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取得皇权认可。”
陈艺郎收回手,自信地道:“这两点一般人做不到,对我们试炼者来说不算什么。你选哪条?”
燕红:“……('-')”
“你不会没听懂吧?”陈艺郎额头上眼见有青筋爆出。
“呃……陈哥,你是想让我去当皇帝?”燕红为难地道。
陈艺郎:“……”
陈艺郎一把捞过燕红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用力往燕红脑壳顶上钻:“你个臭小鬼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啊啊啊?!”
“痛痛痛痛——”


第53章 小红独自出远门
陈艺郎只能在交流空间里呆一小时,综合体能比陈艺郎还差点的燕红才呆了四十多分钟就撑不住了,难受得满头冷汗面色发青,被陈艺郎赶回了自家位面。
好在这趟也没白跑,不光弄明白了以后怎么去解锁灵能天赋,还顺带买了五百公斤的土豆种(附带种植教程)回来……
进入交流空间的“门票”钱花了十点命运点,买种子花了五点,十五个命运点长了见识、又兑换了种子,不算亏。
虽然燕红其实更眼馋高产稻米来着……但既然陈艺郎说高产稻米在她自己没有实力之前不能种,那她也肯听。
相对之下,与红薯相似的土豆,倒是可以先种一种。
当然,这会儿土豆种带是带回来了,但还不能急着去种。
十七世纪时才从欧洲传到远东的土豆,在十五世纪时的黔地是见不着的,燕红得给这些又饱腹、又美味、又不像红薯那样吃多了胀气的好粮食找个来历、去官府那做个背书。
给土豆背书的最适合人选嘛……毫无疑问,就是燕红那个神龙不见首位的仙人师父了。
在家里歇了半天,到晚上,燕红便跟爹娘提起要去镇上。
燕老大打听了下是不是又要去做“师门任务”,听得不是,略略放了心,又叮嘱燕红早去早回,勿让家人担心。
到次日,张氏早起给燕红烙了个几个葱油饼、又装了几瓶子(燕红捡回来的牛奶瓶)的水,妥妥帖帖装进背篼里,正待送燕红出门,却听隔壁柳家翻天似的大吵大闹起来。
张氏、燕红母女两个同时往柳家院子看去,便见有人从堂屋里扔了把竹椅出来、摔进院子里砸散了架。
“这是闹的啥?”
燕红一惊,连忙快步走到柳家门前,扬声喊:“二妮!二妮!”
柳二妮没回她,倒是柳家堂屋里传出的动静更大了,男人怒吼声和女人哭喊尖叫的声音混做一处。
“你柳婶子怕不是要吃亏!”张氏紧张地嘀咕了一句,转身去喊燕老大。
柳二妮她大哥结婚后,柳家不愿在邻村嫁进来的大媳妇面前丢人,已经很少闹得如此激烈;但在此前,但凡柳家闹出大动静,周围的人家都是要赶紧去劝的——柳家娘母爷崽对着二妮她娘着实不当人,邻里都怕他家闹出人命来。
燕红可等不及张氏去喊人,把背篼先放回自家院里,两步助跑便跳进柳家院门内,大步冲向柳家堂屋。
待闯进兵荒马乱的柳家堂屋,燕红当即大惊。
柳家的两个成年男丁围在堂屋供桌前不敢逼近,而素来柔弱怕事的柳婶子,竟抱着壶灯油、手里攥着个火把,披头散发地坐在供桌下。
“你们这帮畜生,再来逼我,我便和你柳家这贼窝一起烧了!”双眼赤红的柳婶子举着火把,手里抱的那壶灯油洒了不少到她衣裳上,嘶哑着嗓子尖叫,“我反正也不想活了,索性让你家这贼窝与我做个棺材!”
燕红忙不迭扒拉开嘴里还不干不净叫骂的二妮她爹,冲到人前,紧张地叫道:“婶子,你可别冲动,你没了二妮可怎么办好?”
情绪激动的柳婶子看到燕红,竟更激动了几分,手里的火把晃动、火星子好悬没飘到她衣裳上:“小红、小红!快帮婶子请你爹来,求求你爹帮二妮做个主!”
