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这时外头奴才通传,“马道婆来了。”于是张太医就顺势告辞离开了。
马道婆名义上还是贾宝玉的干娘,平日里也时常来荣国府走动,相互之间倒是熟悉得很,乍一见着她,周瑞家的就忙不迭迎了上去。
“哎呦你可算是来了,快给我家太太瞧瞧是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怎么就能这样倒霉呢?”
王夫人的鼻子此时整个仍是红肿的,马道婆一见之下也是一惊,二话不说就掐起了手指头。
屋里主仆几个都紧紧盯着她,随着她这眉头越皱越紧,众人的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了这是?难不成是真沾上什么厉害东西了?”周瑞家的急得嘴角燎泡,隐隐的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可是日日跟在太太身边伺候的,若是太太身上沾染到什么厉害玩意儿,谁知道会不会连累上她?
马道婆死死拧着眉,摇头道:“并非是沾上了什么秽物,不过太太着了道儿也的确不假。”
“这话是怎么说的?既是着了道儿,怎么又说不曾沾上什么脏东西?”
王夫人碍于自己的牙,纵是心里急得要死也不敢轻易张嘴,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马道婆瞧,满眼都是急切。
马道婆小声说道:“太太仔细想想,你这每每倒霉之前的经历可是都有什么相同之处?”
王夫人皱紧了眉头,仔细思索了片刻,忽而心头一震,眼里浮现出来些许的惊疑不定。
见她这般,马道婆就叹道:“看来太太这是想明白了。”
“当真是她?”此时王夫人再也顾不上丑不丑了,直截了当的开了口,待得到马道婆肯定的答复后,心里的震惊骇然更是无以复加,“怎么会呢?她究竟是什么来头的邪物?能不能除了她?”
周瑞家的一脸茫然,“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然而却无人顾得上搭理她。
“太太可不敢这么说!”马道婆脸色一白,忙说道:“她可不是什么邪物,那是大有来头的……你我之间相识多年,太太待我向来也不薄,我就这么跟您说罢,想要化解倒也不难,只要太太日后再不对她产生恶念,不想着去害她,自然就能安然无恙了,否则……”
这怎么可能?
莫说什么威胁不威胁到元春了,便只冲她是贾敏的女儿这一点,王夫人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会心平气和的待她……难不成日后但凡她心里一动点恶念就要倒霉?
想到自己的鼻子和门牙,王夫人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胆寒,再一次问道:“你当真收拾不了她?”
马道婆连连摇头,一脸惧意,“普通人若想害她,结果便会如同太太这般,而若是我这样的修炼之人,但凡敢对她下手轻则修为尽散……”顿了顿,又轻声说道:“太太莫不是忘了,当年她出生时的异象……您怎么也不想想,若仅仅只是因为生有异象,那为何皇家却不曾要他们家的二姑娘,却只独独盯上了她呢?可见她身上着实有那不凡之处啊,万万招惹不得!”
“二太太。”外头陡然传来鸳鸯的声音,“老太太叫马道婆过去说话。”
王夫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拉着马道婆的手就说道:“老太太若是问起来,你只说她就是那扫把星,沾上就倒霉!”
“我的太太诶!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怎么就要你的命了?我又不叫你对她下手,不过只是随口一句话罢了,再不行你也不必明白了说,只隐晦些将矛头指向她身上去,如此总也碍不着什么了吧?”
碍不着什么?谁知道究竟会不会碍着什么啊!
