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脸色立马一变,劈手把闺女夺回来,做什么美梦呢这是?!
“不定。”
渠广死缠烂打,最后被穆寒揍了一顿,这才十分生气抱着鳐儿回了家。
回家后没几天,两个小的就周岁了。
周岁宴之前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抓周。
如今的小孩子,直到成年之前,最重要就三个日子,洗三,满月,还有周岁。
如无特殊情况,就这三个日子才会开宴请客的,然后就会一直到女的及笄男的冠礼了。
穆寒没能陪着孩子们出生,洗三和满月都错过了,他深以为憾,到了周岁时尤为重视,宴席菜品宾客名单一一过问拟定不说,连这抓周礼上东西都全是他亲自寻弄的,准备了好多。
早早就寻摸起来了。
旁的鳐儿不知道,但这个抓周物品她却是知道的,阿爹每找到一样东西,都会放进屋里的大箱子里头,每一样她和哥哥都见过,她还戳过玩过。
每当这个时候,韩菀就会收起来,“这个不能玩儿,抓周用的。”
鳐儿扁扁嘴巴,十分不高兴。
终于到了周岁这一天。
六月夏日炎炎,偌大的正厅铺了一张打磨细滑的象牙席,精巧的文房四宝,书籍,小弓小矢,没开刃的刀剑匕首,印章小算盘金称折扇脂粉钗环等等物事,铺满了整张席子。
来宾团团围住象牙席,两个穿着锦鲤报喜大红肚兜和短裤的白嫩娃娃被放在席子上,白生生胖乎乎,尤其那个小小女娃,胖着胳膊小腿莲藕般一节节,往席子中央一屁股坐下,眼睛乌溜溜的机灵可爱极了。
众人哄堂大笑。
两个小的也不怕生,坐得稳稳的。
韩菀笑道:“好了,一人选一样,选自己喜欢的哈。”
犬儿最听阿娘的话,用力点点小脑袋,左瞅右瞅,然后选了韩菀放在席上的印章。
这个他认识,他见阿娘用过很多次。
笑出米粒牙,伸手把印章递给母亲,扑进母亲的怀里。
韩菀疼爱极了,握着儿子塞进她手里的玉印,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抱他起来。
侧头再看鳐儿,这小丫头不得了了。
鳐儿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很快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阿爹藏在箱子里面的东西。
她急了,因为围着的人很多,听见阿娘让她拿,她自动过滤掉一样,腾腾腾把东西都推在一起,然后一屁股坐在边上,一件件往怀里搂。
她人小,搂不了这么多,一开始不停往下掉,然后她就聪明了,专挑眼熟和喜欢的,抱了十几二十件,这才意犹未尽,仰脸冲爹娘舅舅外祖母,“啊!”
她选好了。
厅内从刚才起就不停嗤嗤嗤,这会静了一阵,哄堂大笑,笑声险些震翻屋顶。
张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着穆寒肩膀:“不得了,你这闺女可厉害了!”
穆寒也失笑,他半蹲下来,柔声对小胖丫说:“鳐儿乖哈,咱们就要一样好不好?”
可不能这样,这抓周可是一礼,有寓意的。
但鳐儿不乐意,好说歹说,爹娘舅舅外祖母轮番上场,她就是摇头,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谁伸手拿她就嚎。
她嗓门又大,一哭起来呼天抢地,最后没办法,今天是好日子,总不能闹哭孩子,还是孙氏说:“算了,算了,百无禁忌,就让她拿着罢。”
礼官最后笑着唱:“小女郎海纳百川!”
众人哈哈大笑。
韩菀扶额。
……
事实证明,鳐儿还是个十分有毅力的孩子。
当然,上述说法是穆寒的。
要韩菀说的话,这小丫头护食护玩,脾气贼大,都不知随了谁。
热热闹闹一整天,到入夜时分才陆续送走宾客,梳洗过后回到房中,发现这小丫头居然还抱着怀里东西。
乳母说,她抱累了放下来,但自己圈着,不许人碰,一听见母亲回来,又迅速搂起来,鳐儿警惕看着韩菀。
韩菀好气又好笑:“行,那你抱着不睡觉了,你一睡觉啊,我就全拿走了。”
鳐儿急了,她当真了,使劲抱着,不肯睡觉。
但她又十分困,哥哥被母亲哄睡了,她也被阿爹抱到小床上,她盘着小腿坐着,头一点一点打瞌睡,又努力揉眼睛,就是不肯睡。
穆寒抚她发顶:“乖,鳐儿睡了好不好?”