燕红看得揪心,忙道:“婶子莫急,我爹马上来了,二妮怎么了?”
话才刚出口,二妮她爹居然伸手来抓燕红、想把燕红往外推,口中急急叫道:“我家事用不着外人来管,出去!”
燕红看着瘦小,衣裳下身板儿结实着,力气比寻常男子还大些,一巴掌拍开二妮她爹的手,皱眉道:“柳叔,二妮哪去了?怎的好日子不过,非得把婶子逼成这样?”
此时的燕红经历过三场正式任务,鬼也砍过几只,沉下脸来质问,竟把平日里只窝里横的二妮她爹给震住了,一时间开不了声。
倒是二妮的大哥气急败坏地叫骂出来:“关你什么事,一个黄毛丫头跑别人家屋里耍什么横,你知不知羞?”
燕红奇怪地看向柳家大哥。
她好歹跟王荟、帅坤、张巍这种人精打过交道,人家的脑子她没有,人家那知人识人的本事她好歹是可以偷师一二的——怎么她听柳家父子这话语、这神态,都像是色厉内茬呢?
“你们怕我爹过来?”燕红心里想到什么,嘴上就直接说出来了,“你们怕我爹晓得你们家事?”
二妮她爹和柳家大哥只是乡间村夫,论起装模作样来比起刘真远远不如,一听燕红这话就变了脸色。
燕红见他们这反应,当即猜出个七七八八,道:“我爹的为人,村里没人不知,从来帮理不帮亲,莫不是你们家做了什么丢人事,怕被我爹晓得?”
二妮她爹面色骤变,便要恼羞成怒开口乱骂,燕老大的声音适时传了进来:“柳老全!大早上的又在折腾个什么!”
话音落,燕老大已经大步踏进柳家堂屋。
干农活一把好手、在亲爹亲娘手上都没怎么吃过亏的燕老大,原本就是李家村公认的本事人——村里每年农闲,都是燕老大组织青壮一同去镇上找小工做。
再后来,又是镇上顾府的管事登门拜访、又是马家人携重礼上门、又是携妻一同返老还青……燕老大虽然帮亲闺女背了不少锅,可在李家村也确实更是说一不二了。
对燕红还敢色厉内茬的柳家父子,瞧见燕老大进门,便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了下去。
燕老大瞪了眼二妮她爹柳老全,又狠狠瞪了眼看到亲娘一身狼狈竟还无动于衷的柳家大哥,走到供桌旁蹲下来,好声好气安抚柳婶子、把她手里火把拿走:“二妮她娘,你莫激动,我让小红她娘去请里长了,有啥你都跟里长好好说。”
二妮她娘信服燕老大,只是痛哭不止。
燕老大踩熄了火把,招手让闺女把柳婶子扶起来,便虎视眈眈瞪向二妮她爹。
二妮她娘是童养媳,进柳家门时燕老大还刚与张氏成亲不久,彼时正年轻气盛的张氏见不惯柳家磋磨人的做派,燕老大又跟张氏一个鼻孔出气,对柳家人没什么好脸。
除此外,燕老大也确实是看不上柳老全——乡下人佩服的本事人,那必须在能干活、能不吃亏两项上站住一个;偏偏柳老全干农活又不出挑,又只会窝里横、去镇上做小工时被人昧了工钱都不敢去要,还要燕老大帮他出头,燕老大能看得上他才叫怪了。
柳老全也确实不像个样子,被燕老大一瞪,腿都开始发软。
“二妮她娘往年着磋磨成那样也没说日子过不下去,如今要死要活,为着何来?”燕老大厉声道,“我前儿还见二妮和我家二丫头去河边挖折耳根,今儿二妮她娘都不想活了,二妮怎么还不来劝劝她娘?”
柳老全支支吾吾,站旁边的柳家大哥也是满头的冷汗。
“大柱,你是二妮亲哥,你来说。”燕老大指着二妮大哥道。
柳大柱脑门上的冷汗更多了,都不敢抬头跟燕老大对视。
此时,柳婶子缓过劲儿来,捶胸顿足地哭叫:“她大伯,二妮她被、被卖了!”
