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那些豆子,不是真的黄豆,还是金豆子一般。
“田家,就是那个在各个州县都有许多庄子,十分有钱的金猪?”
段怡想着,猛的一拍大腿,激动的站了起身,“我就说我好似忘记了什么事儿!明明我有五州之地,怎么才抢了一个姓田的庄子?”
程穹被清粥一呛,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艰难的补充道,“是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段怡闻言,给他倒了一杯水,鄙视的说道,“你这就是穿着衣衫洗澡,多此一举。咱们三个,谁还不知道谁?又没有史官在,怎么还自己个美化上了。”
祈郎中见程穹凄惨,难得大发了一回善心,对着段怡道:
“四个庄子算什么?想想那襄阳城中,是怎样的金山银海?那姓田的家族颇大,家中做主之人,亦是轮流换着,直到最近,方才出了个结果,那田家七郎田楚英拿了大权。”
段怡一听,又是欢喜起来,“先生,这回你打不赢,那可说不过去了。”
祈郎中一头雾水,“何解?”
段怡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一个老郎中,还打不赢田七?”
祈郎中噗的一下,笑了出声,他抬手一巴掌,朝着段怡的后脑勺打去,“还学会消遣先生了!”
他说着,从那十颗豆子里,拿出了最大的一颗,“这襄阳城本来就是府军驻扎的地方。因为无甚战事,从前府军乃是两万。从前姓田的内斗,咱们若是一万六对两万,那即便是正面对打,也有胜算。”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田七身上。田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可也歪瓜里头生出了好枣子,田七武功颇好,据说从前在华山习武,剑术已经大成。”
“他从外归来,清洗了田家,整顿襄阳城,然后向西南出兵,连下九州……”
段怡听着,一脸赞赏之色。
“我就说,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厉害郎君,难道还只有崔子更不成?这般瞧来,这田楚英倒是个人物。”
祈郎中闻言,呸了一口,“呸!他算什么狗屁倒灶的大人物。若换做你打头就有两万精兵,何止连下九城,天下都定了。”
段怡有些汗颜,她惊恐的往后靠了靠,结结巴巴道,“先生为何夸我?可是想要忽悠我做什么事?”
她跟着祈郎中学了这么久,师徒对骂那是天天有,互相吹捧那得吓死人。
祈郎中回过神来,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几日在军中吹你来着,一时半会儿的,嘴巴有些不听使唤了。这话我收回去。”
段怡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收回去,怪瘆人。”


第二五三章 陌生的求亲
祈郎中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又说起了那田楚英。
“那田楚英打仗厉害,可却是心狠手辣,不堪为主的。堂兄与其争权,被他活活的烹了。他那鼻尖之上,生得一块红色胎记,看上去像是顶了颗红枣儿似的。”
“有那过路不懂事的孩童,指着他的鼻子笑了笑,鼻子便被他给割了。如此之事,不胜枚举。”
段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凝重了起来。
“那姓田的,如今手下有多少人?又有哪些大将?他这般行事,怕不是回转之后,立即便要掉头来对付我们,还有长孙家了。”
“虽然说是三足鼎立,但是姓田的这条腿,未免也太粗壮了些。”
祈郎中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嚼了一把黄豆,踢了踢程穹,示意他来说接下来的事情。
程穹点了点头,“襄阳城原本有两万,其他九州均有州军两千到三千不等。不过田七心狠手辣,每打一仗,都伤亡惨重。几番算下来,约莫有四万之数。”
“至于大将……”
程穹说着,对着段怡拱了拱手,“那姓楚的不似主公一般仁德,不杀降将,多是收为己用。那田楚英一路杀将过去,九州统领,几乎是一个不存。”
“如今他的手下,有五虎将,皆是他从外头带回来的江湖人士。”
说话间,程穹从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沓纸来,他将那纸排在了桌子的空处,“这是我派的探子,传回来的画像。”
段怡一脸震惊,“你还有探子,你何时派了探子,我如何不知晓?”
程穹笑了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点小事,何须劳烦主公?”
他说着,指了指第一张络腮胡子,“此人名叫张翼,使的乃是绣花针,听说他轻功了得,一手暗器出神入化。而且擅长喂毒。”
段怡嘴角抽了抽。
虽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是壮汉绣花她已经瞧见韦猛一个了,再来一个,那怕是要眼瞎。
段怡听着程穹的话,朝着那画像依次看了过去,那第二个人,看上去眉清目秀,穿着一身道士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那脸肉嘟嘟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孩子。
第三个人,是个老头儿,他瞎了一只眼睛,用黑色的布遮挡着,兵器是一把月牙铲,一看就凶神恶煞,不是个善茬儿。
第四个人,是个穿着玫红色裙衫的妇人,她手中拿着一顶斗笠,再不见旁的兵器。
段怡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这个,莫不是传说中的血滴子?”
