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
“嗯。”
像这种蹲点查案,有时候蹲一个晚上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收获,考验的就是查案人员的耐心,有时候遇上反侦察能力不错的嫌疑人,那就是场跟时间较量的拉锯战。
贺明涔找了个光线比较暗的卡座坐下,喻幼知坐在上次贺明涔坐过的吧台上,距离隔得不远,抬眼就能看见对方。
喻幼知看他把兜帽带上,拿了个黑色口罩套在脸上,整个人也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简直把低调演绎到了极致,不仔细往那儿看都看不出那里坐了个人。
她正在想今天自己这身打扮是不是弄错方向了,就看贺明涔的方位竟然有人走了过去。
是个年轻女孩。
有的人只是长腿长身往那儿一坐,头往后仰慵懒靠着沙发,再加上口罩遮不住的上半张脸,清阔眉眼和英挺山根似半山半水的显露着,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值不值得搭讪。
还是老样子,贺明涔偏头,和女孩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那女孩趁人不备,伸手一把扯下了贺明涔的口罩,可他只是懒懒一笑,女孩子眼神一亮,两个人顿时聊得比刚刚更欢了。
这次他要是再被下药,自己肯定不会管了,上次纯属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喻幼知收回视线,心想要不自己也去找人搭讪,总比坐在这里守株待兔效率高。
她刚起身准备去寻找目标,目标来了。
“美女,一个人啊?”
这人五官是好看的,算是个小帅哥,就是穿得有些不正经,吊儿郎当的。
“你是哪个大学的?以前来玩过吗?怎么也不点东西喝啊?要不我请你喝一杯?”
这里的酒她可不敢喝,喻幼知非常谨慎地拒绝了。
“你这美女没意思啊,不点东西也不跟人聊天,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小哥撑着下巴看她,拖长了声音说,“你的目的很可疑哦。”
喻幼知心里一紧,眨眨眼,菜鸟装高手不好装,于是干脆摆出局促不安的表情。
“我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
“我朋友在这里喝酒,我是来找他的。”
小哥立刻来了兴趣:“那你怎么还一个人?你朋友呢?”
喻幼知叹了口气,说:“我是偷偷跟他到这里来的,他不知道。”
“为啥?”
她抿唇,微微低头,过了几秒才抬起眼皮为难地看着小哥,一脸“你知道的”。
用话术或是动作表情给人起到暗示和诱导,引导对方说出自己想听到的话,对方如果警惕性不够强,很容易中招。
在正经的讯问中,引供是非法的,因为有误导嫌疑人的可能,不过现在是钓鱼,所以喻幼知用得很心安理得。
果然小哥被她那双清澈的杏眼给骗到,都不等喻幼知说,就自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你是跟着喜欢的男生来的吧?”小哥一副神探口气,“喜欢的男生来酒吧里泡妹,你吃醋,所以就偷偷跟了过来。”
没有什么比对方自己脑补的事实更能令他深信不疑的了。
喻幼知点头:“厉害啊小哥哥,一下子就猜到了。”
小哥得意地哼哼两声,又问:“你喜欢的男生是谁啊?有我帅吗?”
随便指一个可能会有穿帮的危险,喻幼知摇头,借口道:“不行,我要是跟你说是谁,万一你去找他怎么办?那我就丢脸了。”
“哎我是想帮你好吧,”小哥眨眨眼,突然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我这里有好东西哦,保证让他喜欢、上你。”
故意的顿挫,喻幼知立刻敏感地听出暗示来,她假装没听懂,故意说:“我不信,我都追他好久了没追上,你有什么办法让他喜欢上我?”
小哥笑起来:“我的办法绝对管用,就是怕你太单纯了受不住,你要是胆子够大敢试的话,酒吧楼上有个宾馆,你现在就可以提前去上面先开个房了。”
喻幼知脸色微红,张了张嘴,犹豫道:“真的?”
“真的,骗美女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不知道他暗示的好东西是不是她想的那个,小哥还算比较谨慎,没明确说。
但实在可疑,喻幼知稍加思索,决定试试。
她指向性地往某个方向看过去,小哥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穿帽衫戴口罩的?”
“嗯。”
某人还在跟女孩聊天,不过这会儿已经换了另一个。
小哥看了半天,啧了声:“你们这些乖乖女怎么都喜欢那种看着就很会玩的男生呢?不怕受伤啊?”