马道婆都要疯了,她可并非那糊弄人的江湖骗子,自身着实有些不凡之处,自然很清楚对方的能耐,而知晓得越清楚心里才越是忌惮,压根儿就连念头都不敢动。
“太太您可就别为难我了,寻常倒也罢了,这可真真是要命的事儿!我也奉劝您一句,千万收敛起您的这些念头来,别再妄图对她如何了,否则只怕难以善了!”说罢便脚底抹油溜了,短期内怕是再不敢上门来见这位二太太了。
王夫人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一颗心就跟搁在油锅里反复煎似的。
爱恨情仇这种东西,若是能叫人自个儿控制得住才是真奇了。
此时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压根儿不知内情,知晓得越多反倒是越煎熬,迟早非得被折磨疯了不可。


第9章
听见鸳鸯说马道婆来了,贾母就说道:“凤姐儿,你且带你两位妹妹去汀兰苑罢,多叫些人帮着将行李收拾收拾,她们身边带来的那点子人不定忙活到何时呢,顺带也瞧瞧两个丫头是不是还短了什么又或是哪里安排得不习惯的,你只多费些心思打理打理。”
王熙凤麻利的满口应了,知晓老太太这是要跟马道婆说话呢,自然也不会没点眼色这会儿上赶着抖机灵。
贾母笑呵呵的点点头,又对着林家姐妹两个说道:“你们也不必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也不只是住个把两个月的功夫,合该处处都合了心意才能住得舒坦,有什么事儿尽管找你们琏嫂子,她素来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不怕人烦她。”
接着,贾母又将其余等众人全部都打发了出去,甚至连最亲近的鸳鸯都未留,这才叫了马道婆进来说话。
林诗语对这个神神叨叨的人物不免有几分好奇,出门时就多瞧了两眼,却谁想刚好马道婆也在小心翼翼的瞅她,才一对上眼,马道婆就立马低下头避开了视线,那神情竟仿佛有些惊慌失措,倒叫人纳罕得很。
素来精明的王熙凤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心里头就不禁多了几分深思。
马道婆虽的确是有几分能耐,但却丝毫没有半分修行之人的品性,平日里时常出入京城各个达官显贵之家,见着那些个奶奶太太可甭提多会阿谀奉承了,那副嘴脸简直比那江湖骗子还像江湖骗子。
“请老太太安……”
贾母这会儿没那闲心思听她溜须拍马,直接抬手打断了她,问道:“瞧过二太太了?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老太太放心,不是什么邪祟作怪,只是……”马道婆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二太太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才给自己招了祸。”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如实说与我听听。”贾母紧皱着眉,有些不耐烦。
“不知老太太可还记得当年您那位大外孙女出生时的异象?”
贾母一愣,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
当年她那大外孙女出生之时,一道夺目的金光从天而降将整个林府都笼罩于其中,整个扬州城乃至周边的一些地界上的百姓都亲眼瞧见了,甚至还惊动了朝廷特意派了钦差大臣前去调查此事。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的,就听说太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竟是将还在襁褓中的大外孙女给定下了,只等将来年岁一到就要将之接进宫去。
贾母人老成精,自然知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旁人不知晓的内情,若仅仅只是因为天降异象,那为何后来的二丫头却未曾引起这样大的动静?可奈何她三番两次旁敲侧击,贾敏都未曾吐露一言半语,她也只得无奈作罢。
这会儿听得马道婆这样一说,贾母顿时就是心头一震,“你这意思……王氏的遭遇竟是与我那大外孙女身上的秘密有关?”
马道婆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我虽不算什么得道之人,却也好歹有些道行,自然一眼就看穿了,您那大外孙女可来头不小呢。”顿了顿,她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不过我如实说了老太太可千万不能声张出去,否则恐怕会引起皇家不满,届时咱们都得倒霉了。”
越是如此郑重其事,贾母便越是百爪挠心,连连催促她快如实道来。
马道婆吊足了胃口,怕再这样下去适得其反,于是就果断都倒了出来,“当年的那金光其实就是功德之光,只瞧那阵仗,您那大外孙女怕是曾救过万万黎民苍生还不止呢,自然被上天所眷顾偏宠,注定是福泽深厚、一辈子顺顺遂遂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凡是对她心存恶意想要害她之人,都必定会受到天道的惩治责罚,就如二太太那般……而凡是对她心存善意真心相待之人,则能沾沾她的光,福运绵绵……这才是皇家迫不及待讨要她的缘故啊……”
这就难怪了。
气运这种东西,谁会不稀罕呢?皇家也不会例外,甚至比之常人还会更加重视些,否则历朝历代又怎会纠缠于“龙脉”一说?
照如此情形,皇家必定是不敢亏待了她的,将来会走到哪一步那真就不好说了,只要能叫她跟贾家维系好感情,贾家的未来还需要担忧吗?
贾母激动得手都颤抖了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蹦跶着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儿去,甚至就连喘息声都粗了许多。
旁边的马道婆一瞧这模样,顿时暗叫不好,赶忙上前掐住她的人中,“我的老太太诶,您这样大的年纪了可千万不能如此激动啊!”
贾母陡然清醒过来,喝了口茶缓了缓,又叫鸳鸯进来去封了一个大红封给马道婆,说道:“你是个明白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来也不必我特意交代……”
“老太太就尽管安心罢,借我百八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出去宣扬啊!”
贾母点点头,“鸳鸯,送她出去。”
待鸳鸯和马道婆离去,贾母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头就不由陷入了沉思。
虽说外孙女也有一半贾家的血脉,但终究一个姓林一个姓贾,尤其她那可怜的女儿还不在了,如今亲近也不过是因着她这个外祖母还在罢了,可若是哪天她也走了呢?