鳐儿使劲摇头,用眼睛瞄阿娘。
韩菀才不惯她,这一家子都是惯孩子的,她注定得当个严母了。
最后还是穆寒,穆寒想了想,去书房取了一个小箱子来,帮她一件件放好了,挂上锁。
小箱子放在她枕伴,钥匙挂在她的小胖手腕上,小丫头这才露出笑脸,肯乖乖睡觉了。
睡觉前,鳐儿格外乖巧,亲亲她的爹,软软:“阿爹~”
“嗯,阿爹给你看着,乖乖睡啊。”
穆寒给闺女掖掖被子,压实被角,里头的小丫头却不安分起来,他正要哄她,谁知她小身子一翻,把一个圆圆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穆寒低头一看,却是一颗婴儿拳头大的明珠。
这个鳐儿最喜欢,第一个就抓起它,她刚才把这个藏在被子里没放进箱,然后悄悄给阿爹。
给完明珠,鳐儿冲阿爹一笑,露出米粒牙,可爱极了,她小身子翻回去,闭上眼睛。
小孩子睡得快,才闭上眼睛,她就睡过去了。
穆寒低头看了手里的珠子一眼,微笑揣进怀里。
烛光晕黄,照在小床。
日间那张灵动活泼的小脸变得恬静,柔软的乌发,淡青的眉,小手小脚舒展,粉色的小嘴巴微微张着,十分乖巧。
穆寒坐在小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
这是他的孩子,他恨不得把全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们,好教她永远快乐无忧。
养儿方知父母恩,穆寒终于很深切体会到,当初他和韩菀在一起时,孙氏的心情。
坐了好一会儿,他才轻手轻脚站起身。
韩菀倚在内室门边,温热宽厚的怀抱拥住了她,穆寒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吻。
韩菀往里头望一眼,摇头嗔他:“当心惯坏了她,以后啊,可有得头疼。”
穆寒柔声说:“她还小,等大些再教便是了。”
韩菀轻笑,斜他一眼,波光流转:“行,那我可记着了啊。”
她咬了他胸膛一下,“以后有烂摊子,都归你收拾。”
“好,都归我。”
穆寒肌肉绷了绷,抱起她,往另一边的内寝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肥肥的一章!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啾!!(づ ̄3 ̄)づ
哈哈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
最后还要感谢“编辑空白”扔的地雷,笔芯!!


第131章
【甜甜生活日常④】
堂前廊榭见朝暮,花开花落燕归来。
养儿乐趣多,但烦恼也不少,在韩菀的预见中,很快进入了上房揭瓦阶段。
自打会跑会跳,院中园子的花草就遭了殃,被好奇心重的鳐儿撸了个遍,那衣裳和手心经常染得红一块紫一块,小鞋子都不知道跑丢了多少双。
再到大些,开始和同龄小伙伴玩耍了,韩菀更头疼,整天不知是揭了哪家的瓦,还是霍霍谁家的东西,呼朋引伴,呼啸来去。
还经常打架。
小孩子们在一起每天吵吵闹闹,一言不合动拳头那更是常有的事。鳐儿虽年纪小,但根骨随了爹,力气很大,经常能打赢比她还要大一两岁的男孩子。
韩菀头疼得很,她怀疑自己给两孩子生错性别了。儿子斯斯文文十分乖巧,不爱打架。闺女就顽皮捣蛋拳打脚踢,每隔些日子就要干一架,看着人又掐又咬偶见脸肿鼻青的孩子,韩菀扶额。
回家责问她,她居然还振振有词,说对方也打她了,只是她更厉害而已,还手指点点说身上哪些地方被打过,但没关系,对方挨得更多。
好气又好笑,狠狠教训一通,大约能安分一阵子,可惜不长,这小丫头没多久肯定再犯。
每当她生气的时候,穆寒给闺女说话,说,女孩子厉害些也是好的。
韩菀横他一眼,没好气:“你闺女不是厉害些,她是很厉害,你就惯着吧!”