正帮柳婶子抖衣裳上灯油的燕红猛然抬头,正逼问柳家父子的燕老大面露惊愕。
“昨儿下响,二妮被她爹喊去岩脚村,卖给过路的马队了!”柳婶子嘶声力竭地喊,“天诶,我的妮啊!”
张氏和被急急忙忙请来的李里长,才刚进柳家院门,就听到柳婶子那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齐齐变色。
逢天灾人O祸,乡下人日子过不下去了,鬻儿卖女,只是寻常。
但黔地多年无战事,也不得天灾,远远不到须得鬻儿卖女的程度——就算是贫困人家,也不过是把闺女送去当童养媳、又或是送闺女换亲,好给儿子娶媳妇继承香火。
若是为了继承香火而把闺女换出去,乡民往往不会说什么闲话,毕竟平头百姓家中无大事,婚丧嫁娶就是最大的事。
可这般把闺女卖给马队,那说起来便不好听了——谁知道那些过路的驮马队会把好好的闺女弄到哪儿去?
可别说什么给大户人家当丫头去——黔地能有多少大户人家!
李里长铁青着脸走进柳家堂屋,指着柳老全一通乱骂,与燕老大两个交向威逼,可算逼出了柳家父子的实话。
原来柳大柱打小被柳家那个自知理亏躲着没出面的老太婆和柳老全惯坏了,不仅跟燕大宝一般偷奸耍滑、不干农活,还染上了赌瘾。
李家村私底下聚赌的李大锣、柳老六被李里长铁腕押去了巡检司衙门服苦役,柳大柱没地儿赌了,就跑去隔壁岩脚村赌。
岩脚村地势比坐落山间的李家村好得多,过路马队时常在岩脚村歇脚;赌上头的柳大柱听昨日那伙在岩脚村歇脚的马队伙计说愿意“重金”买黄花闺女,不计相貌,只要没嫁过人便可,便跑回家跟柳老全商量此事。
柳老全一听自家那个不值钱的黄毛丫头竟能换回来十几两银子,半点儿犹豫没有,立即把刚打猪草回家的二妮喊走……
到得此时,柳老全父子也说不清那马队把二妮带去了何处。
柳婶子听到此处,捂着胸口晕厥过去,张氏忙不迭把人扶住,忧心忡忡地看向燕老大。
燕老大脸色发黑。
若是卖去本地人家,那他还能靠着从闺女那儿蹭来的面子,强逼柳老全父子把钱退回去、把人领回来,可带走二妮的是过路的外地马队——从来没出过北山一地的燕老大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我去把二妮找回来。”燕红道。
堂屋内众人,神色各异地看向她。
燕红不理会其他人,只看向自家老爹,道:“驮马队在外走动,是要办路引公文的,我去找顾老爷帮忙找这个马队。顾老爷是北山卫千户,顾家本家是白云县的大户,还有族人在县里当官的,肯定能调查到这个马队的路引公文是在哪办的,要往哪处去,我顺着找过去就行。”
燕老大与李里长对视一眼。
他两个都晓得燕红对顾家有大恩,说不定真能请动顾府帮忙。
但……为了个不亲不故的柳家小丫头去用了这份人情、去到处奔波,即使是燕老大这种实在人都觉得有点不值当,更别提把本村有个高人坐镇当成底气的李里长了。
燕红可不考虑什么值当不值当,打定主意便起身道:“刚巧我也是有事要去一趟顾府,说不得也得顺道去一趟县城,就两件事并做一件办了吧。”
说着燕红便走到柳家父子面前,伸手喝道:“把二妮的钱拿来!”
柳老全还罢,在燕老大和里长面前并不敢冒刺;柳大柱正年轻气盛,憋着没法儿才在燕老大和里长这儿低头,哪见得燕红这么嚣张,发泄似的张嘴一通乱骂。
燕老大心里本来就不痛快,一听柳大柱居然敢骂他闺女赔钱货,捏起砂锅大的拳头便是一顿揍。
揍得柳大柱鼻青脸肿,燕老大又踹了柳老全一脚,骂道:“当我燕家爱管你们俩个不成器东西的破事?不过是看在多年邻里情分罢了,少得寸进尺!还敢冲我家二丫头嘴里不干不净,当我是死人呢?”
