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们突然收到清阳直播间开播的提醒,又惊又喜地点了进去。
结果一点进去就受到暴击。
苏轼今天正式用古装亮相。
本来大伙看着看着T恤短裤都看顺眼了,骤然看到苏轼今天的打扮才惊觉“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一点没错!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馆长回去后把别的衣服统统藏起来吧,我要天天看东坡先生这样穿!”
“这是哪里啊?我看着不像博物馆。”
“看今天的直播标题,‘奔雷挑战’,这里是百琴堂吧。这个我正好听说过,百琴堂有把好琴叫奔雷,四十年来都不卖只借,而且只有通过了百琴堂主人的考验才能把它借到手。”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据说前两年有个非常有名的音乐天才想去借,还没借到手就通稿满天飞,吹得跟拿了含金量巨高的业内大奖似的。结果人跟本不借给他,他们工作室只好悄悄把通稿给删了!”
“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又长见识了。”
“啊啊啊好像有点印象,东坡先生能借到奔雷吗?我开始担心了。”
直播间的观众只是随意地在弹幕上闲聊,结果这些话却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清阳直播间火得太快了,不仅在短短几天内人气暴涨,还迅速和两个名声极好的大主播交上朋友。
这让不少人眼红不已。
看到吴普两人还来到这么个很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地方直播,有些人心里更是羡慕妒忌恨。
等瞧见有人在弹幕里介绍奔雷挑战,他们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既然连业界一致认可的音乐天才都没法通过这个挑战,难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演员真能让百琴堂主人另眼相待?
现代社会有多少人又能写又能画而且琴还弹得贼啦好的?
难道他真就是苏东坡本人不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要可着劲吹,吹得仿佛这个“东坡先生”天上有地下无!
等会这个“东坡先生”失败了,乐子可就大了!
这些人说干就干。
先搜出百琴堂那个奔雷挑战的介绍对着瞎吹一通。
再找出当初那些参加过奔雷挑战并失败的人明踩暗踩一通。
最后表示这些人都是垃圾他们“东坡先生”才是最牛逼的。
一群人有组织有预谋地披着“东坡铁粉”的皮去拉踩了一圈,成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尤其是那些靠流量为生的营销号和时刻关心自家偶像的粉丝。
随着各方人士纷纷下场,清阳博物馆迅速被推到风口浪尖。
不少人甚至摸到直播间准备看看苏轼两人这次怎么收场。
相比场外的风起云涌、热闹非凡,百琴堂内的气氛却出奇地静谧。
吴普和苏轼穿过古色古香的抄手游廊,来到了改造成琴室的正房。
正房里头有扇古色古香的紫檀仕女屏风,上头画着手持各种乐器的妙龄女子,从用料、雕工和画工都可以看出这屏风价值不菲。
屏风前摆着一架七弦琴,是最常见的仲尼式,琴身通体乌黑,线条简朴大气,颇具古风。
苏轼被引到琴前落座。
这琴明显是把好琴,苏轼见猎心喜,不等主人发话就先抬手试了试音。
音色也叫他很满意。
就算借不到百琴堂传说中的镇店之宝奔雷,这把琴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左右他不是正儿八经的乐师,对琴的要求不算太高,答应来参加奔雷挑战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苏轼转头看向吴普,眼神里的意思是“我好了,你快帮我问问是怎么个挑战法”。
吴普尽职尽责地继续给苏轼当起了沟通桥梁。
奔雷挑战的规则其实很简单,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玄乎,真就是以琴会友。
第一关就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的典故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俞伯牙弹琴时想着高山,钟子期听了就说:“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俞伯牙弹琴时想着流水,钟子期听了就说:“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不管俞伯牙想表达什么,钟子期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所以这一关的规则是百琴堂的人弹一段曲调表达某种意象或者情绪,苏轼回上一段曲调说明自己听到了什么。
只有来回三次都过关了,才算通过第一关。
这就很考验临场发挥了。
吴普把“高山流水”这一关的规则告诉苏轼,让苏轼准备好了就说一声。
苏轼立刻信心满满地说:“我准备好了。”
吴普:“…………”
吴普把苏轼的话转告给立在一边的工作人员。
很快地,一阵悠扬的琴音从屏风后倾泻而出。


第17章
琴的声音比较小,连弹奏者都需要静息凝神来演奏,吴普等听众自然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屋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静谧。