早晚她要好好教训这小丫头一顿,看把她给能的!
但其实惯鳐儿还不止穆寒,家里家外都有人惯着她。
鳐儿打遍同龄小伙伴无敌手,之后,她还把太子丹的九公子给打了。
跟着孙氏去赴太子妃的春宴,然后不知怎么吵吵起来了,她一拳准确揍在人小公子鼻子上,登时两管鼻血横流。
天啊。
韩菀给气得,赶紧和穆寒往东宫赶去,去给太子丹请罪。
太子丹反而说:“没事没事,小孩子吵闹罢了,九儿也无事,你别很骂她了。”
把攥着小拳头站在他身后偷瞄母亲的鳐儿拉出来,摸摸她的小脑袋,还给小丫头说情。
太子丹儿子十好几个,女儿一个都无,他本人很喜欢鳐儿,太子妃也喜欢她。
本来两口子想认鳐儿当干闺女的,但想想日后或许还有其他可能也不定,于是这才按下。
说来,这信京下一代十分阳盛阴衰,各家生的都是男孩子,女孩子很少,尤其是嫡出的。同龄的唯有吕骁家的小闺女,但吕家丫头生时难产,在母亲肚子捂了一下,有些体弱多病,并不敢叫她多见风跑跳。
鳐儿没有小姐妹,天天和男孩子们混在一起玩耍,也难怪越来越野。
圈子里头的人家,大家都稀罕她,闯了祸,韩菀还没说教训,人家就反过来劝她消气了。
韩菀早就想找个机会狠狠教训这丫头一通了,好掰掰她性子,面上应了太子丹,只一上辎车,脸就板起来。
回到家中,为防舅舅外祖母来说情,韩菀命辎车绕侧门而入,直接把两个孩子带回东院。
“你说说,错在哪儿了?”
在上首坐下,鳐儿站在她跟前,她严厉问:“为什么要打人?”
“连太子殿下家的小公子都给打了,还有谁你是不敢打的,啊?”
鳐儿攥着小拳头,涨红脸:“他拿了我的鼓,还不还我!”
“这是娘娘给我的,又不是给他!”
底下供上的东西里,太子妃看见一个牧人皮鼓,描金绣彩十分精巧,还有机括,拨动铜舌那牧人就会自个敲鼓,非常有趣。
太子妃小儿子都七岁了,不玩这个,她特地留起来给鳐儿。
鳐儿非常喜欢,但谁知去一次更衣,回来却见那牧人皮鼓到了九公子手里去了,她上去讨要,对方还不还她。
于是,鳐儿就把皮鼓抢回来还顺便把人揍了。
鳐儿认为自己没错,倔强站着,挨骂也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穆寒心疼,但窥了眼妻子脸色,也不敢说情。
鳐儿大声说:“阿娘答应太子伯伯说不很骂我的,阿娘骗人!”
韩菀被她气笑了,“那你是不是还找你太子伯伯告状去啊?”
“行啊,那你去你太子伯伯家住罢,反正你都不听阿娘的话。”
鳐儿抿着小嘴,“我不去!”
“阿爹不让我去,外祖母和舅舅也不让我去!”
这小丫头,还挺明白挺有逻辑的哈!
韩菀气得,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把小丫头抓过来,啪啪打了一顿屁股。
“写五百张大字,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再出门。”
“下回再犯,就加倍!”
