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俞嫣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唬,他就将实情招了出来!果然是他干的……
姜峥伸手,轻轻捏了捏俞嫣露在床幔外的脸颊,温声:“起来用早膳。”
俞嫣这才看见姜峥手里拿着她的衣服。她轻哼一声,说:“把衣服给我。”
姜峥点头,却并没有将手里的衣服放下,而是俯下身来,将侧脸送到俞嫣面前。
俞嫣软绵绵地瞪他一眼,终究是凑过去,在他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姜峥这才将她的衣服放在床榻上,温声:“不急。慢慢收拾,我去花园走一圈,等你一起用早膳。”
“知道啦。”俞嫣嘟囔着,一手扯着床幔,一手去床幔下面去拿衣裳。
姜峥瞧着,无奈将放在床边的衣裳往里松了松,送进床幔里侧,笑着说:“我这就出去。”
姜峥去了花园,昨夜后半夜落了大雨,花园里不少娇滴滴的花草遭了殃。一大清早,负责花园的家仆们手脚忙碌地处理着。如今花园里的一片狼藉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剩下的花卉被雨露清洗过,于晨风中飘摇,干净又鲜艳。
他在石亭里坐下,盈着晨曦的微风欣赏着满园清洁过后的姹紫嫣红。
府中五郎姜崎从远处经过,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
姜峥瞥了一眼,不赞同地收回目光。他知道五哥一大早摘花又是送给他夫人的。
虽然昨天晚上姜峥用姜崎夫妇的事情向俞嫣索吻,实则他并不欣赏五哥的行事作风。
对自己的妻子纵容、宠爱和保护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像五哥这样一头栽进去,喜欢一个女人喜欢得不管不顾,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行为,实在不至于。
女人嘛,就该降服她让她深爱自己。而自己当永远冷静、平静,不能沉溺于情情爱爱这种东西。
觉得俞嫣收拾得差不多了,姜峥起身往回走。家仆推着木板车经过,木板车里装着的是打算移栽过来的花。鲜美的花卉根部却沾着脏兮兮的泥,实在煞风景。姜峥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回去见到俞嫣时,她身上穿的并非今晨姜峥拿给她的衣裳。她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对襟大衫,里面则是退红和窃蓝连夜给她裁好的柔软舞衣。
“今日可别像昨日那样累。”姜峥温声关怀。
“我只是很久没跳舞,昨天才觉得很累。今天不会了。”俞嫣咬了一口蒸饺,好吃得又咬一口。
姜峥没再说什么,他并不是要管着她,而是为人夫,有些关切的话必须要说。
俞嫣吃完蒸饺,视线落在姜峥面前的一碗酥玉饼。自从知道姜峥不喜欢和别人同食,俞嫣虽然每日和他一起进膳,不过一直都是各吃各的。她想吃什么东西吩咐一声下去,两个人每次吃的膳食时常不一样。
俞嫣瞧着姜峥吃了一块酥玉饼,问:“好吃吗?”
姜峥欠身,将面前的那一叠酥玉饼递放在俞嫣面前。俞嫣赶忙说:“我尝一块就好啦。”
“你先吃,吃剩的给我。”姜峥道。
立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夏浮有些惊讶地望向姜峥,本是沉着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她脸上还是不由浮现了惊愕。她真的特别想知道,六郎真的可以吃夫人吃剩的东西?
俞嫣夹起一块小咬了一口,立刻皱了眉,说:“怎么是咸的?我以为是甜的呢!”
姜峥没说什么,用筷子将俞嫣咬了一小口的酥玉饼拿过来,默默吃着。
夏浮立刻低下头去,她怕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
忽然的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进一室雨后的清新甘甜气息。俞嫣不由微微眯起眼睛,惬意迎风望向窗外,去嗅雨后的清甘。
她又转眸对姜峥笑:“窗台上要是摆一盆刚摘的花就好啦!”