观众隔着屏幕都觉得里头肯定连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人机的收音功能出奇地好,那悠扬的琴曲慢慢飘入所有人耳中,让原本乱糟糟的直播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琴音空灵幽静,仿佛一片片雪花徐徐飘落,天地间只剩那苍苍茫茫的白雪。
当你忍不住伸手想接住一片雪花的时候,琴声骤然停了,天地一瞬间变得阒然无声。
苏轼回过神来,忍不住拊掌赞道:“好曲!”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不必吴普转述旁人也能听明白。
工作人员朝苏轼做了个请字手势。
苏轼会意。
他手抚琴弦,身姿不由坐得笔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随意与不羁,多了几分认真。
刚才那一曲空灵旷远,仿佛在描绘一幅幽远的雪景,景中无人,琴声之中却有人。
这人独立天地之间,孤寂而又彷徨,仿佛不管往哪走都是白茫茫一片,既无立足之地,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苏轼弹了起来。
他的曲调饱满圆润,起初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细看之下却会发现白雪之中有一枝梅花探了出来。它枝头的花骨朵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盛开的花瓣比雪还白,依稀有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他弹的是一首《定风波》。
这些天他夜里读了不少诗文,有自己的,也有旁人的,他觉得这首《定风波》恰好能回应曲中的迷茫: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首《定风波》是他写的,可他目前还没有写。
苏轼从后人的记载里读了“此心安处是吾乡”背后的故事——
好友王巩受他的乌台诗案牵连被流放岭南,歌姬柔奴毅然随着王巩一起去。后来好友归来后他们再聚首,他好奇地问柔奴:“岭南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柔奴却笑着回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他听了只觉不仅自己幸运地交到了王巩这样的好友,王巩更是幸运地有这样一位聪慧通透的解语花陪伴左右。
于是他写下了这么一首《定风波》。
苏轼从“笑时犹带岭梅香”弹到“此心安处是吾乡”便收了手。
外行人自然听不出曲中的诸多变化,可所有人能感觉两段曲子仿佛在一唱一和。
有种奇异的契合感。
至于苏轼两人弹的是什么曲子、用的是什么指法,外行人就听不出来了。
反正要是可以用感觉来评分的话,正在看直播的人都感觉苏轼肯定是接上了!
果然,里面传来一声“可以”。
吴普耳朵灵敏,一下子听出那是把略带沧桑的女声,对方年纪应当不小。
琴声再一次从屏风后响起。
这次的琴声厚重而深远,仿佛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前方道阻且长。
可人不能因为山高路远就止步不前,所以琴声越发地雄浑有力,似乎有着不跨山过岭不罢休的决心。
琴声戛然而止。
苏轼这次略作思量,和了一首《满江红》。
这是他读的颇为酣畅的一首词,毕竟知晓了靖康之难后再读这首诗,他这个经历过大宋鼎盛时期的北宋人很难不心潮澎湃。
古曲谱用的是减字谱,它有一个特点是不标记曲子的节奏。
同样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弹出来的曲调也可能有着截然不同的韵味。
苏轼弹的《满江红》就弹出了洪浑雄壮之感,激昂处仿佛当真能把那险隘重重的崇山峻岭统统踏破!
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这一刻都莫名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什么高山,什么险峰,根本就不算事儿!等着吧,我马上就要把它踩在脚下!只要是我想去的地方,那就一定能到达!
这是古琴能弹出来的感觉吗?
吴普只想到欧阳修评价苏轼的那一句“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
文字能够做到令人“不觉汗出,快哉快哉”吗?
很多人钻研了一辈子,也不过写出几句酸诗几句酸文,读来一股子无趣的酸腐味。
可有的人写的文章就是能给人一种畅快非凡的感觉。
苏轼弹起琴来也一样,他的琴音和他的书法、他的文章一样,也许他的技巧不是最好的,也许其中处处透着打破了世俗标准的“不羁”,可就是让人觉得酣畅淋漓,一如欧阳修所说的“不觉汗出,快哉快哉”。
几乎是苏轼弹完《满江红》的同时,那挡在正厅之中的屏风突然被人挪开了。
一位鹤发老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她年近七旬,满面风霜,一双手却还稳稳当当,不见一丝丝不该有的颤动。
即使已经长出皱纹,那依然是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
这位肯定就是百琴堂主人了。
苏轼奇道:“不是还有一轮吗?”
“不用了。”百琴堂主人摇着头说道,“就算再来十轮,你应当也没问题。”
苏轼谦道:“我接触的曲谱比较多,总有能对上的。”
这是大实话。
基本常见的词牌苏轼都能弹上一段,诸多名曲更是烂熟于心。
主要是他们读书人就那么点爱好,平时聚在一起大多是聊聊诗文听听曲,可不就是比现代人接触的曲谱多得多吗?