喻幼知说:“越会玩越吸引人,太老实的男生有什么意思。”
“牛逼,”小哥竖起大拇指,“那美女你先坐着,我去帮你打探打探,你放心,我绝对不暴露你。”
喻幼知露出感激的笑容:“好,谢谢小哥哥。”
小哥虽然说帮她打探,站起身了却没急着走,反而弯下腰突然揽过她的肩膀,往她耳边吹气:“等会儿啊,我帮你泡男人,怎么也得有个辛苦费吧。”
真会赚钱,喻幼知欣然答应:“只要你能帮上我,我这个月的生活费都给你了。”
“好!等着我啊美女。”
小哥仰着头往贺明涔的方向去了。
喻幼知立刻掏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以及最简短的话给贺明涔发了条消息。
果然贺明涔一感受到裤兜里手机的震动,就立刻掏出了手机。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抬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这会儿小哥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帅哥,有兴趣组个局玩两盘游戏吗?我们这边有美女哦,长得很正点的。”
贺明涔的眼神掠过小哥,又瞥了眼不远处正跟他用眼神交流的喻幼知。
长了张乖乖女的脸,摆检察官架子的时候一副正经样,打扮起来确实挺正点的。
收回目光,贺明涔笑了两声。
“好啊。”
-
喻幼知没想到小哥帮她泡男人走的并不是简单粗暴的路子,居然还特意帮她组了个游戏局当铺垫。
小哥一副僚机样:“先玩两局,男人最懂男人,我先帮你看看他对你有没有意思。”
喻幼知心里觉得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脸上却还要摆出感激的表情。
贺明涔倒还算配合表演,看见她时还淡淡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喻幼知低着头,手伏在膝盖上,捏着裙子说:“我、我是来找你的。”
于是就这么顺利成章地一个装成了涉世未深单恋未果的大学女生,一个装成了游戏人间不愁女生追的大学男生。
小哥看看喻幼知,又看看贺明涔,觉得美女确实挺有勇气,这帅哥一看就不是她能hold住的类型。
他俩装,小哥也跟着装,嘻皮笑脸地问贺明涔:“帅哥,你俩认识啊?”
“同学。”
贺明涔在隔着喻幼知好几个空位的地方坐下,然后对她物理性无视。
小哥同情地看了眼喻幼知。
在他的视角看来,这就是一个女孩面对喜欢的人,而喜欢的人却对她视而不见的悲催单恋现场。
喻幼知也配合地撇了撇嘴,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
就他们三个人玩,为美女助攻的目的未免也太明显,小哥还又另外找了几个人来一起玩,有男有女,大家都是来酒吧找乐子社交的,并不介意和陌生人玩。
“玩什么?猜点数?”
小哥摇摇头,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副扑克牌。
“先热个身,我们来玩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抽到国王牌的人可以指定任意其他数字牌的人完成由国王布置的“命令”。
这游戏玩的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国王的命令不可违抗,所以下的命令越过分越有可玩性。
小哥负责洗牌,还特意炫了一把花式洗牌,招式娴熟帅气,一看就是玩牌的老手。
洗好牌,他将牌反扣在手中,叫每个人按顺序抽牌。
接着他自己抽了张,惊喜道:“哎哟,joker,那这把国王就是我咯。”
喻幼知皱了下眉,稍微有点猜到小哥要怎么帮她了。
“好,那国王我要点人了啊,嗯,红桃三和红桃五,”小哥嘴角带笑,“开场咱们玩个刺激点的炒炒气氛,那三五你俩就打个Kiss呗。”
圆桌上的人立刻响起欢呼。
“会玩会玩。”
“哇!!!刺激!!!我喜欢!!!”
“三五是谁啊?赶紧出来认领了。”
喻幼知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牌,红桃五。
她抬起头,正好看到小哥对自己暧昧地眨了眨眼。
完了。
她心想。
果不其然,坐在贺明涔旁边的人喊道:“有了有了,我旁边这哥们是红桃三!”
贺明涔看着自己手上的红桃三,勾了勾唇角,似嘲非嘲的样子,两指夹着牌,将牌直接甩了出去,然后仰起下巴,淡淡看着喻幼知不说话。
喻幼知用脚指头都想得到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明显也看出来自己被那个发牌的小哥耍了,在问她搞什么鬼。
喻幼知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在自己,她放下牌,主动说:“不太方便,我喝酒吧。”
这桌明显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立刻拒绝:“这不行啊,第一把就喝酒,那后面还要不要玩了?”
