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唯我独尊的帝皇,焉能眼睁睁看着狼子野心的臣属大肆鲸吞他的江山权柄?
燕长庭不需要多,稍稍拖一拖后腿,就足够了。
他有足够打垮朝廷王师和司马超的战力和信心!
来得好啊!
哪怕没有沈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燕长庭也已经不想再等了,就让这一切尽快结束吧!
想起沈敖,他眸色沉了沉。
他不是操纵别人一生,愚弄别人一生吗?
这回,他要让对方好好尝一尝,那别人利用、被人愚弄的滋味!
……
燕长庭目送陈夷离去,他转身,对沈箐说:“你等等我,我先去祖母那边一趟。”
接下来对于燕长庭来说,才是一桩难事。
事不大,但涉及的人和情感,却让他倍感踌躇和难以启齿。
他要请求魏太妃装病,并且是重病。
非重病不足以取信沈敖。
这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在年后开始,大约持续一个多月,……”
这个事情其实很敏感,涉及沈敖梁太后,而魏太妃年纪大了,一旦昏昏沉沉人事不省,将自己交给燕长庭。
而说到底,梁太后才是他的亲祖母,沈敖是他的伯祖兼师父。
外头的风雪声终于停了,陪伴魏太妃到最后时,燕长庭终于还是说起了这件事,他有些语无伦次:“祖母,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有些急迫,反复解释着。
这是祖孙两人第一次谈到梁沈二人,魏太妃抬起眼睑,盯了他片刻,却很快就同意了,“可。”
“就按你的计划做吧。”
燕长庭一夕心血上涌,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握紧魏太妃的手,“谢谢你,祖母,我,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语言在这一刻显得苍白无力,燕长庭深呼吸一口气,这一生辜负魏太妃的人太多了。
他握紧拳,他会让魏太妃知道,无论如何,都还有一个他!
绝不会辜负于她!
还有三个月。
……
燕殷魏太妃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那现在就剩二姐了。
沈箐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燕长庭才回来,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好了,我们去看看沈伯父吧。”
这伯父喊得有点点别扭,但现在的燕长庭,真的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他以前看沈箐和家庭是割裂的,他心底其实只重视她一个,但现在不同了,沈正崧病了,他几乎每天只要能抽的出空都会去看望一次。
沈箐把手给他,两人牵着手,翻身上马,往沈隽营帐去了。
下马,撩帘,进帐,帐内炭火很足,但沈正崧已经能自己披衣坐起了。
这件事情,对沈正崧打击很大,沈隽和沈箐一度很担心,但两人都低估了一个父亲,沈正崧心神大震病倒之后,却很快就好起来了。
这还是他案牍劳形太过加天气太冷第二次的染上的风寒。
命途多舛的二女儿和外孙女还不知所踪,和儿子小闺女彻夜详谈之后,沈正崧虽一夕像苍老了十岁,但却没有缠绵病榻,他很快就爬起来了。
“爹,你还有我们呢,等彘儿回来,你还得看她出嫁,给她备嫁妆呢。”
“爹知道,爹知道!”
沈正崧紧紧握着沈箐的手:“你二姐有消息了吗?”
见沈箐摇头,他也没有气馁,“那是不是要准备设法救你二姐和彘儿了?”
沈箐急忙点头:“对的爹!”
“你好好休息,不然等彘儿回来,都要吓着她了。”
沈正崧摸摸鬓边的白发,点了点头,笑容有几分涩然,但转眼敛下去了,“你们说得对!”
他会的,他会的!
他有三个孩子,都未曾成婚,他还要送女儿出嫁,还要给外孙女选良婿、备嫁妆!
沈正崧深呼吸一口气:“你们放心,爹没事,不必为我耽搁了,正事要紧。”
沈正崧絮絮叨叨片刻,被众人劝着又服下了一贴风寒汤药,药效上来,他倚着倚着睡了过去,沈箐上前,和燕长庭一起小心把他放平睡好。
几人直接就在帐里商量起来。
其实,早早的,老金就提议过了,他敲敲烟枪:“还是谢英华吧。”
老金说:“咱们共事快二十年了,我看,谢英华那小子不是个没良心的。”
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这个问题很可能就简单很多。
边上的红缨抿唇,没说话。
沈箐思索片刻,很快点头:“那你就试试呗。”
不行的话,再想其他法子。
……
暮色四合。
帐内挑亮了一盏灯,谢英华盯着灯火半晌,李汉王平笑道:“英华小子,看什么呢?”
谢英华回神:“没,想卷宗上的事呢。”
“平叔汉叔,你们不去用膳?”