百琴堂主人摇着头说道:“这一关根本不可能难倒你。”
古琴有三种音色,泛音、散音、按音,分别象征着天、地、人,她第一轮偏向于表现“天”,第二轮偏重于表现“地”,苏轼不仅轻轻松松听出她曲中之意,还直接来了个破而后立,“天”和“地”经他那么一弹仿佛瞬间开阔了。
技巧好的人好找,有这种胸襟、这种气概的人不好找。
苏轼也不是非要把三轮都比完不可,他好奇地询问:“那第二关是什么?”
百琴堂主人笑道:“第二关是‘八仙过海’。”
这却是个苏轼不知道的典故。
苏轼看向吴普,让吴普给解释解释。
后世那“八仙过海”的传说故事主要成形于元明时期,苏轼这个北宋土著不知道很正常。
吴普给他简明扼要地给他讲解了一番,说这一关就是让他们“各显神通”的意思,直白点说就是“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展示一下你借琴去做啥”。
这是一道主观题,发挥空间很大,但想拿高分不容易,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和阅卷官的脑回路一不一样。
苏轼却一点都不紧张,他的关注点甚至歪得挺厉害:“曹国舅竟是‘八仙’之一,那我岂不是也算是见过神仙的人了?”
原来按照后世的说法,八仙之中的最后一位竟是曹皇后之弟曹佾。
苏轼还真见过这位吊车尾“八仙”。
吴普无奈地把话题拉回来:“你准备弹什么?”
苏轼说道:“我觉得这琴就挺好的,也不一定要借那奔雷。不如我就用这琴弹唱一曲《水调歌头》好了。”
吴普知道苏轼性情洒脱,做事从来只凭喜好,既然他都说想用这把琴弹了,吴普自然不会逼着他挑战到底。
吴普表示无条件支持他的决定:“那好,你弹吧,我一会直接录下来给我妈就成了。”
两人商量好了,吴普就将苏轼的意思转述给百琴堂主人。
百琴堂主人一怔。
吴普想到自己还是托关系才约到这次奔雷挑战。
现在他们都劳动她老人家出面了,居然想半途而废,着实不太好意思。
吴普语气里多了几分歉意:“我这朋友他脾气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他弟弟为此不知伤了多少脑筋。”
苏轼和弟弟苏辙感情很好,苏轼每到一地都会给苏辙书信往来,时不时还写首诗或者写首词。
兄弟俩即使分隔两地,也时常隔空唱和。
所以苏辙是很忙的,一边要勤勤恳恳做官干活,一边要想方设法捞哥哥。
有时从新党手里捞,有时从旧党手里捞。
有时忙昏了头,还要被苏轼写信花上百字描述他新发现的美食并表示“这东西你肯定吃不到吧”。
比如他吃羊蝎子时就写信和苏辙说这种吃法贼好吃,就是家里的狗很不高兴。
因为连骨缝里的肉都被他剔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他们留。
苏辙收到信那是又心疼又无奈,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吴普觉得每一只热爱撒欢的二哈背后,都有个无可奈何的牵绳人。
真是辛苦苏辙了!
百琴堂主人却不觉得苏轼的想法有什么不妥。她笑着说道:“不要紧,既然是以琴会友,自然是这位小友觉得够了就够了。”
两人交流完毕,吴普就让无人机找准拍摄角度,对苏轼比了个“可以开始了”的手势。
比起刚才的正襟危坐,苏轼这会儿已经和他面前的琴混熟了,整个人看起来悠然自在。
他十分随意地起了调,一首古意盎然、早已没人会弹的《水调歌头》就开始了。
那是三年前的中秋,他还在密州当太守,底下的人都很给他面子,陪着他痛痛快快喝到酩酊大醉。
酒到酣处,他忽然想起了几年没见的弟弟,于是叫人取来笔墨,大笔一挥,一气呵成地写出了这首《水调歌头》。
他们兄弟两人虽然聚少离多,但也都算长寿。
他活到了六十多岁,弟弟更是活到七十多岁。
有些事他自己做不了,弟弟也帮他去实现了。
所以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18章
明清以前的文人大多都有“能歌善舞”的特性,据传《诗经》三百篇,孔子篇篇都能唱。
到了唐朝,君臣之间也是有事没事就载歌载舞,平时相处起来十分融洽。
到了宋朝,文人矜持了许多。
琴是肯定会学的,但曲儿不是谁都爱唱,顶多也就是私底下填几首词玩玩。
这些文人里头又有两个特例,一个是柳永,一个是苏轼。
柳永是当时大伙都嫌他俗,不爱带他玩,蹉跎大半生都没出头,郁闷之余只能“浅酌低唱”。
苏轼的特别却在于他的“不走寻常路”,时代相近的李清照直接评价他是“以诗为词”“不谐音律”。
词这玩意,本来大伙都是闲暇之余对着词牌填词玩儿,只图个乐子,没谁把它当做一种正经创作。
结果苏轼偏不这样干,别人都在以诗言志,他却来了个以词言志,这可不就是剑走偏锋吗?