程穹点了点头,“她叫付五娘,听说是个寡妇。从前便凶名在外,四处滥杀无辜。”
“这第五个人怎么没有正面?”段怡好奇的看向了最后一张。
前头四张,每个人都画得格外的清晰,像是见到了真人似的,唯独最后一个,只有个后脑勺儿。
那人的肩头,扛着一根狼牙棒,光是看个背影,都觉得他格外的嚣张。
“这人姓谷,叫什么名字,没人知晓。他轻功了得,据说在战场之中,神出鬼没,虽然平日里背着一个狼牙棒,但他的武器,并非是狼牙棒,而是两把黑色的匕首。”
段怡顿时了然,这是个刺客。
“他是用匕首的,那作何要扛狼牙棒呢?”一旁的知路,实在是忍不住插嘴问道。
程穹扭头看了过去。
知路坐在灯下,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给段怡缝春衫。
那春衫绿油油的,像是田里随风飘荡的禾苗一般,显得知路的手,洁白如玉。
程穹清了清嗓子,摇了摇头,“这便无人知晓了。”
“有人来了,可有何事?”段怡突然站了起身,朝着门口行去。
“段三,我是老贾。你且出来看看,城门口来了一支车队,说是襄阳来的。那领头的人是个妇人,自称名叫付五娘,她说……”
“付五娘?”段怡惊叹出声,她扭头朝着桌案上看去,那付五娘的画像还在上头摆着,鲜艳的海棠红刺得人眼睛疼。
“这是说曹操,曹操到么?今日是什么良辰吉日,竟是有这么多人,都登门拜访?奇了怪了。”
段怡也是无语,这正月里,大战刚刚结束,她好不容易给自己安排了一日休沐,却不想从早上就忙到现在没有片刻安宁。
“她说什么?”段怡问道。
支支吾吾的,不像是老贾的作风。
“她说来给你说媒的,那车上拉着的,乃是襄阳城主田楚英给你的聘礼。”
段怡脚下一滑,差点儿没有摔出去。
随后跟着出来的祈郎中同程穹,更是宛若雷劈。
祈郎中率先回过神来,他也不顾自己的老瘸腿,瞬间跳了起来,“什么狗东西,竟然也敢觊觎我家段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他配吗?”
他说着,朝着段三瞪了一眼,“你莫要心里头偷偷的美,那姓田的见都没有见过你,便整这一出,那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怕不是你生了三只眼睛四条腿,只要你是这五州之主,他都来求亲!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祈郎中说着,拄着拐棍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行去。
段怡瞧得好笑,“你这个人,脚上踩到狗屎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说着,眼眸一动,啧啧出声,“聘礼啊……”
祈郎中听着,着急出声,“你莫要被知路那小丫头带歪了,眼皮子那么浅。那聘礼其能随便收?你一旦收了,那便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楚这桩亲事了。”
段怡瞧着他像一个焦急的老父亲一般,心中一暖。
她冲着祈郎中眨了眨眼睛,“哪个说我要收了?我那是抢!左右都抢了田家的庄子了,不差多抢了这么一回!”
祈郎中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还能这样!”
段怡重重点了点头,“那可不是!再说了,就算是收了又如何?咱们收了再替天行道,杀了那姓田的,那我当寡妇的梦想,可不就实现了!”
身后跟着的程穹捂住了脸。
崔子更真惨!
几人虽然心思各异,但脚下却不慢,很快便打马到了那富水城门前,上了城楼。
这里灯火通明的,守城的士兵们,早就举起了火把。
段怡朝着城楼之下看去,只见那门外,停着一个长长的车队。
领头的那辆马车,远比旁的马车要大上许多,足够一人躺在里头安睡。那马车的周围,挂着青色的纱账,那纱账上头描了金色的花纹,看上去异常的富贵。
在那马车前头,站在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她穿着一身海棠红,身后背着一顶黑色的斗笠。
她面容生得极好,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子成熟的风韵。
像是盛开的海棠花一般,浓艳又迷人。
“段三娘子,我来给我们田七郎求亲了。”


第二五四章 段怡的癖好
那付五娘媚眼如丝,说话的声音,像是粘腻的江南梅雨,令人骨头都酥了。
可有段淑珠玉在前,这付五娘难免落了俗套。
“我们七郎,如今统领山南东道十州之地。今年方才弱冠,可谓是年轻有为。他生长八尺,气宇轩扬,便是潘安搁在他面前,那都要自惭形秽。”
“田家多金,别说在这山南,便是搁在整个大周,那都是掰着手指头数得上名号的。那田家不听话的,都叫七郎杀光了。”
“是以段小娘一旦嫁过去,那便是当家主母,无人敢多嘴半句。上无公爹婆母,下无烦人小姑。七郎洁身自好,如今还是真真童子身!”
