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想要什么?”顾朝朝迟疑。
沈暮深倚着床,神态放松地盯着她瞧了片刻,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时才开口:“与其送贵的,不如送我些新鲜的。”
“比如?”顾朝朝听出他已经有想要的东西了,索性也不再猜。
“比如,”沈暮深与她对视,“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男人穿女装,不如顾少爷满足我这次?”
顾朝朝:“……”


第136章 (狗鼻子)
沈暮深说完话,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顾朝朝大脑空白,一脸呆滞地盯着他。沈暮深端起一杯热茶,不紧不慢地轻抿,似乎在给她时间考虑。
许久,顾朝朝总算回过神来,对着他勉强一笑:“将、将军,您在开玩笑吗?”
“我何时与你开过玩笑?”沈暮深抬眸。
顾朝朝腿脚发软,清了清嗓子讪讪答话:“小的只是好奇,将军为何会突然生出这种想法,男人穿女装……似乎也不怎么有趣。”
“可本将军觉得有趣,”沈暮深见她一直推脱,眼神微微冷了下来,“还是说你不愿意?”
“将、将军对小的有大恩,小的怎会不愿意,”顾朝朝还在垂死挣扎,“只是小的觉着,男人着女装实在不像样,若是传出去,怕是会叫人对我生出不好的看法,咱们生意人最怕自身出问题,小的又一直在做香料生意……”
“今日房中只有你我,你不说我不说,谁会传出去?”沈暮深不耐烦地蹙眉,在她又一次要开口前打断,“衣柜中有裙子,若穿,就拿了去屏风后,若不穿,就滚出去。”
顾朝朝很想马不停蹄地滚出去,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一旦出去了,这事儿恐怕就没完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现在虽然落魄,可依然能凭借三言两语定了顾清风父女的死罪,一样能凭三言两语定她的死罪。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沈暮深在床上半躺着假寐,看也不看她一眼。顾朝朝僵站在原地,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妥协了,磨磨蹭蹭往衣柜走,每走一步都祈祷他能悬崖勒马叫自己停下。
然而一直走到衣柜前,他都一个字没说,仿佛有无尽的精力可以跟她耗。顾朝朝无奈地打开衣柜,瞬间被里头花花绿绿大孔雀一样的衣裙闪瞎了眼。
“啊……”她没控制住,惊讶的声音悄悄从唇中飘了出来。
一直闭着眼睛的沈暮深唇角扬起一点恶意的笑:“满意吗?”
顾朝朝像怕被传染什么病毒一样,小心翼翼地捏起衣裳的一个小角,脸上是止不住的嫌弃:“将军,这衣裳您是从哪弄来的?”
“太后曾经赐给我母亲的。”
顾朝朝:“……”看出来了,皇室是真不喜欢他们这一家子。
不过是太后赐的,她也不敢说难看了,抱起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见沈暮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她的视线又重新落回到衣服上。
静静盯着许久,她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去了屏风后。
有前面几个世界的经验,亲自换这种繁琐的衣裳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她如今的性别,真的不能穿女装,好在这条裙子配色过于夺人眼球,多少会掩盖她作为男人穿女装、却过于像一个女孩子的违和感。
顾朝朝低着头专心换衣裳,时不时还要四下看一圈,确保无人盯着后再继续。
一道屏风之隔的里间,沈暮深安静躺着,乍一看像是睡着了,可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却时不时动一下。
屏风里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必动脑子,便能想到此刻的她多担惊受怕。这种认知让他心生愉悦,总算有种出口恶气的畅快感。
许久,顾朝朝从屏风里探头探脑地出来:“将军,我好了。”
沈暮深缓缓睁开眼睛,正要嘲讽她几句,结果看到她后却突然没了声音。
顾朝朝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手和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却在看到沈暮深的表情后松一口气,表情都明朗起来:“……我就说不好看吧,男人穿女人的衣服像什么话嘛,将军还不如同我要个旁的东西。”
说话间,她无意间瞥见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多看两眼。
竟然,不丑。
这衣裳颜色难看成这样,穿在身上竟然不觉得丑,反而衬得肤如凝脂,愈发的柔美温和。
太后娘娘对不起,我错怪你了。顾朝朝在心里说完,想起什么后急忙含胸驼背,尽可能地让仪态差起来。
这一招果然有用,沈暮深直接别开了视线,先前已经到嘴边的嘲讽还是说了出来:“当真是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是。”
“滚回去将衣裳换了,少来我面前碍眼。”沈暮深声音微沉。
顾朝朝:“……”什么人呐。
这条裙子十分繁琐,她光是穿就用了两刻钟的时间,结果没等站稳就被他勒令脱下了,简直是故意折腾人。
不过能脱下来就是好事,顾朝朝赶紧跑回屏风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衣裳换了。
沈暮深的房中地龙烧得很旺,整个屋里都十分暖和,顾朝朝脱了穿穿了脱,反复几次后直接出汗了,等她从屏风后再次出来,鬓角已经汗湿,头发也有些许凌乱,而她因为紧张无意识咬过的唇,此刻更是泛着嫣红。