小胖丫终于哭唧唧了,捂着火辣辣的小屁屁,还有厚厚一大叠的素帛。
鳐儿活泼好动,静不下来,平时最不爱练字了。自从半年前开蒙以来,做功课就是她最苦大仇深的时候。哥哥写的字已能辨清横撇竖捺了,她还是狗爬的一团黑糊糊。
正好练一练,两不耽误。
鳐儿十分委屈,但她忍着没再掉眼泪,因为哥哥哄了她,哥哥还给她说,这回是有人坑她,改天他给她复仇。
相比起鳐儿的一言不合提拳头,她哥哥精明多了,母亲生气他没在母亲气头上求情,过后悄悄问了罗阿叔,问那日是怎么一回事。
罗启调到小主人们身边,这回也是跟着去了,许多事情小孩子不知道,但大人不一样。
九公子生母早逝,在时也不算十分得宠,虽太子丹会留意后院太子妃也不是容不下孩子的,该有的也不缺,但到底没娘,这九公子平时就不会冒头挑事。
鳐儿向他讨要皮鼓时,犬儿注意九公子说过一句,这是娘娘赏他的。
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犬儿谁也没找,私下直接问了罗启。
这件事情,其实东宫那边已查清楚了,是一个寥姓侧妃的娘家侄子,借鳐儿和九公子给太子妃挖的坑,当天就处置了,这寥侧妃被禁足,至于寥家两个小兄弟年纪小,就让寥家自行惩戒。
罗启很快打听清楚了,告诉了大公子。
犬儿大名韩瑜,他当下没做什么,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二月之后,鳐儿的大字早就罚完了,连新祸都闯了两回了,这才带着妹妹悄悄命人安排,把寥家兄弟坑掉进茅坑。
当时是在京郊游猎,茅坑也算难得一见了,寥家小兄弟被捞起来的时候,小伙伴们笑疯了。
寥家小兄弟直到现在都没敢出门,羞愤的。
韩菀听完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安排简单但还挺妙的,没露马脚,谁也不知道,还是罗启事后悄悄告诉她的。
诶。
本来以为儿子是个斯文乖巧的,但其实是个小腹黑。
韩菀很心累,挥挥手,不管了,不想管,她这两孩子太能了。
郁闷之下,她索性撒手,那这两个小家伙扔家里,和穆寒郊游去了。
……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
背靠穆寒宽阔结实的胸膛,纵马在金黄色的原野而过。
韩菀不是个光守着孩子过日子的人。
孩子很重要,自己也重要,不能因为孩子就没了自己的生活。
韩菀事业家庭两不误,待孩子们过了周岁后,她时不时就会和穆寒两人短游独处,这信京近郊,留遍了两人的足迹和笑声。
马蹄沓沓,天清气朗,两人屏退了近卫亲兵,穆寒给她捕了鱼,烤得两面金黄焦香扑鼻。
野餐过后,两人牵着马,手拉手沿着大河缓行。
夕阳无限,河面粼粼金色。
身边的穆寒正找机会给闺女说情,她踮脚重重亲了他唇一下,笑着跑开了,“今儿不许说那两个小家伙!”
穆寒也不禁笑了,放开缰绳,追了上去。
……
生活美好而安宁。
在两个小家伙四岁那年,韩菀带着孩子一家人回了一趟东阳。
东阳侯府已彻底修筑完工了。
因着韩菀想复建东阳君府,故而速度慢了些,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
道路,山岭,君府,祖陵,族人聚居地,一切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辎车渐行渐近时,仿佛交错了时光。
孙氏撩起车帘,渐渐直起了身。
她下了车,愣愣看着记忆中宏伟低奢的府邸,忍了又忍,终还是淌下了两行泪。
犬儿和鳐儿小跑上前,一边一个抱着外祖母的腿,“外祖母!”
“外祖母不哭!”
孙氏忍住眼泪,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发顶,“嗯,外祖母没哭,是风沙迷了眼睛呢。”
重新踏入这座府邸,孙氏情绪复杂汹涌。
她在这里嫁人,生子,和夫婿举案齐眉,相爱相许。
这座府邸,实在留下太多太多的美好记忆。
孙氏也下定了决心。
韩家人在侯府住了一个月,才启程准备回京,临行前,孙氏把儿女女婿和孙子孙女都叫到屋中来。
她说她不走了,她想留下来。
韩菀大惊失色,和穆寒韩琮三人立即跪了下来,孙氏却笑道:“你们回罢,阿娘留在此处陪你们阿爹。”
他一个人孤零零了许久,她想留下来陪他。
她儿子这几年无病无灾,女儿女婿夫妻和睦,孙子孙女渐渐长成,已算立住了。
孙氏没有了挂心的事,往后的日子,她希望能陪伴夫君。
韩菀失语。
她明白了母亲的心意。
虽心里不肯,但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韩琮跪地:“阿娘,我也留下来陪你!”
