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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长达数年的剑拔弩张气氛终于去了,孙氏点头后,上上下下正欢乐筹备大婚中。
只穆寒却仍觉不够。
小家宴后,穆寒抱着韩菀回屋,她心里高兴喝几杯桂花酿,脸热微醺搂着穆寒的脖子,经过分隔两院的新围墙时,她伸手点了点。
过几天,就让人拆了它。
只想起韩琮,她心里难免难过:“都是我的不好,我没能护好二郎。”
她黯然,心里自责。
穆寒放下她在软塌上,俯身亲了亲,安慰:“这怎么能怪你,你已经做得极好了。”
要怪,就怪那该死的郇王。
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人去怪韩菀。
韩菀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被穆寒哄了好一会,叹了口气,遂不再纠结了。
总的来说,她今天还是很高兴的。
总算是和母亲和好了,虽有弟弟遗憾,但一直以来搁在她心上的事儿总算放下来了。
韩菀心里还是很在意母亲的。
捧着穆寒的脸,重重亲了几下,她笑:“现在能这样,也算很好了。”
韩菀长呼了一口气,偎依贴着穆寒的脖颈,翘唇闭上眼睛。
她是满足了,可不曾想,反倒是穆寒并没有。
穆寒亲吻她,低头贴着她的发顶。
良久,他摇了摇头,轻声说:“菀儿,你等等我。”
他觉得不够。
这还远不够。
孙氏能接受他,他当然高兴,但同样穆寒也很清楚孙氏是迫无无奈的,她并不是真的接受了他。
孙氏认为他人品不佳,不足以托付终身,担忧他会变,日后要负韩菀,会让她伤心。
这些他都知道。
他会证明的。
他都有计划了,哪怕没有今日,他也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会解开孙氏的心结,让母女重归于好的。
除了孙氏以外,更重要还有信都那些流言蜚语。
外面怎么说的韩菀,穆寒都知道,这几年舆论的风口浪尖她就是第一人,由匪夷蔑笑到毁誉参半,现外头还有多少八卦妇人等着看韩菀的笑话。
等着他纳姬妾美女,等着他冷落回避她。
穆寒攒紧拳。
他不但不会,他还要杜绝所有的负面流言。
他要让以后但凡有人说起相关的事,都只会是艳羡她的。
从一开始,穆寒想的就是怎样才能消弭他带给她的耻辱,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为此竭尽全力。
他所做的一切,战场上拼尽全力,除了复仇,另一个目的,就是希冀可以带给她荣誉。
穆寒亲吻她的脸,“你等等我。”
等他从南楚回来!
他会做到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穆寒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轰轰烈烈的打脸也必须有,他不会肯委屈阿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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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春末,信王兴兵南下,伐楚国。
自梁悼王六年申王薨逝,诸侯国兵刃相见,天下大乱战火如荼,北有信郇大战,以信国大胜告终,而南,则是南楚频频告捷。
楚国乃南方第一大国,远胜周遭大小诸国,拥五十万雄兵,傲视群伦。楚王雄心勃勃,久蓄大志,战火一兴,旋即率大军东征西战,现已一统南方。
三月初,楚王称帝。
同月中,楚王诏,挥军伐鲁,歃血祭旗,旋即率六十万雄兵北上,过彭城,兵锋逼近鲁国南界。
鲁国国小兵弱,断不是楚国对手,然鲁王极识时务,君臣连夜商议过后,当即下定决心,遣使投信。
鲁乃北地之国,因着有郇,信王比楚国略慢了一步,未来得及拿下东边的燕鲁,一统北方。
楚王现在是要抢先攻占北地,信王怎肯?
