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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三昨儿个又是大战一夜,晨起那眼睛底下黑青一片,他打了呵欠!人瞧着惫懒无比,面带不耐之色,可嘴中说出来的话,却是慷慨激昂,好不奋进。
“这俗人打下一口井,都恨不得黄袍加身,管自己个叫个井皇帝!可这楚越二国,却有奇主。打那长渊盟约之后,二人划道为治,皆不称帝,只称大王。”
“这就有人要言了!那长渊盟约里头可没说这个啊!有那高人断言,怕不是那长渊盟约,有明盟同暗盟两份。咱这些平头老百姓们瞧见的,只是那明面上的。”
“至于暗地里两位大王有何约定,咱又没有搁他们床榻底下躺着,又岂能听得清?”
丙三说着,扇子往那桌案上一打,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丙三虽是个走江湖的,今儿个倒是也壮起胆儿,掐指估上一估”,他说着,装模作样的动了动手指头,又神神叨叨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这头一种可能,得往前数个几朝代,就说那三国争霸,也不是一开始就打个头破血流!这行军打仗,又不是村东头挑大粪,挑了一担又一担的。”
“诸君且回想那长渊之盟的时机,那会儿西北两处强敌,皆是蠢蠢欲动!段大王同崔大王若捡了那时机非要拼斗个你死我活,岂不是叫那外敌有了可乘之机?”
“段大王领军直捣吐蕃,那吐蕃摄政王之子多与在王都大殿上痛揭小皇帝身世,吐蕃瞬间大乱,那一个个的撸起胳膊袖子,打了个鸡飞狗跳,不费一兵一卒便叫那西关宁静十余年。”
“再说崔大王威名镇北关,玄应军将那北蛮人杀退三十里,据说那北面草原上生出的草都被鲜血染红了,那一地血色同天空残阳相接,犹如人间炼狱,北关暂且无忧。”
茶楼的雅室里,段怡听着那丙三讲得唾沫横飞的,忍不住开口问了出声。
“即是边关太平,那便无你所言得不好时机,为何西楚同东越不打上一场呢?”
那丙三听见有人发问,都是来了几分精神。
他将那扇子往桌案上一拍,说道,“娘子这问题问得妙。可不是么?为何不打?这皇帝的位置,就是路边的蚂蚁经过,瞧见这宝座,都要口水淌一地。”
“可为何如今还是风不吹草不动,天下太平?自是因为华山论剑,只在顷刻之间!这两位大王,就像是草原上的老虎同狮子,对峙观望,然后朝着对面发起致命一击!”
丙三说得慷慨激昂,那一楼听他说书的书生们,一个激动的涨红了脸,“好!好!好!”
段怡感觉到屋子里的视线,端着茶盏的手一僵,拼命地摇起头来,“说的那可不是我!长渊盟约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约!”
段怡说着,见对面几双闪亮的大眼睛,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祈郎中啧啧了几声,“郑铎就是被这厮抢了风头?如今的人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苏筠眼中则满是跃跃欲试,“段三段三,你我们何时发起致命一击?若崔二哥被我们打死了,那你心心念念的寡妇命,岂不是就实现了!”
段怡听着被那茶水一呛,捂住嘴低低的咳嗽了起来。
果然,这天底下还是苏筠待她最好!
也就只有他还记得自己想当寡妇的梦想了!
那边程穹深深地看了段怡一眼,心中琢磨开来。
段怡见他信了三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年头说真话都无人信了。
茶楼下头,丙三的扇子又是啪的一声,“若说这第二种可能,便更是奇妙了。”
“传闻中那长渊之盟实际上许下的是一门亲事!若说当世什么叫做门当户对?这头一个令人想到的便是这楚越两国国君了!”
“他们之所以不打了,且又不称帝。实际上是想着二人成亲之后,生下传人,届时两国自然而然归于一人,那一位便是实至名归,一统天下的帝王!”
丙三说着,朝着天空拱了拱手,笑道,“诸君听到这里,又要问了!这来长阳书院,自是来谋个好前程的!说这般捕风捉影,远在天边的事情,有何益处?”