所以说苏轼这一辈子,最常干的事就是打破常规,走别人不爱走的路。
苏轼自己填词填得畅快,自然是不觉得自己的词不谐音律,因此他弹起来一脸自然,唱起来也一脸自然。
至于北宋时期的《水调歌头》到底是不是这样唱的,那就见仁见智了。
毕竟那会儿的曲谱就是告诉你三样东西——
一、这个音是三音里的哪种。
二、这个音用的是什么指法。
三、这个音用的是哪一根弦。
至于你弹得是快是慢,是婉转还是激昂,全看你的个人理解和个人水平。
一曲终了,苏轼弹得畅快,吴普也听得畅快,只觉真没白费他们大费周章跑这一趟。
这时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陆续回过神来。
“呜呜呜太棒了吧!!”
“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吗?”
“馆长是从哪挖来的神人啊!”
“我知道是假的,但我想当成真的!!”
当然,也有很多是为找碴来的家伙蹲守在直播间。
本来他们也被苏轼的表现给震住了,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他们顿时开始带起了节奏——
“唱的是什么啊?根本听不懂!”
“随便拉个人来唱个不知所谓的曲子,就敢说是东坡先生,东坡先生他同意了吗?”
“笑死人了,还说什么这把琴就很好,我看是知道自己通不过挑战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还有不少跑来围观的营销号见苏轼不准备继续挑战了,立刻把事情掐头去尾地归纳总结一番,发出去表示这位短短几天功夫就在网上火起来的“东坡先生”纯粹是徒有虚名。
早前网上关于奔雷挑战的那波讨论才刚发酵开。
奔雷挑战的结果出得太快,不少人都还没来得及去看直播。
瞧见一堆人在#奔雷挑战#这个话题底下冷嘲热讽,很多人自然也被带偏了,觉得就是个不出名的小演员打着苏东坡的旗号炒作。
倒是一些专业人士后知后觉地得知有人直播奔雷挑战,摸索着找到了清阳直播间。
等他们进去以后,就在观众列表里看到不少老熟人。
他们之所以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这些老熟人,是因为上个月这直播平台刚举办过一次音乐盛典。
当时直播平台邀请他们过来露个脸点评几句。
最后还热情地给他们的号统统加了个特别订制的紫色标志,方便他们登陆平台时能被后辈们认出来,热情地喊他们一声“老师”。
现在列表里一溜紫标。
不值钱,真的不值钱。
后面来的人觉得这些老朋友太不讲义气了,有人直播奔雷挑战这种事,这些人怎么可以偷偷地来看?
动动手指发个链接碍着他们看直播了吗?
就这样,一堆紫标在清阳直播间里热闹会师,甚至还酝酿着一场秋后算账声讨老友不讲义气的小风暴。
比起上回语言学教授们无声无息的直播间“团建”,这次音乐圈的集体活动要显眼很多。
这个奔雷挑战在业内很受关注。
百琴堂主人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做琴的,她父亲是三代单传,生下她后却因为意外不能再生育。
她父亲想到家中的手艺传男不传女,就给她找了个童养夫,准备好好培养起来把他们家的手艺传承下去。
结果对方学成手艺后直接跑了。
她父亲心灰意冷之下才把手艺教给她,教完就重病离世。
百琴堂主人办完父亲的葬礼,着手招收学徒,男女不限,学会了就可以出师,还可以把手艺教给别人。
她觉得让更多人学会家传手艺,才能真正把它传延下去。
于是她那“童养夫”还没来得及赚到大钱呢,就发现他辛辛苦苦偷学来的制琴手艺已经遍地开花。
许多买得起琴的人听说了他偷师的事,都不乐意找他做琴。
毕竟爱琴之人大多有点道德洁癖。
百琴堂主人没再关心过自己那位童养夫,她也遇到了自己的丈夫,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
两人都爱琴,每天都凑一起研究琴谱、研究怎么把琴做得更好。
没想到那童养夫怀恨在心,拿着把刀找上门要杀害她。
她的丈夫为了救她而死。
当时他们刚合力做出最满意的一把琴。
就是现在的奔雷。
有故事的东西,总是更容易让人记住。
百琴堂主人本就是个天赋极佳的人,自那以后她再没有做过任何新琴,琴技却日益精湛,不少人甚至会不远千里来向她讨教。
哪怕不是来看奔雷挑战,来听她弹上两段也值了!
