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谁想正当她昏昏欲睡之时,小喜子却突然进来禀报,“娘娘,四格格走了……”
“什么?”林诗语愣了愣,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这“走了”是个什么意思,冷不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心里头就是一沉,“本宫记得前些日子才说病了,还特意吩咐太医院仔细看护着呢?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那孩子才几岁啊?”
五岁吧?林诗语隐约记得。
除了保成以外的其他几个孩子她都接触得不多,因着天气太冷的缘故她就免了这些孩子请安,故而就见得更少了,如今也只隐约记得那孩子仿佛瘦瘦小小的跟只小猫儿崽子似的,说句不好听的话,看着就病歪歪的很不健康。
林诗语不禁长叹一声,摆摆手,“去禀报太后和太皇太后罢,皇上那边……跟你干爹说一声,寻个合适的空当再禀报。”
至于葬礼……这样小小年纪夭折的孩子其实并不能得到一个像样的葬礼,也只能在规矩之内尽量给她安排一些好东西带下去罢了。
谁想这边她还未曾吩咐完,那边永寿宫又传来了一个消息——乌雅氏有孕了。
这也算是预料之内吧,但真听到这个消息林诗语还是觉得怪膈应的,又不禁有些同情她肚子里揣着的老四,想想历史上这位干的那些事儿,像是对待亲生儿子吗?仇人还差不多罢了,摊上这样一个生母还不如生母早逝呢,好歹心里还能有些美好的幻想。
“按例赏下去就是,皇上那边也给报一声罢。”


第45章
“娘娘, 懿妃娘娘晕了……”
这能不气晕吗?正常人都得要气死了,何况佟芷兰那还添了个心悸的毛病呢, 压根儿受不了刺激。
林诗语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就准备去瞧瞧她,临出门前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四格格的生母本宫记得好像是张贵人吧?叫内务府准备些东西给她送去,药材补品这些别太抠搜了,一群看人下菜碟儿的别打量着人家孩子没了就弄些破烂东西去糊弄人,回头叫本宫知晓了饶不了他们。”
“娘娘仁慈。”小太监顺嘴拍了个马屁就麻溜儿的办事儿去。
等林诗语赶到永寿宫时, 乌雅氏才刚好送走了内务府的人,这会儿正瞧着那一堆赏赐得意着呢。
明明那肚子都还平坦着, 她倒仿佛是已经能摸着孩子了,一只手在腹部轻轻抚摸着,向来低垂的头这时也微微扬了起来, 一脸春风得意扬眉吐气,尤其若有似无瞟向正殿的那眼神,尽透着股讥诮得意劲儿。
说这宫里的奴才惯会见风使舵那是当真一点儿没说错,先前还一个个都鄙视唾弃乌雅氏呢, 这会儿才得知她怀了身孕,立马就有些人围了上来小心奉承,那副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的狗腿子德行,与昨日横眉冷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当然了, 这也就是一小部分罢了,绝大多数的奴才还是清醒的, 乌雅氏能不能母凭子贵一飞冲天他们是不知, 但他们至少知道永寿宫真正的主子是谁。
“熙贵妃驾到!”
院子里的众人一惊, 忙跪地行礼。
林诗语淡淡叫了声起, 一如既往仿佛看不见乌雅氏似的就直接要往正殿去。
乌雅氏原还想着知道自己有孕之后这些娘娘指不定如何羡慕嫉妒恨呢,甚至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场景,相对应的化解之法也是搁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却谁知这会儿当真打了个照面,人家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自己!
刁难也好讽刺也罢,那至少都证明对方心里头是羡慕嫉妒的,可如此这般无视,却分明是压根儿不曾拿她当盘菜。
回想起自己如临大敌的模样,乌雅氏只觉得满心羞愤,一时恼羞成怒,嘴巴已是比脑子快了一步,“贵妃娘娘是来探望懿妃娘娘的?说起来懿妃娘娘会如此都是婢妾的过错,贵妃娘娘能否给婢妾一个机会,让婢妾进去亲自给懿妃娘娘请罪?”