“要说着自是要说我们这襄阳之主,女大王的喜好行事了!”
“若说这个,便要从你们长阳书院欧阳山长说起了!”
丙三话锋转得极快,在这茶楼里的多半都是长阳书院的新生,听得欧阳济的名字,一个个的都激动了起来。
崔子更离他们十万八千里,段怡也不是相见就能见,可欧阳济不一样,那老头儿前几日还给他们讲了《中庸》。
“就在数月之前,荆州水患那贺顾横空出世,成了楚王跟前的新晋宠臣!此事一出,这天下奇才怪才皆涌入襄阳,一时之间,咱这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鸡鸣狗吠之声。”
“讨嫌啊!一个人讨嫌不够!一个朝堂的人他都猫憎狗嫌啊!那贺木头不善言辞,张嘴得罪人又算什么?哪里比得上咱们的陆御史?”
新生们听到陆御史的名字,皆是神色莫辨起来。
“那陆御史他是个谏臣啊!不铁骨铮铮也就罢了,他一上来便是睁大了眼睛,未语泪先流……被他参的人,见到美人落泪,只恨不得认下大罪,撞柱子去!”
“还有那户部的铁公鸡!明明家财万贯,可他的亲儿子硬是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一块糖啊!就这,别说你们想要从他兜里抠走一分楚王的银子,便是楚王她都抠不动啊!”
段怡听到这里,脸色一黑,咬牙切齿起来。
第四一五章 长阳书院
“老贾,满朝文武之恨!”段怡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丙三说书虚虚实实,她在荆州得了贺顾这一员治水大将之后,一切如她所料,接连有不少人来投。那些惯常喜欢溜须拍马,不做实事之人,看着蒋老等人得下场,几乎无人前来。
来的人多少品行端方,是想要拼命干出一番大事的。
这陆御史便是其中佼佼者,谷雨生得好看,那一看便是少年英才;可这陆御史就不同了,他换上裙衫能做襄阳城里的花魁娘子!
这便罢了!美人嘛!赏心悦目,段怡觉得甚好!可架不住他的眼泪比荆江河里的水还多啊!他流出的那不是眼泪,那是绿油油的“茶水”。
但凡被参的人,都自觉罪孽深重!
每次早朝,段怡瞧见陆御史抬头,都觉得她不是在上朝,是在自己的灵堂诈尸!要不然咋哭成那个德性?
像陆御史这般怪才,还来了不少,段怡倒是不惧,能用便用,不能用的倒是也不急。恩科一开,可用之人自然就多了。
尤其是一些重要的位置,自是不能来个人便上了。譬如她最宝贵的钱袋子。
自打得了河山印的秘宝,她也算是个富得祖坟都流油的土大户了!祈郎中荐了老贾去户部,一开始段怡还兴高采烈。
老贾旁的不会,那算盘打得咔咔响,还十分可信啊!
可不想这厮抠啊!他抠得恨不得给自己烧纸糊得金银元宝当俸禄啊!
对自己都这般狠了,何况对其他人?这城中编排他啥的都有,譬如老贾他儿子因为他太抠,从未吃过糖,气得不认他做爹了!譬如老贾养的狗,因为肉骨头上的肉太少,气得去了屠夫家做上门女婿。又譬如老贾抠得一条腊肉吃十年,每顿吃一根肉丝儿……
诸如此类,十分离奇!
丙三一知半解,说书图个扣人心弦,自是净捡了那离奇的来说。
“这些奇人异士,虽然厉害,但才名却是不显。像欧阳山长这等久负盛名的大人物,自是不肯自降身价,同无名之辈一起争夺,你显得多不雅致?”
“于是这欧阳济悄无声息的开了长阳书院!他曾经是国子学祭酒,才高八斗,教出了多少栋梁之臣?若是大周不亡,假以时日这些人可不全是肱骨之臣?”
“……”
丙三絮絮叨叨的说着,段怡端着茶盏,思绪有些飘远了起来。
那欧阳济明面上不想入仕,只想要教书育人一辈子,可若真要做隐士,又何苦将这书院开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还特意选在了楚国第一次开科举取士的关键时刻。
士子寒窗苦读,不少人都消息闭塞,就像今日来这里听丙三说书,将他当做奇人的长阳书生一般。赶考的书生谁不想得到大儒欧阳济的指点?