沈暮深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视线最后不经意间扫过她起伏的胸口,又一次觉得自己眼瞎,先前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是个女人。
顾朝朝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的气压又开始低沉了,于是连忙道:“小的今日虽然满足了将军的心愿,但该送的礼还是要送的,小的等回去便仔细挑选,定要选上独一份的东西送来。”
“嗯,滚吧。”沈暮深神色恹恹。
顾朝朝没敢逗留,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往大门口走时,她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要慌,脚步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快,直到出了将军府才猛地停下。
再看自己的手心,已经是黏腻一片。
“地龙搞这么热做什么。”顾朝朝嘟囔一句,将手心的汗随意擦在了身上。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两家门口都挂上了灯笼,将雪地照得一片昏黄。
顾朝朝回到家后,便叫来了婵娟,叮嘱她挑一份价值不菲又彰显心意的礼物给将军府送去。
“旁人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怎么也得表示表示。”顾朝朝眉头紧皱。
婵娟应了下来,便说等明天就去仓库找。
顾朝朝点了点头,便直接在床上躺下了。
“少爷,您近来愈发心事重重了,”婵娟在她身边坐下,“难道是您对将军……”
她话没说完,但女孩子之间的默契让顾朝朝瞬间懂了。
“怎么可能。”顾朝朝哭笑不得。
婵娟叹了声气:“沈将军虽然废了一条腿,可模样却是好的,又与您有过肌肤之亲,您会喜欢也实属正常。”
“没有的事,我现在能活着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有心思想别的,更何况谈情说爱这种事,对我来说太危险了,万一走漏丁点风声,我这万贯家产怕是要被族老分刮殆尽了。”别人谈情伤心,她谈情伤钱,她可是很清楚的。
婵娟见她眼神清明,默默松了口气:“没有喜欢就好,奴婢倒不是反对少爷动心,只是这沈将军的身份太高,定然不会答应孩子随您姓,若您真嫁给他,虽然能被护得一世平安,您辛辛苦苦打下的产业,却要按规矩分给那些人了。”
虽然这份产业对于沈暮深来说不多,可却是她们提心吊胆多年守护下来的,自然不甘心送人。
顾朝朝明白她的意思,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有分寸。”
“那奴婢便不多管闲事了。”婵娟笑道。
顾朝朝扬了扬唇角,没有再说什么。
一夜无话。
顾朝朝再醒来时,感觉身子已经好全了,她不敢耽搁,急忙起身更衣。
婵娟进来时,便看到她已经将衣裳穿好了,于是将手中托盘放到桌子上:“少爷要去将军府?”
“嗯,已经几日没陪将军锻炼了,今日说什么也得去。”顾朝朝整理好,随意扫了眼桌子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赠予将军的礼物,奴婢一大早便去选了,挑来挑去只有这一样是最贵的。”婵娟说罢掀开托盘上盖的布,露出下方玉佩。
顾朝朝凑过去看了眼,赞道:“玉质通透温润,是个好东西。”
“少爷一并带上吧。”婵娟笑道。
顾朝朝应了一声,拿上东西便去了将军府。
她比平日早来了一刻钟,沈暮深刚醒,还穿着一身亵衣,听说她来了,静了静后才淡淡开口:“叫她进来。”
“是。”
侍卫立刻出门,片刻之后便将她带进来了。
顾朝朝进来时,沈暮深正在穿衣裳,她立刻殷勤上前帮忙整理。沈暮深索性举着双臂,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服侍。
顾朝朝忙上忙下,穿到最后系腰带时突然犯了难。
这位跟个大爷似的抬着胳膊,全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而她无论如何做,都少不了要双手绕过他的腰,再将腰带扣到他小腹的位置。
顾朝朝无意识地凝住眉,沈暮深垂眸扫了她一眼,正要开口为难她几句,便看到她认真地上前一步,双手从他两侧穿过。
她小心翼翼,尽可能不碰到他,却还是因为胳膊长度的限制无限靠近,沈暮深甚至能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热度,再一低头,便能看到她头顶的发带。
房中地龙烧得很热,连空气都是热腾腾的,檀香味在热气中蔓延,犹如成千上万只看不见的小勾子,勾得人心神不宁。
沈暮深喉结动了动,还未开口说话,顾朝朝便已经后退一步,噙着笑对他道:“好了。”
沈暮深盯着她唇角的笑意,那点破坏欲又开始翻腾。
许久,他冷淡别开脸:“扶我走走。”
“是。”顾朝朝应了一声,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在屋子里活动。
沈暮深这几天没有练习,走起路时有些吃力,顾朝朝陪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出的汗比他还多。沈暮深看着她汗湿的鬓角,懒洋洋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中午时分,顾朝朝留在将军府用了午膳,又在沈暮深床边的脚踏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继续陪他锻炼。
折腾了一整天后,她已经筋疲力尽,不到傍晚便撂挑子不干了。
“将军,咱们明日再继续吧。”她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眼睛都因为太热湿润了。
沈暮深扫了她一眼:“起来,像什么样子。”
顾朝朝无奈起身,站直后突然想到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东西:“将军,这个是送您的,早上就该给的,结果小的给忘了。”
沈暮深扫了一眼,是一块通体温润的玉佩:“这便是你要送的礼?”