她已是这把岁数的人了,还能活多少年?一旦她两腿一蹬去了,外孙女和贾家又还能有多少情分?再者说,普普通通的亲戚情分可不是她想要的,能沾着什么光呢?
贾母捧着茶盏定定的出了神,想着想着就不由得想起了早两年的一桩事。
那时她曾提议想要将宝玉和黛玉凑作一对儿,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美谈?只可惜还未曾等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她的敏儿就一病不起了,这事儿也就暂且搁置在了一旁,如今想来倒不免有些可惜,若是早早的将两个孩子定下了该多好呢?
玉儿是语儿的亲妹妹,若是玉儿嫁给了宝玉,那宝玉可就成了语儿嫡亲的妹夫,这样的关系才叫真正的亲近呢,再不必担心语儿与贾家疏远了,将来宝玉沾了语儿的光,那前途必定是无需多虑的,她这老婆子纵是走也能走得安心了。
可惜如今敏儿不在了,女婿那里也不知好不好说话。
思及此,贾母不禁长叹一声,满心懊恼惆怅。
不过无论如何这桩婚事她都一定要想法给凑成了,这样一个福娃娃摆在眼前,便是圣人都是舍不得任其溜走的。
贾母下定了决心,刚想开口叫人去喊宝玉的亲娘来商议一番,却话到嘴边才猛然想起来,那个糟心的婆娘正躺在病床上呢,顿时就泄了气忍不住暗骂一句蠢货。
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纵是那蠢婆娘不说她都知道她心里在寻思什么,真真是再没见过如此心胸狭隘鼠目寸光的婆娘了,又蠢又毒!
且不说老太太这头如何盘算,却说林家姐妹两个这会儿还正感念老太太一片慈爱之心呢。
不得不说,这汀兰苑着实好得很,院子又大又精致,里头各色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色,看着就叫人不禁心情舒畅。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一处池塘,岸边上栽着兰草,池塘里头则自然也少不了养一些莲花,不过这个时节还未曾盛开罢了。
王熙凤就指着不远处的那凉亭说道:“待再过三两个月就能坐在那儿吃酒赏花了,我可少不得要时常来叨扰,两位妹妹可不能嫌我烦了,便是撵我都不带走的,咱们满府上下就属这处院落景色最好了,我这是真真肖想已久啊。”
景色好是真,不过要说肖想,那就听听罢了。
这院子位置偏僻,可不是这荣国府的中心建筑,王熙凤还能看得上这里?这样说不过是哄她们开心罢了,言下之意不过是想说老太太如何如何看重她们疼爱她们,既是捧了老太太,也是捧了她们。
林家姐妹两个都是心思通透之人,这点道道儿自然很明白,不过人家的一番好意,她们自然也不会不识好歹,当下也就顺着这话茬说说笑笑打趣了两句。
看着院子里头进进出出忙着收拾行李的丫头婆子,王熙凤就一手拉着一个,带着姐妹二人坐到了凉亭里,又叫平儿去拿了茶水瓜果来,“这里里外外还有的忙活呢,咱们姐妹三个就先坐在这儿说说话罢,等她们大致收拾完了两位妹妹再进去瞧瞧,看是否还有哪里不合心意的。”
林诗语就笑道:“早前可是听琏表哥提过不止一回了,只道嫂子最是体贴麻利不过的一个人,这院子既是嫂子费尽心思拾掇的,那必定是再没个能挑剔的地儿了。”
这话听着王熙凤很是受用,面上却是翻了个白眼,嗔道:“你这人可不实诚,我家那个是个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他还能夸我?不骂我都算是万幸了!”
“嫂子可是误会了,琏表哥那是心心念念都惦记着嫂子呢,这不临行前父亲给了他一点零花钱他都还惦记着要回来上交给嫂子呢,这样乖觉的一个人,嫂子怎能这样误会呢?”说着,还促狭的眨了眨眼,显而易见的使坏坑贾琏呢。
眠花宿柳这样污糟的事儿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是不能说出口,也不利于人家夫妻关系和谐,总归贾琏是个什么样的人王熙凤心里指定比谁都清楚,没得她这个做表妹的上赶着告状挑拨的理儿。不过总归是看贾琏那个浪荡子不痛快,坑他一把她也毫无心理负担,省得回头再拿了她父亲给的银子去花天酒地,叫王熙凤知晓了反倒是要怪到她们家来了。
王熙凤一听这话就乐了,“你这小鬼灵精。”轻轻一戳她的脑门儿,言行更添几分亲昵。
林黛玉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莫名有些同情起贾琏来。
这几个月在她们家那是日日被抓着跟瑾儿一同读书,听说可是被荀先生给骂惨了,眼看着人都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儿,这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得了些银子,原以为能回京城潇洒一阵了,却谁知这又被她家姐姐给坑了……也不知那可怜的琏表哥是否能经得住这个打击。
姐妹三个正说笑呢,忽而见鸳鸯急匆匆一路小跑过来。
“林大姑娘,方才宫里来人通知了,说是明儿一早接您进宫,太皇太后要见您呢!”