但凡指点过了,拜入长阳书院,那便有了师徒名分……要知道这头一回恩科可同今后的不一样,如今百废待兴,许多官位空悬,这些日一旦考入,只要不是太倒霉,一般都能够混出个人样来。
欧阳济如何不知,段怡同祈郎中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坐在山头摘桃子的。
他这般做,不过是犹如那姜太公钓鱼一般,下了筹码,就等着大王上钩了!
“欧阳大人千思万想都没有想到,楚王直接将长阳书院,变成了楚国的国子学,直接让欧阳大人换了个地方继续当祭酒!”
“话说那日大王令到欧阳府上的时候,欧阳大人正在庭院之中亲自雕刻书院的匾额,那匾额上头原本要刻的乃是欧阳书院!可那宫中传讯的女官一来,直接将欧阳大人吓了一跳!”
“他那手一歪,刻错了一笔。欧阳大人一怔,心道天意天意!便领了令,又将那欧阳书院,改刻成了如今的长阳书院!”
那丙三说着,一脸艳羡的看着众人,“你们这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上头冒了青烟。若是欧阳书院,那只能说是个名门,如今可是国子学,相当于是楚王门生!”
“光是躺着,都水涨船高了啊!今年之后,科举出仕入了朝堂,那便是帝王心腹,且有的是前程!诸君发达了,可莫要忘记了再来这茶楼,同小人大战三百回合!”
满堂的书生听得飘飘然,就差没有升仙了,一个个的点起头来。
在楼上的雅室里,祈郎中鄙视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笑眯眯喝着茶水的欧阳济,“你这老狐狸,惯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丙三躺在你床底下了?还天意天意!”
“明明是我主公出手,摧枯拉朽!打得你满地找牙,只得俯首称臣!”
欧阳济笑吟吟地摇了摇扇子,半分不恼。
祈郎中瞧得气结,这老贼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比城墙还厚。任由你怎么嘲讽他,他那是半分情绪不漏!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不叫人气结!
段怡瞧着,冲着祈郎中眨了眨眼睛,转眼朝着欧阳济说道,“唉,欧阳祭酒失策了,那丙三方才可是编排了我们最大方的老贾大人,你这长阳书院种梅树,怕不是要没数了!”
欧阳济的扇子停了,脸瞬间僵硬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明日我便要丙三开讲天下第一大方人贾大人!”
屋子里其他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欧阳济瞧着,手中的扇子又欢快地摇了起来,他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双手递给了段怡,“这些日子,丙三舌战群儒。这张名册,乃是臣奉大王命,监察之果。”
他说着,眯了眯老狐狸眼睛,“臣一人之言,未必可全信。大王可以叫御史台再多方查证。届时谁是可用之人,谁是来搅浑水的人,皆是一目了然。”
段怡笑了笑,将那张纸揣进了袖袋里。
那楼下的丙三,还在滔滔不绝,他啪的一声,又拍响了扇子,“有了那欧阳济入朝,这天下的儒生放下了半个心。”
“一时之间,竟是各方来投!小小的襄阳城中,群英汇聚!便是那橘子树上掉下个橘子,怕不是都要砸中一个能人!”
苏筠听着下头的书生们激动上头,朝着欧阳济竖起了大拇指,“这说书先生厉害的!如今我同韦猛领禁卫军,都没得时间说书了!”
“这丙三说得好归好!可他不会夸人啊!改明儿我休沐,教教他!”
欧阳济的笑容快要裂开,扇子摇得飞快……
苏筠说书,他夫人听过,回来之后,家中上到八十岁老母亲,下到刚刚满月的小孙子,都挂上了灵机大神烧香香囊!不光如此,她还要在家中铸灵机金身!
早知道,今日就不应该叫他一并来了!
第四一六章 一封荐书
“小王爷本事非凡,要指点丙三那自是绰绰有余。只不过这人嘴上缺德,说话总喜欢添油加醋来编排,你且听他如何说户部贾大人的?”