楚国一动,信王立即下诏集结大军。
同时接鲁王使者呈上国书,更加名正言顺,信王旋即点兵七十万,南下急伐楚国。
这是今年一场意料之中的战事。
数月时间休养生息,信军上下精神饱满精力充沛,一得王诏,旋即集结,分三路汹汹南下。
中军三月二十九开拔。
韩菀再度送穆寒出征。
……
临进营前,她亲手给他披上乌金麒麟甲,他单膝跪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亲吻。
“菀儿,你等我回来。”
穆寒郑重说。
韩菀隐约有点明白他的所思,她好奇,但他笑而不语,那她就索性不问了。
其实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就根本不在意,反倒是穆寒,他不出声,但她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怀。
韩菀翘唇笑,应了他一声,“好!”
那她就等着。
她相信这将会是一次极甜蜜的体验。
把他拉起来,踮脚理了理他领口,搂着他紧实的健壮腰身,韩菀脸贴着他的胸膛,听一下下有力的心跳声。
“小心些。”
“我等你回来。”
穆寒应了一声,圈住她柔软的身体,闭上眼睛,低头轻轻亲吻她的鬓发。
千钧臂力,轻柔却坚定。
……
不舍送穆寒入营,次日一大早,韩菀送他出征。
三月二十九,三更,韩菀就醒了。
天还没亮,但已能隐约听见城外动静,母子三人加快速度梳洗,匆匆登上辎车,四更就登上了城头。
天际隐约泛起一线鱼肚白,城下火杖熊熊如星火燎原,一列列戴甲兵士正自南郊大营鱼贯而出,旌旗漫天,隐天蔽野。
旭日东升,中路大军三十万军士皆出尽,肃容戴甲,军威凛然,大小将军飞马巡检完毕,俱勒马军前抬头看城门前。
信王太子丹以及诸随军幕臣皆已整装立于城墙之下,信王勉励诸军,而后歃血祭旗。
韩菀等不随军开拔和留守的文臣武将皆立于城楼之上目送。
孙氏也来送战。
距离不远,大家都看见了,于是十分讶异,太子丹拍了拍穆寒肩膀,张覆更是戳了戳穆寒,用非常的惊奇的语气说:“穆兄弟,你岳母也来了。”
难怪大家惊讶,实在是孙夫人不喜穆寒并不是什么秘密,小圈子都知道,并还知道孙夫人直到现在都没承认穆寒这个女婿。
她现在来了,就代表她妥协了。
穆寒没说话,家中私事,不足与外人道,哪怕眼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推开张覆,“认真些。”
这是在誓师出征。
众人也不敢多说,这场合确实不合适交头接耳的,挤眉弄眼啧啧两声,一肃容踱马开去了。
穆寒提了提马缰,战马动了动蹄子,他借机望了后方的韩菀一眼。
韩菀冲他挥了挥手,露出大大的笑脸。
这一趟城头送战,和上次不一样了,她不但看到了穆寒,而且非常清晰。
他就跨马立在信王与太子丹的下一位。
乌金铠甲寒芒闪烁,身姿笔挺矫健英姿,内敛而肃穆,军威赫赫气势凛然,站在前排的许多兵士皆用崇拜的目光仰看着他和帅旗。
穆寒已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将军了。
老帅匡胥在决战郇国中负了伤,之后引发旧疾,已不能再率军征战。他向信王推荐穆寒为接任者,信王也有此意,于是欣然允纳。
这次南征楚国,正是穆寒挂帅。
军中或许还有些许世家子秉持旧偏见,但信王的军功改革推行数年,席卷整个营辕,信军之中已翻天覆地。
穆寒今日位置,乃无数战功实打实垒上去的。在军中在信都乃至整个北地和天下,他是一个传奇人物。
军中崇拜者极多。
他就如那东升的旭日,谁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芒。
韩菀翘唇笑。
这是她的夫君,她的穆寒,她心爱的男人,经历人世间种种苦难的打磨后,最终焕发出独属于他的光彩。
不但她移不开眼睛,这城头上许许多多的人,视线焦点都集中在他身上。
韩琮兴奋,小小声说:“姐夫好厉害!!”
孙氏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她脊背绷得紧紧的,有多少目光落在穆寒身上,就有多少目光落在她娘仨身上,孙氏对此极敏感,一手拉过儿子,另一手拉着女儿,把两个孩子都挡在自己身后。
“阿娘~”
韩菀晃了晃母亲的手臂。
孙氏没好气:“干什么?”