林诗语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冷眼瞧着她,尤其瞧见她有意无意抚摸自个儿肚子的造作样儿,眼神就不由得更加讽刺了。
就这副德行,佟芷兰瞧见她非得气死不可,其心可诛。
其实话一出口乌雅氏已是后悔了,明明自个儿鸟悄的不扎眼才是最好的,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出来……偏就是被她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给激着了。
正欲张嘴描补一二,却见林诗语的目光已然扫向周围的奴才,“上回本宫不是交代过,永寿宫好好的一个宫殿别叫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污了去,怎么这才过去多久就忘记本宫的话了?还是说本宫这个贵妃已经不配被你们放在眼里了?”
“奴才不敢!”众人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跪下磕头请罪,同时心里也不禁埋怨起乌雅氏来,好端端的非要那么多嘴做什么?
“若下回来永寿宫再叫本宫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听话的奴才就去慎刑司学学规矩罢。”说罢转身就朝正殿走去,依旧不曾给乌雅氏一个多余的眼神。
乌雅氏的脸也白了,不过是被气的,然而却也由不得她如何了,方才还围着她奉承的奴才立马就半架半推的将她弄回自个儿屋里呆着去了。
“贵人也别怪奴才粗鲁,贵妃娘娘的话您也听见了,若不听话不止奴才们要倒霉,贵人只怕也是讨不着好的。”
“是啊,贵人还是听奴婢一句劝罢,可千万别再去招惹贵妃娘娘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别说您如今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清楚,纵是当真生下来一个阿哥又如何?您还能越过贵妃娘娘去啊?在这宫里生存,您这样的小主也好还是咱们这样的奴才也罢,最要紧的就是有自知之明,什么样的人能招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自个儿心里得有数,否则哪天悄无声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贵人可别以为咱们是吓唬您呢,也别怪咱们说话难听,咱们也是为着您好,孩子对这后宫嫔妃虽重要,可却也不是万能的护身符,太过张扬早晚会惹祸上身的。”
乌雅氏简直要气疯了,这些狗奴才不仅行为上对她没有丝毫敬意,就连说的这些话,也几乎还是将她与他们这些奴才划分在了一起,其实打从骨子里就还是看不起她!
“额娘的乖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是个儿子……额娘的荣华富贵可就全指望你了。”环顾了眼屋子内堪称简陋的摆设装饰,又想起懿妃和熙贵妃那华丽精致的宫殿,乌雅氏不禁暗暗咬紧了牙,眼里满是野望。
正殿内
佟芷兰其实就是一时间被刺激到了,太医来给扎了两针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那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没一丁点儿血色,整个人就如同一尊瓷娃娃般,精致却也易碎。
“娘娘可千万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凡事看开些……”
王太医已经六十多岁了,家中的孙女都比她大,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几回下来,就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
林诗语不禁面露担忧,问道:“就没什么法子能根治吗?”
王太医摇摇头,“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心病……”别的哪怕是什么绝症,是死是活还都能有个说法呢,偏遇上这心病,再好的大夫也只得束手无策罢了,“娘娘若是自个儿能看开了,这病也就不药而愈了,若不然……”大罗金仙也难救啊。
“思月,送送王太医。”佟芷兰轻声吩咐道。
林诗语也叫自个儿的宫女嬷嬷都退了出去,看着她那苍白的小脸儿沉默了半晌,叹道:“我将她调去别的宫里罢,如今你也不能对她如何,反倒是日日在眼皮子底下刺激你自个儿,何苦呢?”
“不成。”佟芷兰摇摇头,“我绝不可能放任她飞出我的手掌心!况且如今她住在我的永寿宫,我身为主位娘娘抱养她的孩子也合情合理,便是谁都挑不出个理儿来……我就要她在旁边好好看着,看着她的孩子叫我额娘,看着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可望而不可及!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休想爬得起来!”
