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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没说话,低头亲她,从嘴角到耳后,撩开她的长发,摘下她发上的铃铛,将她的发散在枕上,静静看了片刻后接着往下,是纤细的颈,衣襟下的锁骨。
她听见他音色低哑:“有预感会发生什么吗?”
她难受得快要说不出话,却还是收紧手指呜咽着说:“有、有。”
少年却停了下来,伏在她颈侧平息体内的躁郁,没有了那些蛊,这些感受便能够最真实、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他心中。
他无声感受着那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欲望。
九郡主不敢乱动,颈侧洒下的呼吸发烫,染着浓浓的欲。
“阿九。”他侧首亲吻她的颈,含糊地喊着她的名字,音色罕见的温柔。
她糊涂地应了声。
他笑了起来,抬首吻了下她绷紧的下颌,她身体僵硬,手指快要把他衣裳拽掉,他却没有动过她的衣裳。
“阿九,你知道我为何要封蛊?”
她当然不知道,都问了这么多次,他自始至终都不肯说。
她眼尾泛红,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颈,他滚动的喉结,想亲,满脑子都是搅和在一块儿的浆糊。
“因为会很丑。”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潮湿的鬓角,语气温柔而又阴郁道,“当我想对你做这种事的时候蛊会在我的身体里移动,它们会变得疯狂,想要吞噬我的欲望,我会在得到你的时候失去控制,继而伤害你。
“而我的脸会变得很奇怪,会吓到你。”
九郡主清醒过来,立刻道:“不会。”
他永远不会吓到她。
少年自顾自继续道:“不仅如此,它们还会到处游走,试图掌控我得到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失去理智,而它们会抓住这个机会叫嚣着要吞掉你。”
他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轻吻她的耳,温热的唇碰到她耳上冰冷的耳饰。
“阿九,我不许我的蛊碰你。”他终于笑了起来,“更不想让你看见我最丑的样子。”
九郡主反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散发着暖意的怀中:“不会的,阿月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
少年没有反驳这句话,轻轻拍了下她后背,她不肯松手,缠着他坐了起来,坐在他腿上,死死抱着他,像是要与他骨血相融。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忍耐到手心微微潮湿:“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什么?”
“有可能要发生的事,让你预感到紧张的事。”他用一种懒散的语气说,“现在还有那种不安的感觉吗?”
九郡主有点懵,她没想到方才那些事都是他想要安抚她才做出来的。
于是她沉默片刻,贴着他的喉,昧着良心说:“我感觉还是有点不安,不然你再来一次……”
少年扯了下她脊背后垂落的头发,她嗷嗷叫着疼,用脑袋撞他锁骨,最后撞的自己头疼。
半晌,她才将手覆到他胸口,有点难以掩饰的难过:“你不用封蛊的,我不怕你,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阿月。”
她怕不怕是一回事,他愿不愿意让她看见是另一回事。
少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而是揪着她起来重新换了身衣裳,又给她编了新发辫,九郡主比划着说:“我觉着以前那个两股的就很好看,还有红色和蓝色绳子缠绕的,编起来也很简单。”
“那是因为我阿九长得好看,编什么辫子都好看。”
少年给她系上红绳,俯身将她揽入怀中,看见镜子里笑起来的少女,偏头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
九郡主试过方才那遭,这会儿对于区区一个脸颊吻已经有些不满足了,转头拉着他的衣裳故意撒娇:“阿月,你低头。”
他看出她想干什么,就不低头,语重心长道:“不能太频繁。”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
九郡主抓住他的把柄,得寸进尺:“你看你也喜欢的,为什么不能再亲一下?”
少年转眸:“多了你会厌烦。”
“怎么可能?”九郡主反驳。
少年却坚持这个说法,绝不再让她亲一下,气得九郡主撂下狠话:“你完了,宋月月你完了,你以后别想再亲我一下,哼!”
他俩小孩子脾气闹别扭这事儿很快就在金楼传开,封无缘心情大好:“男人么,就是这么不靠谱。”
九郡主哪能说她是因为想亲他,但他不让她亲,她才因此生气的?
九郡主继续生闷气。
眠师知道自家月主也被牵扯进复仇大计中,心中颇为不安,她说:“为何让他参与?他如今已封了蛊,到时候无法自保该怎么办?”