孙氏抚摸着他的脸,“你个傻孩子,留下作甚。”
侯府冷冷清清,颐养天年可以,年轻人不适合,还是往信京去好,“你那善堂的病患,可是不管了?”
孙氏拍拍他的手,“又不是不能回去,我住几年,腻了就过去,你们也常常回来看我。”
韩琮这才没再吭声。
孙氏又看韩菀和穆寒,目光落在穆寒身上,这个一开始她最厌憎不喜的人,最后用事实证明了他足可以托付终身。
午后的阳光从窗纱中滤进来,半室明亮。
孙氏执起韩菀的手,将它交到穆寒的手中,“你要好好照顾她。”
穆寒有些激动,他重重磕了一个头,“是!”
……
最后,孩子们还是没能拗过孙氏,只好让她留下来了。
为此,韩菀他们延后了十天才回京。
本来是有些闷闷不乐,但见孙氏每日精神奕奕,沿着院墙园子满目眷恋,她也渐渐释怀了。
既是母亲的选择,那他们应当尊重,反正孙氏年纪还不算大,等以后慢慢劝就是了。
心事一去,心情便轻快起来了。
这几日,韩菀和穆寒也带着孩子们转遍了整个府邸。
临行前一夜,韩菀忽想起她和穆寒少时再见的武坊,于是就踏着月色过了去。
高高的院墙,偌大的庭院,一排排大通房前,黄褐色的泥地捶得结结实实。
角落侧门前的那颗大槐树还在,树身仍残余焦黑,但大火并没彻底将它焚毁,春风一吹便抽出新芽,好几年过去了,已重新变得郁郁葱葱。
那个午后,年幼的她偷偷从大槐树后探出头来,那个功底扎实的小少年一眼就看见她,心狂跳一乱,险些踏错了步。
两人同时忆起,不禁对视一眼,泛起微笑。
孩子们在奔跑,步声笑声。
如水的月光,银白而皎洁,无垠的苍穹上漫天璀璨繁星,坠入落在她一双美丽的眼眸中。
秋风掠过,她衣袂翻飞,青丝撩动。
穆寒慢慢低下头,轻轻吻住她的唇。
谢谢你。
……
穆寒从没想过,自己能拥有今日的幸福。
谢谢她。
谢谢她给予他她的爱,谢谢她给予他的一切,谢谢她让他拥有了从不敢想象的幸福。
他知道她不需要他的感谢,他也不仅仅只有感谢。
可言语太过贫瘠,他实在无法清晰表达明白内心的感受,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了这三个字。
和这虔诚的一吻。
……
风吹起靛蓝色的帐缦,偌大的宗祠烛光明亮。
孙氏凝视着阶梯神座最底下中间的那个灵位,她轻轻抚着,告诉他:“儿孙都好,你放心罢。”
孩子们还年轻,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常回来。
以后她陪着他。
她微笑,“你说好不好?”
没有人应声。
一阵风蓦吹过,重重垂幔扬起起来,两排烛火在闪烁,光晕轻轻摇动过后,又恢复了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包子篇就到这里了!至于再后面的番.外,不定期更新,也可能会写好再一口气发,反正开新文之前会全部更完的!(*^▽^*)
(阿秀会先把文章改成完结状态,番外到时照常发的。)
至于新文,预计下月下旬,或者元旦前后开哈!!
感谢宝宝们三个多月来的陪伴,爱你们!!!我们新文见啦~~(/≧▽≦)/
最后的最后,再推一下阿秀接档文《穿成修仙文一号女配↓》,宝宝们戳专栏见~
他是剑宗第一宗主,冷峻,无情,却为她断剑生爱,几死无悔。
他是魔域新主,睥睨伫立,高高在上,却为她断胸折骨,痴恋成狂。
他是九华宗天骄,白衣,无双,却为她叛出师门,坠入鬼道。
还有他,他,他,……
苏云发现自己穿越了,她穿进了上述这一本爽炸天的大女主修仙文。
可惜的是,她没有穿成女主,而是穿成那个不断和女主别苗头,不断想抢女主男人,一直在作死,从来不间断,最后肉身被轰成渣渣,神魂俱灭,天地间再不留一点碎屑的女配。
一号女配。
苏云:“……”
……
面甜心黑道系少女逆风翻盘
在这个文里,苏云定婚多年的未婚夫最后会移情别恋,为了救女主将她推进万丈魔渊。
亲哥会为女主众叛亲离,当着女主的面一剑刺进她的心窝。
[纠正剧情系统]告诉她:他们都在走剧情,你也得走剧情,如果你选择走完剧情,下辈子就会像女主一样气运加身,否则的话——五雷轰顶万劫不复,你相信吗?