“你想报复她的确是人之常情,我也不说什么,但是你这样的报复方法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你自己?想报复她法子多得是,何苦非要如此?我也不说什么要你放过她的话,只是你能否放过你自己?你瞧瞧你如今都将自个儿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佟芷兰吗?”
顿了顿,林诗语长叹一声握住了她皮包骨的手,“爱上一个帝王能有什么好呢?他有他的三宫六院美人如云,有他的皇图霸业如画江山,也有他的黎民苍生万万子民……却独独不会有所谓的爱情,他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却独独装不下一个女人……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注定只会是一场不对等的付出,注定只会是悲剧收尾。”
“你也是个水晶心肝的人,我不信你心里头想不明白这些东西,却又为何偏就是不肯清醒过来呢?为何宁可如此折磨自己就是不愿放弃那个男人呢?到如今硬生生将自己的半条命都搭了进去,你还不肯醒悟吗?”
“来不及了……”佟芷兰缓缓闭上了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掏出来的心怎么可能再复归原位呢?便是事到如今,她却仍连恨他都做不到,只能将满腔的怨恨全都发泄在乌雅氏的身上,宁可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也要拖着她一同下地狱。
林诗语沉默了,亦不知该如何再劝。
她从未爱过谁,对于佟芷兰执迷不悟的行为她也无法理解,甚至心底觉得这个人很傻,但是她却也无法站着说话不腰疼,去高高在上的指教些什么。
如今她也只能暗自祈祷,希望每一份真心都能被温柔以待,希望这个傻姑娘能好好的。
耳边那一声叹息仿佛包含了无尽的怜惜,为自己擦去泪水的那只手亦是那般温柔。
那一瞬间,佟芷兰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直到坐在了轿辇上,林诗语的心情还是低落沉重的,尤其想到历史上这位佟表妹的早逝,她就更加的难以安心了,照如今这般情形下去,恐怕历史当真会成为现实。
回到承乾宫后却发现福嬷嬷好像不见了踪影,林诗语也不曾多问什么,想来十有八九是又去慈宁宫打小报告罢了,就是不知这回又要报些什么。
思及此,林诗语就不禁冷笑一声,要说全不在意那自然是假的,纵是她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怕叫人知道,但任凭是谁都绝不可能受得了自己每日里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吧?
“娘娘还是小心提防着些那位吧。”余嬷嬷轻声说道:“那位的掌控欲是奴婢此生见过的人当中最强盛的一个,如今还仅仅只是不错眼的盯着,可一旦哪天她发现有些事儿脱离了她的掌控,或者即将脱离她的掌控,那只怕就要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林诗语瞧了她一眼,直觉她这话里有话,但却也没追问什么,想说的自会说,若是不想说……这样一个宫里的老油条,多的是法子糊弄你。
不过有句话林诗语倒是真想说,她现在不怕太皇太后对她出手,甚至巴不得快点出手,她真是已经受够了每天被人监视的日子,偏偏碍于身份她甚至不能反击,真真是能活活憋屈死个人。
然而此时的林诗语恐怕还不知道,她的愿望很快就要达成了。
你道这福嬷嬷是打的哪门子的小报告呢?不过是见着林诗语那般轻易就安抚了康熙的情绪,直觉不太妙罢了,故而前脚林诗语才去了永寿宫,后脚她就火急火燎的奔向了自己的主子。
“皇上是主子一手养大的,主子应当最是了解他的脾性,何曾见过有谁能如此轻易的安抚住他呢?主子是不曾亲眼见着,奴婢当真一点儿没夸张……明明踏进承乾宫时皇上还是一副怒不可遏随时要爆发的模样,可不过只是弹了两首曲子的功夫,皇上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冷静平和了下来,走时与来时最多也不超过半个时辰,却愣是判若两人一般。”
“主子,奴婢当真是觉得熙贵妃对皇上的影响太大了些,若如此放任下去,将来……”
太皇太后的脸色随着福嬷嬷的话变得愈发凝重起来,她是不曾亲耳听过林诗语弹什么琴,她只知道无论如何绝不能允许有人能够左右帝王的情绪!