“不觉得很漂亮吗?”顾朝朝笑嘻嘻,“这是小的家仓库里最贵的东西了。”
“你可知送人玉佩是何含义。”沈暮深尽管克制,心情却还是突然好了起来,接过玉佩看了看后,立刻开始嫌弃,“太次了,比起我平日用的,简直上不了台面。”
说完,却还是不停地把玩。
顾朝朝笑笑:“小的家里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将军府的,还请将军不要嫌弃。”
“哦。”沈暮深淡淡应了一声,低头把玩许久后突然嗅到一点淡淡的脂粉香,虽然在顾朝朝怀里揣了许久,早已染上了檀香,却还是有一点女子的香味。
他顿时沉下脸:“这东西除了你,还有谁碰过?”
“嗯?”顾朝朝一脸茫然。
沈暮深仔细嗅了嗅,心情更差了:“你让你那个通房丫鬟碰过?”
顾朝朝:“……”狗鼻子吗?


第137章 (她女人缘真好)
面对沈暮深的质疑,顾朝朝诚实点头:“对,是她帮我从仓库里取出来的。”
“你甚至没有亲自去仓库,”沈暮深眯起眼睛,“顾朝,这便是你的诚意?”
顾朝朝没想到他还计较这个,赶紧解释:“小的昨日身子不适,这才请她帮了个忙,虽不是小的亲自取出来的,价值却不曾改变,真的是小的一片心意。”
沈暮深冷笑一声:“俗气。”说罢,随意将玉佩丢在桌子上。
顾朝朝眨了眨眼,半晌轻咳一声试探:“将军是不是不喜欢上面的脂粉味儿?”
沈暮深不语。
顾朝朝将玉佩拿起来,讨好地搓了搓:“小的给将军去去味,”搓完仔细嗅了嗅,对沈暮深笑了,“没有味道了。”
沈暮深扫了她一眼,看到她殷勤的笑后心情好了点,刚要勉强接过东西,就听到她说:“将军不喜欢这味道,小的等回去就给她添些新的胭脂水粉,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味道。”
“你还要给她添东西?”沈暮深脸色又难看了。
顾朝朝一脸无辜:“有、有什么问题吗?”
沈暮深咬牙盯着她,想反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可对上她灿若星河的眼眸,又突然觉得没必要——
她自己就是个女人,跟另一个女人又能有什么。
想到这里,他心气儿顺了些,可还是莫名的不高兴,甚至连玉佩都懒得接了。
顾朝朝见他杵着不动,只觉得他愈发莫测了,于是默默将玉佩放到桌上,干笑一声就要告辞:“时候不早了,小的先行告退,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说完她便试探地转身往外走,察觉他没叫住自己后便加快了脚步。
然而一只脚刚迈出房门,户外的凉气刚扑面而来,沈暮深便不咸不淡地开口了:“我准你走了?”
顾朝朝只好停下,一脸无奈地回头:“将军,您不累吗?”
“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沈暮深讥讽。
顾朝朝叹了声气:“您就算不累,今日也不能再多做训练了。”
沈暮深嗤了一声,在床边坐下。
顾朝朝见状,只好开了门叫人送晚膳来,自己留在将军府又蹭了一顿。
看到她习惯地在桌边坐下,沈暮深扯了一下唇角:“你倒是拿这儿当自己家。”
“小的对将军忠心耿耿,将军在哪,哪就是小人的家。”顾朝朝拍马屁习惯了,这种话是张嘴就来。
换了从前,沈暮深听到还算愉悦,可自从知晓她的身份,每次听到她这般说,便心气莫名不顺了。顾朝朝没察觉到他的情绪,直接用公筷给他夹了些吃食:“将军,糯米藕好吃。”
沈暮深看着出现在自己碗里的红色藕片,静了静后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口。
两人不急不慢地用完晚膳,外头已经彻底黑了,顾朝朝在这屋子里待了一整天,这会儿总想往外走,可沈暮深老神在在,丝毫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顾朝朝等了许久,终于受不了了,忍不住开口说一句:“将军,您打算何时让我离开?”