欧阳济说着,自己个都嫌倒牙,可对付苏筠,那得用法术打败法术。
他说着,朝着段怡拱了拱手,“我们大王英明神武,宛若皎皎明月,岂能叫他嘴瓢了说三道四?这般重要之事,还是小王爷来令人放心。”
欧阳济忍不住咽了咽了口水,他觉得自己个今夜定是用不下饭去,又要清减不少了。
像小王爷这般能将溜须拍马说得发自肺腑的,纯属天赋异禀。
苏筠挺了挺胸膛,“说得倒也是!左右我们段家军人人都会,也不差这丙三一个了。”
欧阳济见苏筠并不纠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段怡瞧着好笑,见那丙三的书已经绕了弯儿,说起旁的事儿去了,站了起身领着众人悄悄地下了茶楼。
清晨的襄阳城中,亦是生机勃勃,沿街的小贩叫卖着朝食,面窝窝在油锅里炸得喷香,那卖灌汤包的拿了芦苇管儿,给外地来的新客演示喝汤汁儿!
一碗碗的藕粉上洒了枣片儿碎莲子,还应景的来了一勺桂花。
那林荫处金桂满树,带着山南独有的秋味儿。
“人比人气死人,作甚老夫就是个劳碌命儿?那春耕的老黄牛都只忙一阵儿,老夫倒是好,做了郎中做夫子,一把屎一把尿将人拉扯大了,如今还得做管家。”
祈郎中瞧着苏筠拉着韦猛没心没肺的从这个摊子跑到那个摊子,忍不住嘀咕起来。
“啧啧,国相自比管家,先生这炫耀的本事,一日赛过一日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的那是地里的瓜。让我竖起耳朵听听,下一句当说什么来着?”
段怡鄙视地看了祈郎中一眼,学着祈郎中的调调,幽幽地说道。
“唉,要不是生了个随便一考就中进士的儿子,老夫真不如寻个树杈子挂上去……”
此番恩科因为祈景泓要参考,那考题最后乃是段怡,韩河池还有欧阳济出的。
他自幼长在粮庄,虽然农忙之时要帮着伺弄庄稼,但亦是请了名师教导,是个有才学之人。此番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喜得祈郎中嘴巴都合不拢来,走路都开始抖了。
且他精通农桑之事,入了那韩河池之眼,跟着他一道儿试新稻,如今在这襄阳城中提起来也是人人称赞的人物。
祈郎中心中只恨不得唱得天下人皆知,可偏生陆御史盯他盯得紧,他怕影响祈景泓前程,便不敢为外人道,只得荼毒身边人了。
段怡有嘴,祈郎中怼不过;苏筠有腿,老瘸子跑不过。
最惨的便是韦猛,祈郎中吃准了他忠厚老实,便日日围着他叨叨。
若非是祈郎中瞧韦猛绣的花,差点儿没有刺瞎眼,怕不是硬生生的要将他的耳朵唠出茧子来。
祈郎中见段怡抢了他的话头,讪讪一笑。
刚刚方才恢复过来的欧阳济一听,顿时乐了,他摇了摇手中扇子,慢悠悠地说道,“老夫有三个儿子。长子还算勉强,得了个榜眼;次子资质平庸,堪堪挂了榜尾。”
“那小儿子倒是好,顽劣不堪,中了举之后,便怎么都不肯上进了,成日里胡乱写些诗词,被人夸赞了几句,便寻不找北了。”
“若我那儿子,有祈世侄半分听话,事业家业皆有成,那老夫也就放心了。祈兄,羡慕你啊!”
段怡闻言,哈哈的笑了出声。
祈郎中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之间灵光一闪,“什么家业有成?”