那付五娘说道这里,促狭的笑了笑,脸上充满了兴味。
“七郎仰慕姑娘乃是女中豪杰,愿意同姑娘共结连理,日后一并横扫天下。今日先送来的,不过是聘礼里头的第一波,其他的都在路上了。”
付五娘说着,啪啪啪的拍响了巴掌,“来来来,让段姑娘瞧瞧我们七郎的诚意。”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襄阳士兵,便齐刷刷的打开了身边的箱笼。
城楼上的段家军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金钱光芒闪瞎了眼,只见那头一抬,竟是一对夜明珠,在夜空之中,发出绿绿幽光,看上去像是龙眼珠子似的。
再往后看去,那红彤彤的珊瑚树,一箱箱的金银,绸缎……
段怡余光一瞟,瞧见了祈郎中眼中印着的金元宝,她脚轻轻一挪,咣的一下踩了上去。
祈郎中回过神来,老脸一红,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段怡,是这么一点小钱能收买的么?”
段怡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先生是不是在想,上回改姓关没姓成,这回该姓田可以吗?”
一旁的苏筠听到了声,哈哈一笑,“先生可同我姓苏,正好我爹在给王府抓替死鬼……不是,抓王世子,这份泼天的富贵,便送给哥哥了!”
祈郎中先前还听得有滋有味,听到最后哥哥两个字,抬起了拐杖,便追着苏筠敲打起来。
城楼上的壮汉们,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家七郎入土几年了?是田家的几世祖宗?那大骨头可脆?”
段怡盘了盘手中的黄豆,这是先前祈郎中给她的,出门的时候脑子一抽抓了出来。
拿出来磕有些不美,只能盘了。
那付五娘一脸懵,城楼上的那个姑娘,看着年纪颇小,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嘴是好嘴,话是大周话,单独的每个字她都听明白了,可串在一块儿,却是不知所谓。
“什么?”付五娘自觉是江湖人,没有什么耻于提问的小心思。
段怡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莫不是脸上的媒婆痣被你抠下来堵耳朵了,要不然的话,怎么聋子也能给人说亲了呢?”
“你登门前也该打听打听,我段怡对那死人情有独钟,死得年头得久,骨头不能脆。没有旁的原因,本人独有一个爱好,便是给人当祖奶奶。”
“金银俗物,我自己也能抢来,就莫要抬来丢人现眼了。”
“你把那田家老祖宗的大腿鼓拿来做聘礼,我行军打仗之时用来击鼓,这就是夫妻同气连枝了。再叫那田楚英搁我面前跪下磕三个头,唤上几句老祖宗。”
“这门亲事,我便应了,你看如何?”
段怡惫懒的话,仿佛被夜风吹散了几分,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起来。
明明应该生气,勃然大怒,五雷轰顶那般,可付五娘却是呆滞了许久,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脑子怎么如此异于常人!
付五娘晃了晃脑袋,她抬起手指,朝着城楼上一指,“你敢羞辱七郎?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说完,她脸上的笑意也好,怒意也罢,全都冻结在了脸上,付五娘脖颈僵硬的回过头去,见那马车之中毫无响动,方才如释重负的活了过来。
她想着,二话不说的取下了挂在身后的斗笠。
段怡挑了挑眉,“嗯,我这个人,向来十分有美德。”
“都是先礼后兵,同自说自话,不请自来的莽夫不同。我都是先温柔的羞辱,然后再凶残的杀死。总得给人一个体验美好的过程不是?”
付五娘一惊,她觉得若是同这姑娘生活在一起一日。
她的世界里怕不是只有一惊同一愣一脸懵……
付五娘手一抖,握紧了那黑漆漆的,带着血腥气的斗笠。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滴子么?”段怡一脸好奇,她说着,扭过头去,朝着还在追打的祈郎中还有苏筠招了招手,“快来看,快来看,血滴子!”
“先生你不是说想吃猪脑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天灵盖么?这不,古道热肠的人来了!这血滴子简直太合适了!我瞅着脑壳大小刚刚好!”
付五娘听到这话,暴脾气终于压不住了!