“等会就去。”
自从沈隽回来,他说庙小容不下大佛,于是,李平王汉就到谢英华这边来了。
等他们收拾好了,去用膳了,帐篷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谢英华才慢慢停下笔。
很安静,只听见帐外呼呼的风声。
从前,谢英华是个很爱热闹的人,交友很多,谁都能侃两句,曾经他的帐篷来来去去闹得不行,可现在除了自己人,和必要的公事上的来往,基本没什么其他人过来了。
他打开衣箱,里头一箱子红衣,绯色、艳红,亮橘,曾经被沈箐调侃说像个骚包孔雀似的。
可现在谢英华都没有穿了。
除了甲胄,就是一身深黑的衣裳。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再穿红衣了,他不再愿意瞩目于人前,他觉得自己不合适。
一个叛徒,穿什么红衣裳。
谢英华苦笑。
他把衣箱合起来,略略调整一下情绪,也起身去用膳了。
但今日注定是个有点特殊的一天。
沿着残雪点点的营区小道往前走,暮色中,突然一个胳膊把他勾住,竟是老金。
“……你还来做什么?”
谢英华下意识左右看一眼,没人,他盯着老金,意识到什么,有点屏息。
老金也不废话:“我知道你小子不是个没良心的,明人不说暗话,就问你将功折罪你愿不愿意?”
谢英华心一震:“……”
他立即想起沈恬,半晌,说不出声:“……我父祖皆是国公爷亲兵,当年起誓誓死效忠!……”
“可你不是!”
老金说:“你父祖是你父祖,我知道你是在卫国公亲兵营长大的,可自卫国公把你给了沈三娘那一刻,沈三娘才是你的主子!”
“你好好想清楚,是也不是?”
谢英华心很乱,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这段时间,说没有挣扎没有低落是不可能的,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现在……
他正乱着,忽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远远李汉王平往这边行来,他心下大急,下意识就把老金往里一推,推着老金和自己躲进帐篷之后,及时避开两人视线。
——被李汉王平看见,不但沈箐意图立即暴露,老金怕也有性命之忧。
一直李汉王平过去了,屏息的谢英华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老金,老金面露笑意,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才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他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考虑。”
“我相信你不会泄密。”
老金潇洒走人,留下心事重重的谢英华。
他在冷风中站了许久,才慢慢往回走,饭已经没心情吃了,沿着小道在营中走着。
这也是他的任务之一,每天观察营内变化,但谢英华今天走了一大圈,什么都没看进去。
直到在一处营帐的残雪堆之后,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樱紫色身影。
是红缨。
两人离得远远,站着,红缨垂眸,抬起:“你要是再背叛我们,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我会亲手杀了你!!”
红缨掉头跑了出去。
谢英华下意识追出几步,半晌,慢慢停了下来,他喉结滚动几下,看着红缨的身影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那如果,没有呢?”
那他是不是,还有一次挽回的机会。
他忽然感觉有些泪目,过去十数年,亲密无间,甚至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一辈子都会这样过去的,沈箐、爱人、朋友、同僚,种种掠过。
他伸手掩住眼睛。
……
一天后,老金悄悄来告诉沈箐,谢英华同意了,成了!
他说他回头就开始打听沈恬的下落。
沈箐呼了一口气,“好。”
如果谢英华不让她失望,那么她准备的后手也就永远不会用上了。
“你告诉他,宁轻勿重,切不可露了痕迹,现在还不是救人的时候。”
“最后,告诉他,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不管别人如何,这事完了以后,我和他还是朋友!”
很好,成功策反谢英华,那将是最省时省力的一个法子!
现在万事俱备。
只待开战了!
沈箐拍拍手,站起身,和燕长庭一击掌:“希望燕殷不会让我们失望。”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
一切真正进入了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倒计时,别急哈宝宝们!
最后,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啾!明天见耶哈哈~ (づ ̄3 ̄)づ╭


第79章
这场精心准备的大战一如预料的激烈, 甚至其中的明暗争斗部分比想象中还要更动魄惊心一些。
这个新年,整个汜水关往东都弥浸在滚滚的硝烟和纷飞的战火之中。
岙水上冻, 朝廷无法再仗天险将盟军挡于南岸, 于是司马超调整战策,以岙川三关之间的山势为倚仗,和盟军展开了一连串的激烈大战。
总体来说互有进退,朝廷收复了坪山, 而盟军则成功攻陷了离山关。
然就在缠斗愈发激烈越发白热化, 一度抵达了顶点了时候, 燕长庭提前三个多月的布置, 也终于卓见成效了。
风终于褪去了寒意, 原野上终于望见了绿色,可是在意的人并没有多少,所有人的心神皆沉浸在这一轮又一轮的剧烈大战之中。
唯独一个人, 是例外的。
那就是燕殷。
“怎么样?”