第10章
要说起这位太皇太后,那绝对能够算得上是清朝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个女人了。
当初嫁给皇太极时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侧福晋,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成为了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呢?当年皇太极可还有好几个年长的儿子呢,偏到头来被扶上位的却是她那年仅六岁的儿子,而她也由此正式开始了执政之路。
从先帝顺治登基直到病逝,再到当今康熙登基,这位太皇太后的身影却从未从朝堂上消失过,一个女人能够在男权至上的年代走到这一步着实不得不叫人佩服,其城府、手段绝非常人。
可想而知,要直面这样一个女人,这心理压力该有多大。
不急不缓行驶的马车忽而慢慢停了下来,林诗语知晓这应当是到宫门口了,一时间也止不住有些心跳加速起来。
“林姑娘,请下来罢。”
借着嬷嬷的搀扶从马车上小心翼翼走了下来,就看见宫门口早已有一顶轿子在等候,林诗语不觉微微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一般人进宫可没这待遇,踩着花盆底走断了腿都得走着,今儿太皇太后既是能为她安排一顶轿子,想来对她应当还是有些好感的吧?
脑海中如此胡思乱想着,也闹不清究竟是过了多久,直到听见外头嬷嬷又喊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林姑娘不必过于紧张,太皇太后素来慈爱,平日里最是喜欢跟小辈说说笑笑的人,您只管安心就是了。”
慈爱?她怕是疯了才能将这位太皇太后当做寻常慈祥的老太太对待。
心里如此吐槽着,但面上林诗语却只淡淡笑着点点头,算是领了嬷嬷的这份好意。
在外头没等多会儿功夫,进去通报的人就出来了,“林姑娘请进罢。”
林诗语微微垂着头走了进去,眼睛余光却看见了另一抹明黄色的衣角,顿时心头微微一紧。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太皇太后请安。”
“免礼。”一道年轻清润的声音响起,这是年少的康熙帝。
紧接着,又听见一道苍老慈和的声音说道:“抬起头叫哀家瞧瞧。”
林诗语依言抬起头来,目光并不直视上首二人,只不动声色的借着余光快速扫了一遍。
如今的康熙帝不过也才二十二岁,还年轻得很,清隽的面庞还微微透露出些许少年人的青涩,只那双丹凤眼却已显露出了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冷冽威严来。
而太皇太后却已是满头华发,脸上皱褶颇多,身材圆润眉眼含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乍一瞧仿佛与贾母也并无甚差别,只是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却仿佛比年轻的帝王还要更加骇人些。
与此同时,上头的那两位也在更加仔细的打量着她。
对于这个来历不凡的林家姑娘,皇家自是早已关注多年,打从心底来说,原本对于这个能够给皇家给大清带来气运的姑娘,太皇太后是十分期待并好感颇多的,只是如今陡然一见着她的真人,莫名的心底的好感仿佛就淡去了一些,尤其是在瞥见康熙眼底流露出的那抹惊艳之后。
且不论心底如何想,面上太皇太后却是一派慈爱之色,只连连笑叹,“哀家活了这把岁数,竟是从未见过生得如此标致的小姑娘,恐怕仙子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好丫头快过来叫哀家仔细瞧瞧。”
林诗语微微低下头,佯装羞怯,顺从的走上前去任由太皇太后拉着坐在她的身旁。
就听见旁边的康熙竟也不禁赞同道:“皇祖母所言甚是,着实难得一见。”幼时读书还不大理解“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所说的绝色佳人究竟是何等姿容,如今却仿佛瞬间就明了了,所谓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大抵也不过如此了罢?
想到如此美人再过两三年就会进宫成为他的女人,康熙的嘴角就不由得微微翘了起来,看着林诗语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许多。
爱美色是男人的天性,帝王也并不例外。
倘若再过个几年更加成熟了些,必定是不会如此喜形于色的,只如今到底还年轻罢了,一时间不免就情绪外露,看在太皇太后的眼里心中不禁更添忧虑。
兴致去了大半,太皇太后只拉着林诗语问了几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便笑着对康熙说道:“哀家年纪大了,精力是大不如从前,刚好你这会儿得空,就带着林丫头去御花园转转罢。”
看着仿佛是很贴心的给二人制造机会培养感情,只闹得林诗语浑身不自在,就连康熙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等着二人离去之后,却见太皇太后慈爱的笑脸却化为了一片冷凝。
“主子原先不是挺期待这姑娘的?”苏茉儿轻声问道。
“哀家也不曾想到这丫头会生得如此好。”太皇太后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忧心忡忡道:“你也瞧见皇帝的眼神了……这丫头原就来历不凡身负大气运,偏又生得如此好相貌,皇帝只怕就更加要将她捧在手心里了……哀家怕……”
当年董鄂氏那个贱人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又如何能允许自己的孙儿也走上那条路?身为帝王,儿女情长乃大忌!