毕竟她可是从来不愿意公开演出的。
古琴这东西,也并不适合单独演出。
一排紫标账号安安静静地在观众列表排排站,都安静地聆听苏轼两人的演奏。
等《水调歌头》结束后瞧见直播间里头充斥着乱七八糟的讨论,手握紫标账号的专业人士不由皱了皱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上回来当过评委,对直播平台的操作还算熟悉,直接开始刷礼物清场。
反正这些礼物都是平台上次塞到他们账号里的,又不花钱。
很快地,屏幕上被一连串的打赏占据,完全没有带节奏的余地。
那些带节奏的人本来还想说吴普自己砸打赏买热度,等看清楚那一个个紫标账号后瞬间傻了。
不是说清阳直播间都没和直播平台签约吗?
怎么这么多官方认证过的紫标账号来撑场?
这不对劲!
吴普和苏轼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专业人士跑来围观了全程或者半程。
他们也不关心直播间里的风风雨雨。
苏轼和百琴堂主人交流了一番,和百琴堂主人交换了曲谱。
苏轼在交谈过程中得知奔雷的来历,很有些唏嘘。
百琴堂主人却突然问:“苏先生觉得刚才那把琴如何?”
苏轼赞道:“那把琴极好,我一上手就很喜欢。”
百琴堂主人笑道:“那我将它赠与苏先生吧。”
吴普这个临时翻译听了百琴堂主人这话,只能感慨苏轼真是老少通吃。
瞧瞧,前两天才有个小孩给他送吉他,这会儿又有这么一位老艺术家给他送琴!
吴普把百琴堂主人的话转述给苏轼听。
苏轼对长者十分敬重,闻言说道:“倘若您当真愿意相赠,轼就却之不恭了。往后轼一定好好爱护它,就算不能带在身边也必定把它托付给吴小友帮忙收好。”
百琴堂主人知道吴普有个私人博物馆,别说是不到百年的琴了,就算是真正的古琴也能维护好。
她笑着说道:“那一会苏先生就把琴带走吧。”
苏轼再次诚挚道谢,又问:“我看琴身不曾刻有琴名,不知它可有名字?”
百琴堂主人叹着气说:“我们本来准备把它叫‘奔雷’。”
许多来借琴的人上手后虽觉得这琴很好,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屈就”。
每个人都想着还有更好的,仅仅把它当做通过奔雷挑战的工具。
自然也不会真正用心体会它的妙处。
所以能通过挑战的人非常少。
他们认不出“奔雷”。
苏轼一怔,接着不由得抚掌大笑:“妙哉,妙哉!”
奔雷分明已经来到面前,那一个个来挑战的人却根本认不得,这可真是太妙了!
苏轼既得了奔雷,又结识了一位精擅琴道的忘年交,自是高高兴兴地抱着琴和吴普一块离开。
一出百琴堂,吴普就关掉直播,把无人机收回背包内。
“你们这边有趣的人可真多。”苏轼忍不住和吴普感慨。
吴普笑着说:“哪都不缺有趣的人,你的那些朋友哪一个不有趣?”
苏轼一想也是,无趣的人他根本不愿意结交。
他坐牢这么久,外头的朋友们一定很为他着急。
苏轼少有地叹了口气,询问道:“我什么时候该回去?”
吴普说道:“等那边有真正需要你去应对的事发生,你兴许就该回去了。”
他们这边只有苏轼处于“无所事事”状态时才能把人召唤过来,等那边碰上事后苏轼估计就不能待在这边吃喝玩乐了。
苏轼抱着手里的奔雷琴,对吴普说:“我要是回去了,这琴可就拜托给你了。”
吴普点头。
两人边聊边走到停车的地方,两人一琴上车到装裱师傅那边取画去。
取完画吴普还得去骆氏仓库那边取一批文物回博物馆。
这次市区之行安排得非常充实!
这边吴普正带着苏轼跑下一个行程,网上却已经因为奔雷挑战的反转炸开了——
“那把琴居然就是奔雷?!”
“刚才不是很多人嘲笑人家没通过奔雷挑战吗?哈哈哈哈哈哈脸被打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