段怡闻言,亦是好奇了起来。
说起来,这是最近她也十分犯愁的一件事。
祈景泓年纪不小了,到如今也没有成亲,祈郎中最近连过路的母鸡,都要仔细端详一阵,恨不得找它们讨要生辰八字,算上一回。
可他同祈景泓到底多年未见,父子相认不久,就怕贸贸然提出伤害了本就不多的父子情谊。这不一直都不好开口。
欧阳济惊讶的看向了祈郎中,“你们都不知晓?那是老夫多嘴了。前些日子,我夫人去银楼,恰好撞见了祈进士买了一个珠串儿,上头还坠着一块红珊瑚。”
“本来我那女儿也瞧上了的,倒是叫祁进士抢了先。老夫想着怕不是府上好事将近,还准备去讨要一杯喜酒喝。”
祈郎中这下子哪里还待得住,他眼冒金光,忙道,“这可如何是好?我连地里中的瓜都数过了,也实在是想不出来那姑娘是谁!臭小子……”
他说着,伸手一抓,一把扯住了欧阳济的衣袖,“快快快,你这老小子,快些给我做个证人,我们一起去问那臭小子去!若真瞧上了人家姑娘,就立即提亲去!”
祈郎中风风火火,拉着强行保持着风度的欧阳济上了马车。
段怡瞧着,好笑地摇了摇头,她余光一瞟,瞧见那茶楼里头,行出了一位穿着宝蓝色衣衫的书生来。他约莫三十来岁,生得一把绝妙的山羊胡子,连一根多余的都没有。
而不远处,苏筠同韦猛正在肉饼子摊位前,苦苦地等着,就想着排到那刚出炉的第一锅肉饼。
书生见段怡四周无人,快步上前,朝着段怡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在下林帆,师从段相。大王年幼之时,林某有幸在那段相公府中,见过大王。在前朝之时,某曾经在黔中做官。”
“今有恩师手书荐书一封,贸然登门,想要为大王解黔中之忧。”
段怡眸光一动,朝着那信封的封面看去,那信封上头的字,她倒是认得,的确乃是段文昌的字。
“我听过你的名字,我祖父虽然好为人师,桃李满天下。但真正拜入门下的人却是不多,你林帆是他的第四个学生。”
林帆闻言一喜,抬起头来看向了段怡,“正是如此。”
段怡没有接过那信封,却是瞧着林帆看,“你知晓的,我同段家并没有什么情分。段文昌自己都不来襄阳城做官,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会收他的荐书?”
林帆摇了摇头,“师父也是这般说的。只不过他又说,大王心胸宽广,只要可用之人,定是会谋到合适的职位。是以,某便过来了。”
第四一七章 黔中之乱
段怡静静地看着他,接过了信封,“没有,你的确是很有用。”
那林帆大喜过望,站直了身子,正欲要说话,却感觉身后一记重击袭来。
苏筠膝盖一顶,直接顶在了他的背心窝里,他只觉得口中一甜,双手被巨力拉扯着,拽到了身后锁了起来。
周遭的人见状,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苏筠扭头一笑,“禁卫军抓贼呢!大娘你莫要瞧了,一会儿该把我的肉饼煎糊了。”
他语气轻松,百姓们都放松了下来。
那煎肉饼的大娘一听,吆喝出声,“军爷莫急,我家三代做肉饼的,没有糊过一个。”
那林帆挣扎了几下,见没有挣脱,焦急的看向了段怡,“楚王这是何意?便是不用我,也犯不着抓我!我了解黔中之事,诚心前来投靠。”
“若是大王觉得某不堪重用,不理会便是,这样做是何道理?”
段怡伸出手来,一巴掌拍在了那林帆的头上,“不然你以为,今日好不容易休沐,我不睡到日上三竿起,不在家中逗食铁兽,来这里走甚?”
“可不就是等着你这个有用之人,自投罗网。”
林帆脸色微变,刚想要咬舌头,却感觉口中一股子酸臭味道袭来,他恶心得呕了几下,那口中的纸团,却是半分微动。
段怡一瞧,对着韦猛竖起了大拇指,“我们襄阳不亏是礼仪之城,看我们韦猛多会待客,这包了臭豆腐的油纸包,可是好东西,直接便豪爽的给贵客吃了。”
林帆一听,只觉得臭气熏天,这哪里是什么豆腐,这怕不是眼前这壮汉十多年没有洗过的臭裹脚布。
韦猛被夸赞,喜上眉梢。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路边赶了马车便过来。
苏筠恋恋不舍的看了那尚未好的肉饼子一眼,押着林帆便上了马车。
段怡正要上车,那做肉饼的大娘却是巴巴的跑了过来,“好了好了,总不能钱都收了,却是把军爷们的饼子给昧下了。”
她说着,将那饼子塞到了段怡手中,又搓了搓衣襟,“这位女军爷,我就想问问,听闻如今女子若是读了书有本事,也可以做官,可是真的?”
