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这丫头片子挺会倒打一耙的啊。我让你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来上班,谁说要踢你出去了?你男朋友呢!我听小语说今天你出院你男朋友来接的你,他也不管管你吗!”
喻幼知想说她要去上班关男朋友什么事,手机却被人猝不及防地拿走。
“您好,我是幼知的男朋友。”贺明澜礼貌开口。
“……”
“……”
电话那头的老沈后电话这头的喻幼知都愣了。
“工作比较忙,一直没机会和您打招呼,平时幼知在检察院多受您照顾了,既然她想上班您就让她去吧,生活上我会照顾好她的,您不用担心。”
老沈被这温润至极的男人嗓音给震懵了,只能结巴地回应:“啊、啊你好你好……”
又简单聊了两句客套话,贺明澜才替喻幼知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还给她,温和说:“以后有事要我出面帮忙尽管说。”
“啊?哦,谢谢。”喻幼知也跟她师父一样结巴了。
贺明澜看她呆愣地张着嘴,抬起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轻笑着说:“好好习惯一下我们的新关系。”
作者有话说:
小少爷:?感觉头顶绿绿的
第15章
这话听着不清不楚的。
喻幼知抿抿唇:“……我尽量吧。”
贺明澜收回手,又嘱咐道:“早点结束工作是好,但也要注意身体。”
喻幼知想起他刚刚帮自己跟老沈说的那些话,问:“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早点把案子结了?”
“当然,”他承认,“我们一开始说好的,等案子结束,你要跟我回家吃饭。”
时隔多年再回到贺家,还是以贺明澜的女朋友身份回去,喻幼知无法预知到时候的情况。
或许是鸡飞狗跳的一顿饭,也或许是尴尬无言的一顿饭,总之一定不会是其乐融融的一顿饭。
她观察着贺明澜的神色,发现关于带她回家这件事,他从来都是一副淡定悠然的模样,似乎从来不担心带她回家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他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又或许是那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
吃过午饭,贺明澜还有工作要处理,将喻幼知送到检察院门口后就走了。
在贺明澜接了那一通电话之后,大嘴巴的老沈同志在短短的午休时间之内就迅速把通话内容传遍到了二科办公室里的每一个角落,直接导致喻幼知从出现在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桌上成堆的案子没人管了,全都围过来八卦她。
“小喻你真的有男朋友啊,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我们给你安排相亲才借口说自己有男朋友的。”
“咱们这儿这么忙,又从来没看你男朋友来过检察院,你俩平时怎么抽的时间约会啊?”
“你师父说你男朋友的声音听着特别斯文,他人性格怎么样啊?”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喻幼知是真的有个男朋友,虽然从来没在检察院露过面,但确实是个大活人。
喻幼知在办公室里的资历仅次于苗妙,这些来八卦的全是前辈,她再烦也没办法赶人,只能敷衍地回答这些扑面而来的问题,直到科长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咳了几声,一群人才从喻幼知的办公桌前离开。
紧接着又听见科长招呼人道:“老沈,小丁,小喻,小苗,你们过来,开个小会。”
喻幼知终于解放。
开会前,科长还特意问了句:“小喻你身体确实好了?”
喻幼知:“好了。”
丁哥在旁边突然插了句:“有男朋友在,肯定好得快啦。”
苗妙一脸羡慕地搭腔:“好好哦,我也想要男朋友。”
喻幼知立刻朝丁哥和苗妙瞪过去一眼,两个人瞬间噤声,但脸上还挂着“哟害什么羞啊有男朋友还不让人说啊”的笑。
老沈这会儿也在憋笑,不过男朋友这事儿是他散播出去的,由于怕徒弟恼羞成怒到某个点后跟他断绝师徒关系,所以没敢说话。
“行了别贫了,等人家男朋友变老公请我们喝喜酒的时候再贫也不迟,”科长转移话题,“先开会。”
喻幼知:“……”
最会贫的就是科长。
“我先说迷药的事儿。公安那边来消息了,案子已经破了,之前我们跟公安一起调查的那家密室逃脱、宾馆还有酒吧之间确实存在着一条产业链,除了兜售催情药、听话水,还有其他违禁药品之外,还涉及到了强奸和强迫卖淫,他们负责在酒吧和密室逃脱找目标,主要以是漂亮的、落单的女性为目标,对受害者下药之后再将人带到宾馆,电话让客人上门,事成之后客人转钱,然后各自分成。”
“这么严重的事之所以到现在才查出来,主要是因为受害者都是些心智还不太成熟的年轻女孩儿,在受到了侵犯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报警寻求帮助,而是自责悔恨,害怕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觉得为了这个报警是件很丢人的事,那些人正好就是抓住了受害者的这种心理,”说到这儿,科长提醒老沈,“以后可千万别让你女儿再单独去那些地方了。”
老沈严肃地嗯了声,忍不住骂道:“一帮畜生!”