自从孙氏妥协接受穆寒后,母女俩算是真正和好了,哪怕孙氏仍有些心气不平,说话有点点硬。
不过自己亲娘,韩菀并不介意多多软和一些。
“穆寒说,他有法子解决的。”
她能感觉他已有腹案计划,虽然她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韩菀也没有思索分析,她就等着,她对穆寒很有信心,他是个稳重的人,事关她,他更是再慎重不过。
韩菀抿唇笑。
孙氏喷气:“嗤,这他还能怎么解决?”
连江河大决都可以堵,唯独世人口舌无法阻塞,这种跨越阶级又前后翻转还带有传奇色彩的恋情.事件,偏偏就是这些人最喜欢议论。
很多人素昧平生,但偏喜欢以坏处和恶意去揣测别人,此类八卦就是流传最广经久不衰的。
可以预见的,接下来的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些流言都不会停止,并且将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韩菀和穆寒,一旦这对夫妻有什么容易发散思维的动作,就必然又掀起新一轮的蜚语。
而且最重要的,孙氏本人对穆寒其实都没有太大的信心。但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她唯有趁他尚未变质之前,让两口子多生几个孩子。
再以后如何,就随他去吧。
看女儿笑靥如花,那双眼睛盯着穆寒闪闪发亮,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光彩,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瞥一眼穆寒,孙氏重重呼了口气。
韩菀并不知母亲想了这么多,或许她知的,但没办法解决只能不理了。
穆寒说过,那就交给他吧。
底下誓师结束了,号角吹起。
沉沉的呜呜声响彻云霄,穆寒当先驱马,帅旗一动,大军随即开拔。
她跟着人潮涌了过去,望着帅旗越去越远,山川原野,漫漫雄兵,如海潮一般,缓慢往东南方向涌去。
……
信王兵发鲁南。
七十万大军分三路,急行军往东南而去。
信军与鲁军胜利会师,与南楚对峙于鲁国南界,南北两大霸主角逐天下的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共计投入兵士愈百万,此一战,撼动九州。
四月末,两军会战,各有损伤。
五月,连续两战,依旧不分高下。
两军旋即分开,互相观望对峙,长达两月。最后是楚王按捺不住,定策先发制人,分四路直取信王位于淮蒲的大本营。
信军迎战,佯作不敌之态引楚军深入,楚王中计,后信帅穆寒率大军从中将楚军一截为二,旋即包抄围杀。
楚军骤不及防,首尾失顾之下,抵挡不住信军的凌厉攻势,楚王与楚帅当机立断,下令立即圆阵紧缩,伺机强硬突围。
鏖战一宿,天明时楚军终于成功突围,损伤不轻,楚王当即下令退兵,回营固守。
好不容易占据上风,信军怎肯罢休?自穷追不舍,又趁机分兵截断楚军粮路,继而围攻楚军位于夏丘的粮草大营。
楚王立即分兵去救,两处战场最终演变成一场决定胜负的关键转折点大战。
鏖战两个日夜,信军最终成功攻破楚军大营,楚王大败,折损兵卒愈十万,伤员无数,迫不得已,他下令放弃这次北伐,退回楚国。
信王却没有善罢甘休。
下南楚,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信军转守为攻,五路大军紧随而下。
渠广率十万军直逼黄城,吕骁率十万军指随城,陈钦黄季勉率八万精兵东去舒邑,罗笙杜元率八万精兵剑指柏阳,而王驾和穆寒,则率二十万大军直逼楚国北部最重要的关卡容谷关。
这一场战事持续到了第二年春,信军最终策反原庐国的楚将翁洪,里应外合,大破楚军。
……
持续一年的苦战,信军大获全胜。
而早在上月,信王已接到燕国归附国书。
至此,九州之内,业已一统。
楚王兵败遁退至楚都,负隅顽抗一月,眼见大势已去,自戕于楚王宫。
信军开进楚都。
又一月,楚国全境平。
接到这一战报,信王正立于楚都城头,俯瞰这个富庶的鱼米之乡,信王执战报连说的三个好!