沈暮深不语。
顾朝朝玩笑:“长夜漫漫,咱们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未免也太无聊了些,不如小的请您去喝花酒如何?”
她说这些,是因为知道男主人设极为不喜秦楼楚馆,连带着喜欢这种地方的人也十分讨厌,每次遇到有不长眼的相邀,便会不给面子的叫人滚出他的视线。
她也是在这儿闷一天了,才会出此下策,指望他能皱皱眉头反感一下,顺便叫自己滚出去。
果然,她话音未落,沈暮深便沉下了脸:“你还去这种地方?”
“……去的不多。”顾朝朝保守道。
沈暮深死死盯着她,许久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故意激我?”
顾朝朝:“……”
她尽可能控制表情,沈暮深却还是一眼看出了破绽,冷嗤一声道:“顾朝,你胆子真大,又对我使激将法。”
顾朝朝干笑一声:“小的确实是累坏了,现在就想回家躺着,所以才会做这种混事,还望将军恕罪……”
“那便去吧。”沈暮深打断。
顾朝朝剩下的话猛地噎在嗓子眼里,好半天才咽下去,傻愣愣地问一句:“啥?”
“去啊,”沈暮深抬眸,眼底有流光闪动,“本将军这辈子除了查事,从未没去过那种地方,正好跟着顾少爷一同去长长见识。”
顾朝朝咽了下口水,讪讪:“小的方才是糊涂了。”
“走。”沈暮深表情倏然严肃。
顾朝朝:“……”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青楼后门。
顾朝朝瞄一眼轮椅上的人,心中叫苦不迭。她刚才纯粹是为了早点回家,才试图激怒他,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真的跟他一起来青楼了。
……跟沈暮深一起逛青楼,简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待会儿不会因为姑娘们靠得太近,就突然发飙要杀人吧?那他第一个会杀谁,那群姑娘,还是带他来见那群姑娘的自己呢?
顾朝朝脑子里乱糟糟的,站在后门久久没有上前,最后还是来自轮椅上的一记眼刀,才迫使她猛地回过神来。
“……将军,咱们可先说好,里面这群姑娘都是些苦命人,要么是被家里卖到这儿的,要么是被人牙子拐来的,您若是不喜欢她们,叫她们出去就是,千万可别伤害她们。”顾朝朝提前打预防针。
沈暮深抬头与她对视,看到她眼底的担忧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放心,这世上我想杀的女人只有一个。”
顾朝朝:“……”
短暂的沉默后,顾朝朝清了清嗓子,给他打第二针预防针:“还有哦,今晚是您执意要来的,若您在这儿不高兴了,可不能拿我出气,更不能伤害我。”
“怎么这么多废话。”沈暮深不耐烦。
顾朝朝的双脚像偰在地面上一样“您若不答应,我就不进去了。”
“顾朝,你同我耍无赖?”沈暮深眯起眼睛。
顾朝朝讨好地笑笑:“小的也是为自己讨一份保障嘛,将军您就答应我吧。”
她顶着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说软话,即便是恨她三分的人也忍不住答应。等沈暮深回过神时,已经听到她高兴地说谢谢将军了。
沈暮深扯了一下唇角,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也懒得收回这句话了。
两人在后门讨价还价许久,总算是进到了院里。顾朝朝推着沈暮深刚穿过走廊,便有小厮急匆匆赶来了:“不知顾少爷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当真是该死该死,这位是……”
小厮看到沈暮深所坐轮椅,再看顾朝朝亲自推着,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只是面上没有显露半分。
顾朝朝咳了一声:“这位是沈公子。”
那便是了。小厮笑得一脸褶:“恭迎沈公子。”
沈暮深确实不喜欢这种地方,从进门就蹙着眉头,看到小厮脸上泛着油光的笑后,顿时生出离开的冲动,只是一想到来是自己提议来的,若就这么走了,定是要被顾朝这混球看不起。
沉默片刻后,到底是默认让顾朝朝推着自己进去了。
顾朝朝不知道他心里挣扎了多久,只管轻车熟路地推着他进了楼中,七拐八拐之后进入一间厢房。
“你对这儿的路倒是熟悉。”沈暮深嘲了一句。
顾朝朝笑了笑,将轮椅停在桌边后,给他倒了杯茶:“讨生活不易,合作的那些商家老板什么的喜欢,小的也只能笑着奉承了。”
沈暮深眼眸微动,愣是从她噙着笑的唇角,看出了一丝苦涩。
“你如今多大年岁?”沈暮深突然吻。
顾朝朝微微一愣,回过神后答道:“二十出头了。”
