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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后来有专家考证,历史上苏轼并没有一个嫁给秦观的妹妹。
吴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苏轼脸不算很长,倒是因为坐了挺久的牢,瞧着胡子拉碴,确实有点落魄。
不过大文豪就是大文豪,再怎么落魄都有几分落拓不羁的味道。
吴普忍着激动给苏轼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因为苏轼没法把这边的记忆带回去,他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避忌:“先生,这是千年后的华夏国,晚辈知道您被人诬陷下狱,特地邀请您过来做客。”
“千年后?”苏轼吃了一惊,正要再问点什么,鼻子忽然动了动,闻到一股非常诱人的香味。他出口的话立刻变了,“什么东西这么香?像是在炖肉,偏又有酒香,好香醇的酒啊。”
吴普知道东坡肉快好了,想着美食决不能辜负,也没和苏轼再多聊,而是转去灶头那边把砂锅揭开。
这下肉香更是飘满整个厨房。
吴普直接把砂锅端到旁边的方桌上,又去揭米饭的盖子。
这下米香味又飘了出来。
苏轼少年得志,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辗转各地赴任时尝过不少好东西。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米饭香味勾起满肚馋虫。
苏轼察觉吴普对自己很友善,忍不住揉着肚子埋怨道:“进了御史台的监房以后,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还得每天被他们逼问‘你这句诗什么意思’,我真不知道我有那么多意思!”
吴普给苏轼盛了一碗白米饭。
米饭白得像雪,细看又颗粒分明、晶莹漂亮。柴火烧出来的饭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闻着就香喷喷的,叫人食指大动。
当然,更香的是那盘东坡肉。
苏轼从没见过这种别致的做法,他仔细端详半晌,只觉它红得透亮,瞧着跟一块块红玛瑙似的。他问道:“这是什么肉?”
“猪肉。”吴普贴心给苏轼介绍,“你们那时候的人不爱吃猪肉,不过有位东坡居士倒是分外偏爱猪肉,还写诗把他炖猪肉的过程记录下来,后世在这首诗的基础下衍生出更复杂的做法,并且把这种做法叫‘东坡肉’。”
吴普现场给苏轼念了首《猪肉颂》,还和苏轼说起这人还发明“羊蝎子”这种吃法——也是因为当时没钱,所以买没多少肉的羊脊骨回去煮着吃,喜滋滋地和他弟写信说这样吃羊肉才格外有滋味!
后来这人被流放到岭南,他还能调侃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你瞅瞅这家伙,被流放到岭南这种鬼地方还写诗表示“这里的果子真啊真好吃”,你说气不气人?气得皇帝又把他贬到海南岛去了。
海南岛就是儋州那一带。
苏轼越听眼睛越亮:“这位东坡居士倒是个妙人。”
吴普连连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他邀请苏轼一起尝尝他炖的东坡肉,说:“先生您来得倒巧,这还是我在这边第一次开灶。就是本来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吃,只做了一个菜,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苏轼听吴普洋洋洒洒讲了那么多东坡居士的趣事,觉得吴普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笑着说道:“我闻着这味儿就觉得挺对我胃口,你我相遇就是有缘,你也不必先生先生地叫我,就和子由他们一样喊我子瞻吧。”
他又问吴普的字是什么,一般亲近点的人都互喊对方的字。
换了别人可能答不上来,但吴普还真有字。
是他小时候学书法时书法老师给起的。
吴普说道:“我姓吴,单名一字普,字则同。”
两人交换了名字,默契地没再多聊,开始瓜分起砂锅里的东坡肉来。
本来吴普是准备留一点拿去答谢农家乐老板,现在有苏轼在,两个人连酱汁都分完了。
没办法,苏轼吃得香,吴普看着也觉得馋,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一碗饭,吃得肚皮滚圆。
吴普见苏轼也在揉肚子,拉着苏轼到外面溜达着散步去。
对于现代人来说很难得的园林景致,对苏轼来说却并不稀奇,他三十多岁时正是最风光的年纪,任地大多是杭州这样的江南富贵乡,见过的好园子不知凡几。
两人沿着曲池信步闲行,苏轼看了眼曲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忍不住说:“你这鱼不像是养来赏玩的。”
吴普笑眯眯:“养来钓猫的。猫就是狸奴,你应该也见过不少。”
苏轼来了兴趣:“猫也能钓?”