封无缘用一种“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眼神看着她:“他便是封了蛊,今日的他也比你我有本事,我觉着我们还是担心一下到时我们该如何自保比较合适。”
“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阿月牵扯进来,他年纪还小,本来也不用参与这种事,即便谢清醒是他师父,我们能解决的事,没有他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他说不定真的不可以。”封无缘叹了口气,“阿眠,你在苗疆待了这么多年,是真的很喜欢那边的人。”
眠师怔了怔。
“我不是说这样不好,我倒是挺欣慰的。你,我,青衣,青霜,我们四个都是被陆听雪捡回的听雪阁,青霜心中只有陆听雪,青衣心中好歹多了小九,你心中也多了些人是好事。人有挂念才能好好地活下去,听雪若是知晓也会很开心。”
眠师微微冷静下来,没再说话。
封无缘道:“听雪的遗体藏在寒山的一处寒池中,寒山共有寒池一百零七处,我们无法确定她的碎玉棺在哪个池子里。”
“阿月能找到她?”
“他是蛊人,天下的蛊都对他的血有所感应,只要将血滴入寒池……”
“一百零七——他封了蛊,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还要他拿出一百零七滴血寻找听雪的遗体?!”
“前几日已经去找过几十处了,我们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听雪的碎玉棺被藏在寒山山顶的那处寒池。只是那里上去容易下来难,而且想将碎玉棺带走,玉千雪定然不允。他会派人拦截我们,将棺带下来的难度极大。”
封无缘沉默片刻后又道:“但只要找到听雪的遗体,阿月就能用血引出她心脏里沉睡的母蛊,只要母蛊一死,玉千雪也活不了。玉千雪绝不允许自己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他若想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听雪,要么活捉阿月,但无论哪一种他都会死。”
眠师皱眉道:“阿月在北域待了这么长时间,玉千雪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他在等我们先动手。”封无缘冷笑,“他若先动手便是以北域之名挑衅两域,两域不会受此屈辱,倘若我们先动手,他便可以对外说是被人刺杀才不得已出手,事关一国之主的性命,中原和西域绝不能对此有所偏袒。”
眠师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不仅我们计划在寒山杀他,他也早已做好准备让我们葬身寒山?”
封无缘点头:“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他留了哪一手,所以我们需要再耐心等一等,中原派来的那位才是最有资格接走听雪的人,即便我们死在寒山,只要找到听雪和清醒的遗体,他们就会被顺利送回中原。”
·
九郡主正坐在一座小茶楼里听书,他们在说一些有关陆听雪的故事,最近不知为何,城中的说书茶楼都喜欢讲陆听雪。
“想那阁主,天人之姿,手持长剑孤身入寒山,犹如仙人下凡!”
九郡主点头:我外祖母就是仙女下凡。
“她那一手剑法出神入化,可抵千军!”
九郡主喝茶:外祖母可是唯一能让四国第一的男人为她弃剑的女人。
“既是仙女,遗体必然不会腐烂,便是放上千年,万年,阁主的尊容依旧美如雪中莲水中月。”
九郡主听人夸陆听雪就像自己被夸了,一高兴赏了十几粒碎银子,于是说书人愈发卖力地夸赞起那位神仙阁主,九郡主更卖力地打赏,如此恶性循环。
少年看了眼被她拽走的钱袋子,将她面前的果碟拖了过来:“还剩几个钱?”
九郡主还在因为他不给亲那事儿而生气,不想和他说话,哼了声把钱袋子打开给他看。
身体很老实,嘴巴却很硬。
少年忍着笑,不知从哪又摸出来几粒碎银子扔进去,九郡主立刻收紧袋子口,然后在他百无聊赖托腮注视时悄悄给说书人打赏了几粒碎银子。
少年敲了敲桌子:“当着我的面拿我的钱去养活别的男人,阿九你能耐了。”
什么你的钱我的钱?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九郡主用眼神这样说着。
少年抖了抖袖子和衣襟,两袖清风,怀中空空,满脸都是“你继续扔吧反正我没钱了,等下没钱结账你就看着办”的表情。
九郡主看了看钱袋子里最后的两粒碎银,犹犹豫豫地比划了一个手势:这顿饭多少钱?
“三两银子。”
这么贵?!