一张长榻,炕稍的炕几上还放着灯盏烟杆等物, 燕殷一自榻上翻身坐起,立即就迫不及待问道:“快说,如何了?!”
御医刚收回给他切脉的手, 其实答案他们私底下也已经讨论过多次了,因此也不迟疑, 御医首忙叩头道:“启奏陛下, 经过臣等两月余的密切观察,臣等以为,此法确实行之有效!”
“若陛下按此法践行, 臣等判断, 长则三年, 短则一年半载,即可彻底断除药瘾!”
说这话时,老御医是一脸的喜色,这可是大好事啊,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凶多吉少了,谁料竟然这般峰回路转。
皇帝不想死,可又有谁想死呢?
御医们还是第一次接触福.寿.膏,所有的一切数据都在观察积累中,他们未曾见识过戒断反应,但根据以往行医的经验以及这两个多月的诊察,一如意料中给出了这个答案。
燕殷大喜过望:“好,好!非常好!!”
“重重有赏!!”
不过下一息,未等御医们谢恩,他又道:“不,汝等的大功先行记下,回头再行大赏。”
——大赏御医,岂不是有外泄的风险?
燕殷立即叫停了。
他垂眸又抬起:“汝等切记,还是和平时一样,切不可表露任何异常。”
“是,是!”
御医并不在意大赏不大赏的,能全身而退就很好了,赶紧叩谢皇恩下去了。
燕殷看着御医背对帐门倒退出去,一直到出了内帐,这才转过身轻手轻脚离去。
细碎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帘子晃动平息,燕殷收回视线,神色晦暗莫名。
他问燕一:“司马超怎么样了?”
说这句话是,燕殷面沉如水,他现在危机感极高,连外围的内室宫人都抱着强烈的戒备心,外松内紧,昔日太.祖留下给他专供防卫使用的暗卫,如今都兼任了许许多多的任务。
譬如联络,譬如监视。
燕一附耳,低声说了一阵。
燕殷脸色当即就黑下来了!
他一脚踹翻炕几,上面所有东西噼里啪啦砸翻一地,燕殷恨极:“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司马超是个胆大贪婪野心勃勃的,每每危险艰难的任务,都会分配到忠心于皇帝和殷氏的国将身上,而他,除了自己人,还大肆在军中提拔自己看中的小将校尉和兵卒出身的士官。
要知道,军中和其他地方不同,知遇和提拔之恩看得非常重,尤其是这种情况下的,这些新提拔上来的大小人才,眼里先看到的他们的主帅司马超,其次才是皇帝朝廷。
这种用生命和浴血奋战出来的关系,凝聚力是非常之强的。
再这样下去,不等这个仗打完,司马超就该把燕殷架空完了。
燕殷本来就是在强行隐忍,一等治疗得出了结果,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怒极,司马超想窃取大殷江山,他做梦!!!
“给项数甄权等人传密旨,”离山关失陷正是个好机会,“让他们闯御帐见驾,上表司马超失当之行!”
他才是皇帝,他有名正言顺的擢贬将领之绝对权威,他傻了才和司马超暗斗。
燕殷当机立断,一反之前的全权信重和低调,借离山关失陷,雷霆震怒问责,一口气贬下去七八个人,高调重新接过战局,钳制司马超。
这个时候,燕殷还是有资本的,国朝的底蕴还有,比方项数甄权两员大将,还有王延寥钦等燕殷心腹,前者出身不凡本人了得又从戎多年,根基很深厚,短时间内司马超都没能撼动,而后者则怕触动燕殷的神经,还没到时候。
所以燕殷这么突然发难,这些人迅速团结以他为中心,而王师内部不可避免就产生了裂痕。
燕长庭所筹谋的局势,终于形成了。
冰封湖面,暗藏汹涌,一切终于都到了该转折的时候。
……
盟军大营。
魏太妃也到了该“病倒”的时候了。
今天诊平安脉之前,胡大夫大手一挥,亲自捡了药用小炭炉煎了,灌进小葫芦里,一起带过来了。
黑褐色的汤药倒进盖碗里,质地粘稠,味道辛涩,有些腥臭,色泽还带着暗红。
“一天一帖,连续三天,即可见效。”
“之后每隔三日服一帖,维持效果。”
胡大夫已经说过了,这个药服用下去,看着是很逼真很吓人的,会痉挛、起热、呕吐、昏迷不醒呓语等等,反正看着就是重病不起那么一个状态,不过对身体却没什么真的大碍的,“反倒能驱一驱骨风。”
里面有味药有这个功效,不过药性比很猛,老太太之前身体较虚他就没用,现在正好调养了一段时间身体,能服用了。
说是这么说,但胡大夫描述出来的那个表症,以及这碗看起来有点古古怪怪的汤药。
晏修一脸纠结,端着盖碗站了半晌,“……这药颜色看着真红啊,真的没问题吗胡大夫?”