第38章
若是以前,俞嫣会带着侍女亲自去摘沾了雨露的花束。可是她忙着去练舞,便将摘花的事情交给退红和窃蓝。她自己则是早早赶去练舞室,跟着编舞的舞娘练舞。
这支舞算不上多难,俞嫣跟着舞娘跳了一遍就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揪一些小的细节。比起头两天突然的训练,接下来几日都会轻松许多。
姜峥中午回来午休的时候,看见俞嫣居然也从练舞室回来了。她坐在软塌上,眉眼间显出几分不高兴。
“夫人怎么了?”姜峥侧首,询问身边的夏浮。
夏浮禀话:“好像是对侍女摘回来的花不满意。”
姜峥抬抬眼,视线落在窗台上的花瓶。很大的一个青蓝相伴的花瓶,里面插满了各种花卉。艳丽的鲜花太多,就会显得没有主次,落了俗套。摆在那里不仅不能添一抹风景,还破坏了幽窗原本的雅致。
俞嫣望过来,姜峥便对她微笑着走过去,温声询问:“看来已经学会,今日不用那么累了。”
俞嫣收了收脸上的失落,点头说:“回来小歇一会儿。”
可是俞嫣想要小睡一会儿的心愿没能达成。
窃蓝脚步匆匆地进来禀话,怀荔公主到了。
俞嫣微微惊讶。她可是公主,最近竟是一连三日每天都往宫外跑,她这样,宫里指不定有人指责。
窃蓝又禀——不是怀荔公主自己,沈芝英也一起来了。
俞嫣更意外了,自打沈芝英嫁人,几乎没出过府门,今日居然会和怀荔公主一起过来。她惊讶之余吩咐将人请去花厅,也顾不得小憩,她赶忙往花厅去。
“芝英,我好久不见你!”俞嫣进了花厅,直接奔向沈芝英,亲昵地拉住她的手。
“如今是有许多不方便。今日怀荔去了徐家,我才能和她一起过来。”沈芝英柔声说。
“坐下说话。”俞嫣让怀荔和沈芝英坐下,她不由悄悄打量了一下沈芝英。
最近天气刚热起来,洛阳城的女儿家个个穿得艳丽不说,还衣衫单薄。一旁的怀荔穿着水红齐胸裙,锁骨下露出一片雪色,尽显女儿家的娇美。可沈芝英却穿着层叠交领衫,领口紧贴脖侧,颜色也是厚重的藏青。三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唯她过分端庄。
俞嫣端起桃浆抿了一口,心里忽然有一点不是滋味。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记忆里的沈芝英不是这样的。记忆里的沈芝英可以穿着轻纱裙跳舞,也可以穿着裤装骑马。就连俞嫣的马球都是沈芝英教的。
那些三个人一起策马踏青摘花嬉笑的年岁仿佛遥远得像上辈子。
怀荔询问:“那支舞练得怎么样啦?”
“没问题。”俞嫣对她眨了下眼睛。
沈芝英迟疑了一下,开口:“可是这样冒名顶替会不会不太好?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俞嫣和怀荔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个人说完,又默契地相视而笑。
沈芝英愣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是她多担心了,这两个人——怀荔有公主身份,俞嫣有比怀荔还更多的宠爱。就算发现了,宫里人只会当成美谈。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沈芝英心里有羡慕,也只是羡慕罢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倒也生不出别的不该有的捻酸。来的路上,她已经和怀荔说了好些话,此时只有更多话想问俞嫣。
“在夫家过得怎么样?姜家人口多,关系走动会不会很麻烦?婆母待你如何?姜六郎又待你如何?”
俞嫣点头:“都挺好的。”
怀荔托腮,笑道:“酿酿的嘴巴可严实,我问了好些次,她根本不细说和姜六郎的事情!把咱们当外人呢!”
俞嫣随口说:“我认识他没几天,不熟呢。”
沈芝英笑起来,那张文静端庄的面容隐约有了几分以前的笑颜。她说:“成了亲洞了房,夫妻之间那是最紧密的人,你居然能说不熟。”
俞嫣迟疑了一下。造假的喜帕骗了别人,可她并不想隐瞒怀荔和沈芝英,她吞吞吐吐:“没有,我们还没洞房。”
沈芝英惊了:“这怎么可以?”
