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西方神帝的意识与她同连,只要赴死,那么就是同归于尽。
如果以价值来衡量的话,那么这当然和值得,用一个人族修士换神帝,简直是一笔大买卖。
但姜小楼还是不会这么觉得。
一声叹息从楚文茵口中响起,“所以说你总是这么不听话。”
“因为我从来不相信命运。”
而且下意识要和命运背道相驰。
“但是命中会有定数。”楚文茵看着她,眼神之中其实有一些姜小楼不能明悟的柔和。
“很多年以前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来到了魔域,做了幽魂宫主,我把幽魂宫闹了个天翻地覆,反复清洗,但都没有找到注定会背叛的人。直到后来我终于明白,那个人其实会是我自己。”
“你瞧,这就是定数。就好像你现在正在想着所有的解决办法,却发现你只能走向同一条路一样。”
姜小楼顿了一顿,有些不悦道:“这条路又不是我要走的!”
楚文茵却笑了。
“是啊,所以你想尽办法在躲避着,你并没有走到我给你的路上。”
姜小楼躲了,不然她会沿着青龙城的变故前行,这个时候说不定会在幽魂宫主持大局。
从这个方向走,她当然还会遇见被神祇附身的楚文茵,而后她也会胜,也会杀死她这个便宜师父。
这就是原本的命运。
但即使她选择逃离,但在天眼城之中,除了提前开始了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就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
“若你能够听话一点,那当然就不一样了。幽魂宫会是你的,而你有最光明灿烂的前路,你会在整个魔域面前杀死前任宫主,杀死一位神帝。”
这是已经给她铺好的路。
姜小楼抿唇道,“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楚文茵看着她,“早知道一切并不能让蠢人变得更聪明,而聪明人只会因为这件事情感到痛苦。但是好在我看得很远,所以我也有足够的准备的时间,一年十转锁链,百年就是千道,足够锁住一个神帝。”
“有的时候和命数开一个玩笑也不错,但你该知道,这终究是我的命运。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把选择摆在姜小楼的面前,其实是一种无声无息的逼迫。
这件事情原也不一定要让姜小楼来做的,但从一开始就是楚文茵选中了她。
“没办法,谁让我们这一脉的传统就是欺师灭祖……”
她的话音猛然停滞住了。
魔剑颤动着,并不知是因为饮到鲜血而兴奋,还是因为噬主而感觉到了激动。
姜小楼握着剑柄,平静地让剑峰穿过心脏的位置。
她的手很稳,一丝颤抖都没有。
隐约的嘶吼声和咆哮声出现在了她的耳边,但是姜小楼抬眼所见,却是同样的平静神色。
楚文茵依然紧握着她的手腕。
“若神要你跪,你该如何?”
“杀尽诸神。”
“若天要你屈服,你该如何?”
“斩碎九天。”
“那么,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世界上当真有你根本无法违逆的东西要你灭亡呢?”
“那就让它去死。”
“现在,你出师了。”
这句话不像是欣慰,也不像带着什么慈爱或者怜惜之意,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怜悯更多。
姜小楼只是觉得有一点冷。
应该下一场雨的。
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不肯落雨呢?
但冷意却越来越深,直至透过骨骸,像是要隔着身体触摸到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
楚文茵松开了握着姜小楼的手腕。
姜小楼只是隐约感觉到了嘶吼,她却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西方神帝不甘的咆哮声音响动着,高高在上的神祇终于在一次栽了一个跟头,上一次只是头破血流,这一次却要伤及性命。
而楚文茵比夏无道还要更加狠厉。
夏无道力有不逮,所以只能选择在天外以剑意形成一道阻隔神祇的屏障。
但楚文茵不一样。
许多许多年以来,她就在认真盘算着要如何置西方神帝于死地。当然四方天神皆是大敌,哪一个也不容小觑,可是西方神帝在魔域的盘算太过显眼,被她在桃林之中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借着那一梦,要如何反击似乎也很明显。
扫清这个神帝是必须的,这一点现在的九州和姜小楼并不明白,甚至和她有着同样经历的四个人也不会明白。
但也没有关系。
因为有她自己的筹谋就够了。
西方神帝不擅攻击,但是意志在四方天神之中最强,也是最适合潜伏下界的,在那个桃林之中的命运里面也一样,魔域灾劫因此而起。
那么她就要做那个最合适的容器。神镜主是她的化身本来就不该是什么秘密,主动将化神和主身相连的西方神帝才是真正走入了她的圈套之中。
而那上千道锁链看似在大殿之内,实则从来都在她的心上,神像被锁链禁锢,同时也会向着锁链反哺能量,这最终会用来禁锢神帝。
这样以来,其实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了。神帝掌控了现任幽魂宫主的身躯,就必然会和姜小楼起冲突,而在那时,只要光明正大地让姜小楼弑师就是了。
这本来就是朱颜宫的传统。
但姜小楼没有沿着她给的路往前走,她也就只好将写好的剧目改一改,最后一折戏往前挪,其实无妨,但少了许多趣味罢了。
至于那高高在上的神帝是如何愤怒,如何咒骂,又是如何颤抖的,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在乎。
同样的,她也不算在乎姜小楼。
魔域的传统素来如此,从来没有什么师徒情谊,更何况姜小楼纯然是被她逼迫。
即使这看起来是她把整个幽魂宫拱手送给姜小楼,也并不代表什么。