柳老全是怕了他了,哆哆嗦嗦地把卖二妮的钱拿了出来。
燕老大把钱递给闺女,犹豫了下,咬牙道:“要不,爹同你一道去找二妮。”
“不了,爹还是看着家里吧。”燕红摆手道,又皱眉看了眼柳家父子,转脸对李里长道,“里长,我看二妮和婶子不适合留在柳家了,要不你出面帮婶子合离,把婶子和二妮户籍转到我家来?”
这话一出,柳家父子都觉荒诞,觉得是燕红这个黄毛丫头异想天开。
让柳家父子万万没想到的是……李里长沉吟了下,居然转头问燕老大意见:“大郎,你看着如何?”
李里长生怕燕红飞出去了就不回李家村了,燕红惦记二妮和二妮她娘、要为她两个安排,李里长哪会反对!
要是燕老大有顾忌,李里长保证二话不说把二妮她娘接到李家去。
多摆两幅碗筷而已,就能卖燕红个人情,这等好事别人可求都求不来。
让李里长“遗憾”的是,燕老大略略想了想,竟然没拒绝:“行,小红她娘正好有个伴,等二妮找回来,转年就从我家出嫁。”
家里有余钱的情况下,燕老大确实也不在乎多备两幅碗筷、多支出一笔嫁妆——二妮她娘本来就是个勤快人,正好能帮张氏分担活计,让张氏轻省点。
张氏自己闺女有本事、丈夫又是站得住的可靠人,兜里又有余钱,也不是那等小气人,当即便道:“那成,小红来帮把手,把你婶子扶到咱家去。”
柳老全不在乎拿闺女换钱,可家里要没了操持家务还能下地干活的人肯定是会在乎的,连忙道:“这怎么成,她都跟我过了一辈子,哪能去别家?这、这、这还要不要脸了?”
“李家村上下,再没有比你家更不要脸的了!没灾没祸的把亲闺女卖出去,亏你想得出来!”李里长大怒,指着柳老全便骂,“二妮她娘换亲到你家做媳,儿子也帮你生了,香火也帮你续了,正该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有爹娘支持,又有李里长一力配合,燕红这异想天开的主意……竟是小半早上就办了个妥妥当当。
二妮她娘悠悠转醒,听得要在非亲非故的燕家过后半辈子,浑身的不自在、生怕被人嫌弃,张氏出面把燕家的旱地租一亩半给她,让她靠劳力付地租饭钱,她才应下了。
燕红快刀斩乱麻处理了家中事务,不再耽搁,背起背篓就要出发。
“放心吧婶子,我肯定把二妮找回来。”临行前,燕红没忘记安慰失女后魂不守舍的二妮她娘,“你且好好保重身体,同我娘一道把日子过好,要是二妮回来见她娘瘦了、病了,说不准就该怪我了。”
二妮她娘抹着眼泪点头。
燕红又认真地道:“万一二妮没了,那我也一定帮她把仇报了再回来跟你报信。”
还在宽慰二妮她娘的张氏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你个死丫头,嘴里硬是吐不出象牙来!”
“我只说万一么——我走了我走了!不用送了娘!”


第54章 前往白云县
出了李家村,燕红没急着往镇上走,先奔着岩脚村去。
所谓马队,指的是在黔、蜀、滇三地行商的驮马队;为防虫蛇猛兽、强盗山贼,驮马队往往几十人结伙,以驴子骡马载货穿行十万大山,速度并不快,只要能找到马队目的地,燕红就有信心能追上。
岩脚村距离李家村比她姐嫁去的五里屯略远一点,以前的燕红去一趟约莫要走一个多时辰,现在她综体大涨、又有如履平地靴助力,翻山越岭只是寻常,不到小半时辰便赶到了地方。
这个苗汉杂居的村寨有百十户人家居住,因靠近官道、长做过路商客生意之故,村民并不排外,燕红赶到地儿,便有在官道边摆茶棚的苗人村民认出了她,热情地挥手招呼:“小红来了,你爹勒?快来,姨妈(黔人俗语,没亲属关系的年长女性都统称或自称姨妈)给你煮碗面吃!”