胡大夫十分光棍,反正他就一大夫,只管治病,不管其他,“喝不喝随你。”
他不干说服人的活的。
胡大夫直接站起来收拾脉枕药箱了。
“小姐,这……”
“给我吧。”
魏太妃没有废话,接过晏修手里的盖碗,直接一口闷了。
味道很不好,但她面不改色,淡淡道:“有劳胡大夫。”
“行,那明天我在使人送药来。”
胡大夫背起药箱,施施然走了。
……
魏太妃服了三天的药之后,正好逢大营转移。
这个虽瘦削了不少,但脊背依然像标枪一样挺直的女人,自从能起身上马,每每需要移动,她都是骑马出行的。
今天也不例外。
岙川风野,猎猎呼啸,卷起她暗红色的披风,在即将抵达新营地之际,魏太妃突然捂着头晃了晃,一头自马背上栽倒下来了!
魏太妃病了。
突如起来的重病,上吐下泻,痉挛发热,脸色铁青,一个晚上叫了几次大夫,最后胡大夫几乎是驻扎在她帐内了。
病势汹汹,连续多日,怕是不能好了。
大小将领纷纷前来探看,但凡目睹者,无不暗自摇头。
为此,燕长庭等人甚至将她从帐篷移到关口营房之中,尽可能调整养病环境。
籍着这个机会,沈敖终于近距离目睹了魏太妃。
头发枯槁失去光泽,瘦削的面庞铁青中带着一种灰败的暗色,全程昏迷,手脚不可抑制在轻颤,被燕长庭和魏渠半扶半抱挪进屋。
这是易容化妆没有办法伪装出来的状态。
沈敖亲眼得见,他终于彻底相信了燕长庭。
“很好!”
回到帅帐,沈敖负手,如此对燕长庭道。
他非常满意。
一直以来的猜疑,终于彻底打消了,他也终于对燕长庭祭出了他的底牌!
“寥钦,知道这人吗?”
沈敖扬眉:“这是我们的人。”
这是沈敖在朝廷王师中的最大一张底牌,并且随着燕殷和司马超的暗流汹涌,连擢了两级,如今正是朝廷王师的大将之一。
“寥钦?”这不是燕殷一派的人物吗?
“没错!”
沈敖对燕长庭的离间之策非常满意,魏太妃也要死了,他毫不犹豫亮出了他的底牌。
“换铠甲,我们边走边说。”
忙碌了一夜,号角再度吹响,沈敖意气风发,吩咐燕长庭立即更换重甲。
迎着晨光,大军沓沓雷动,远处旌旗招展,是朝廷的大军,沈敖目光灼灼,盯着王师的中军位置,露出一抹傲然的淡笑。
那张陈桥的人.皮.面.具上,轻而易举看得出了他的志在必得。
没错,打消了一切疑心,而燕长庭酝酿的局势已经到位的情况下,沈敖深知战机珍贵,他毫不犹豫,要尽快击溃朝廷大军,彻底结束这一场大战!
这些日子,按沈敖吩咐,沈箐新制了一张人.皮.面.具,沈敖都是以陈桥的身边待在燕长庭身边的。
等了这么多天,燕长庭缓缓重复了一句,“寥钦?”
他果然没有料错!
他的这位师父,果然还有底牌!!
燕长庭眸底波澜骤起,这个寥钦,他上辈子对这人印象不深,他上辈子杀过的敌军将领无数,但他心根本不在这天下和这些人物之上,能留下记忆的基本都是浓墨重彩者,如司马超。
这个寥钦,表现得中规中矩的缘故,燕长庭就没怎么留意过他,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人是司马超麾下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司马超手底下的“保皇党”?
燕长庭心下凛然,如此一来,只怕上辈子司马超还真未必能当上大赢家啊!
除非他死后,沈敖承受不住打击,放弃一切吧。
但依他这位的师父的性格,这个可能性偏小,他更有可能震怒之下毁掉这一切,直接豁出去,弄成两败俱伤一地狼藉,犹未可知。
沈敖还在说着,除了寥钦之外,还有他和后者发展出来的大小裨将校尉。
数得上号,竟有七八人。
“这些都是我们的人。”
燕长庭惊怒之余,更庆幸自己的谨慎。
“你我师徒同心,入夏之前,必大破皋京!!”