“人现在已经全部落网了,公安那边也审过了,那几家店的老板说,周云良的老婆偶尔会介绍几个年轻女孩过来打工,马静静就是其中之一,至于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干什么,几个人都不清楚。”
“马静静是周云良老婆介绍过去工作的?”喻幼知神色疑惑,“不是周云良介绍的吗?”
连马静静的口供里,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科长肯定道:“不是,确实是周云良老婆。”
“所以从这点来看,有没有可能周云良老婆其实知道这几家店背后的生意,”老沈冷静分析,“所以她以她老公的名义,故意把老公的情人安排到那里工作,除了马静静以外,她介绍的其他几个女孩也是周云良的情人。”
科长笑了笑,点头:“对,周云良老婆介绍过去的那几个女孩,确实都曾是周云良的情人。”
苗妙大为震惊,呆呆地问:“那周云良知道这件事吗?”
喻幼知:“他老婆都以他的名义介绍人去工作了,他能不知道吗?”
她那略带讥讽的语气让其他人同时沉默下来,最后科长问:“大家应该都有想法了吧?”
老沈:“公安那边怎么说?”
“说要带周云良和他老婆去趟警局问话,”科长说,“周云良在我们这儿也待得够久了,让他也换个地方换换心情吧。”
话说得好听,只不过就是从检察院的审讯室换到了警局的审讯室。
“我们也得过去跟公安的开个会,”科长说,“这案子挺大的,都得去啊你们。”
喻幼知闭眼,叹了口气。
她现在真的信了那句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有的事有的人,避不开的。
会开完,科长走了,苗妙一脸兴奋地说:“去警局开会哎,听说刑侦队那边帅哥很多的,不知道我能不能拐一个过来当男朋友。”
丁哥却一盆冷水泼下来:“天真啊妹子。你好好想想,自己平时本来就工作忙,还找个警察,忙起来的时候那还记得对方是谁吗?约会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谈到工作上去了,你看我们科有谁搞办公室恋爱吗?听哥的话吧,哥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苗妙不爱听这个,嘟囔道:“帅就行了管那么多呢。”
“那你去吧,去撞南墙去,他们刑侦队的副队我上回在酒吧跟小喻见过,就那个因为长得太好看差点被下药的,帅得一批,”丁哥摆手说,“你去跟人表白去,你看人家答不答应你。”
苗妙:“去就去!”
-
被丁哥这么一说,苗妙还真就对人好奇了起来,没过几天,负责周云良案子的几个人一同去了趟警局。
老沈负责开车,丁哥坐副驾驶,两个姑娘坐后排。
苗妙坐在后面也不安分,扒着副驾驶的椅子一个劲儿地探头问丁哥,是真的很帅吗。
丁哥说了好几句很帅很帅,最后实在被问得烦了,把问题丢给喻幼知:“小喻你说吧,她非说我骗她,我骗她能有钱拿?”
苗妙立刻睁着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看向喻幼知。
喻幼知不好回答。
说帅,她说不出这个口,说不帅,也不合适。
于是她只能说:“每个人审美不一样,等你见了自己就有判断了。”
巧的是他们去的这天上午正好是公安开大会,主要是总结上半年的公安工作,再加上部署下半年全市公安机关的重点工作,局长和党委书记都在场,现场安排人拍照会后要传上官网,于是所有人都穿了制服。
楼里全是穿制服的,苗妙眼花缭乱,制服一衬看谁都帅。
这时候有个声音跟着人一起朝他们走过来。
“来了沈检。”
老沈笑着伸出手:“黎队还特意出来接,有心了。”
苗妙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男人面容冷峻,嗓音低沉有力,被制服一衬让人忍不住都腿软。
她不停戳旁边的丁哥:“这个就是帅的一批的那个吗?”
“这个也很帅,但不是这个,”丁哥说,“是另一个。”
跟着黎队去了会议室后,苗妙才见到丁哥口中的真人。
平时从来都是便装上阵的刑侦队今儿清一色地换上了制服,外行受影视剧的深远影响,总认为搞刑侦的都很牛逼,案子都是拿命在破,所以对他们都有一层天然的帅气滤镜。
有个男的仰头靠椅子上,本子盖脸在眯眼,黎队叫了声以后才坐直。
英俊眉眼上还挂着倦意,男人朝检察院来的几个人淡淡扫了一眼,起身和资历最老的老沈打招呼。
苗妙小声说:“是他吧!”