燕老大的威名老早也传到了岩脚村,日前那一苗一汉两个闲汉“做贼被燕老大抓了现行”、押去了巡检司衙门后,岩脚村村人对这个“邻村的狠人”更是敬畏莫名——乡间的二流子就少有不祸害亲朋乡邻的,燕老大也算是隔空帮岩脚村除害了。
燕红借势装巧卖乖,蹦蹦跳跳跑到茶棚摊前:“不用了姨妈,我爹吩咐我打听事儿呢,听说昨儿有个马队从寨子里过?”
一听是燕老大交代闺女打听过路马队,摆摊卖面的苗家老姨妈不疑有他,招呼燕红坐下,端了茶水来,将昨日那马队情形一一道出。
“……那马队东家听说是姓关,还挺大方的,在咱们寨子里买粮买菜都不咋讲价。听马队里伙计讲话口音,像是黔南一带、挨着广西那边的人。”
这苗家老姨妈很有些年纪了,说话倒还麻利得很,脑子也转得快,把那马队情形讲了一遍,抬头张望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凑到燕红耳朵边,神神秘秘地道:“你爹打听这个马队,是有啥原因?”
燕红心头一动,本能地觉得这个姨妈知道点什么,便试探着道:“我爹是说,这个马队好像干了不正经营生?”
老姨妈的神色顿时纠结起来,像是那种很想找人倾诉秘密、又有所顾虑的样儿。
“姨妈你莫怕,我爹特意派我过来打听,就是不想弄得人人皆知,我年纪小嘛,别人不防备着我。”燕红压低声音道。
老姨妈犹豫了会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摆手道:“看你说的,我怕个啥,我都不晓得是啥子情况,我一个卖面条的老婆子懂得个什么哟!”
燕红越发确定这个姨妈必然晓得了什么,努力思考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姨妈放下顾虑。
这个在官道边卖面条的苗人姨妈赶集时也会去马家集摆摊,和燕红的爹娘都认识,是人人夸赞的本事人——吃得苦,会赚钱,自己立得住,这样的妇人别管老幼美丑苗人汉人,乡下人都是要称道一句能干的。
这样一个脑子并不糊涂的村妇,别管是不是有见识,最起码的世故道理肯定是懂的——她此番犹豫,必定是怕那马队知晓她乱说话坏人好事,事后会来报复她。
岩脚村与汉人混居的苗人多不是大族,没得苗王;若是有苗王的五里屯那种大苗寨,才不会把过路马队放在眼里。
确定这个姨妈到底在顾虑什么,燕红便有了主意,毫不犹豫把顾府的大旗拉了出来、悄咪咪地泄密:“我不瞒你,姨妈,其实我爹是在帮镇上顾老爷家忙,才打发我来问这个马队。你晓得镇上顾府吧,他家本家是南明顾家,厉害着呢!”
苗人老姨妈面现惊异之色。
燕红趁热打铁,肯定地道:“我不好多说,只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关家马队,这趟断断出不了黔中。”
这句话,并不全是拉虎皮扯大旗。
燕红好歹经历过这么多场任务、晓得了这么多怪力乱神歪门邪道,最起码的直觉是有的——关家马队买走柳二妮这事,背后绝不简单!
命贱银贵,别说是柳二妮那种从头到脚找不出任何好看处的乡下丫头,镇上人家娶个年轻貌美媳妇进门,也花费不了十几两银子!
要未破身的童女,又不计相貌,还特意跑到山里来买人……要说没有问题,燕红把名字倒过来写。
老姨妈面现挣扎之色。
许是“南明顾家”这个黔人皆知的虎皮说动了这位老姨妈,挣扎片刻后她便快步走到茶棚前、拉下了帘子,这才转回来,将声音压得极低:“那我也只跟你说了,你可千万莫告诉旁人是我说的……”
“那关家马队,昨儿到咱们寨子里时,让伙计放出风来,说是要买女娃儿去给大户人家做婢。”
“寨里有贫苦人家心动,去问作价几何,又问年节时闺女能否回来探亲……但凡是这么去问的,那些伙计就敷衍了事,挑头挑脚的,不要这家人闺女。”
“若有全然不在乎闺女去处,只想赶紧拿钱的,那些伙计就爽快付银子,别管是嘴歪眼斜瘸脚断手,都一并买了去!”