她只恨自己没有一边脸上长一颗媒婆痣,这样能抠下来堵住耳朵,省得听这击穿灵魂的疯魔话。
啊呸!什么媒婆痣。
付五娘手腕一动,那血滴子便告诉的旋转了起来,朝着城楼上飞去。
“五娘。”
付五娘听着马车里的声音,只觉得脊背一寒,她慌忙跃起,将那血滴子又召唤了回来……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那斗笠,脸色惨白地落了地。
“七郎……”她说着,恭敬地站到了那华丽的马车边,朝着那马车的门,伸出了自己的手。
段怡瞧着,笑了出声,“血滴子怎么不继续表演了?还是说时辰到了,那见不得光的孽畜,可终究是要化出原形了?”
段怡嘴中说着,心中却是忍不住警惕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同那田七郎两军必有一战,山南东道一山容不了二虎,她要往西去,拿下山南西道也好,往北去,直捣京畿也罢,都要直面田七郎。
在这种可以预见的生死之仇面前,田七郎竟是敢领着这么几个虾兵蟹将,便直接来了她的营地。
若不是艺高人胆大,那便是有旁的后手。
说话间,风吹动了马车上的青纱,一只修长又白皙的手,伸了出来。


第二五五章 疯子美人
那手在虚空中一晃,却是没有搭在付五娘手上。
付五娘见状,忙上前一步,替那田七郎撩开了马车帘子。
段怡站在城楼之上,隐约只觉得一阵幽幽的木香好似若有若无的吹了过来。
那马车之上,缓缓地走下一个人来。
宽衫广袖,环佩叮咚,雪白的轻纱一尘不染,他的头发披散在脑后,用白色的发带松松垮垮的系着,在他的耳垂上,却是钉着一颗红得滴血的宝石耳钉。
不光是如此,最为扎眼的是,他手中那把血红色折扇,看着就带着几分不祥的预感。
这是一个极好看的人,同先前被她捅死的那个她已经忘记名字的美人小将,一样是雌雄莫辩的美人类型。
段怡瞧着,痛心疾首,“你应该改名换姓。”
好好一个美人儿,叫什么田楚英。
这就像话本子里同女主角你侬我侬的男主角,叫李三狗一样。
田七郎好脾气的笑了笑,“应该跟着姑娘姓段么?”
段怡摇了摇头,“不,应该姓去,名死。”
一旁的祈郎中实在是没有忍住,噗的一下笑了出声,“哈哈,这个名字好!”
他瞧着,松了一口气,这田七郎生得好看,眼瞅着段怡就要被美色迷魂了头,好在她的脑子够曲折,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
那田七郎半分不恼,却是有些怀念的叹了一口气。
“段三虽然记不得我了,却还是一个照面,便能说中了我的心思。”
那田七郎幽幽地说着,啪的一下打开了扇子。
在一旁火把的照耀下,段怡这才看出来,那扇子之上斑驳点点。血红的颜色,并非是什么颜料画上去的,而是一滴滴飞溅的血。
那血有深有浅,一看就不是一回能够沾染上的。
段怡面色一沉,“姑奶奶踩死的蝼蚁太多,总不能打过照面的小蚂蚁,都记得。”
那付五娘听着这话,惊悚地偷看了一眼田七郎,见他还没有发怒,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步子,离他更远了几分。
“也难怪你不记得了。我那时候灰头土脸的,不过是剑南军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我的肚子上破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了一地。”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老牛非要扛我回去。老牛被敌军刺穿了,鲜血喷了我一脸。紧接着他倒了下来。将我盖在了下面。”
田七郎一脸怀念的说着,“天上突然下起了雨,到处都是泥泞,冻得人牙关磕得响,我以为我终于要死了。可你来了。”
段怡一愣,这段记忆于她而言,已经十分遥远了。
每次大战过后,她都会去扛伤员,被她捞出来的,捡回来的人,不计其数。
可田七郎说的那一回,却于她而言,有格外不同的意义。
老牛是她头一个战友,她进入剑南军的时候,便是跟在他的身后的。她那时候年纪小,习武的时间也不长,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
哪里有人天生就是战神?
