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皇额娘,是不是又有一个娘娘要生弟弟了?”见她点头,那稚气的小脸儿上就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来,“希望小八弟弟健健康康的,最好跟小四四一样……”
“不要!”胤小四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不断拍打着毯子以示愤怒,“不要!”
胤礽愣了愣,走上前蹲在地上问他,“小四四怎么生气了?不要什么呀?”
“八!”爷跟老八那个表面笑嘻嘻暗地里捅刀子的虚伪笑面虎才不一样!
胤小四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气得想跳脚,然而腿一蹬整个人就摇摇晃晃躺了下去……
旁边胤禔就嘎嘎乐得不行,嘲笑道:“小四学谁不好,怎么偏学小三爱满地打滚撒泼呢?”
“我们家小四四真可爱。”胤礽捧着自个儿的小胖脸看着胤小四撒泼,笑得一脸宠溺,“小四四是不是担心有了小八弟弟自己就失宠了呀?不会的哦,保成哥哥最疼小四四了,谁都比不上小四四,所以小四四不要生气了,要乖乖。”
“……”
气到无话可说。
胤小四木着脸睁着双死鱼眼盯着头顶横梁,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皇额娘,小四又偷懒了!”熊孩子胤禔笑得依旧很欠揍,戳戳胤小四鼓得像个球儿似的小肚子,嘲笑道:“又贪吃又懒惰,上辈子是小猪吧?快起来学走路了。”说着就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却未曾想,愤怒的胤小四借力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脸就“啊呜”一口咬了下去,顿时疼得胤禔嗷儿一嗓子叫了出来。
“胤禛!你怎么也会咬人了!”
“你!猪!”
“小四四的意思是说,你才是猪!谁叫你骂他,活该哈哈哈哈哈哈……”胤礽顿时乐翻了,挺起小胸脯一脸与有荣焉地说道:“小四四真不愧是我的弟弟,一教就教会了,好厉害!”
“还得意呢?”一直在旁看戏的林诗语这才上前,敲了敲小太子的脑瓜子瞪了他一眼,又将自家胖儿子拎了起来,大手一挥将他的小屁屁揍得啪啪作响,“你看看你大哥的脸都被你咬破了!”
大热天的,身上只挂了件大红色的小肚兜,暴露在外的小屁屁瞬间就红了。
胤小四登时就懵了。
二哥不是说小孩子打架爱咬人吗?为什么他就被揍了?
然而他这副呆呆的样子搁旁人看来还以为是被打疼了吓傻了,顿时可心疼得不行。
“皇额娘你别打小四四了,都是我教他的,皇额娘打我吧!小四四还这么小不懂事呢,皇额娘别打坏了……”小胤礽急得抓耳挠腮,眼圈儿红红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那边胤禔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可怜的腮帮子,嘟囔道:“皇额娘别打小四了,是我先招惹他的……就破了一点点皮罢了,平日里磕碰一下都比这伤口大呢。”
说着,就从她手里将小胖球救了下来,抱在怀里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等皇额娘气消了我再将小四送回来!”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老虎在追呢。
等“母老虎”林诗语反应过来时,就看见胤礽也已经紧随其后脚底抹油溜了,一时真真是啼笑皆非,心里头也不免有些感慨。
孩子们都还小,尚且存着一份赤子之心,打打闹闹的却还是会互相关心互相维护……只希望日后长大了这份感情也别变质了。
“娘娘,奴婢去将小阿哥带回来吧?大阿哥和太子爷还小,万一……”
“有什么万一?”林诗语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不必担心,保清天生就力气大,还能抱不住一个孩子?还有那么多奴才盯着呢,能出什么事儿啊?由着他们兄弟玩儿去罢,何必扫了兴。”
余嬷嬷只得闭上了嘴,暗自急得那真是仿佛心里揣了只兔子似的,偏正主儿淡定极了,还搁那儿嗑上瓜子儿了!
说她像后娘她还不服气,就这做派……后娘都不敢如此的。
好在胤禔胤礽虽说年纪小,但人还是挺靠谱儿的,入夜就将胤小四给完好无缺地送了回来,还一步三回头不住地观察林诗语的脸色呢,生怕自个儿走了之后弟弟又挨揍似的。
翌日,胤小四的奶嬷嬷却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娘娘,您瞧瞧小阿哥这身上……奴婢瞧着总觉得不像是痱子……”
林诗语定睛仔细一瞧,接着又索性将那件小肚兜给扒了下来,将胖儿子翻来覆去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却意外发现除了肚子上以外,手臂腿上背上都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样的皮疹,一块一块红通通的,瞧着很是瘆人。
莫名的,林诗语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快去请太医!”