众臣将齐齐下跪:“请王上早日归都,祭天登基以安万民之心!”
从大破郇国开始,就有人劝信王登基。一直到楚王僭越称帝,而信军压倒楚军占据上风,这声音越来越多。
信王一直都拒绝。
直至今日,楚王自戕楚国全境收复,天下一统业已成形。这天下久经王朝末年和战火的涂炭,不可再无君,信王顺应天命登基称帝的时机也成熟了。
事不宜迟,民不可一日无君。
“好!”
事到如今,信王不再推搪,他亲手扶起穆寒和糜松,还有跪在前头的一众文臣武将心腹。
“卿等襄助寡人,今得天下,汝等实居功至伟,待回到信都,定要好生论功行赏!!”
得了天下,这一干大小功臣必然是要封爵大赏,这没得说的。
辛苦了这么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提着脑袋踏着血腥杀过来,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大家情绪都非常激动。
“谢王上!!”
“诶,都是汝等该得的,快快起来!”
君臣文武,气氛热烈,互拍肩膀,哈哈笑语。
众人之中,唯一一个穆寒最沉着镇定,他微笑看了同伴们互相拍打笑语一阵,忽撩袍跪地。
“王上,末将有一事相求!”
“哦?”
信王有些讶异,随即就笑,俯身欲将他扶起,笑道:“子桓有何事,且快快说来。”
子桓是信王亲自给穆寒取的字,足可见其喜爱和重视。
信王扶,穆寒却没有马上起来,他仰首看信王,道:“王上,末将侥幸立得一二功勋,若有赐爵,请王上赐予韩氏。”
信王一愣:“子桓?”
穆寒坚定说:“请王上成全!”
这就是穆寒一直以来的计划。
他必有赐爵,且必是头一等,征战沙场多年,穆寒功勋累累。
他不要爵位,他建的功勋,请加予韩氏身上。
……
当年春末,信王回师信都。
同年五月,信王祭天登基,立国号“信”。
同一天,信帝大封功臣。
一道道诏令出,在广德殿当殿宣读,而后喜报再前往各自府邸。
韩菀本身就有大功,另外,她还献了玉玺血诏,作为姜姓托付江山的代表,哪怕不立功,信帝也会重重封赏。
信帝本要给韩氏封王爵。
韩菀赶紧给拒了,信帝要全面推行郡县制,如今天下可没有异姓王。
她深知尺度,水满则盈,树大招风,这唯一的异姓王,她是怎么也不肯做的。
新朝没有公爵,最高是侯爵,她坚持,最后信帝给她封了“东阳侯”。
跪地领了旨,目送宦者往宫外韩府而去,韩菀回头,冲穆寒一笑。
穆寒也看着她笑,那神色温柔至极,微微翘着唇,双眸似溢满光彩。
韩菀正不解,忽上面又喊了她名字一次,她一愣,不明就里,却还是马上跪下。
糜松展开长长的王诏,宣读穆寒从军以来所立的所有功勋,很长很长,最后提高声音:“王诏!
“敕韩氏以侯爵,封地阳陵,采邑万户,世袭罔替,以彰爱卿之功勋!……”
剩下的韩菀听不见了,她愣了,蓦抬头,怔怔看着上首温柔微笑看着她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寒哥太可了!!!!
今天比昨天粗长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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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愣的不仅仅是韩菀,整个信都,除了当初早已知情的臣将们,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韩府,以及孙氏。
宫里来的宦官将第二个喜报说罢,孙氏翻江倒海,心里滋味难言百般繁杂。
勉强定神给了喜封,送走宦官,她端坐在堂上,久久不语。
韩琮很欢喜:“我就说,穆大兄不是那等人!”
他心里真真高兴极了,“看看这回,还有谁会笑话我阿姐!”