楚文茵不再去看姜小楼,也不再去想着西方神帝。
她的眼神穿过了那在战斗之中已经一片狼藉的天眼城主府,像是要看向夜空,又好像要看向那天空之中不存在的星子一样。
星辰指引着命运,但有时候命运却会主动走向星辰的另外一侧。
她一生都在和命数相纠缠着,但在这一刻终于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一些人影恍恍惚惚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又好像没有。
前任朱颜魔尊,她的师父,真正的神镜主,还有那个被神镜主杀死的人……
她没有骗任何人,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而她也一样。
世间本来没有圣人,谁也做不了圣人。
而她也说不上有多么喜欢九州——在年少时候看来,九州毁了便毁了就是了。
但不能毁在神祇手中。
而这一切也一样,并非是为了什么大义,如果当真要解释,也只是为了那一晚的星光。
她要愚弄神祇,要和命运开一个玩笑。
现在她做到了,所以,不会再有任何的遗憾。
……
楚文茵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姜小楼也没有说什么,痛该是痛的,但或许是因为对这样的痛觉早有预料,所以才会感觉到几分麻木。
唯一的触感来自于魔剑。
这把剑本就不详,上一任朱颜魔尊也死于此剑,现在,它落到了姜小楼的手中。
楚文茵也已经彻底声息全无,只还留着浅浅的,带着几分狡黠,又有几分得意的笑容。
以凡人之身算计神祇,且算计到了一位神帝的性命,所以这样的得意也是应该的。
……
雨不曾落在天眼城之中,但是落在了幽魂宫内。
苏正站在暴雨之中,雨水顺着他俊美的面容流了下来,和血混杂在了一起。
或许是因为雷雨的声音太大,所以谁也没有听清楚那一声悲怮的哀鸣。
又或许是因为苏正已经杀了太多的人,而这些人甚至全部都是追随他的。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发什么疯,也没有人发现其实他一直在悄悄望向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只破碎的眼睛。
甚至在不久之前他心中其实还是有些许的窃喜,但是在雨后喜意全无,只余下几乎要在胸膛内燃起来的悲怮。
有些事情从来都是注定,他并不抗拒自己的命运。
但他宁愿自己还是那个剥着灵果的人,葡萄也好,石榴也好,都是很好的。
而不是鲜血。
现在……您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吗?
……
灵机阁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在疯狂地跳动着。
她被拦在了天眼城主府中,而且能够感觉到拦住她的不是天眼城的法阵,而是另外一种……
是姜小楼带来的东西。
她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要闯入进去,却是灵机阁主也做不到的事情。
屠仙宫主试了一试,同样无能为力。
玄月宫主没有动。
那张终于离开了斗篷的面庞上面浮现出了几分悲哀和几分了然,最终归于静默。
有一些默契其实并不来自于他,但是他却能够明了几分,所以他不会动,只是致以悲意。
只有灵机阁主还在做一些徒劳的事情,试图破开屏障,却总是徒劳。
“宫主……”
玄月宫主摇了摇头。
“那是她们师徒之间的事情。”
但真的就要像这样不再插手,任凭事情发展下去吗?
灵机阁主紧紧握着手指,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魔域之外的人。
司徒闻天或许什么也不知道,又或许……
她同样悲哀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司徒闻天的洞察能力,以及对于时局的了解都远远要更强过她,或许司徒闻天什么都知道。
但她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她做不到,因为这的确不是她们的事情。
直到天光再次变换,那道始终不变的屏障才悄悄散开了。
灵机阁主已经冷静了下来,可在看到那一幕她早有预料的场景之后,依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愕然。
“界主……”
姜小楼平静地回望了一眼。
灵机阁主敏锐地感觉到,只是一日的光景,姜小楼就和她从前所见并不相同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什么都好。
但是她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姜小楼拔出了魔剑。
那道血光映在她还有几分稚嫩的面容之上,让灵机阁主感觉到了一阵腿软。
姜小楼却仿佛没有察觉到。
她带来的那个修士就在她的不远处,却没有任何劝谏的意思,神色同样异常平静。
姜小楼转过身来,只是在宣告。
“现在,我是幽魂宫主了。”


第162章
如果姜小楼愿意, 她可以一起接过朱颜魔尊一脉的名号。
朱颜宫一脉本也就只剩下了楚文茵一个,楚文茵又只有她一个弟子,而姜小楼已经完成了传承所需要的一切。
就算是幽魂宫中的人, 也不可能再说出什么不是的,更何况姜小楼本来也是幽魂宫上下承认的少主。
她要做宫主也好, 做魔尊也好,本来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又或者是反对。
但是姜小楼接过了魔剑, 却并没有接下这个魔尊名号的意思。
按照她的意愿来看, 朱颜一脉就此断绝, 那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也没有任何人要求过她传承下去,想来他日即使真的有幽冥存在,她也不会被祖师爷们联手暴打一顿。
但这世上真的会有幽冥存在吗?