苏茉儿迟疑道:“主子许是多虑了?奴婢说句大实话,这美人谁能不爱呢?便是奴婢瞧着那等美人都禁不住心软了几分,更何况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呢?这种事儿堵是堵不住的,若是主子态度强硬做些什么,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就由着他去罢了……皇上是您一手养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您应是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的人……主子不也不止一次说过,皇上天生就是个适合为君为王的人……”
其心性比起先帝来可是要冷硬得多,任何人任何事摆在他面前都不会比皇权比江山更重要,又岂会如同先帝那般儿女情长呢?
“况且这林姑娘是上天庇佑之人,与那等红颜祸水自是大不相同的,主子还是切莫过于焦虑了,且先观望着……再者说,这位……也着实不好收拾啊。”苏茉儿无奈叹道:“当年渡厄大师的话您也是知晓的,老天爷站在她那边呢,压根儿不容许旁人对她丝毫不利啊。”
太皇太后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起来,她是真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林家丫头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与当年的董鄂氏还有她那好姐姐海兰珠都如出一辙,而事实也偏偏就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男人就好那一口!这叫她如何能不担心?
可偏苏茉儿所言也在理,这个丫头跟旁人还都不同。
太皇太后不禁头痛扶额,“哀家活了这么多年,还当真是头回被逼到束手无策,这丫头,真真就是那刺猬一般,摸不得碰不得。”
苏茉儿贴心的为她按了按头,说道:“您只管放心就是了,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跟先帝是断然不同的。”
提起那糟心的儿子,太皇太后就止不住叹息,沉思了片刻说道:“先前听闻林如海要为那丫头寻个嬷嬷,也不知是找着不曾……一会儿你将福嬷嬷给她送去。”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林诗语也是早就知晓自己日后的归宿,这会儿面对着所谓的“未婚夫”自然难免有些不自在,偏这一路上康熙也不曾开口说些什么,气氛颇为安静尴尬,就更叫人浑身难受了,恨不得插翅逃离。
正胡乱寻思着呢,忽而听闻前面那男人终于开了金口,“去前头亭子里坐下喝杯茶如何?”
林诗语忙点头应“是”。
二人坐在亭子里捧着茶又是一阵相顾无言,林诗语大抵也能感觉得到,这位年轻的帝王心里揣着一些事儿呢,打从出了慈宁宫开始那眉头就不曾松过。
林诗语也无心去探寻一个帝王的秘密,索性也就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假装是个木头人,看似安静乖巧,实则却早已神游天外,直到冷不丁听见一声轻咳,这才陡然回过神来。
正欲请罪呢,就见康熙摆摆手,说道:“朕听闻你精通音律……”
“那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妖精?”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头,一娇俏的小美人却是险些咬碎了一口白牙,“瞧这模样可不曾在宫里头见过,不知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姑娘家青天白日的就上赶着勾搭皇上,还要不要脸了?”
宫里头有名分的女人可就已经不算少了,这僧多粥少的本就难过得很,如今还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这还叫不叫人活了?
旁边的女子若有所思道:“看那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听闻今儿太皇太后召见了那传说中的林家姑娘……”
“管她是谁,好不容易撞见皇上,咱们理应要去请个安才是。”说着,便甩着帕子走了过去,那小腰扭得,真真是摇曳生姿。
“婢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正想暂且撇开朝堂政事,跟小姑娘聊聊兴趣爱好培养培养感情呢,却忽而听见这样一道煞风景的声音传来,下意识就扭头望去,却谁想刚好看见一坨白色的东西从天而降,刚刚好分毫不差的落在那美人娇俏的鼻子上……
众人齐齐一愣。
那小美人也呆了呆,抬头一瞧,却见一只灰不溜秋的鸟儿正盘旋在她的头顶,时不时还冲她叽叽喳喳叫两声,莫名竟听出了猖狂嘲笑的意味。


第11章
“啊啊啊啊!”
尖叫声划破长空刺入云霄,惊得一群栖息的鸟儿慌忙扑棱着翅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