不会有了。
肯定不会再有。
消息一出,整个信都都失音。
……
韩菀有些魂不守舍。
这很难得。
调整控制情绪,保持优雅的姿态示于人前,是她打生下来就耳濡目染的一堂课,她早已炉火纯青。
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她现可还在广德殿的开国大宴。
但事实上,她还能全程保持微笑跟上举杯节奏,就已花费了全部的自制力。
大家都很体恤她。
信帝没有刻意提问她,太子丹也是,大家笑语晏晏觥筹交错,都没有特地和她说话讨论。
韩菀怔怔的,目光穿过喧闹人群,和坐在武官首席的穆寒对上。
宴散了。
君臣上下大醉而归。
韩菀不免也喝了些酒水,风一吹,有些醺然,在马背上翻身下来,一脚踩空,趔趄一下身体歪了歪。
穆寒一步上前,将她接住,抱着她回东院去。
已经后半夜了,府里安静下来,只听见风声,吹动门枋檐角挂的大红绢灯和彩绸。
韩菀伏在穆寒怀里,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两卷敕封。
回到屋里,穆寒把她放在榻上,她也没有放下来,低头盯着,用手轻轻摩挲。
半晌,她抬头问:“你怎么……?”
其实韩菀知道为什么。
他曾说过已有计划,当时她问,他笑而不语,现在都明白了。
那敕封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韩菀没有办法不动容。
“不必这样的。”
她又不是没有。
这是他的功勋,一刀一剑,一场场血战换来的。
驰骋沙场,擢至大将军,功勋累累,听着热血沸腾似乎挺容易的,但真的不是。这都是血和汗,穆寒再身手了得,他也不可能一次都没受过伤。
这数年间,他身上添了多少新疤痕。
这些都是擦得生命险线拼搏才换来的。
韩菀心里难受,摩挲着他手背的一道新疤,不禁落了泪。
穆寒慌了,喊了她一声,“也没什么是。”
他掩了掩手背:“早好了,这只是轻伤,”他急急忙忙给妻子解释,“我就想着,如此,便能一劳永逸了。”
他其实觉得很好,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她。
“攻陷楚都,楚境全线平定的时候,我就求了王上。王上应了,我就想着先不告诉你,……”
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却不想惹她落了泪,“菀儿别哭,是我的不好,我不对!……”
笨拙解释,一叠声道歉,他半跪在她身前,一脸焦灼紧张,哪里有半分在外那个镇定沉稳临危不惧,驰骋沙场指挥若定的大将军模样?
他在她面前,依然是那个穆寒。
“傻子。”
韩菀被他吻去眼泪,抱着他的脖颈,低低骂了他一声傻子。
她软软偎依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臂弯。
穆寒不禁抿唇笑,他一听就知她没生气了。
他跪在她身前,细细揩去她眼角的残泪,轻轻吻了吻微红的眼角,柔声说:“别哭了,真没什么的,这般也很好。”
他是真高兴。
这本来就是为她挣的功勋。
能为她挣功勋,他欢喜得很。
这下子好了,孙氏肯定信他了,外头也不会有人再嘲笑她。
人人提起她,只会艳羡她,再不会揣测他要背叛她。
后者,穆寒尤其不能忍,但他知道,这些并不是他把将军府的女人们撵走就能解决的。
现在好了,一劳永逸。
爵位有什么要紧的?
他的就她的,他当初从军,就是一心一意想着减少带给她的耻辱。
如果能再带来一二荣誉那就更好了。
所以穆寒今天是真很高兴的,看着敕封王诏递到在她手里,比他本人更让他喜悦激动太多了。
他轻轻吻她,柔声哄她,诉说他的欢喜。
光阴荏苒,时间变迁,尽管穆寒成了武将第一人,成了一人之下的大将军。
他依旧是昔日那个穆寒,他所求的一直都是这些,从来没有变。
韩菀哭,眼泪止不住,又笑,心里热胀难以言喻,“好!”
她哑声说:“好!”