贺明涔坐着不动,静静挑眉看着她,一副我看你怎么收场的冷漠样子。
这种事一般都是男生主动,但男生不主动,女生脸皮薄,一般这时候就会下不来台。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喻幼知现在就有些下不来台,低头局促的样子已经不是装出来的了。
“都给你创造机会了,上啊美女,”小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他不上你上啊,反正是你喜欢他,你又不吃亏。”
见她还是犹豫,小哥叹了口气说:“你就这点胆子还想让他喜欢上你呢,看来就算我给你好东西了你也用不上。”
喻幼知倏地抬眼。
要是连查案都畏手畏脚,那还不如趁早辞职回家。
她下定决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贺明涔就这么看着她站起来,在众人起哄下朝自己走过来,本来以为她会找借口逃开,谁知她竟然真的遵守了游戏规则。
他锁在她脸上的目光越来越紧。
喻幼知在贺明涔身边坐下,气息的靠近让他铜墙铁壁般的冷漠表情稍微有些塌陷。
喉结滚动,贺明涔低啧一声,垂眼避开,再抬眼的时候一双黑眸已经变得幽深不见底。
而喻幼知有一双杏眼,杏眼里是一对琥珀色的浅色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像两颗会发光的玻璃珠,贺明涔能够从那里面看见自己此刻拧成一团的眉头。
他抿唇,鼻尖的呼吸不断加重,唇还没碰到,人已经开始心烦意乱。
贺明涔不得不抓着她的手腕,哑声说:“你等等——”
然而说得太晚,她抬起手,将他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提起。
在贺明涔那一刹那的茫然中,喻幼知低头,隔着口罩迅速落唇,很轻地吻了他一下。
“……”
第9章
坐的近的人发现喻幼知在作弊,立刻戳穿说隔着口罩不算,强烈要求重新来一个。
这是喻幼知能想到的既能遵守游戏规则,又不冒犯他的最佳办法。
只是她有点高估自己,也有些高估贺明涔的脾气,他那双露出的眼睛实在太黑太深邃了,牢牢将她锁在自己的眼里,看得她心慌。
隔着薄薄口罩所感受到的触感虽然轻微,但却像一道精准的电流从嘴唇的位置流窜划过浑身,然后噼地一声在脑子里炸开。
DJ乐和灯光在狂欢,桌上的人都在起哄,她迅速往后拉开距离,贺明涔没有动弹,两个人至少就这样互相安静了十几秒,僵硬得一整个状态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小哥乐得不行:“哎呀,只是隔着口罩亲就害羞成这样?好纯情的大学生啊。”
贺明涔眉宇紧拧,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就走。
“喂帅哥!去哪儿啊!才玩一把呢!”
贺明涔连头都没回,大家只好又看向喻幼知。
谁也没料到乖乖女居然胆子这么大,这会儿脸色不太好,抬起手想擦擦嘴巴,又突然想起今天擦了唇膏,只好又放弃。
冷静过后,喻幼知说:“你们玩吧。”
其他人用眼神问负责组局的小哥,小哥用唇语问喻幼知你没事吧,喻幼知摇摇头,说要去趟洗手间。
她离开座位,绕过酒吧中央,去洗手间的路上不断地想,最后还是觉得去跟贺明涔解释下比较好。
如果换做是她突然被这么耍了,她估计比他更生气。
她给贺明涔发了几条消息,没有回复,又打了通语音电话过去,他没有直接挂,而是等到长时间未接起,系统自动判定接听人手机不在身边,帮他挂断了。
喻幼知一边打一边找人,猜到他应该不会往人多的地方挤,于是往人少的地方去找。
贺明涔从以前就有这个习惯,心情不爽也不要安慰陪着,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果然在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暗色回廊里看到了他。
男人往回廊的装饰柱子上一靠,头低着,嘴里咬烟,烟云一衬,脸色阴云密布,眉梢眼角都挟着烦闷,高挑的身形裹在一身黑里,浑身都散发着颓丧又生人勿进的气场。
看他这幅样子,喻幼知再冷血,这会儿也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混蛋了。
“……贺明涔。”
听到有人叫他,他侧头,又当做什么也看见似的转回去,拿掉唇边的烟,然后掐灭。
喻幼知走过去,又把她刚刚在微信上没说清楚的计划跟贺明涔解释了一通。
“我感觉那个小哥应该就是负责在酒吧里兜售迷药的人,专挑看上去涉世不深的学生下手。”
贺明涔淡淡地:“嗯。”
明显就是不想听。
他的语气实在太冷漠,喻幼知泄了气,脑子里刹那间竟然闪过一句埋怨的话。
——又不是没亲过,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但她还是有点理智的,很快压下这股埋怨,尽力地不从私人角度想问题,而是正经地用工作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为了查案。”
贺明涔突然笑了。
“查案?”