怀荔也有些意外。
俞嫣没说话,沈芝英急说:“这不合规矩。我知道你们婚前不认识,可是成了亲就该行大礼,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俞嫣蹙眉,她定定望着沈芝英的眼睛,反问:“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话,俞嫣是说自己,也是对沈芝英说。
沈芝英张了张嘴,半晌没接话。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她们三个一起在学堂上捣蛋,给夫人的书册画王八蛋……
三个人都听懂了俞嫣这问话的言下之意。怀荔望向沈芝英,心里有着和俞嫣一样的怅然。她终于问出来:“阿英,你在徐家好不好?”
她笑笑,继续说:“我希望我们三个不管是在一起还是各自成家,都能日子好好的。”
都是有分寸的人,话说到这里就该打住
“走吧。”俞嫣提议,“咱们好久没一起出去逛逛啦。”
沈芝英有一点犹豫。出门前婆母叮嘱要早些回去……犹豫之后,她还是与俞嫣和怀荔一起去了。
俞嫣回去换了身衣裳再出发,怀荔和沈芝英先出府登上了马车。俞嫣刚迈出府门,遇到了自外归家的大太太。
“母亲。”俞嫣喊了一声。
“这是要干什么去?”大太太询问。
“出去转转。”俞嫣微顿,“和怀荔公主和徐家二夫人。”
大太太点点头,笑着说:“还以为你是一个人,那可得让青序陪着。既然有手帕交相伴,倒是不用臭男人作伴。去吧,散散心也好。”
她打量了一下俞嫣身上的衣裳,关切问:“风寒刚好,不冷吧?”
俞嫣摇头,她便笑着点点头,让俞嫣玩得尽兴些。
怀荔的马车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刚好隐约能听见俞嫣和大太太的对话。沈芝英心里生出好些羡慕。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出嫁之后境遇完全不同。
她怔怔望着登车的俞嫣,心里有了疑惑。难道这真的只是因为命数?
当俞嫣坐好,沈芝英忽然问:“酿酿,如果姜家人对你不好你会怎么办?”
“和离啊。”俞嫣脱口而出。
“那……很麻烦呢?”沈芝英问。
俞嫣知道沈芝英在问什么,她是在问俞嫣的选择吗?不,她是在求救。
俞嫣转过脸来望着沈芝英,认真道:“别说对我不好,就算只是过得不舒心我也会和离。和离不了就义绝。娘家不同意就先和家里人断绝关系。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走什么路都该自己做主。”
好半晌,沈芝英笑笑,端正的坐姿稍微懒散些靠着车壁,感慨:“你还是这样眼里融不进一点沙子。”
怀荔安静坐在一旁,看着沈芝英和俞嫣,心里生出了几分彷徨。她轻叹一声:“要是一直不嫁人就好了。”
俞嫣望过去:“你给那个谁的生辰礼物挑好了?”
怀荔嗔瞪她一眼,倒是点了头。
“好啦。”沈芝英微笑着,“虽然你们都忍着,可我心里清楚你们看不得我现在的处境。我答应你们,会好好想一想。”
俞嫣和怀荔眉眼间溢出几分笑。
“今天只是出去逛逛,不提那些堵心事。”沈芝英微顿,“就当还是以前的我们。”
俞嫣和怀荔都说着说好。她们谈起很多以前去的地方,亲密无间的姐妹聚在一起,让马车里笑声不断,一片轻盈的愉悦。
可惜,她们想好好逛一逛的愿望在她们刚逛了没多久时,便破灭了。
天公不作美,在这个雨水多的时节,雨水毫无征兆地飘洒下来。
三个人带着侍女护卫被困在了一家字画阁。店家好生招待着,俞嫣和怀荔悠闲地坐着欣赏店内字画。
“酿酿,我可好久没见你画画了。”怀荔托腮,“你画的山水花草总是很好看,颜色调得让人觉得好生舒服。”
俞嫣随口说:“下次给你画一幅。”
俞嫣和怀荔悠闲交谈,沈芝英偶尔插句话,只是她频频望向门外的雨幕,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焦虑,盼着这雨不要下太久。她不想天黑才回家,婆母会很不高兴。
天不遂人愿,这雨的确淅淅沥沥地一直下着,时大时小,就是没有停的意思。
怀荔也有些急了,蹙眉:“我一连三日跑出宫,今天不能回去太晚。最近也都不能再跑出来了。”
怀荔话音刚落,就在雨幕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燕嘉泽走进字画阁时,俞嫣和沈芝英都望向怀荔。燕嘉泽是怀荔的未婚夫。怀荔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给公主送伞。”
怀荔表情顿时有一点不自在。
俞嫣轻推了她一把,笑道:“快走吧你!别回宫太晚,下次我进宫去见你。”
怀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往外走。经过燕嘉泽时,她也不接他手里的伞,直接往外走。燕嘉泽跟过去,将油纸伞举在她头顶。
俞嫣望着怀荔和燕嘉泽两人一伞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唇角攀上几分笑。她侧首,对沈芝英说:“我已经让家仆回去安排车了,一会儿送你回徐家。”
沈芝英刚想说好,却“咦”了一声,她问:“酿酿,那个是不是你表哥?”