少年换了只手托腮,嘴角含笑地望着她:“你同我说句话,说不定我就能变出三两银子来。”
九郡主很有骨气地冷哼,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指了指他的:那你以后不能拒绝我亲你。
少年低头闷笑,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九郡主用目光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无声诉说:我现在不想亲你,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少年懒洋洋往后一靠,双手松散地张开,阖上一只眼,单眼眨了下说:“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二楼的每张桌子左右都隔着屏风,前面还有扶栏挡着,只是稍微碰一下的话,不会被人发现的。
九郡主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干涩地咽了咽嗓子,犹豫再三,终究是小心翼翼地起身朝他走过去。
她头发上系着铃铛,走动时铃铛会发出细微的响声,少年阖着双眸,耳边的铃声越来越近,几乎与他的心跳声融为一体。
楼里很暖,无须多穿大氅,少年今日里面穿的还是那件黑红色的劲衣,收口的袖子,缠绕红线的绳子末端弯弯曲曲地绕过一圈又一圈,系紧。
他衣裳上的银饰比以前少了许多,但腰上和袖子上的都还在,一如既往的熟悉和耀眼。
他也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九郡主停下他身侧,伸出手戳了戳他袖子上的银饰,被他反手抓住,她又去看他的脸。
阿月真好看,睫毛浓密纤黑,双眉干净修长,怎么看都是个俊俏讨人喜欢的少年郎。
如果他是在京城长大的话,一定会有不少小姑娘拿着情诗追在他身后。
九郡主没有去亲他,毕竟外面好多人,她脸皮还是比较薄的,于是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捏住他鼻子。
少年慢吞吞睁开眼,乌黑眼底早早便蕴了笑,和她对视片刻后才说:“还气不气?”
九郡主说:“气。”
“你都和我说话了。”
“说话又不代表不生气。”九郡主捂住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生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我生阿爹气的时候也会和他说话。”
“哦,为什么生气还要和他说话?”
“因为那样才能让他比我更生气,只要他更生气,我就赢啦。”
少年笑得不行,她的歪理可真多:“那你现在想让我如何更生气?”
“这个么,暂时还没想好。”
少年纵容道:“不着急,你慢慢想。”
没等慢慢想的九郡主想出让少年更生气的法子,周不醒忽然从隔壁窜了出来:“小郡主小郡主,出大事了!”
九郡主和少年同时转头。
周不醒嘴上说着出大事了,但脸上却眉飞色舞道:“你知不知道中原也派人过来了?”
九郡主站起身:“难道是小六?”
“新帝刚登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离开京城?生怕她的皇位坐的太舒服吗?”周不醒说,“是那个谁,就是你——”
他话没说完,旁边响起另一道低沉的男音。
“是我。”
九郡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道人影从屏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青色锦衣,容颜端正温和,看谁都带着一点慈悯。
九郡主眼皮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踝碰到少年座下的椅子腿,险些跌进他怀里。
少年抬手扶住她,袖子上的银饰勾到她头发,她没挣开,反而更亲近地挨着他。
“别动。”少年低声说,“我来解。”
九郡主便乖乖靠着他不动了。
周不醒偷偷抓了把桌子上的瓜子等着看热闹。
楚随望对他们光天化日下的亲密未置一词,只看着许久不见的女儿,嗓音温和道:“小酒,你是不是长胖了?”
正在思考如何见招拆招气晕自己亲爹的九郡主:“……”
断绝父女关系吧。
第78章 结局(上)
九郡主决定和少年彻底和好。
少年说:“我们不是没吵架么?”
“谁说没吵架就不能和好了?”九郡主转头瞪了眼身后跟着的另一个高个男人, 愤愤扭回头,“我就要跟你和好。”
跟在他们身后的楚随望没有半丝生气,对少年道:“宋小公子, 可否稍稍落后一步?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九郡主拉住少年的手腕:“不许听他的。”
少年觉得自己更像是话本子里夹在夫家和娘家中间的可怜小媳妇, 但他一点也不介意, 反而颇感兴趣地享受这番乐趣。
“阿九, 我不理你阿爹的话, 你夹在中间会不会比较为难?”少年说。
“绝对不会, ”九郡主信誓旦旦, “他肯定想欺负你。”
少年哦声。
楚随望无奈道:“我只是想感谢他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
少年转头道:“感谢倒是严重了, 反而是阿九照顾我比较多。”
楚随望愣了下,少年嘴角一弯,轻描淡写道:“她很厉害,这一路可都是她在保护我。”
楚随望便笑了起来。
九郡主不想让他和楚随望说话, 这会儿便愈发生气,回到金楼之后发现楚随望也住在金楼,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不好的是, 她在大堂又碰见了一位老熟人。
她的第一位师父, 老乞丐。
老乞丐腰上别着一个钱袋子, 是九郡主小时候在外面赚到第一笔钱时买来送他的,十年过去她早忘了这回事。
老乞丐手中转着一根破棍子, 嬉皮笑脸道:“几个月不见,小阿九倒是圆润了不少啊。”
跟在九郡主后面进门的楚随望:“……”
自己说这种话没什么,但从别人嘴里听见就有种莫名的不爽。
周不醒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被少年睨了一眼后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九郡主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们,表情变得很奇怪,似乎想说什么, 又闷闷憋了回去,连少年也没理,自顾自就上了楼,把自己关进房间谁也不理会。
少年看了眼老乞丐,阿九曾说过,她小时候憧憬过一位老乞丐,只是后来那个老乞丐不要她了,这事儿她始终放在心上。
封无缘也在这时走了出来,瞧见这个场面不由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没什么表情的少年道:“这其中的缘由比较复杂,由我们告诉小九的话,她也许难以接受。”
少年上楼的动作一顿,侧过身,环视半圈后,竟有些想笑:“所以,你们想让我同她解释?”