这一刻,什么来历不凡什么厄运好运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的脑子里只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人,不能留!
而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道惊雷划破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慈宁宫上方,砰的一声巨响……瓦片木头四处横飞,积雪尘土漫天飞扬。
院子里的一众奴才无不惊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呆呆的看着那破破烂烂的正殿,又下意识抬头望望天空……雪花还在飘着,是冬天没错啊,怎么就突然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呢?
“太皇太后!”
“主子快醒醒啊!主子!”
“快来人啊!快去叫太医!太皇太后被雷劈中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及多想什么,赶忙就上前去帮忙。
等靠得近了却才发现,太皇太后已然双目紧闭不省人事,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全都披散了下来,散发着一股糊味儿,身上的衣裳也变得破破烂烂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烧焦了的味道,显然被劈得不清。
所有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恐慌惊疑害怕种种情绪在每个人的心里蔓延开来,既是担心太皇太后就这么被劈死了,又忍不住的想这位究竟是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否则为何别人都没事就她被劈中了?明明那时屋子里头有三个人呢,苏茉儿和福嬷嬷都安然无恙的。
消息很快传至四面八方,不消片刻整个皇宫就都知晓了。
旁人都在惊疑不定,却唯独林诗语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望向慈宁宫的方向不禁微微眯起了双眼。
先前早已见识过王夫人被雷劈的余嬷嬷和涟漪二人面面相觑,具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看这情形,那位怕是对娘娘动了什么念头……”余嬷嬷按捺住心底的震惊,忧心忡忡道:“先前还好好的,定是那老货与那位说了些什么,娘娘要小心啊。”
相较于她的惊恐,涟漪更多的就是膜拜了,简直恨不得将自家主子当成天上的神仙一般供奉起来,眼睛里都是虔诚的仰慕,一脸盲目自信的说道:“我家娘娘受上天庇佑,岂是区区凡夫俗子能够肆意加害的?无论她是谁,也无论她究竟有什么坏心思……但凡她敢想,老天爷总是会叫她知道厉害的,凭她想去罢!”
林诗语不禁微微弯起了嘴角,先前的憋屈恼怒仿佛瞬间烟消云散了,“走,随本宫去探望太皇太后。”
然而淡定的也就只有她了,宫里的其余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被吓得够呛,这大冬天的惊雷也就罢了,偏还不偏不倚就劈中了太皇太后,更加令人惊疑不定的是,这一道雷劈完之后就再没了动静,真真是来去无声,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老天爷降下这道雷纯粹仅仅只是为了劈一下太皇太后。
这可是大清的太皇太后啊!是辅佐了两代帝王的太皇太后!
究竟她做了什么才招得天谴?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各色揣测流言更是四处飞散。
彼时,乾清宫内康熙正在与众位大臣商议吴三桂一事,突然之间一道惊雷落下也着实将众人给吓了一跳,谁知还未等众人缓过神来呢,就有奴才来禀报了。
“皇上不好了!太皇太后被雷劈晕了!”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混账东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康熙一时惊怒交加,猛地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那太监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忍着恐惧哆嗦道:“奴才不敢胡言,是……是真的……慈宁宫的正殿都被劈坏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刚好被劈了个正着,这会儿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当即,康熙也再顾不上其他,留下一句“改日再议”就抬脚出了乾清宫直奔慈宁宫而去。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惊惶疑虑,一肚子的揣测却是不敢说罢了。
而随着这些大臣出宫,当朝太皇太后被雷劈晕一事也迅速传至宫外的大街小巷,顷刻间流言蜚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各种质疑非议直指太皇太后。
混在大臣当中的林如海却是暗暗咬紧了牙,这还能有什么不懂的?指定是太皇太后对自家宝贝女儿产生了不好的念头啊!究竟是为何?这才短短多少时日啊,怎么就弄到这个地步了呢?