涟漪当即就拔腿冲了出去。
屋里的一众主仆顿时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尤其是负责伺候小阿哥的那些奴才,这会儿更是腿都软了,只得拼命暗自祈祷可千万别是真有什么问题,否则她们这些人必定是一个都逃不掉的。
“额娘。”胤小四微微皱起了小眉头,忍着身上的不适说道:“额娘,笑笑。”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一瞬间叫林诗语不禁有些鼻子发酸,勾起嘴角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内心充满了焦虑煎熬。
痱子也好过敏也罢,什么都好,只要别是最可怕的那个猜测就好……
很快,年轻些的王太医就喘着粗气跟着涟漪一路奔了回来。
进门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林诗语给拦了,“快瞧瞧小阿哥。”
气还不曾喘匀呢,这打眼一瞧,王太医的脸色就凝重起来,待再三仔细把脉确认过后,一时更是脸色煞白毫无人色。
林诗语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究竟是怎么回事?如实道来,不可隐瞒。”
“回娘娘的话……四阿哥这是……是天花……”
“嗡”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了。
林诗语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死过去。
“怎么会是天花!不可能!绝不可能!”余嬷嬷失态当场尖叫起来。
涟漪更是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拉着太医说道:“一定是诊错了,我们小阿哥这样健康,打从出生以来几乎就不曾病过,怎么可能会染上天花呢?您再仔细瞧瞧,一定是弄错了!”
而此时此刻,伺候胤禛的那些奴才早已是跪了一地,个个具是吓得魂飞魄散。
胤禛自个儿也被惊到了,看着眼眶通红满脸惨白的额娘一时怔怔无言。
他已经活得够久的了,隐忍多年从低处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处,君临天下手握万民生杀大权,再又从最高处跌落回人生起点,每日为了这条小命绞尽脑汁装傻卖痴……这人生当真是精彩极了。
虽说无数次暗自叨叨着不如死回去为大清接着累死累活,可直到眼下当真可能会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多舍不得这一条小命。
不想死……他还想接着被额娘宠爱,还想以后陪着额娘看遍大清的大好河山呢。
“当真确定了?”见王太医点头,林诗语终于是认命了一般,温柔抚摸着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儿,颤抖着声音吩咐道:“禀报皇上,即刻封锁承乾宫,无论是谁,只进不出!”
“娘娘……”
“快去罢,此事刻不容缓,得叫皇上尽快采取措施以避免大范围传播。”顿了顿,又吩咐道:“余嬷嬷、涟漪你们两个再叫上小喜子,点些人将承乾宫上上下下都彻查一遍,尤其是小阿哥平日最常接触的衣裳玩具。”
这意思显然是怀疑有人下毒手故意使坏。
想想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上天花这样的东西了呢?明明平日里一直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念及此,余嬷嬷和涟漪两人顿时就咬牙了,恨得不行,当即就匆匆转身离去,撸起袖子势要将承乾宫里的那只恶鬼揪出来不可。
吩咐完这一切,林诗语这才收敛了眼里的冷意,看着小小一团的儿子眼里尽是一片溺死人的温柔宠溺,“小四别怕,额娘陪着你……额娘身负福运,你是额娘的亲儿子,凡事必定能够逢凶化吉的,乖乖听太医的话吃药就行了。”
“额娘……”胤小四瘪瘪嘴,想要努力压下不争气的眼泪,小肉手摸摸自家额娘的脸,咕哝道:“不哭,丑。”
“臭小子。”点了点他的脑瓜子,不禁笑骂一句。
然而承乾宫这边还未能查出一丝的线索,就又有个噩耗传了进来——小太子和大阿哥也都被确诊了天花!
“听说太子殿下的症状最为严重,已经浑身烧起来了,大阿哥稍稍好一些,眼下症状跟咱们家小阿哥差不多。”小喜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颤抖道:“这一定是有人冲着太子殿下去的,是太子殿下先染上了才传给了大阿哥和四阿哥!”