二十出头,寻常人家的姑娘已经出嫁,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她却要为了守着家产,扮作男人行走江湖,必要时还要来这等污秽之地,陪着那些酒肉伙伴说说笑笑。
沈暮深不由得想起,先前知道她是女子后调查而来的内容,她那晚若非运气好遇到自己,怕是要么被家丁找到,要么就着了别的男人的道,无论如何这顾家都守不住了,至于之后会遇到什么,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说起来也是可怜,沈暮深叫她带自己来,本意是想为难为难她,如今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将军喝茶,”顾朝朝见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子上摩挲,以为他是不放心这里的东西,便主动解释,“小的来过几次,这儿的老鸨都知道小的习惯,一向不会在茶水中加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军不必担心。”
沈暮深扫了眼杯子,端起来轻抿一口,味道不错。
顾朝朝看出他喜欢,便笑着又斟了一杯:“将军,咱们今日就听听小曲儿喝喝茶得了,旁的还是别做了。”
“往日你带来的那些人都会做什么?”沈暮深蹙眉问。
顾朝朝顿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寻常会在青楼做的事。”
沈暮深想起自己曾在青楼捉拿贪官污吏时的场面,脸色隐隐不悦:“他们当着你的面做那种事?”
“……倒也没那么夸张,就是抱着姑娘喝喝酒说说荤话而已,真要做那种事,还是会回屋去。”顾朝朝忙道。
“你喜欢来这种地方吗?”沈暮深问完,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顾朝朝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发苦:“说实话,不大喜欢。”
沈暮深面色依然不怎么好看,再看顾朝朝时,眼底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顾朝朝今晚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看到门口老鸨打手势后,便微微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姑娘们便从外头进来了,顾朝朝一看到她们顿时眼睛一亮:“姐姐妹妹们,快过来让我瞧瞧!”
“少爷!”
“少爷!”
四五个莺莺燕燕直接飞扑而来,看也不看上位的沈暮深,直接拥到了顾朝朝面前。
还在同情的沈暮深:“?”
“少爷!您已经许久没来了!”最先抢到顾朝朝右胳膊的小姑娘抱怨。
另一个美艳姐姐则直接挽上了她的左胳膊:“先前还说要来看姐姐,姐姐为了你连续几日都不曾接客,你倒好,现在才来。”
这俩人抢占了先机,其他姑娘隐隐不满,可又不愿当着顾朝朝的面说什么,只是眼疾手快地倚着她的腿坐下:“我给少爷捶腿。”
“分我一半,我也要给少爷捶腿!”
“那便一人一条腿。”
顾朝朝乐呵呵,夸夸这个捏捏那个的小脸,沈暮深一脸麻木地看她乐在其中,直到有女人亲了她一口,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唇印,他才突然黑了脸。
顾朝朝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到他表情不太好后忙坐直了:“这位是沈公子。”
几个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顾朝朝,对着沈暮深行了一礼:“见过沈公子。”
沈暮深面无表情,也不理人,气氛有一瞬的尴尬。顾朝朝咳了一声,将姐姐拉了回来:“沈公子头一次来,应该是有些不适合,姐姐们不如唱个小曲儿跳个舞助助兴吧。”
她一句话,又让场子活络起来,年轻点的姑娘们存不住气,都说要给她表演刚学的舞蹈,倒是年长的姐姐只是含蓄一笑,便叫人送来了琵琶。
顾朝朝一个个夸过去,直到所有人都满意了,这才回到沈暮深身边坐下。
“不是说不喜欢这种地方?”沈暮深冷眼旁观,“我怎么瞧着,你喜欢得紧?”
顾朝朝顿了一下,无奈一笑:“确实是不喜欢,每次应付她们,比应付生意都累。”
沈暮深:“……”
“将军,喝茶。”顾朝朝又给他添了些茶水。
沈暮深冷笑一声,碰都不碰杯子。
顾朝朝瞄了他一眼,试探:“将军若是累了,不如咱们回去吧。”
“不必,继续坐着。”沈暮深看到有人在朝顾朝朝抛媚眼,眼神愈发冷了,倒要亲自看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