他的心,她知道,她知道他一直都没变过的。
“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穆寒心疼极了,低头小心亲吻她的眼泪,轻轻晃着,柔声哄着。
他抱着她,如一开始时般,稀世珍宝般捧在手心。
烛光晕黄,渲染静谧夜色,似水一般,一层一层流淌出去。
……
爆竹声声,喜乐齐鸣。
今年是喜庆连连的一年,开国大典的焰火犹在昨日,各家的亲事就密锣紧鼓办了起来。
战事持续了好些年,军中一大把未婚青年,有世家子弟出身的,也有凭借军功一跃晋身的大小新贵,往下的不说,信帝跟前熟悉的就不在少数。
如今大业已成,凯旋回都,大家不约而同都想解决人生大事,信帝和太子丹也很放在心上,连连牵线赐婚,连宫中正适龄三个公主都也一气儿许出去了。
立国后的这几个月,几乎每旬都有喜宴吃,有时还不止一次。
这第一桩,就是韩菀和穆寒的大婚。
二人要再办大婚,这一筹已经一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立国的红灯彩绸都未曾换下来,又重新披红挂彩,前庭后院洒扫一新,窗棂子上贴了大红色的双喜剪纸,爆竹声声,欢声笑语。
东阳侯府筵开了三百席,依然不够,摆足了三日的流水宴席,座无虚席。
信帝亲临主持大婚,太子丹陪着穆寒一起,在众人的大笑簇拥下,去接了他的新娘子。
离得远远,就听见那群人的大嗓门笑声,韩菀不禁翘了翘唇,将珠帘放下来挡住脸面。
喧闹声越来越近,这群粗鲁的军旅汉子,“哐当”一声,大门就被推开了。
大伙儿抬头一看,不禁呼吸一屏。
韩菀此刻一身大红,楚地最上等的绡纱和云绸金锦,数十个技艺最精湛的顶级绣娘,连续绣了一年多快两年,才最终绣成。
一寸一金线,鸾凤璀璨栩栩如生,红宝明珠嫁冠流光溢彩,就连掩在长长拽地裙摆之下是丝履,鞋尖上也各点缀了一颗龙眼大的明珠。
步步生辉,恍若神女。
今日她穿着父母精心准备的嫁衣,将会在满堂宾客的见证下,嫁给他了。
不需要偷偷摸摸,也不再贫瘠简陋。
穆寒手持红绸,红绸的另一端牵着她,他带着描金绣彩的婚车,在满城的欢呼和喜庆之下,绕城一周,回到府中。
穆寒引着她,一步一步走进礼堂。
红绸彩屑,漫天纷飞,他唇角情不自禁高高翘起。
两人端端正正给韩父的牌位叩了头,又给孙氏下拜,孙氏也不禁热泪盈眶,“好,好孩子,快起来!”
堂上气氛热闹推到了顶峰,吵哄哄的,但穆寒还是听清楚了孙氏的话,这一瞬间,他喜极而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终于得到了主母和主君的承认,迎娶了韩菀为妻。
重重叩首,他忍住泪意,侧头看她,她也翘唇,露出大大的笑脸。
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
大婚很甜蜜,也很有意义,但实话说,也很累。
韩菀还好,毕竟是新娘子,略略敬了一轮酒,就溜回新房休息了。
穆寒就不行,他被逮住了猛灌,渠广阿亚等人轮流上阵挡酒,也顶不住,先后被灌趴下横七竖八。
外面的喧闹声,新房都听得清清楚楚。
温媪给沐浴后的韩菀顺发,新来的小侍女在惊叹,“外面好热闹啊!”
酒水一轮一轮上,都还自不够,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小侍女被豪迈的军中汉子惊住了。
“咱们姑爷好厉害,还站得稳稳的!”
“是啊是啊!……”
韩菀翘着唇,听小姑娘们吱吱喳喳。
黄铜镜面映着灯火,镜中美娇娘两靥晕红,双眸波光流转,喜气盈腮,美丽不可方物。
今天她和穆寒成亲了。
真正拜了父母,有媒有聘的大婚。
她心里很高兴。
至于爵位那事儿,她也已经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