若真的会有……
姜小楼轻叹一口气, 无视了所以直直望着她的各种各样的视线。
“神帝已死。”
她平静地再度宣告道, 却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
而在场众人事实上也只会理解为附身的神帝已死,而后大约能够猜出来是神帝附身于楚文茵,然后被姜小楼所杀。但却没有人问。弑师这样的事情魔域众人当然是司空见惯,可此次的两位正主却并非寻常师徒。
然而即使是向来不怎么会看人脸色的屠仙宫主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上赶着找姜小楼的不快,更何况魔剑这个时候还在姜小楼手里面。
屠仙宫主也幽幽叹着。
楚文茵嚣张一世,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吗?
也只有他在这样的叹息,如果楚文茵活过来说不定会指着他的脑门骂一句蠢货。
但终究也没有这一天了, 自从姜小楼拔出魔剑之后,那已然冰凉的尸身就已经渐渐散去, 重归于天地之间。
这些大修士们死亡之后, 大多都是如此,尸身不会长留,或是兵解, 又或是自行消散,而散开来,也代表着另外一件事情。
这里不会再有怨生林海的存在,她死去之时无恨无怨。
灵机阁主几乎是有些踉跄,强行撑住罢了。
在这个时候,她又听到了异样的破碎的声音。
用不到姜小楼,玄月宫主就主动给了解释。
“这是封界的屏障在破碎。”
魔域封界看似是联手,但实际上玄月宫和幽魂宫出力最多,二者各有私心,到如今才终于尘埃落定。
而再封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屏障开启,就能够和修真界重新联系,对于灵机阁主而言她终于能够找到自己的主心骨了。
但灵机阁主却摇了摇头。
“不止是屏障……”
如果是屏障,岂能有那样……那样的令人畏惧……
那是一位神帝濒死的哀嚎,神祇的寿数何其漫长,意志又何其庞大,西方神帝诞生之时,或许世上根本就没有九州的存在。
但她也最终折戟于此,即使区区一个人族的锁链并不足以让西方神帝形神俱灭,但在从今往后的亿万年之中,她永远只能苟延残喘着。
纵然西方神帝并未小觑凡人,但凡人终究超脱了她的想象。
可此时,因为天地之间夏无道留下来的那道屏障虽然日渐稀薄,但依然顽固地存在着,所以九州才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况且又被魔域的异动遮掩住,大多数人的目光只会投向魔域四周。
而侥幸有所感的修士,却也把那些许的异样藏在了心尖。
姜小楼终于收回了魔剑,自始至终,从她那沉静的侧颜之上,看不见半分的湿润。
灵机阁主还是叫住了她,“界主……”
“我欲往幽魂宫一行。”姜小楼坦然道。
接下来就是幽魂宫的家事了,而且牵扯到幽魂宫内部的权位更迭,这不是他们能够参与进来的。
灵机阁主退了一步。
姜小楼带人离去,她和玄月宫主以及屠仙宫主还要在这里收拾残局。
玄月宫主却看不出来有什么很深的触动的神色。
这些人中间,原本就是灵机阁主和楚文茵的关系最好,三宫之间摩擦最多。
但玄月宫主当然也不是在幸灾乐祸或者如何,看到灵机阁主的悲色,他还作不经意安慰了一番。
“阁主,你我所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灵机阁主恍惚一般望了他一眼,仿佛才想到其实玄月宫也有了巨大的变故,而那变故和此地相比未必会更小。
玄月宫主失去了什么呢?