吴普说:“它们现在对我还有戒心,我直接给它们吃的它们可能不会接受。我先给它们弄点活鱼、撒点猫粮,慢慢它们把我当朋友了,打疫苗喂驱虫药之类的事也可以准备起来。”
苏轼听到新名词,立刻化身好奇宝宝,问起什么是疫苗以及为什么要口服驱虫药。
难道肚子里还长虫不成?
吴普给苏轼解释了一番,想到宋朝人似乎爱吃生鱼片生肉片,也不知道古代寄生虫问题严不严重。
吴普询问苏轼的意见:“生鱼生肉里面可能有寄生虫,不仅猫有可能感染,人也有可能,子瞻你要不要也吃点驱虫药?我们这边的驱虫丸做得跟糖果似的,温和不伤身!”
苏轼听到吴普说寄生虫还可能长在人肚子里,想想就有点头皮发麻,立刻说道:“那我吃点试试看。”
两人说定了,吴普就给下单买了些常用药,把驱虫药也混在里头。
现在快递下乡做得很到位,即使清阳村这边有点偏,快递还是能送过来的,就是得自己去村里拿。
人家是拉着一车快递直接送村口快递点去的。
苏轼对吴普的手机很感兴趣,得知手机里下单就可以买到东西,他感慨道:“真是方便快捷。”
吴普让苏轼挑几身衣服换着穿,左右他这牢得从八月坐到十二月,出狱的日子还早得很,无所事事的状态会持续很久。
与其回去牢里闷坐,不如在这边多待几天,享受享受现代生活!
吴普先让苏轼挑了两身平平无奇的道袍当便服替换,又问他要不要试试现代装,并给他看了几款常见服饰,从T恤短裤到西装革履一应俱全。
苏轼对衣着不太讲究,戳着吴普的手机屏幕随便点了几套看着顺眼的,表示买几套试试看就可以了。
吴普兜里有钱,一口气全下了单。
他瞅着苏轼胡子拉碴的脸,又询问苏轼要不要修修胡子,他有全新没开封的剃须刀可以借给他用。
苏轼对新鲜东西都挺感兴趣,立刻要去试试看。
吴普就找出剃须刀给苏轼演示用法。
苏轼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以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和吴普吃饭聊天。
可见吴小友真的只看重他的才华!
要不然早把他当乞丐给撵出去了。
苏轼先学着吴普的样子修起了胡子。
结果因为电动剃须刀和刮胡膏太好用,他滋滋滋地把脸上的胡子都剃光了。
苏轼看着自己清晰映在镜子里的“庐山真面目”,顿时懊悔不已。
他都多少年没看见过自己没胡子的脸了?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嘴上没有毛,明显不可靠!
下巴光溜溜,很没安全感!
可惜剃都剃了,想粘上去都粘不了。
吴普见苏轼一脸懊恼,知道苏轼肯定是手快才把胡子全剃完了。他忍着笑教苏轼用卫浴装置,顺便找了套干净衣服让苏轼换下囚服。
苏轼一向豁达得很,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失手造就的没胡子造型,高高兴兴地关上浴室门洗头搓澡去。
坐牢连饭都吃不好,就更别说洗澡了。
不照镜子还好,一照镜子他总感觉身上有味道!