林如海心中满怀忧虑,纵然很了解自家闺女的能耐,但身为一个父亲却还是会止不住的担心,毕竟那可是太皇太后。
向来处变不惊的林如海难得失态了,匆忙凌乱的脚步透露出了他此刻内心的极度不平静,落在一些有心人的眼里不免更添了几分狐疑。
回到家中后,林如海立马就叫来了次女,“玉儿,明日你递牌子进宫一趟,问问你姐姐……”
等听父亲说完方才发生的事,林黛玉的脸色顿时也凝重了起来,满心尽是担忧。
太皇太后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是深夜了,这个时候一众来探望的嫔妃早已各自回了寝宫,却唯独只有康熙还坐在旁边。
一见她睁开了眼,康熙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祖母莫非是对熙贵妃生起了恶念?”
太皇太后先是有些茫然,紧接着才想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脸上止不住的流露出惊惧之色。
“皇祖母?究竟发生了什么!”康熙急得团团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咬牙切齿道:“皇祖母知不知晓如今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所有人都认定皇祖母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之事,甚至怀疑咱们整个大清皇室……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利用,旁人会不会怀疑我大清皇室失德,会不会质疑咱们爱新觉罗家不被上天所承认?如今吴三桂正在衡州闹腾,还有前朝余孽也一直贼心不死……但凡叫他们抓着点什么都能大肆利用起来,更何况堂堂太皇太后被雷劈?朕简直都不敢想外面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你这是在埋怨哀家?”太皇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哀家才死里逃生,你没有一句关心不说,竟然还埋怨哀家给你惹麻烦了?”
康熙却说道:“旁人不知她的能耐也就罢了,难不成皇祖母也不知?当年渡厄大师说得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先前皇祖母对她百般防范警惕朕也就不说什么了,朕以为皇祖母心里明白,自当是有分寸的,可是……皇祖母能否告诉朕这究竟是为何?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以至于叫皇祖母全然忘记了大师所言?”
太皇太后沉默了。
等了半天也未能等到个只言片语的解释,康熙不禁愈发烦躁起来,“皇祖母既是不愿说朕也不勉强,只是今日皇祖母也算是亲身试验过了,想来应当也能够清醒了吧?便是不为其他哪怕只是为了您自个儿的安危着想……还请皇祖母摒除自己的偏见,别再固执己见了。”
“吴三桂尚未伏诛,如今外头又流言四起,接下来这段日子朕必定是忙得很,只怕没有太多时间来看望您了,还请皇祖母勿怪。”


第46章
“主子……”苏茉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看着她发黑的脸庞满是担忧,“主子感觉如何?可有哪里疼?”
哪里疼?浑身都疼!
太皇太后不过是凭着自己过人的忍耐力才勉强克制住不曾叫自己失态,事实上她浑身就好像被劈散重组了一遍似的, 皮肉、骨头、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 莫说动弹一下了, 便是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这一回哀家说是搭进去半条命也丝毫不为过。”回想起那一幕发生时的情景,想起那道雷劈在自己身上的瞬间所带来的灭顶恐惧, 太皇太后的心仍是止不住的颤抖, “哀家不过只是瞬间浮现出了那么一个念头……她当真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摸不得碰不得甚至连想都想不得?”