其实他说得也没有错,更何况这世间所有人,其实都是在不断地失去着。
……
幽魂宫已经是遍地鲜血。
血迹根本无法被冲刷干净,所以处处都留着暗红色的干涸的痕迹。
姜小楼并不知道,也并没有见过,但这样的场景从前也有同样的一次。
楚文茵提着剑从朱颜宫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但楚文茵已死,她唯一的继承人此前也并不在此地,继承她遗志的则是一个幽魂宫所有人都未想到的男子。
苏正看起来似哭似笑,只是手中的剑很稳很稳。
“够了。”
姜小楼轻轻皱眉道,制止了他的举动。
“您来了。”
这个向来对她不敬的新任幽魂城主却表现出来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态度,甚至低下了他的头颅。
这本来就是他应该有的态度,旧主已去,姜小楼就会是他新的主人,至于从前,原本也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他向来是很会演戏的。
幽魂宫弟子连同着幽魂宫剩下来的几个高层和尊者对这一幕不解之余,有些还有一点不悦。
但是在姜小楼取出魔剑之后,这些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消失不见。
魔剑浴血,上面鲜艳而灼眼的颜色完全可以证明一点,就是此剑噬主不久。
而它的新主人的身份也显而易见,不要说姜小楼从前还做了许多时日的少主,而且楚文茵的旧部自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姜小楼平静地扫视了一周,“看来诸位是没有意见了。”
幽冥脉主张口欲言,但是最终把话吞了回去。
一个楚文茵碾压了整代,再来一个姜小楼……他是不敢再有什么野心或者是奢望了,幽魂宫就像是这一脉的家家酒,可是即使他是幽冥脉主,而且或许是幽魂宫之中资历最老的修士,但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在实力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如果他说出一个不字,魔剑此时说不定已经绕过他的脖颈,幽冥脉主赌不起。
幽冥脉主低下了头,恭谨地行了一个礼。
“拜见宫主。”
有了他的示范,幽魂宫之中也没有脖子很硬的人——最硬的也已经被苏正砍干净了,剩下来的哪怕心中不悦,但也只是苦笑一番。
不过是再重复一遍而已,当年楚文茵上位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从魔尊开始,再到幽魂宫的高层,以及两脉的弟子,全部都拜了下去。
姜小楼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她愿意,其实她早就能有这样的待遇。
但是她一路推拒,最终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之上。
有关幽魂宫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再计较的,即使有,那也要等到她的属下们的到来,再做商议,现在不过是定下了名分。
姜小楼离开人群,来到了朱颜宫之前。
这座宫殿此次很幸运,在权威交替之中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平稳地伫立于此。
姜小楼其实没有来过这里多少字,在她曾经是幽魂少主的时候也并没有,毕竟那个时候她也只会把自己当做一个便宜少主,而从来都没有对幽魂宫归心过。
但现在其实也并没有。
她没有急着去查看自己继承的遗产,而是沿着一条并不怎么熟悉的道路走了过去,这条路七转八转,最终来到了一座黑色的大殿之前。
……
就是在这里,楚文茵第一次告诉了姜小楼有关盗火者和天地大劫的部分真相。
这座大殿仿佛一如既往,但是却再也不能够让现在的姜小楼感到任何的恐惧了。
她推门走了进去。
神像还在,只是一个个仿佛失去了神韵一般,锁链也同样,依然层层叠叠交替着,但是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全部的锁链上面都是一道又一道的裂纹,或许只是轻轻触碰一下,这些锁链就会全部粉碎。
而在大殿之前,空旷的地面上,是一只赤红色的小鸟的尸体。
姜小楼静静站在大殿中央。
她忍不住开始去想那人一次又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究竟在想着一些什么,面对着这些神像和锁链,面对着漫天的星光,她究竟在想什么?
那许多许多年之中,谁也不曾知道她所有的谋划,只除了星子,除了这里的一道又一道锁。
然而姜小楼终于做不到感同身受,也从来无从明悟究竟是什么东西藏在星辰的背后。
姜小楼没有收敛小鸟的尸首,而是让它永远停留在那里,长久的静默之后,她转身从大殿之中离去。
殿门在她身后关闭,红光早已不再存在,整座大殿都是纯然的死寂,只有那些雕花上面的人影还在,而且很是热闹。
此后,这座大殿也再也不会有任何开启的机会了。
……
魔域之外,一行人正急急向着这里赶来。
当然魔域自己的事情他们是不能干涉的,但是魔域一言不发就封界数日,而且听动静又无比之大,然而内外却很难有什么消息传递出来,难免会让外界之人有些心急上火。
最焦虑的还是言轻,司徒闻天的状况在焦急和不焦急之间反复徘徊,十分之矛盾。而云清仪,则是非常淡漠了——淡漠到言轻都有一些不解云清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言轻只是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念叨着,魔域可千万不能出事。他总算明白姜小楼在这之前那长久的忧虑了,但雪上加霜的是姜小楼居然也会失联。
走之前,姜小楼可告诉他她是要去参加玄月宫主的寿宴的,只怕这宴席不是什么鸿门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