原来如此。
胤禛这才恍然,上辈子太子也是经历过这么一遭的,好在与皇阿玛一样都挺了过来,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如今三位阿哥都倒下了,皇上这会儿正雷霆大怒,命奴才的干爹彻查到底呢……”
林诗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沉思了半晌,终是咬咬牙,道:“去给皇上传个话,清出一条道儿来将太子和大阿哥都送到承乾宫来,惠贵人若是不放心就叫她也跟着过来亲自照顾她儿子。”
一则都聚在一起也方便太医们集中诊治,否则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的只会导致分散太医资源,二则宫里需要尽快彻底消毒,都集中在承乾宫也方便行事,三则却是她想赌一赌自己身上的福运罢了。
虽说历史上保成活得好好儿的,但是如今变故那么多,哪里敢真正放心的下呢?再则还有保清,这孩子虽跟她不如保成那么亲近,究竟能不能被惠及到的确不好说,但是无论如何试一试也好。
事实上,康熙刚好就跟她想到一处去了,这边话还不曾传出去呢,胤禔和胤礽就已经被送到了门口,各自身边都跟着十来个惯常贴身伺候的奴才,紧随其后的就是足足十来个太医了,瞧那一个个面无人色的样子,可见心里就没有不害怕的。
叫林诗语有些意外却又感觉预料之中的是,惠贵人还当真守在胤禔身边一同来了,那双眼睛已是哭成了核桃一般,泪珠子就不曾断过。
旁边还能正常行走的胤禔显而易见的一脸无奈,看见林诗语就问道:“皇额娘,小四怎么样了?”
“小四的情况跟你差不多,别担心,好好养着自个儿的身子。房间已经清理出来了,随着奴才去罢,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喊奴才。”林诗语对着惠贵人吩咐了一句就赶忙看保成去了。
这孩子的症状是最严重的,人已然都烧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了,稍稍一碰那脸,手都烫得慌。
林诗语抿了抿唇,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落。
“送太子进屋去歇着罢。”又撵着太医也赶紧跟了上去,“对了,劳烦太医开个方子给大伙儿预防一下,多多少少有点用也行。”哪怕就是增强一点抵抗力也好啊,瞧瞧这一院子奴才都吓成什么样儿了。
正当她要转身进屋之际,却猛地听见后面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下一瞬,一道熟悉的明黄色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孩子们都如何了?”那满脸的焦灼之色,俨然就是一个一心挂念孩子们的父亲,而非大清帝王。
“皇上怎么来了?”林诗语愕然,急忙道:“皇上快离去罢,如今这里危险得很……”
康熙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不必担心,朕幼时已经得过天花了,如今不会再染上的。”说着,人已经大步流星朝着殿内而去。
林诗语紧随其后,将三个孩子的情况都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就发现康熙的脸愈发阴沉了下来,浑身甚至隐隐都在颤抖着。
“此次是冲着保成去的,保清和小四平日里与保成来往亲密,兼之又年幼,这才受了牵连……你放心,此事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其他究竟有多少人被染上了目前还尚且不好说,宫里上上下下主子奴才太多了,要查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只希望别波及太多人,否则控制不住传到宫外就遭了。
对太子下手的会是谁呢?说实话康熙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佟家,但是转瞬就抛掉了这个猜测,佟家就是想害太子铲除危险也不会用这种法子,天花这种东西可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还当是想避开谁就避开谁呢?
佟家的女儿和心心念念的外孙子小六可最是年幼体弱的一个,真要沾上一点儿命都该没了,佟家绝不可能如此胆大妄为赌上小六的命,再蠢也蠢不到这个地步。
究竟是谁干的?


第71章
为了方便照顾, 林诗语就将胤礽跟胤禛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里,至于胤禔,有他自己的亲额娘在看着, 就将他们母子两个安排在了隔壁房里。
进屋时,就看见小奶团子正趴在床边撅着屁屁巴巴地看着他二哥呢,听见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 很是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礼。
“儿臣见过皇阿玛。”
小小的一团五短小肉球,那副板板正正的严肃样儿倒显得尤其好笑又可爱, 顿时叫康熙阴沉漆黑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小四倒还挺精神,可见身体底子养得好。”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可还未来得及欣慰呢,看见躺在床上的小太子时他这颗心就又落了下去, 薄唇抿得死死的。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一个孩子, 突然之间就倒下不省人事了, 这叫人怎能不揪心呢?更何况前前后后这么多孩子, 也就只有小太子是他从小抱在怀里长大的,真真是既当爹又当娘,那份感情是绝不同的。
“保成……”康熙温柔地摸摸了孩子的小脸儿,素来威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显露出了浓浓的心疼恐慌, 转头看向旁边的那一众太医,“可有把握?”
一片寂静。
所有太医皆低垂着头颅一声不敢吭。
真要是有什么把握治疗, 天花又怎会横行几千年之久, 又怎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恐怖存在呢?