俞嫣微诧异,顺着沈芝英的视线望过去,远远看见淅沥落雨的街头,一个年轻郎君一身红衫身姿挺拔地走在雨幕里,小厮跟在后面为他举伞。
俞嫣愣了一下,赶忙站起身快步走到檐下提声喊他:“表哥!”
第39章
谢云骋停下脚步,寻声望向俞嫣。她立在檐下,隔着细斜的雨幕。
谢云骋没什么表情的五官霎时浮现明朗笑容,迈着长腿大步跨过长街。跟在后面的小厮一手举伞一手提着长衫前摆快步追得踉跄。
他走到字画阁门口,俞嫣弯着眉眼一边向后退了一步让他进来,一边笑着说:“你们什么时候来京的?”
“昨天夜里到的。刚拜会了恩师,打算回家去。”谢云骋迈进来,上下打量着俞嫣。
因是新婚未足月,俞嫣最近总是穿着娇艳的红裙,人比花娇。正红的绸裙外,再罩着层层叠叠浅红细纱,如云似雾般。虽未沾雨,她身上似乎也晕染了些雨后的氤氲诗意。
谢云骋重新将目光落在俞嫣的面颊,望着她的眼睛惋惜:“婚事怎么那么匆忙?我们都没来得及回京。”
婚事的匆忙本就是俞嫣不满之地,她蹙了下眉,道:“不说这个。表哥,过来坐下说话。姑姑和表姐可还好?”
谢云骋本是俞嫣姑父族弟的嫡子,可谢云骋父母在他很小时遭遇不测,姑父便直接将人过继到了膝下。
谢云骋对沈芝英守礼地轻颔首,然后才坐下,道:“一切都好,不用挂念。不过母亲倒是一直记挂你,因为没能赶上你的大婚而惋惜许多回。”
俞嫣轻哼了一声,嘀咕:“没赶上我大婚的人多了。”
谢云骋瞧着俞嫣这神情,问:“这是介意了。我那表妹夫不会被你迁怒了吧?你该不会气得打人吧?”
俞嫣立即说:“我才没有!从小到大我也没打过你几次好嘛!揪着不放是小人!”
谢云骋笑笑,心里忽然有那么一丝不是滋味。表妹嫁为他人妇,应当会是巧笑嫣然的美娇妻,而不是曾经拿着鞭子追着人打的模样。
“我得去见见姑姑和表姐才好。”俞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合适。今日明显天色已晚,又是坏天气。
“那还不是随时欢迎你来。”谢云骋道。
俞嫣琢磨明天能不能?或者后天?总要选个好天气。她还需要把练舞的时间安排好。
俞嫣又感叹:“姑父来京赴任,你们能一直留在京城了可真好!”
谢家本来一直住在京中,只是前几年谢云骋的父亲因官职调动,举家搬去别地两年。
谢云骋点头,道:“两年就能回来,我们也都挺意外。”
“那是姑父有本事,升迁了呀!”俞嫣笑着说。
俞嫣和谢云骋闲聊了好一会儿,沈芝英忽然开口:“外面的雨好像停了。”
俞嫣扭头望出去,果然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零星掉下几滴雨粒。
沈芝英显然心里有些着急回家,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朝外望了一会儿,问:“酿酿,你府上的马车还没过来吗?”