段怡笑着点了点头,“自是真的。”
大娘瞬间欢喜起来,她拍了拍大腿,跑回了自己的摊位上,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听见没听见没!谁说女子不如男!我虽然没得儿子,可我家小丫聪明,日后也是可以考官身的!”
周围的百姓们全都议论纷纷了起来,虽然朝中贴了告示,但能识文断字的姑娘本就少,这其中有勇气去朝堂行走的,更是凤毛麟角。
是以并没有人在意这事儿,这得了真切答案,又觉得不可以思议起来。
“你家小丫才多大,你就吹上了!还是想着,到时家中派谁人去挖沟渠!有了沟渠,再也不用老远的去挑水了!”
段怡瞧着那腾腾的烟火气,轻轻一笑,分了两个肉饼给韦猛,拿着剩下的便上了马车。
苏筠手脚麻利,已经将那林帆捆得像是一团肉粽子似的。
段怡递给了苏筠肉饼,两人脚踩着那林帆,悠哉悠哉得啃了起来。
肉香瞬间布满了整个车厢,林帆下意识的吞了一下口水,口中的那股子臭味直冲天灵盖,差点儿没有叫他晕厥过去。
一直到马车行进了楚王府,韦猛像是提小鸡仔似的,将他提溜进了屋子里,对着他的后背心一拳,将那纸团打了出来,这种酷刑方才结束。
林帆萎靡的抬起头来,“楚王这是何意?林某委实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
段怡啪啪啪的拍响了手,屏风之后窸窸窣窣的传来了响动,林帆抬头一看,瞧见那屏风之后走出来的红着眼睛的妇人,瞳孔猛的一缩,不言语了。
“三姐姐”,来人轻声唤道,声音细弱蚊蝇。
她穿着一身素服,长长的衣袖都遮挡不住手腕上的伤痕,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
瞧见林帆那张脸,段静身子一颤,抿了抿嘴唇,“就是他!是这个狼子野心的狗东西,杀了祖父还有祖母。”
“那沈清安待大姐姐并非真心,他们离开京都下襄阳,将整个城池都交给了北蛮人。当日北蛮人拿着刀剑架在了祖父祖母的脖子上,逼着我引你们进城。”
“我为了腹中孩儿,也为了祖父祖母,实在是没有办法方才做出了那等错事。幸亏苏王爷同崔将军入城,同那北蛮人打了起来,我们趁乱便逃了出来。”
段静说着,看向了段怡,“不管姐姐信与不信,祖父虽然争强好胜,一心想要家族繁盛做高官。但绝非是那等卖国贼,他不愿意同异族人为伍,自觉年事已高,心灰意冷不想再过问这些事。”
“而我也想要远离夫家那群恶魔,他们打我骂我,把我折磨得不人不鬼。我们一路南下,想要回到剑南去。”
“可我在路上流了产,孩子没有了。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又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挨到了黔中,离剑南道只有一步之遥,便能到家了。”
“不想!”段静说着,愤怒的走到了那林帆跟前,伸出手来,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不想我们在黔中,遇到了林帆。林帆乃是祖父的得意门生。师者如父,祖父在病中遇到他,自是高兴不已,我们毫无防备的跟着他去了庄子上。”
“岂知不妙,那黔中的使公已经叛变,林帆骗我们过来,就是想着要祖父写上一封书信,那信中有毒,你若是一打开,毒便入眼,药石难医。”
“祖父刚写了个信封,便发觉不对劲,于是不愿意再提笔。哪曾想这林帆得了信封,凶态毕露竟是杀了祖父,为了向了叛贼彰显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