丁哥:“是他是他。”
苗妙在心里哇了一声,觉得这趟警局来的真是太值了。
喻幼知这是第一次看贺明涔穿制服,挺拔端正,周正的浅蓝色衬衫,左胸印着警号,肩上是代表警衔的一杠三星,到这时候才终于有了“这人真的是警察”的实感。
就瞥了一眼,等人过来跟师父握手的时候她就站在师父后面,没看前面,故意侧过了头去。
她的刻意忽视太过明显,男人极轻地朝老沈的后面丢了个余光过去,扯唇,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
会议开始之前,喻幼知说要先去趟洗手间,老沈摆手让她动作快点,别耽误开会。
她其实不是要上厕所,就简单地站在盥洗池面前洗了个手,顺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说了好几声要淡定。
就是来开个会而已,千万别有多余的表情,也别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给自己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喻幼知才准备回去。
顺过走廊回到会议室,却发现贺明涔这会儿也没在会议室里面,而是倚着墙插兜站在门外。
喻幼知愣了愣,不觉得他是站在这儿等自己回来的。
可能他正好想在外面罚站吧。
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再像上次在医院那样,巴巴地走过去对他说谢谢,结果他却是陪席嘉来的医院,她这个前女友跟个小丑似的站在那儿。
把他当空气就对了。
正要绕过他进去会议室的时候,他开口冷冷地叫她的名字:“喻幼知。”
喻幼知无奈地停下脚步。
“……有事吗?”
“我那天说什么来着,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
喻幼知心里一跳,突然就觉得脖子痒。
虽然不相信贺明涔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安局对她做什么,但她也确实说不出“来啊有本事你掐啊”这种耍无赖的话来。
喻幼知深吸口气,语气平静道:“我是为了工作才来这儿的,希望贺警官能理解我。”
用的还是尊称,就差没把“我们不熟”四个字写在脑门上。
贺明涔笑了两声,低眸看她,眼里没什么温度,阴沉沉地刻意加重了语气问:“工作是吗?那喻检察官跟前男友一块儿工作,你现男友知道吗?”
第16章
何止知道。
喻幼知在心里回答。
他的语气夹枪带棒,听了让人莫名不舒服,以前喻幼知会让着他,谁让他是少爷,但现在她明显不想再惯着他了。
她当做没听见,径直就要走。
无视的举动果然惹怒到贺明涔,他伸出手,将喻幼知拦在眼前。
“这跟你有关系吗?”喻幼知抬眼瞪他,“既然知道自己是前男友,就拜托有点前男友的自觉吧。”
贺明澜冷声反问:“那你有前女友的自觉吗?警局是你地盘,想来就来?”
他简直不讲道理。
“我这是工作,案子是我负责的,你要我怎么办?”她也很无奈,语气里甚至带着点茫然,“要是这么不想看到我,你辞职,要不我辞职?”
她知道他不可能辞职,自己也不可能,他们已经不是小孩了,不会因为旧爱重逢这种矫情的故事情节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可就是因为介于在爆发和理智的两种心态之中,越是想要平衡它,就越是觉得难受。
她做不到心如止水,只能尽力逃避,如果连逃避都逃避不了,她希望贺明涔能配合她,做陌生人也好,做普通同事也好,她都行。
他要陪谁去医院都可以,她和谁谈恋爱他也无须过问,本来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还去聊这些不相干的,会显得他们一点都不洒脱。
贺明涔抿唇,脸色越发阴沉,半天没说话。
怎么办?鬼才知道怎么办。
当初散得那么难看,导致一直无法释怀到今天,再见面时郁结难消,她一天不消失,这种折磨的感觉就一天不会散去。
谈话陷入僵局,无法再继续交涉下去,好在这时候会议开始了。
老沈看徒弟的表情不大对劲,问道:“你刚跟人站门口聊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喻幼知想舒展表情,眉心却控制不住皱起,摇摇头说没聊什么。
老沈没再问下去,又去观察另一个人的表情,结果那人的脸色也是臭得不行。
这俩年轻人到底是有什么仇?至于么?他徒弟自从踏进公安大楼后就没笑过。
会议开始,没有再给老沈继续思考的机会,两边人各自坐会议桌的一方,投影大屏上是周云良案的案情整理总结。
轮到检方这边说话的时候,老沈推了推喻幼知,叫徒弟说。
喻幼知深呼口气,替师父发言。
其实她也就是把文件上的内容用更简单的口语跟在场的所有人汇报了一遍而已。
黎队听了后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根据我们之前提供的调查结果,周云良的老婆会时不时介绍周云良的情人去她出租的商铺工作,那些情人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都无一例外地辞职了,除了马静静以外,其他几个人大都回了老家或是去了别的省会城市生活,要找人的话比较困难,而且还要先和那边的警方联系,那么就根据现有的调查情况,你们检方这边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还没找到那几个被介绍工作的当事人,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自然要动脑子推理。
老沈说:“我们查过周云良名下的大部分财产,其实他自己名下就只有两套房子一栋别墅,再加上两辆车,不动资产完全对得上他的明面收入,他有一部分的资产在他老婆那,但不多,毕竟是夫妻共同财产,他给他老婆也没用,到时候我们还是会一并查封。”
贺明涔淡淡问:“是不是把钱转移到国外去了?”