然后也不等她说什么,就又点头:“好,查案是吧。”
男人二话不说,强横地将她扯了过来。
喻幼知突然后背一痛,缓过神来后人已经被被他抵在墙上。
他用手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而后弯下腰,高大的上半身顿时变成了一道沉重的阴影朝她覆过来。
刚刚的被动与主动完全调换了角色,含着愠怒的呼吸重重打在她的唇角,眼里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她:“我要是这样查案,换你你敢配合吗?”
喻幼知彻底呆了,不敢动弹,心脏一阵阵紧缩。
这期间路过几个喝醉的人,见男人把女人用这种强势的姿势抵在墙上,都纷纷露出暧昧的目光,有几个喝大了的甚至还扬声起哄,喊几声“哥们牛逼”,然后被朋友强行拖走。
喻幼知耳根滚烫,他的气息实在太强烈,还带着股淡淡烟味。
她皱眉,败下阵来,只能妥协道:“对不起,是我没注意你的感受。”
贺明涔放开她,退后两步拉开距离,脸上却没有丝毫因为这场辩论赢了她而该有的傲慢,依旧是一片阴翳。
“你先过去吧,我再抽根烟。”他说。
喻幼知的心跳还没平复,正巴不得走。
于是她看都没看贺明涔一眼,大步离开,从他身边逃开的背影甚至都藏不住慌乱。
刚刚的那根旧烟才抽了一半,因为她过来了所以还没抽完就被扔掉,等她走后,贺明涔又从烟盒里掏出了根新烟,拿出火机准备点上。
垂眼点烟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个人刚刚那瞬间皱眉的表情,顿了顿,又放下了。
-
对于招惹贺明涔这件事,喻幼知在年少时是有过前科的。
原本在贺家生活的第一年里,喻幼知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尽力不去招惹每一个人,就连在学校也是,每次和贺明涔的碰面,她都是最先低下头的那个人,然后迅速迈步与他擦肩而过,连片刻的对视都不敢有。
贺明涔并未在意,可次数多了朋友也忍不住问,问他是不是在家总欺负喻幼知,所以她在学校的时候才那么怕他。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贺明涔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怎么欺负她。
对于家里的两个入侵者,贺明涔虽然厌恶,但好在两个人都老实,所以他平时只当家里没这两个人。
贺明澜毕竟姓贺,贺明涔和贺太太再讨厌也没办法违背父亲的意愿把人赶出去,但喻幼知就不同了,她是这个家的外来者,被收留只是因为现在还没有独立的能力,按理说等到了十八岁就得从这个家出去。
贺璋一方面可怜她,另一方面感念和她父亲的情谊,打算在喻幼知在独立后继续资助她,保证她优渥的生活。
这个想法自然引起了贺太太的强烈反对,曾经丈夫不打招呼就领回来一个比儿子还大两岁的男孩进门,说这是他的大儿子,也姓贺,而且跟贺明涔拥有相似的名字。
丈夫的私生子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大,对任何一个妻子来说都是绝对的耻辱。
现在又领回来一个,贺太太本就不满,怀疑起了喻幼知的身份。
——“贺璋你别告诉我这个领回来的也是你女儿,你到底在外面跟多少个女人不清不楚,一个贺明澜还不够,现在还要第二个?怕不是你早就跟人家老婆暗度陈仓,给你那朋友戴了绿帽子,现在你朋友和他老婆死了,就顺理成章把自己的女儿接回家了!”
那场架吵得很凶,贺明涔也在场,父母都气在头上,歇斯底里的争吵丝毫没有顾忌到儿子的感受。
贺明涔反倒比夫妻俩更冷静,冷笑两声,转头就走。
喻幼知虽然姓喻,可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改姓贺。
所以贺明涔一直无视她,在学校,在家里,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一个会说话的人。
直到那天她怯怯地对他说谢谢。
贺明涔看不惯她这副乖巧又软弱的样子,看着那么可怜,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怪不得连父亲也同情她,说等她出国上大学了以后,依旧要继续资助她。
他的家给了她安身的地方,她应该感恩,而不是赖在这个家不走。
他已经多了一个便宜哥,不需要再多一个便宜亲人。
所以贺明涔冷漠地告诉她,打破了她对这个家的幻想。
——他的家不是孤儿院。
原以为这次警告以后,喻幼知以后会更加远离他,可谁知她反而一改之前躲着他走的模样,竟然主动找上了他。
喻幼知从别人那里打听到,贺明涔偶尔午休的时候喜欢去学校后山的小树林午睡。
这天她去碰运气,果然看到贺明涔在那里。
合身的校服衬衫衬得他挺括俊秀,原本因为午后闲适而带着惬意的表情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迅速收起,唇角也拉成平直冷淡的线。
喻幼知在贺明涔赶人的眼神中细声细气地问:“你可以教我学习吗?”