苏云:“真的吗?我不信。”
蒙谁呢,这辈子都魂飞魄散,还能有下辈子?
小孩子才选,她两个都要!
笔芯笔芯!宝宝们,我们后面番.外和新文见啦!o(* ̄▽ ̄*)ブ


第132章 【韩伯齐重生①】
冬日里长途跋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风雪在咆哮,野地积雪有膝盖深浅,平日里宽敞熙攘的周道上一片黑褐色的白,人马践踏而过,积雪被踩成了冰晶,凹凸不平冰冻湿滑。
马铃声都仿佛凝固住了,车轮和马蹄捆上草绳,车队艰难往前移动。
这是一个很大的车队,人马过百,十数辆大车,配刀府卫矫健跨马前行,牢牢护着最中间的一辆双辕驷驾大车。
车门紧闭,两层厚厚的车帘覆盖着,一丝丝冷风依旧不断从罅隙中窜进来,被放置在车厢中央的偌大黄铜炭炉阻隔住。黄铜炭炉之后,是一张紫檀坐榻,榻上侧卧了一清隽儒雅的中年男子。
三旬许年纪,身上盖了一张纯白狐皮,正阖目沉睡,他昨夜深思未能安寝,不知不觉盹寐过去,手里简牍啪掉落在地。
贴身亲卫悄悄入内,捡起简牍,给他盖上毛毯,吹熄了烛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车厢静谧,车厢外呜呜风雪咆哮天地,不知过了多久,蓦大车一刹,膘马骤躁动长声嘶鸣。
却是马蹄打滑,陷入冰坑,亲卫眼疾手快,提着马缰一扯,及时控住歪侧的马身。
车厢内骤一顿,香炉咕噜噜翻侧“啪”掉在地上,韩伯齐蓦惊醒。
他睁眼怔怔半晌,蓦坐起身。
片刻,喊一声:“罗平!”
狐毯掀起,赤足落地,一把撩起厚重车帘推开窗格。
树木凋零,虬枝墨枯,在风雪中索索抖动,入目一片茫茫的白。
车门被拉开,罗平撩帘入内,“主君?”
“风雪严寒,请主子保重!”
一件深紫色的貂皮斗篷披在他的身上,罗平焦急的声音,他手伸出来,忙半掩住被寒风猎猎吹起的厚绒车帘。
冰雪沁寒,扑面而来。
韩伯齐慢慢转身,环视似曾相识的昏暗车厢,还有罗平年轻了许多的面庞。
“……罗平,今日初几了?”
“主君,今儿是初六。”
罗平掩上车窗,阻隔寒风,又俯身去点黄铜雁鱼灯里头的蜡烛,“大约后天,就能到随国了。”
乙未年冬,韩伯齐借鲁掩饰,北访随国。
一瞬浑身血液上涌,韩伯齐闭了闭目。
半晌,他睁眼:“掉头!”
“回东阳。”
……
春回大地的时候,韩伯齐赶回了东阳。
小草嫩叶发芽抽条,早春的山麓绿意点点,大江淙淙流水声,马蹄踏翻了泥泞土地,正往远远尽头的那座巍峨府邸疾奔而去。
早春雪融,很冷,只韩伯齐却舍弃了马车,打马顶着沁骨寒风往家里急赶,只为早一些看见妻儿。
离得远远,一抹鹅黄色的熟悉身影,辙车停在府门前,窈窕少女正伸出手,微提裙摆,被侍女轻扶下车。
闻得马蹄声,少女骤回过头来,眼睛瞬间瞪大了,又惊又喜,一转身就往这边冲过来。
方才无懈可击的优雅贵女形象就不见了,眉眼活泼又灵动,一张灿烂的大大笑脸,“阿爹!!”