俞嫣也觉得有些久,她转头问谢云骋:“你走着拜见恩师的?”
“是啊。我又不是你们娇滴滴的姑娘家。”谢云骋打量着桌上的字画,那是俞嫣刚刚在这家挑选的。她本来不是很喜欢,只是在这家字画阁避雨逗留很久,便随便买一些回去。
“不对啊,那你们来时的马车呢?”谢云骋问。
俞嫣跟他解释她们是坐怀荔的马车出来,被雨困在这里耽搁了许久,怀荔先回宫去了,而她吩咐家仆回姜府安排马车。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马车还没来。
俞嫣不想再在这家字画阁逗留,她说:“走吧。我们出去走走,许是就碰到马车了。”
沈芝英点头说好。
因这一场雨,路上行人稀少,沿街栉比的店铺里也没什么客人。当俞嫣一行人经过,出众的容貌吸引了闲着无事的店家人。
“小娘子好容貌,小郎君也俊俏。瞧这两人身上一身红,莫不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听见立在廊窗旁的店伙计的话,姜峥目光随意一扫,就看见了楼下的俞嫣。他目光已经收回来,再次置回去,凝视着俞嫣。
她侧着脸对身边的郎君说话,一双眼睛弯着,水润的眸子里溢满了笑。
不知谢云骋说了什么话,她突然抬了抬手里握着的画卷,假势要去拍打谢云骋的脑袋。
谢云骋笑着朝一侧避开,她转过脸去说着什么。她将脸转到另一边,二楼窗口的姜峥看不见她的表情了。
忽然一辆货车经过,溅起地上的积雨。谢云骋赶忙拉了一把俞嫣的小臂,免得泥点子溅在她的裙子上。俞嫣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裙摆。红色的裙摆上还是溅了一点雨泥。也幸好谢云骋拉了她一把,要不然她的裙子会弄脏一大片。
姜峥的视线落在俞嫣裙摆上的雨泥,眉眼间总是温润的浅笑淡去了。
一块悉心爱护的珍宝,被不干净的雨泥弄脏了。
“青序,这雨也停了。咱们也该走了。新开了个摘星楼,都是嫩货。去不去?”
“不了。”姜峥将落在窗外的视线收回来,淡笑着拒绝。
另一个人笑着开口:“青序不去那种地方刘兄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姓男子摇头,道:“青序嫌外面的女人不干净。这摘星楼的货可都是干净的嘛。”
姜峥心里忽然浮现厌烦。他手里握着一盏小巧的白瓷酒杯,他指腹沿着杯身捻了一圈,将杯子放下,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了,失陪。”
看着姜峥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去,雅厅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安静了片刻后,有人笑着道:“刘兄,能让姜家这位玉面郎面色不愉,你本事不小啊。”
刘姓男子懵了。他也没说什么啊,这不就是寻常的客套话?何况姜峥向来温和大度好脾气,也没什么不能开的玩笑。是以,虽然他身份尊贵,旁人与他相处向来自在。
俞嫣一行人刚从字画阁出来没多久,就看见了姜府过来的马车。窃蓝询问迟来的原因,原是路上车辕出了问题才耽搁了。
沈芝英望了一眼天气,悄悄松了口气。她收回视线前愣了一下,开口:“酿酿,你看。”
俞嫣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惊喜地看见一弯彩虹挂在天幕。
谢云骋亦望了一眼,他很快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俞嫣的面颊。她仰着脸,眉眼蕴笑地望着天幕中弯悬的彩虹。他眸色顿了顿,移开视线,道:“什么时候来家里提前说一声,母亲准要提前准备亲手给你做好吃的。”
“好。明天可能不太行,后天或者大后天!”