第9章
苏轼把自己洗刷干净,拿着吹风机研究了半天,才着手吹干自己湿乎乎的长发。
头发太长,吹干很慢,苏轼的目光在周围四处逡巡,打量着这个外表依然古色古香、内里却完全不一样的浴室。
看着那一面面或磨砂或透明或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玻璃,苏轼知道吴普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一千年后。
吹出来的热风让他清晰地感觉这不是个梦。
苏轼与佛道两教的友人都往来密切,受他们的影响也不小,每回酒到酣处总觉得自己能凭虚御风逍遥天外。
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从狱中来到的“天外”会是这个模样。
苏轼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把头发吹干,他走到外面发现天已经黑了,夜风吹来,有着夏夜独有的清凉。
他仰头看着散布在天幕上的星子,辨认着自己能认出来的引路星,即使历经千年变化也并不是特别大。
“子瞻。”吴普穿过走廊,给苏轼抱来一套床上用品,“今天刚搬过来,客房也没怎么收拾,这套备用的被褥你先用着。”
苏轼接过吴普抱来的床上用品,只觉那枕头又轻又好。
他想到自己下狱是因为上书陈明新法的不足之处,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王相公牵头弄的新法,最后成功了吗?”
他对王安石还是挺佩服的,只是看不惯一些“新党”的行径,更看不惯新法显露出来的那些弊端罢了。
即便知道王安石已经罢相回了江宁,如今新法由官家亲自主持、代表着官家的脸面,他还是要把自己看见的和自己考虑到的说出来。
既然吴普所在的时代是一千年后,那吴普应该知道新法的结果才是。
苏轼转头看着吴普,哪怕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他身上还是有着掩不住的文青气质,从眼神到语气都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忧国忧民的味道。
那个时代的文人从开始读书起,就听夫子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给他们讲起朝中诸贤的出众表现。
讲谁谁谁是少年天才十几岁便入朝为官,讲谁谁谁出身贫寒却有了大成就。
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读书习文就是为了出将入相,为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何况苏轼还是那种典型的“管你是谁不服就刚”的横脾气。
苏轼第一次下基层当干部的时候,遇上个和他不太对付的上司,直接就当起了刺头。
具体体现到有一回上司修了个观景用的高台,招呼大伙一起过去乐呵乐呵。
得知苏轼文采过人,上司特意让苏轼写篇文章纪念一下,准备刻成碑流传到后世。
苏轼心想,好啊,是你要我动手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苏轼大笔一挥写了篇《凌虚台记》,大意如下:“秦汉隋唐那些比你这个牛逼一百倍的建筑,过个几百年还不是全都塌得彻彻底底,你修的这个凌虚台估计也撑不了多久。所以说,人活在这世上还是要多干实事少搞面子工程。”
苏轼上司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这位上司最后还是把这篇《凌虚台记》刻到了石碑上。
苏轼一路走过来,遇到的大多是这种即使意见不同、三观不合,却都能称之为坦荡君子的上司或同僚,以至于他被诬陷下狱时心情是惶恐和惊慌的。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
可现在有机会询问吴普这个“后辈”关于过去的事,他最想问的还是自己坚持的事是否正确。
吴普对上苏轼略带紧张的双眼,顿了顿,才说道:“要不了几年,司马光就会从洛阳起复,到那时旧党会直接废除所有新法,赶走新党起用旧党。”
“废除所有新法?”苏轼一下子激动起来,觉得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新法虽然有诸多弊端,但也并非全都是恶法,百姓才刚适应过来,又把全部新法都废除,最后遭罪的还不是地方上的百姓?”