她的成绩一直不大好,贺明涔是知道的。
看她那副恳求的模样,他扯唇,好笑道:“你没事吧?做什么梦。”
“请家庭老师的费用很贵,我不想贺叔叔再为我多花钱了,但是如果我的成绩一直这样下去,申请不上大学,”喻幼知忍下情绪,弱弱地说,“我就只能继续依靠贺叔叔。”
她声音很轻,和人一样,仿佛知道自己很遭嫌,态度放得很低。
贺明涔愣了愣,冷声问:“你怎么不去找贺明澜教你?你跟他关系不是很好吗?”
“他最近一直在医院,但我想尽快把成绩提上来。”
他不说话,喻幼知就那样一直局促地站在原地,交叠在身前的手不安摩挲着,就连低垂的睫毛仿佛都在期待他的点头,生怕他会拒绝。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也很讨厌我待在这个家,就这一次,你能不能帮帮我?一上大学我就立刻离开你家,真的,我向你保证。”
一个总是低着头的女孩,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却都能看出来。
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活着,把自己蜷成雏鸟缩在壳里的样子。
“你的课表打印一份给我。”贺明涔突然说。
喻幼知倏地抬起头。
“以后我和你都没课的时候,你去图书馆等我。”
还没等喻幼知说什么,贺明涔又淡声提醒道:“别忘了你说的,申请上大学后就走。”
她特别听话地点头,弯弯眼睛,还对他比了个乖巧的笑容。
在贺家待了一年,贺明涔这才看清楚她的眼睛,杏眼,干干净净,浅色的眸像两颗玻璃珠。
……
喻幼知一直是演戏的高手,以前是,现在也是。
其实他不是真的怪她为了查案做这种冒犯的事,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那么矫情,更何况两个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吻过。
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病。
病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个人一出现,还是随随便便就撕破了他的冷静。
第10章
喻幼知是单独一个人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桌上的人还在游戏中,毕竟这种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和场面实在太常见。
酒吧每天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人,失了恋过来找下家的,跟对象吵了架过来喝闷酒的,甚至还有在这儿当场分手摔酒瓶的,都市夜景下形形色色有太多人太多故事了,有的人一碰上感情两个字就成了没理智的疯子,她和贺明涔的离场在其他人眼里甚至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看到她回来,他们也只是好奇地问了句:“美女,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啊?哎大家就玩个游戏而已,都是成年人了,你同学也不至于生你气啊,你一个女孩都不介意,他一个大男人那么介意干什么?”
喻幼知没法解释,勉强笑笑。
看她这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整件事的策划者小哥也不好意思了,起身让其他人先玩,拉着喻幼知往一边去单独说话。
“不好意思啊美女,”小哥虽然嘴上道歉,其实也不太理解,“他看着还挺会玩的啊,这么反应这么大。”
喻幼知内心一万句槽想吐,表面还得继续装作善解人意。
“没事,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他应该是对我完全没感觉,所以才拒绝的吧。”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没感觉不代表就要拒绝啊,”小哥问,“你是不是哪儿得罪他了?”
喻幼知:“大概吧。”
小哥叹气:“本来我是真想帮你的。”
“你说的帮忙就是这个?”喻幼知也叹气,“我刚听你说,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
“啊?有是有,”小哥咳了两声,上下打量她,“但我看你还是算了,刚刚玩个游戏都犹犹豫豫的,你估计没那胆子。”
那怎么行,戏都演到这份上了,贺明涔也得罪了,今天她就是睡在酒吧也得查出点什么。
“我那是太喜欢他了,怕他讨厌我。”
喻幼知语气一顿,有种在撒谎的虚心感,也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她垂下眼,继续说完自己的话:“现在好了,托你的福,他彻底讨厌我了,以后在学校估计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
说完她还抽了抽鼻子,一副没有后悔药吃的懊恼样子。
小哥看她这样,有些不知所措。
“欸美女你别难过啊,算了算了,是我好心办坏事。”
接着他冲喻幼知勾勾手,示意她靠过来点说话。
喻幼知附耳过去,随着小哥一番耳语,唇渐渐抿紧。
“这药合法吗?”喻幼知小声问,“我买这个药不会犯法被抓进去吧?”
小哥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对人体没伤害的,就是普通的那什么药,印度神油你知道吧?能补阳气,就是这药吧是国外进口的,一般人不好买,我们是托关系拿到的,药肯定是好药,就是走私来的,所以才卖得这么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