楼上,九郡主一下子拽开门,气道:“我不听!”
说完,啪地重新关上门,关门声充分将她的骨气诉说。
楼下众人面面相觑。
少年见怪不怪地撩了下眼皮:“不用任何人传达,她自己能听得见。”
九郡主在屋里反驳:“我听不见!”
少年扬声道:“那一定是他们声音太小了。”
九郡主又不说话了,少年甚至能想象得到她正用脑袋抵着门,手指使劲戳门的郁闷模样,于是少年单手支着楼梯边的扶栏,转回头看着大堂里的人懒声道:“你们大点声说,声儿小了她可听不见。”
少年脸上是笑着的,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眸色浓黑且冷淡,睫毛稍垂,修长指节微曲着轻点栏杆,喉中浮过无人听得见的冷嗤。
楚随望对自家女儿和他的默契有点酸,酸着酸着又有点难过。
老乞丐与楚随望几乎是一人一句交替着说话。
“这件事说来话长。”
“阿絮是北域派来的细作,虽然从未向北域传递过任何会伤害中原的重要消息,但身份毕竟摆在那。”
“无论哪个皇帝都不会允许眼皮子底下出现别国的细作,尤其她如此聪慧。”
“阳王几乎倾家荡产才换来修帝一点慈悲心饶了小阿九一命,只是小阿九终究算是半个北域人,修帝始终放心不下,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旦阳王对小阿九露出关怀之意,修帝便会派出更多的人盯着小阿九。”
“小九有一次被人抢走便是……好在李盟主将她寻了回来。”
“阳王与我合作也是因为那次小阿九被人挟持,我们想掐掉修帝留下的眼线。”
“小九与几位师父习武之事一直没被发现也是因为老头儿暗中帮忙。”
“阳王与六郡主阿爹不和亦是做给其他人看。”
……
这番话看起来是对大堂里的人说的,实际上却是对房中的九郡主所说。
楚随望最后望向楼上那扇门,说:“小九,阿爹来接你回家。”
没有人应。
少年转身上楼,黑色短靴缠绕的银饰晃过细碎的光。
·
九郡主一下午都没出门,到了晚饭时间少年先去敲的门,她还是没有出来。
并非是不想出去,而是她没听见敲门声,也不饿。
她坐在窗边,双腿悬空抬头仰望远方,入眼是那座极寒极高的寒山,寒山种满了特殊的寒梅,远远看着倒是颇有几分春色。
她晃着腿在发呆,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像话本子里地主家的傻孩子的那种笨蛋,可她又很委屈,因为根本没人告诉她那么多的事情。
但即便再委屈,她也不敢对别人发火,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她若是怪别人便显得自己蛮不讲理不顾全大局。
所以她只能坐在窗户边吹着冷风自己生自己的气。
“还是我太笨了。”她仰起头,冷风吹进她敞开的襟口里,自言自语,“如果我聪明点自己发现的话,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她很茫然以后要怎么办,回中原吗?原本以为的坏蛋老爹其实是在保护她,还有曾启蒙她习武的老乞丐。
“一定是我太弱太笨了,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真相,还要想办法将我嫁去苗疆远离中原?他们不会以为这样对我来说算是保护吧?”
九郡主嘲弄地叹了口气,脑袋一点一点地磕着窗框,直到下面传来一丝细微的脚步声。
她的目光从捂脸的指缝穿下去。
茫茫的雪色中,少年披着黑色的大氅,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他的额和发,他慢吞吞竖起一根食指比在唇边:嘘。
大氅微微敞开,隐约可见他里面穿的还是白日那件黑红色的劲衣,细碎的银饰若隐若现。
九郡主瞧见他如此奇怪的表现瞬间忘记方才的烦恼,好奇地扶着窗框继续倾身往下看。
少年冲她微微张开双臂,又比了个手势:跳下来。
九郡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就这样跳下去?