康熙自己也是染上过天花的,自然多少也有些了解, 这样一问也不过就是想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可很显然没有人敢跳出来给他这个安慰。
“罢了, 你们先赶紧拟出一个方子来, 太子的情况太严重了些,不能再这样烧下去了。还有四阿哥,四阿哥年龄最小,一旦病发恐怕尤为凶险,你们最好赶紧想想应对之策,能预防就尽量预防着些,争取将凶险将至最低。”
“嗻。”
情况紧急,太医们当即就在角落里围成一团嘀嘀咕咕商议开了。
“皇贵妃就在此照看两个孩子罢,朕去隔壁瞧瞧保清。”说罢,康熙便起身匆匆走了出去,真真是来去如风。
怕在床边影响到太医们诊治,林诗语就走远了些抱着胖儿子坐在了炕上,眼角眉梢具是化不开的忧心。
“小四有没有哪里难受?”
胤小四摇摇头,静静地窝在额娘温暖的怀里甚是乖巧。
与此同时,临时从宫外弄来的一批大夫随着余下的太医也迅速在宫里展开了行动,从各位有孩子的娘娘宫里开始,所有人无一例外皆要老老实实接受检查,但凡发现有发热或身上起了红疹的……那就完了,不由分说就拿下集中送到最偏僻的冷宫里等候确诊治疗。
任凭你哭天抢地喊破了嗓子也不管用,每位大夫身边都跟着一群侍卫呢,一旦遇上那不肯乖乖配合的,侍卫可不会手下留情。
当然了,这种疑似病例也不会真就那么粗暴的跟确诊患者放在一起,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要强行将人隔离开罢了,等隔离一段时日确诊没有问题自然就放行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天花这种东西一旦肆虐开太可怕了,为了迅速控制住事态发展也只能用些强硬手段,这种时候别说是奴才了,就是哪个主子疑似有症状都得被强行隔离,顶多也不过就是所处环境会好一些罢了。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人被拿下送往隔离,原本就惶惶不安的人们也愈发崩溃惊恐了,整个皇宫处处都充斥着一股凝重可怕的气息,幸而康熙的手段足够强硬霸道,狠狠震慑住了所有人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事情进展也算是相当顺利了。
不眠不休清查了好几天,才总算是将偌大的皇宫都彻底摸了个遍,结果倒也还不算太坏,除了已经整体全部封锁的承乾宫以外,毓庆宫、上书房、延禧宫、阿哥所这几个地方是胤禔和胤礽最常接触到的,难免有些奴才被传染了,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就要好得多,总体来说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说到底还是雷霆手段起了巨大的作用,但凡再软乎乎磨蹭个三两天,那结果简直都不敢想。
但即使如此,康熙也还是愤怒极了,发了狠势要将背后那只黑手揪出来狠狠剁了不可,这回甭管是什么平衡什么局势都往旁边靠靠,敢用天花这种手段就绝不可饶恕!无论是谁!
“砰!”一声巨响,守在殿外的奴才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愈发鸟悄儿的不敢喘大气儿了。
“皇上又在隔壁发火了。”余嬷嬷轻叹着摇摇头,将手里的两碗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稍稍晾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弄出的这样一桩祸事,一旦被揪出来怕是不死也该脱层皮了。”
“外面还不曾有消息?”
“不曾听说,这些日子宫里头上上下下都乱的很,想要查清此事怕是难上加难了……”
能够悄无声息将天花带进宫里叫太子染上,首先这人必定埋藏极深,且在宫里很有些能耐,这样一只黑手想要追查起来本就十分不易,更何况这些日子为了清查染病之人,整个皇宫几乎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很是混乱,想要趁机浑水摸鱼销毁一些罪证也容易得多,如此一来无疑为查案带来了巨大的阻碍。
还有一点也不能忽视,万一经手之人感染上天花死了呢?那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灭了口,叫人压根儿就无从查起了……是以余嬷嬷说“难上加难”也并非随口一言,反倒算是说得委婉了,怕是难如登天才对。
康熙就算是堂堂帝王又如何?摊上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抓瞎了。
“难怪费劲弄出这样大的乱子来。”林诗语不禁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都知道天花的危害,知道世人无比恐惧天花,一旦发现有人染上了这东西必定会立即全力清查患者,整个皇宫一片混乱便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这下手之人不仅心思狠毒,还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这可远比直接给太子下毒好使多了,弄死太子不算真正的胜利,能够同时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才是,所以才如此不惜一切制造出这样一场大混乱,根本就是完美诠释了何为“视人命如草芥”。
“皇额娘……痒……”胤礽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就想挠自己的脸,软软糯糯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委屈难受,叫人听着心疼极了。