她那时候跟着老牛摸爬滚打,受伤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她去的时候,老牛身边有一个名叫七田的小兵蛋子。他成日里灰头土脸的,看着就是一副衰样,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她头一回见到七田,他便是这么一副死样子,于是她好心的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若是上吊,记得检查绳子,我师父便是没检查,结果没吊死。”
死去的回忆,突然像潮水一般用来,将段怡呛了个七荤八素。
七田没有接话,只是像个幽灵一样,静静地看她。
再后来,便是老牛受伤的那一回了。
那日的天像是破了个窟窿洞一样,她领着人到处翻找,在一堆尸体中,捡起了受伤的老牛,她将老牛扛在了肩膀上,却是看到了七田轻颤的睫毛。
“肠子流出来了,我给你塞回去,一会儿来扛你。”
她送老牛去祈郎中那再回来的时候,七田已经不见了。
她在附近寻了寻,都没有寻到,便只当是他被剑南军其他的将士就救走了,便又去救旁人了。
再后来,她还从老牛那里,问过七田。
老牛说他对七田也不熟,只知道他不是剑南人士,家中遭了变故,一心只想求死。
只要打仗,军中就会有人死去,有人失踪,有人离开。
她同七田并不熟络,自是不会刨根问底,很快便将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田七郎见段怡神色有变,显然已经想起了前程旧事,笑道,“听闻段三你的梦想是做寡妇,而我的梦想去死,即是如此,咱们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只要你能杀了我,我那十州之地,还有田家所有的钱财,便都是你的了。”
段怡一愣,靠!这天下竟是还有比她疯批的人,还是一个美人!
她想着,摇了摇头。
不管田七郎说得有多么天花乱坠,她的脑子里始终都记得,这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我若是杀了你,本来这些就是我的。你倒是脸大,说得好像是你送给我。”
段怡说着,轻轻一跃,从城楼上头飞了下去,她先是将那五颗黄豆朝着田七郎的面门弹去,然后长枪直挺,俯冲下去。
田七郎瞬间激动了起来,他将折扇朝着身后的付五娘怀中一扔,直直的迎了上去。
段怡瞧着一惊,竟是还真有这样不怕死的人。
她想着,手下却是半分没有放缓,待那长枪到了面前跟前时,田七郎动了,那腰间的长剑一出,直直的架住了段怡的长枪。
段怡心中发沉,田七郎拔剑的速度,是她见过最快的人。
就这样一个人,当初在剑南军中,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兵,丝毫没有出色的迹象。
功夫可不是一日就能练成的,田七郎那时候根本就是在隐藏实力。
那么他当年去剑南做什么?
田七郎像是看穿了段怡的想法,轻轻一笑,“果然比起说,段三你其实还是更喜欢直接开打。不过今日前来,是给你送第一拨聘礼,认个门的。”
他说着,笑容陡然一变,神色变得阴郁了起来,“毕竟我本来要死了,是你非要我活了下来。我不找你找谁呢?”
他说着,快若闪电的朝后退去,一个翻身,上了一匹马。
而一旁的付五娘更是红影一闪,亦是翻身上了马,她将那血滴子朝着空中一扔。
可意料之中的那般凶残兵器,却是没有出现,那斗笠转着转着,像是一把盛开的伞,城楼上的一支长箭射来。
箭头撞到斗笠上,嘭的一下,被旋转着甩飞了出去。
“我在襄阳等你。”
待跑出了射程范围,付五娘方才收了那斗笠,同田七郎一并,飞奔而去。
段怡收回了视线,再朝前一看,却是瞳孔一震,先前站在那里的抬聘礼的人,一个个的倒在了地上,嘴角带血。


第二五六章 尸体有变
“这田楚英的狗命,我要定了!”
段怡看着地上那一具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咬着牙骂道。
在战场上你大发神威,枪枪不走空,剑剑不容情,那大可夸赞你一句英雄无敌;可将手中的利刃,对准同袍,用自己一身武力,去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就不配为人。
先前那姓田的恶行,只存在于祈郎中同程穹的嘴中。
可这一排整整齐齐的尸体,却是说明了,这一切压根儿不是空穴来风。
城楼上的众人亦是十分的震惊,开了城门跑了出来。
苏筠长枪一指,“段三,咱们可要追?”
段怡摇了摇头,“若换我同你,去那襄阳城外挑衅一圈,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苏筠骄傲地抬起了下巴,“自是可以,即便我不可以,有段三在,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段怡汗颜,“虽然我同那田楚英只过了一招,但是你们可清楚他拔剑的动作了么?此人的确是武艺非凡,不在我之下,且那马乃是难得的宝马,跑得极快。”
段怡说着,看向了惯常使剑的李鸢。
李鸢一脸沉重的摇了摇头,“我只要在进入那种状态的时候,方才可以……”
段怡听着,又是一阵心梗!
她身边这都是什么人啊!李鸢那厮明明一身功夫,好歹也是个混迹江湖的游侠,不说嗖嗖来个独孤九剑,啪啪发个小李飞刀,你起码也把你师父教你的本事,使出来啊!
可他就像是茶壶里煮饺子,肚子里有货他使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