少年眉眼一弯,点点头,屈指指向后方:那边人多。
随后又指向另一个方向: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玩会儿。
九郡主迟疑地看了眼他似乎颇为孱弱的身体,忧心忡忡地想若是跳下去把他砸伤了怎么办?
要不,收着些?
这样想着,她深呼吸,双手一撑后面的窗沿,把控着力道纵身轻盈跃下。
月光染过她的发,落下,少年稳稳当当地将她接了个满怀,末了,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混着月光的吻。
九郡主摸摸被他亲过的地方,脸颊碰到他帽檐上细小柔软的绒毛,小声说:“你亲了我,今天你还欠我一个亲亲。”
少年忍着笑:“欠你两个。”
九郡主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眉开眼笑,拽着他衣裳的绒毛压低声音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少年抬手撑开大氅将她藏进怀里,大氅宽大,容得下一个她。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悄摸摸的感觉,主动抬手抱住他的腰贴向他身子。
少年说:“我们去做坏事。”
“做什么坏事?”
“去了就知道了。”少年摸摸她脑袋,顿了顿,又说,“阿九。”
“嗯?”
“你手往哪摸呢?”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九郡主讪讪缩回不听话的手,用左手拍了下右手,一本正经道:“是它自己不听话,不是我故意要摸的。”
少年呵笑了声:“手长在你身上,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九郡主噎了下,干脆也不装了,理直气壮道:“我就摸了,反正以后你也要给我摸的,早摸晚摸都要摸,我提前试试手感也不行吗?”
少年:“……”
九郡主嘀咕:“那要是手感不太好的话,以后也有心理准备的就是说……”
少年收了大氅,将她晾在外面独自走了。
九郡主:“!”
九郡主拽着他的大氅,诚恳认错:“我错了,我不摸了,我真不摸了,我也不胡说了呜……”
最后还是成功钻进他暖和的大氅里随便占便宜。
少年说的做坏事是去放冰灯。
碎玉蓝花开前几日的夜晚有放冰灯的习俗,这个时候许多年轻男女都会去放灯,灯上写着旖旎的愿望,祈祷来年与心上人喜结良缘。
北域的冰灯极似中原的河灯,冰灯自然是用冰雕出来的,莲花大小,薄冰的花瓣,如同传说中的碎玉蓝,一碰即碎,底托是正常的底托,能让灯完美地浮在水面上。
少年带她去的是寒山脚下的一处小河,因为这边地方比较偏僻,到了夜间几乎无人过来放冰灯,更何况他们也不一定能带着那些易碎的冰灯过来漂灯。
九郡主盯着一株蓝冰的冰灯,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讶异:“花瓣这么薄,还易碎,要如何将愿望写上去?用细毛笔写?可是我没看见墨迹诶。”
少年拎着一株冰灯放到河面上,冰灯里住着一只小小的蜡烛,细小的烛火穿透冰灯透明的蓝花瓣洒在河面上,像一颗又一颗的蓝色星星。
高马尾束起的发顺着少年双肩滑下,遮住他的神情,小树叶形状的银色发饰映出河面上的一点光。
少年道:“自然是雕刻冰灯的时候一并将愿望雕上。”
“咦?”被这么一提醒,九郡主这才注意到薄冰花瓣上似乎真的有字,“九……九?”
她感觉有点奇怪,学着少年将这只冰灯放下,眼看着它飘向远方。
少年起身,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不知从哪里又找到几只新的冰灯。
九郡主满脸困惑:“怎么会有这么多灯?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吗?”
少年睇她,道:“前几日便准备好了。”
九郡主愣了下,前几日?那不就是他变得奇奇怪怪的这几日吗?
她骤然想到什么,在他拿起新的一只冰灯准备放进河里时握住他手腕,拽着他的手将冰灯换到自己手里。
灯上果然还是写着“九”。
九郡主抬头看他,他倒是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在她恍然大悟的目光中缓缓弯起嘴角:“对,这里的冰灯全是我亲手雕出来的,每一只冰灯上都有你的名字。”
他此生没有别的愿望,只要拥有阿九就够了,是以雕灯时仅仅只雕了她的名字,几天没睡好觉了,等这次事情结束他得挨着阿九好好睡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