“主子千万别再想她了,这可真真是要吓死个人了!”苏茉儿不禁抖了一下,惨白着一张脸劝道:“主子听奴婢一句劝罢, 像她这样受到老天爷庇佑的人,无论如何也总不可能是那祸国殃民之辈,主子又何苦那般在意她与皇上之间究竟如何呢?皇上真心实意的待她好才好呢。”
“如今主子也算是知晓了,当年大师的话是当真一点儿也不掺假啊……既然这厄运是真,那福运自然也是真,主子何不就随着皇上去呢?将来真就指不定会给大清带来什么好事呢?纵是再退一步来说,就如皇上所言,哪怕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您自个儿的安危着想, 也是时候该放下偏见了,若再有下一回……主子,天道岂是咱们这样的凡人能够与之对抗的啊!”
太皇太后抿起了自己单薄的嘴唇, 才死里逃生了一回, 她这会儿也着实不敢再想太多, 甚至根本就不敢叫“林诗语”这个名字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她怕想着想着就……罢了罢了……
“你仔细注意一下皇帝是如何处理这件事儿的。”太皇太后忙及时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道:“这回的事麻烦的确不小,一个弄不好可能就会影响到皇室的根基威望,皇帝毕竟还年轻,也不知能不能妥善处理好这样棘手的状况,你多注意瞧着些,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苏茉儿轻声应了,心中却甚是无奈。
人都这样了还不忘关注前朝,究竟该说是责任心太重还是……主子为何就是不能听劝呢?堂堂帝王当真不需要旁人过分关注他的朝政江山,哪怕真就是有什么做得不妥,那满朝文武也都不是摆设。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
宫里发生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一时不免惹得上上下下胡思乱想人心惶惶,这一夜绝大多数人都没能睡个安稳觉,翻来覆去的折腾着,但凡有点什么异动都会被吓一跳,还以为是雷又劈下来了呢。
也唯有林诗语是一夜好梦到天亮,可别提多舒坦多满足了。
起身才穿戴整齐,不出意外小太子就屁颠儿屁颠儿的钻了进来,抱着实心小肉团子腻乎了一会儿之后,这心情就更加美妙了。
厅里的饭桌上满满当当摆好了各色早膳,虽说看着品类不少,但实则每一样分量都只有一丁点儿罢了,既能叫两位主子都吃得丰盛满足,又不会过度浪费,不得不说这小厨房也着实费了番心思的。
感到肚子里已经差不多有了七八分饱,林诗语就放下筷子漱了漱口,无意间扫了遍屋里伺候的奴才,顿时就柳眉一挑,“怎么还不见福嬷嬷?难不成还未起身?”
忙就有那机灵的小宫女说道:“奴婢去瞧瞧。”
“去罢。”林诗语摆摆手,低头就见小肉团子哼哧哼哧扒拉得很快,那两个腮帮子都鼓成个球了,不禁嗔怪道:“吃得这样急做什么?细嚼慢咽有利于脾胃,更何况你人小食道细,吃得太急容易噎着,将嘴里的吐出。”
旁边小太监立马捧着痰盂去接。
就见小肉团子讪笑着缩缩脖子,而后吐出来一大口食物,瞧着竟仿佛是将一个小笼包整个都塞进去了。
见林诗语瞪他,他就嬉笑着撒娇,“保成想快些陪贵额娘嘛……”
“急什么?慢些吃,贵额娘不着急。”
这时,方才那小宫女就慌忙小跑了回来,“娘娘,福嬷嬷烧起来了。”
“烧起来了?”林诗语有些诧异,不过倒也没太在意,“罢了,去请个太医来瞧瞧,若是感染了风寒就将她暂且挪出去养着罢。”
用完早膳后林诗语就开始处理宫务了,胤礽就一如既往地坐在旁边临摹他皇阿玛的字帖,当然了,一个时辰里面有大半个时辰是在摸摸蹭蹭发呆的。
毕竟小肉团子这会儿也才将将五岁呢,还未到进上书房的年纪,虽说平日里康熙空闲时也教他认了不少字,但终归自个儿看书还是有些困难的,兼之骨头又还嫩着呢,临摹字帖也不能叫他练得太过了,故而闲得无聊了也就只能自个儿摸摸鱼打发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