林诗语赶忙拦住了他的手,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抚道:“保成乖乖,千万不能挠,挠破了以后脸上会留下印记的,到时候可没有小姑娘喜欢保成了。”
“娘娘,药刚好也能入口了。”
“拿来罢。”
旁边的小宫女赶忙上前将胤礽扶起来,背后塞了一个软软的靠枕。
一碗黑乎乎的药,离得老远就能闻见那股子难闻的气味,入口是个什么滋味儿就更不必怀疑了,一口下去能叫舌头都麻痹。
胤礽满脸都写着抗拒,红着眼眶撒娇,“好苦,保成不想吃药。”
“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能好呢?保成乖,吃完了药皇额娘给你拿蜜饯吃。”又指了指旁边烧得迷糊的胤小四,说道:“弟弟还在这儿呢,保成是哥哥,要给弟弟做好榜样才是,可不能叫弟弟看笑话。”
看了看那胖弟弟,胤礽终究还是咬咬牙,含着泪一口一口将药喝了下去,边喝着边还止不住的干呕,到最后药喝完了那脸上也已经是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保成真棒。”林诗语心疼的赶忙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蜜饯,又拿帕子小心翼翼避开脸上的包给他擦干净了脸。
“皇额娘,保清怎么样了?”胤礽嘴里咂吧着蜜饯,脑袋晕乎乎的还不忘问了一嘴。
“保清这会儿也烧着呢,跟小四的情况差不多,你不必担心。”林诗语摸了摸他的额头,叹道:“还是烫手得很……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痒,浑身都痒……还浑身酸疼……”胤礽不由得瘪了嘴,看了眼身边的小奶团子,满含惶恐不安地哽咽道:“皇额娘,保清和小四四是不是都被保成连累了?皇额娘会不会也被保成连累?”
“没有的事儿,小孩子家家就别闲着瞎琢磨了,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事儿,乖,躺好了休息罢。”安抚完这个,林诗语又将旁边的胖小子拽了起来,“小四醒醒,该吃药了。”
胤小四晕晕乎乎的眼睛都不曾睁开,不过每每汤匙一碰着嘴巴他还是会乖乖张开嘴吞药,一点儿也不带闹腾的,叫人看着倒不由得啧啧称奇。
“小四四真乖。”胤礽伸手握住了弟弟的小胖手,喃喃道:“小四四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否则皇额娘会不会怨恨他他是不知道,但是他这辈子都一定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还有保清,虽然总是很欠揍很气人……
两个孩子都重新躺下之后很快又都昏睡了过去,一大一小并排躺在一张床上,小手还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在给彼此力量支撑似的。
“娘娘这几日都未曾怎么合眼,趁着这会儿先歇歇吧。”涟漪一脸心疼地说道。
林诗语的确是很疲惫,就在旁边炕上歪下了,临睡前还不忘叮嘱道:“小心些看着,千万不能离了人,不能叫他们挠痒。”
“是,娘娘放心罢。”涟漪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了一条毯子,才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发现她的呼吸已经变了,可见是当真累得狠了。
余嬷嬷悄无声息地摆摆手将其他奴才都打发了出去,只有她们两个和太医不错眼地守着,一时静谧无声。
冷不丁紧闭的房门打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皇上……”几人忙就要行礼。
康熙抬手拦了,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看了眼两个孩子,问道:“可曾吃过药了?情况如何?”
“才吃过药睡下的。”郑御医斟酌着回道:“目前看来太子殿下和四阿哥的状况都还尚好,甚至可以说是出乎预料的好……照如此情形下去,相信很快就能顺利度过危险期了,倒是大阿哥那边的情况要稍稍严重些。”
三个孩子里胤禔是最年长的一个,生下来就壮实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按着常理来说,相较于难产出生的胤礽和才一岁多的胤禛,怎么也不可能是他最严重才对,可偏事实就摆在眼前,谁都能看得明白。
康熙就不由地瞧了眼歪在炕上熟睡的林诗语,暗道只怕还是这福运起了庇护作用。
如此看来,当初他的预想显然是很成功的。
思及此,康熙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打算,全然将朝堂上那些别有用心的挑唆之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家娘娘这几日也累得够呛,心力交瘁的……就叫她好好睡一觉罢,有事儿直接禀报朕就是。”说罢便弯腰轻手轻脚的将她抱起来往正殿去了。
承乾宫这边虽说气氛紧张凝重,但好在有康熙亲自坐镇压着,惶恐之中的一众人倒也不敢瞎闹腾,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井井有条的,可以说算得上是相当顺利了,反倒是外面有些人心惶惶的。
永寿宫里,负责协理后宫的佟芷兰这几日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亦无心处理宫务,几乎都压在了温妃和荣嫔她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