有钱人的惯用伎俩,国内藏不住钱就藏国外。
“把钱藏国外也有风险,毕竟国际形势一天一个样儿,他应该不会把所有的脏钱都放在国外,”老沈又推推喻幼知,“小喻你说说你的推测。”
“我们之前讨论过了,周云良的那几个情人,应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周云良洗了钱。他把钱换成奢侈品和车子,然后送给情人,情人以为是礼物不会多想,但其实他们双方没签赠与合同,在法律意义上,只要周云良想要回来,完全可以要回来。”喻幼知说。
所有的事实都因为这个推测自然地串联了起来。
贺明涔微眯眼,轻讽道:“周云良把情人当洗钱工具,他老婆再以他的名义介绍那些情人去工作,夫妻俩玩仙人跳,不光钱拿回来了,人也解决了。”
只可惜这招玩到马静静这里,就被检方和警方给同时盯上了。
会开完,检察院的几个人也没急着走,现在周云良夫妇和马静静都在这里,他们还有话要问。
几个检察官里,马静静最信任喻幼知,自然也就是由喻幼知对她问话。
马静静果然不知道自己去酒吧工作真正介绍人是谁,一听是周云良老婆介绍她去工作的,她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喻幼知问她:“你以为是你只是图他的钱,他图你的人,只要你不爱上他,乖乖做他的情人,就不会有事,对吗?”
马静静震惊难言,没点头也没摇头,嘴唇咬得发白。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喻幼知轻声说,“你舍弃道德和尊严换来的那些钱,你以为很值,其实一文不值,反而还毁了你自己。”
马静静早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交待了清楚,喻幼知找她谈话,也只是想把真相告诉她而已。
让她早点看清,希望她等坐完牢出来,再也不要想着走什么捷径,不要再靠男人来满足虚荣心,也不要再违背做人的原则,重新好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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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马静静的谈话结束得很快,喻幼知出来后打算去找师父,正好碰上师父和黎队在一块儿,说要去趟局长办公室,丁哥跟苗妙跟着几个警察打印会议资料去了,让她先去跟周云良聊聊。
这会儿贺明涔正在审周太太。
然而周太太对自家老公是毫无偏袒之意,一听说警察已经查到了自己名下的几家商铺头上,立刻将所有罪责全都甩到了老公头上,自己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周云良也能算个东西?谁不知道他是靠什么发的家?他的手早就不干净了。”
贺明涔淡淡说:“你老公的罪非同小可,一旦进去了就是十年起步知道吗?”
周太太却满不在乎道:“我管他呢,只要一天不离婚,他赚的钱就有我一份,你们最好赶紧把他抓进去,反正钱他又带不进牢里。”
夫妇俩都非常清醒,骨子里都是极致的利己主义,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般配。
贺明涔脸色阴沉,冷嗖嗖的眼神直把周太太盯得背后发毛。
但周太太也知道,警察不敢在这里动手,动手她就能叫律师反手一个投诉告他一个刑讯逼供罪。
这样一想,她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什么马静静,她被周云良坑了那是她倒霉,谁让她给谁当小三不好,偏偏要给我老公当小三呢?”
贺明涔闭眼,摁了摁眉心,他不太适合应付女人,正想着要不要叫个女警过来替他审,门被叩响,有人要找他。
他侧头:“什么事?”