“算上你们李家村那个柳家妮子,那马队光是昨儿停歇那半日,就带了四、五个爹娘不靠的闺女走了!”
绝大部分乡下人送闺女去为奴为婢,送儿子去当学徒苦力,不是不晓得心疼自家娃儿,是着实没有更好选择。
连闺女去处都不问、收了银钱就当没生养过这一场的爹娘,其他人嘴上不说,私底下是真不太可能看得起。
“……我晓得了。”燕红凝重地点头,又道,“那关家马队走时,马队里有多少女娃儿了?都是汉女?”
苗人老姨妈连连点头:“我见着,有二十好几个了,全是汉女。”
苗人重祀,虽被汉人官府斥之为野祀、YIN祀,本朝来多有取缔禁绝,但确实相比汉人,苗人对这方面更为警惕防备——一些苗民发现苗头不对,就把闺女带回家了,并没做成交易。
苗人老姨妈昨日见无知汉民把好端端的闺女送进险地,偏又不敢出声劝阻、怕麻烦上身,早就暗暗不安,此番能对代燕老大跑腿的燕红说出,心中石头才算落了地。
燕红深深吸了口气。
又是山中鬼、又是马家集寡妇冤魂、又是童女采买……她可算体会到陈艺郎说的那句“你那个位面并不比任务位面安全”有多发自真心了。
“此事重大,姨妈你切莫对外人说起,免得引起无端惊惶来。”燕红起身拎起背篼,凝重地道,“我须得尽快把信儿送去顾家,就不叨扰你家生意了。”
“我省得。”苗人老姨妈起身相送,坚决不肯收燕红付的茶水钱,还硬是塞了两个蒸饼进燕红背篼里,“你且帮你爹把话传了,就算是帮姨妈我积了大阴德了。”
燕红便也不推迟,笑着与这苗人姨妈辞行。
又是一通紧赶慢赶,快到晌午时,燕红赶到了北山镇。
顾大老爷一听燕小仙师时隔蒋百户作乱一月有余后再次登门,鞋都顾不得穿好便急匆匆奔到前院来迎接。
“顾老爷不要客气,我有紧要事与你说,耽搁不得。”燕红见顾大老爷要摆宴款待,连忙抬手制止。
顾府外院书房中,燕红因手头尚无证据证明那关家马队涉嫌YIN祀,便没有将心中疑点道出,只说了自己亲近的友人被卖予马队,她急于将人寻回。
顾大老爷一听只是这等小事,当即拍胸脯道:“这倒不难,既是黔南来的马队,路引文书必是白云县核准过的,我与你修书一封,吩咐犬子与你领路,去白云县县衙找老夫本家堂兄,便可查到这关家马队来历。”
黔地的路引公文相比其它省份要简便一些,如是这种马队的路引,只注明姓名、年龄、地址、往返两地大略时限便可;但即便如此,也能方便燕红找到人了。
燕红起身道谢,顾大老爷又笑着宽慰道:“既然这黔南的马队是往黔中来,那或许是要过白云县的,说不得燕小仙师这一去,正好能碰见你那小友。”
“能这般顺利便再好不过。”燕红学着帅坤当日的样儿一拱手,心急地走到书桌边催促吧,“我这就要走了,顾老爷帮我写信罢。”
顾大老爷哭笑不得,倒也能谅解燕红救友心切,当即写好书信、盖上印章(这封信也算是能当燕红的路引用),又把自己的四子叫来,吩咐他带上两个家丁、陪同燕小仙师走一趟县城。
顾大老爷这种卫所千户所谓的家丁嘛……其实就是壮勇的军汉。
派出两个家丁军汉、又把儿子派出,除了对燕红以示诚心外,也有想让亲儿子沾点儿“仙缘”的意思在——当初区区一个麾下的百户就差点折腾得顾府家破人亡,顾大老爷至今心有戚戚。
顾大老爷这个四子是他最钟爱的一房小妾所生,年方弱冠(刚到二十),长得浓眉大眼、仪表堂堂、英武不凡,人一进书房,顾大老爷便不动声色地暗暗观察燕红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