韩菀飞奔过来,韩伯齐一见她不禁就笑,急忙翻身下马,接住他飞扑而上的闺女。
“阿爹,你回来了啊!”
“怎不送信告诉我们呀?爹爹不去鲁国了吗?……”
父亲突然回家,韩菀又惊又喜心花怒放,搂着父亲胳膊撒娇,喋喋不休,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韩伯齐眼睛有些湿润,他勉力忍下了,“嗯,不去鲁国了。”
低头看,女儿白皙娇俏的粉嫩面庞,眉眼弯弯,黑白分明的杏眸点漆灵动,此时的韩菀,还未曾有饱经惊险风雨的内敛沉静,唇畔的也非那抹从容淡定得恰到好处的微笑。
一张灿漫娇俏的笑颜,眼神明媚无忧虑,映着早春的暖阳,仿佛整张脸会发亮。
十四岁,他心爱的女儿。
韩伯齐徐徐吐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微笑柔声:“阿爹回得急些,没写信,你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听阿娘的话?……”
韩菀瘪了瘪嘴,拖长调子说:“……有啊,我有!真的啦……啊阿爹我长大了,你别摸我的头!”
气鼓鼓拨开父亲的手,韩伯齐轻笑,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午后斜阳拉出长长的身影,父女俩手牵着手,往府邸大门行去。
主君回来了,沉寂了一冬的府邸因为男主人的回归热闹起来。
沿途不断有喜笑颜开的府卫仆妇问安,早有门房飞奔回禀,孙氏急忙上绣鞋迎了出去。
踏进正院,正好看见跨门槛立在台阶的孙氏。
孙氏刚哄了儿子午睡,一身淡紫色的居家裙袄,鬓边仅斜簪着一支白玉钗,都没顾得上梳妆打扮换身衣裳,只她笑着,欢喜暖意仿佛要从眉梢眼角溢出来。
韩伯齐定定看着妻子,良久,轻声:“我回来了。”
……
是的,他回来了。
与妻儿相聚数日,贪婪看着他们欢喜的笑脸,夜深,叮嘱妻子先歇,他折回前院书房。
孙氏有些担心,问他何事?
他这突然回来的。
韩伯齐笑,“无事。”
替她卸了钗环,将她按在床上盖上锦被,柔声说:“能有什么事?快睡吧,别担心。”
待妻子睡下,韩伯齐坐了一会,轻轻吹熄灯火,站起身,往前院行去。
早春中州的月光犹带几分雪色,霜影露浓,庭院静悄悄的。
韩伯齐沿着庑廊穿过仪门,自角门而入,落座在檀木大书案上,一灯如豆,他倚着凭几,静静盯着跳跃的灯火。
是的,无事了,他不会再让妻儿担心害怕,受尽颠沛流离和危及生命的苦楚。
上一辈子,韩伯齐遇害身亡后,一直跟在妻子儿女身边,看着她们孤苦伶仃饱经风雨和危险,到最后相投信国,才艰难挣出一条活路。
愤怒,愧疚,焦急,喜悦,最后静静无声守着那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妻儿和乐,一家融融,他不是不欢喜。只是起回忆旧年,他仍旧意难平,始终无法释怀。
曾经经历过的苦难无法抹去,苦难烙印上的伤疤会永远遗留下去,给她们带来无法磨灭的影响。
韩伯齐极遗憾,他很想弥补。
弥补他吃了大苦的女儿,还有那多年如一日伴着一盏孤灯,静静浅笑守着他灵位的妻子。
他真回来了。
现在距离事变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韩伯齐坐直,长长吐出一口气。
很好,这回有了先知,不需要再三考察了,多出了许多的时间。
信王没问题,接触,投之则可。
前世其实一切他都心里有数,包括曹邑宰栗竺乃至郁王,唯一意外的,大约就是他那好姨姐好连襟兼未来亲家了。
月光自半敞的窗扉投入室内地面,映在韩伯齐的脸上,白皙儒雅的面庞一片沉静。
这种种大仇,他必报!
缓缓转动手里的紫檀念珠,这些时日,前事后事过了不止一次,后续如何行事,韩伯齐已有腹稿。
若说唯一两难,那恐怕就只有杨于淳了。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何偏偏就是杨家人。
想起杨于淳。
韩伯齐不禁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