辅警欲言又止道:“副队,你去周云良那边看看吧,沈检和黎队还在局长办公室没回来,喻检跟他吵起来了。”
贺明涔神色一凛,迅速起身,用下巴指了指周太太:“你先替我,我去那边看看。”
进去之后就听见周云良的大嗓门,夫妇不愧是夫妇,就连嗓门都这么像。
周云良是从一个小水泥工做起的,十年前也就是个小厂长,那时候跨江大桥的工程因为承包商贪污的事儿不得不暂时停滞,后来政府重新招标,周云良刚成立的公司竟然意外中了标,从此发家,短短十年发展下来,就成了人人羡慕的企业家。
比起周云良的声音,喻幼知的就显得平静得多:“你对你怎么发家的没兴趣,你就说重点说你现在的事儿就行。”
“我现在?我现在能有什么事?我每年给政府捐多少钱你知道吗?”说完周云良仰头,伸出手指冲喻幼知比了个数字。
喻幼知毫无反应:“你的那些钱都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不用在这里强调捐了多少,捐再多也没你贪得多。”
贪官最怕听到贪字,周云良鼓起眼睛吼道:“你个小丫头拽什么,老子喝酒谈生意跑工地的时候你还在吸奶嘴呢,以为戴个检察官的帽子就了不起了?!我会怕你?”
“检察官算个屁,就是一帮吃公粮的废物,当年负责查跨江大桥那个案子的检察官不还是连个屁都没查出来,把人放跑到了国外到现在都找着证据抓回来,最后自己开着车从桥上跳下去了,他撞坏的墩子还是我盯着工人修的呢。”
喻幼知脸色倏地一阴,拍桌怒斥:“你闭嘴!”
“你叫谁闭嘴呢小丫头片子!”
“你说谁是废物!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从跨江大桥上扔下去!”
周云良被这声威胁吓到,愣了好几秒,等反应过来后立刻扬起身子喊:“检察官要对人用私刑了,有没有人管啊!”
“我管你妈的。”
一声低骂响起,周云良甚至都没察觉又进来了个人,就被大步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一把摁趴倒在椅子上。
男人厉声警告道:“老实点听到没有,不然就采取强制措施了。”
周云良说不出话来,他动弹了几下也没挣脱,脸贴着椅子挤得连五官都扭曲起来。
“来个人继续审他,”等人冷静下来,贺明涔收回手,对着双面玻璃的方向说,“他要还是这个态度,今天就别让他睡觉。”
紧接着贺明涔拉起同样没反应过来的喻幼知,不由分说道:“跟我出来。”
他把人带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才说:“里面有摄像头看着,这儿没人,想骂就骂吧。”
喻幼知用力抿着唇,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抬眼看他的时候,秀气的小脸气得苍白,眼圈整个已经红了。
贺明涔愣了下,侧开眼,梗着嗓子沉声问:“你对着我的那股硬气呢?怎么冲别人就只知道哭鼻子了?就这点窝里横的出息?”
激将法对喻幼知这种倔丫头最管用,贺明涔对这事儿有经验。
他也不记得当时是因为什么,反正喻幼知哭得挺厉害,他耐着性子哄了半天都没用,就凶了两句,结果喻幼知当时就恼了,完全忘了自己还在哭,野猫似的扑过来咬他,最后贺明涔被咬得脸上胳膊上脖子上都是牙印,护着还没被咬的地方骂喻幼知下嘴不知轻重。
喻幼知看他那被咬了也舍不得对自己怎么样的模样,笑了,自然也就忘了还在哭的事。
那时候他还说,也就自己有本事,能治得住她这股倔劲儿,这就叫宝塔镇河妖。
她也反驳,说我也治得住你,我们是河妖镇河妖,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现在又被贺明涔这么一说,她果然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抽泣声给吞了下去。
喻幼知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因为爸爸而失去理智的一面。
她想说点什么找回面子,大脑甚至都没经过深思熟虑,顺着他的话小声反驳:“……我们已经不是一个窝里的了。”
“……”
默了几秒,贺明涔冷脸讥讽道:“对,你窝里换人了,恭喜啊。”
第17章
贺明涔仿佛永远都学不会怎么说好听的话。
年纪还小的时候可以解释是因为家境好优越感强,天之骄子心气高,现在还这样,完全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臭男人。
也怪自己刚刚不过脑说错话,让他抓住了把柄。
不谈私事,只谈公事。
喻幼知在心里这么告诫自己,她低着头,视线落在他藏蓝色的领带上,然后平静语气道:“我回去继续审周云良了。”
说完就要走,贺明涔没再拦,淡淡提醒了一句:“审人的时候别带私人情绪,不然会被对方带着走。”
客观冷静是审讯方一定要在审讯过程中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