谢云骋点头,便带着小厮走了。
俞嫣和沈芝英上了马车,她先把沈芝英送回徐家。马车到了徐家正门外,因时辰已晚,俞嫣也没下车入内小坐,只是说下次再来登门小聚。
沈芝英笑着说好,她下了马车,目送俞嫣的马车走远。她转过身,望着沉甸甸的徐府匾额,缓缓舒了口气,才迈进府门。
俞嫣踩着暮色回到家。因为没有午休,她有些困,打着软绵绵地哈欠迈进屋,看见姜峥靠在窗下的软塌,他合着眼,倚着软塌一端,他身上穿着夕岚色的柔和寝衣,放下来的乌发带着些湿意,一看就是他刚沐浴过。
姜峥慢慢睁开眼,望向俞嫣,温声:“这么晚才回来。”
“因为下雨把我们困在一家店里了。”俞嫣皱皱眉,往前走。随着她走动,红色的裙摆浮动,裙摆上的那三两快雨泥痕迹若隐若现。
姜峥盯着时而出现时而藏进裙摆褶皱间的雨泥痕迹,他开口:“酿酿,来我这里。”
俞嫣本是想要衣物室去,闻言,朝姜峥走过去,立在软塌前。姜峥抬手,修长皓白的指捏着她红色的裙带将其解开,他在俞嫣诧异的目光里,温柔解释:“你的裙子脏了。”
裙带被抽扯出,挂在姜峥的手上。俞嫣的裙子缓缓落了地,不仅是外面层叠罩纱,还有里面正红的绸裙,只剩莲红的裤。
落了地的裙子像绽放的花,将俞嫣围在中央。
就这么被扯下了裙,虽然里面还有裤子,可俞嫣还是觉得很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姜峥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裙摆拢了拢,整齐的几次对折之后放在一旁。他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俞嫣的小臂,目光顿了顿,再温柔开口:“外衣也脱了。”
忽然被他在外屋这么去了裙子,俞嫣有一点不高兴。再听他这么说,她有点抵触地开口:“我衣服没弄脏。”
姜峥沉默了片刻,再言:“脏了。”
俞嫣眉头皱得更紧,她不觉得自己的衣裳有弄脏,她不想脱下外衣。她没动作,而是问:“你出去了?去应酬吗?”
“是。”姜峥承认。
俞嫣迟疑了一下,她隐隐觉得姜峥有一点怪怪的。但是究竟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她蹙着眉,试探着问:“青序,你……你怎么了?”
姜峥抬眼,望着俞嫣的眼睛,慢慢对她笑,笑得温柔蜜意,他说:“胃疼。”
俞嫣微怔片刻,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此时的姜峥莫名给她一种脆弱感。她急说:“那要不要喝药?或者要不要喝些热水?”
姜峥温情凝望,声线也温柔:“只想酿酿将沾了外面不干净东西的外衣脱了,上来陪一陪我。”
俞嫣回头望了窃蓝一眼,窃蓝一直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俞嫣回过头来,默默将身上的对襟外衫接下来,连落了地的裙子一起拾起递给窃蓝,然后她坐上软塌。
软塌窄窄,两个人紧挨。俞嫣将手心贴在姜峥的胃腹,轻轻揉一揉。
姜峥垂目望过来,忽问:“酿酿喜欢什么花?”
第40章
俞嫣已经不记得早上对侍女摘回来的花不满意这一回事。姜峥忽然如此问,她只当闲聊,随口说:“都还好吧。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不喜欢的。”
姜峥没说什么,他抬起手臂搭在俞嫣后脊,将人拢进来,让她整个身子偎在他怀中。
过分亲昵的紧挨,俞嫣却因为在想事情而没有多注意。她一边动作轻柔地揉着姜峥的胃腹,一边微蹙了眉心,疑惑开口:“既然在外面吃东西总是会不舒服,那为什么总是出去应酬?又总是和别人一起吃东西?”
俞嫣不是很理解,就算应酬是必不可少,他不可以不动那些吃食吗?若是她,一定不会委屈了自己,明知道会胃不舒服还要去吃那些东西。
“还好。”姜峥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俞嫣不明白,她停下轻揉的动作,抬起眼睛望向姜峥,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俞嫣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整个人偎在他怀里,两个人靠得这样近。
“你不想说就算了,当我没有问。”俞嫣垂下眼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