沈敖扬臂,猎猎的东风呼啸,他披风翻飞,眉目依然如鹰隼般的锐意毕露。
好啊,很好!
听着沈敖细数的这些人名,他抬目盯着敌军,又扫了一眼另一边身侧的陈夷。
陈夷心领神会。
燕长庭目光深深,他把沈敖说的这些人名,都一一记下了。
还有,他往后扫了一眼,以及这段时间、以及紧接下来的后续,沈敖埋在青山军中的他的人。
“是啊。”
燕长庭道,他一夹马腹,大黑马四蹄离地,飚了出去。
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目露狠意。
……
接下来的这场大战,可谓撼动四宇、震荡九州。
岙川大战,河北大战,汜水关大战,最后紧接着的就是皋京大战。
司马超苦心经营二十载,汲汲窃权一路走到如今,没想到在最重要的关头,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摔了一跤。
他是个非常狠且胆大包天的,几番迂回不见好,燕殷更有咄咄逼人之态,而强敌环伺,他最后一咬牙关,竟生出杀了燕殷的心思。
借战事。
而他用心谋划,不是做不到。
但可惜,这个计划,在实施之际,就被计划中的重要人物泄于燕殷之耳了。
燕殷惊怒交加,危机当头,不管不顾,直接下旨收兵掉头,直奔汜水关!
激战当中,整个王师一分为二!
要知道,大战之中,最怕就是这种突然掉头,因为冲锋之中兵卒很容易会乱,一乱,就会马上引发雪崩般的大溃了!
“报——”
“不好了!陛下下旨,引兵急撤!!!”
司马超惊怒交加:“你说什么?!”
他目眦尽裂。
而此时对面的盟军,燕长庭“锵”一声抽出宝剑,斜指向前,他眸光凌厉如手中剑刃寒芒,厉喝:“传令!全力杀敌!!上——”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盟军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瞬压上,全力急冲!!
这种级别的大战,一旦一处大失误出现,往往就是饮恨终身的后果。
兵败来得是那么突兀,在盟军大举压上之际,司马超已经清楚,无力回天。
他恨极了,拼搏半生,两分天下,竟然突兀遭此大败!
他也算了得,在这等情况下,居然还能勉强收拢兵马,没有大溃。
可面对汹汹而来的盟军,已经是败局必定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将军——”
他的心腹拉住他的手臂,目露悲色,高声大喊。
司马超面目狰狞,侧头看他,对视半晌,他:“啊啊啊啊——”
“传令!收拢兵马,且战且退——”
他赤红眼睛,厉声大喝。
司马超牺牲了前军,收拢剩余兵马,掉头遁去。
……
而已经关在囚车中侧耳听着雷鸣般的大战声音的张云,嘶声大喊:“河北!河北——”
“云州,小义乡!云州一带,应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要逃往河北!!”
司马超早年逃出被通缉,就在在河北云州一个叫小义乡的地方养伤,本来这不算什么,但此时此刻,却成为司马超的必去之处!
张云紧抓这囚车栅栏,嘶声大喊:“拦住他!杀了他!!杀了他——”
……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燕长庭耳边。
他点点头,上辈子,司马超确实也退往河北,原来如此。
沈敖道:“张云?”
还算有点用。
不过现在也没用了,再去哪都带着,关来关去,还得专门使个人盯着,很没有必要。
他道:“用不上,就杀了。”
沈敖轻描淡写道。
“用不上,就杀了。”
燕长庭重复了一遍,他笑了笑,目光深深,“我会的。”
燕长庭不再说话,传令急追。
司马超的去路,河北!
既然知道去向,渡河需要渡口,那对方的路径就减少很多可能了,在燕殷和司马超之间,燕长庭毫不犹豫选择了追击司马超。
他兵多将广,乘大胜而追,气势如虹,兵分三路,一路围追堵截,一点点蚕食。
最终在春末夏初,张云嘶声大喊之后的第十八天,燕长庭亲自率军追上了司马超中军。
夜,黑沉如墨。
嘚嘚的蹄铁落地声,军靴声,混杂在暴雨声中。
滂沱大雨,司马超最终还是登上了他的战船!
可就在他踏上甲板的那一刻,燕长庭拉开强弓,箭弦绷紧至极致!
“咻——”
一声锐器割裂空气的锐鸣,乍现的银芒穿透重重雨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重重穿透了司马超的后心!
箭矢当胸穿过,仍在颤动,司马超避开了心脏,却没能避开箭矢,他低头,不可思议,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