吴普点头。
所以后来折腾来折腾去,靖康之耻就来了。
靖康之耻那段耻辱,也就发生在苏轼撒手人寰的十几年后,苏轼甚至活到了宋徽宗那个时期,离得可以说是非常近了。
要是他寿数再长些,说不准都能看到二帝被俘了。
至于后来朝他舍弃中原、苟安江南,那就更不用说了,随便读几首南宋词都能读出锥心刺骨的“北望中原”四个大字。
吴普见苏轼情绪激动,决定给他讲讲后续让他冷静冷静。
吴普从新旧党争讲到靖康之耻,从靖康之耻讲到王师北上,从王师北上讲到十二道金牌和“莫须有”的罪名。
于是苏轼……
苏轼彻底安静了。
吴普见苏轼木头一样站在廊下,有些不忍心地说:“天色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苏轼抱着被褥入内,先把褥子铺好,又把被子放下,将柔软舒适的枕头摆好。
他已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牢房,本来终于可以睡到床应该很高兴才是,偏偏吴普那些话却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打转。
没想到他们儿孙这一代人直接丢了中原,丢了骨气,丢了那么多他们理应珍而重之的东西。
他们把朝廷迁到了杭州那边。
苏轼在杭州当过好几年官,很清楚那是个多好的地方。
那边山好水好美人也多,是个温柔乡富贵堆,难怪很多人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
苏轼枯坐半宿,才终于抵不过席卷而来的困倦,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沉沉睡去。
吴普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苏轼那边没动静,也没在意,溜达去厨房准备做个手抓饼应付一顿。
他舌头虽然刁,吃东西却不算挑剔,很多时候都是管饱就成,所以从不嫌弃手抓饼这种半成品食物。
苏轼是被手抓饼的香味吸引着醒过来的,他鼻子先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睛。
苏轼原以为自己这会儿应该食不下咽才是,没想到肚子很诚实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趿拉着拖鞋去洗漱,扎起长发闻香觅食去。
吴普见苏轼顶着对黑眼圈过来,知道肯定是自己昨天讲的靖康之耻让苏轼辗转难眠。
“手抓饼,吃吗?”吴普煎手抓饼没用土灶,直接用的煤气灶配不粘锅。
苏轼点头。
吴普边把面饼下锅边询问苏轼的意见:“我一会准备开直播,你愿意入镜吗?”
他给苏轼讲了讲直播的意思,就是他们在镜头前做自己的事,全国各地的人都能通过直播间观看。
苏轼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新鲜事物。
他旺盛的好奇心很快打败了昨晚的沮丧,跃跃欲试地说道:“可以吗?这么多人看到我,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吴普说道:“不会,我就说你是我请来的临时演员,现在很多这种拍法,你就算穿上龙袍也没有人觉得你真是皇帝。”
他有系统在手,每个召唤来的人都有配套的身份证明,一般来说是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是他爸这样的老刑警亲自来查,他也……他也可以悄悄把苏轼塞回牢里去!
人都不在了,想套话都没处套,万无一失!
苏轼想多了解了解这边的情况,答应下来:“可以,那我要做什么?”
吴普说:“就和昨天一样,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和观众互动。”他边给手抓饼翻面边和苏轼商量,“我们可以把主题定为‘苏轼现代游’,你直接演你自己就好,不用怕说漏嘴,一切都是剧本!”
苏轼表示没意见。
吴普笑眯眯地把无人机开了进来,顺便把直播间标题改了,开始新一天的直播。
今天没有推广,又才七点多,直播间里观众并不多,只有几十个早起的人看到标题的“苏轼”两个字后点进来瞅两眼。
等瞧见吴普把新鲜出锅的手抓饼分装起来,一派自然地给旁边的苏轼塞了一个,有人忍不住发起了弹幕:“今天直播开得真早,我是进来看标题的,这个长发中年文青就是苏东坡吗?”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开始在评论区讨论起来——
“这头发看起来又长又多,是发套还是真的啊?”
“造型看起来真不走心,怎么说也不能穿T恤短裤吧!”
“只有我注意到这个厨房好大吗?旁边还有土灶,少说也整了十几二十个锅口!”
“厨房大有什么用,馆长只给人做手抓饼吃,太抠了太抠了,给我们苏大吃货吃点好的吧!!”
苏轼不知道自己在后世还有吃货这种人设,也没感觉吴普准备的早餐有什么不好,他本来就是什么都想尝尝看的性格,吃着感觉这手抓饼还挺香。
培根煎得香喷喷,鸡扒肉质细嫩,沙拉酱和甜辣酱更是他从没尝过的味道。
反正苏轼每吃一口都挺有新鲜感。
两个人把手抓饼解决完,吴普才抽空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看到有人让介绍介绍苏轼的情况。
他让无人机转向苏轼,问苏轼愿不愿意自我介绍一下。
苏轼好奇地打量着飞近的无人机,在心里琢磨着这能飞的铁疙瘩是不是墨家的机关术。
得知有千年后的后辈想要和他交流交流,苏轼自然大大方方地开口介绍起自己的情况,无非就是姓名、籍贯以及近况。
苏轼说的是北宋官话,一般人可能得对应着字幕才能听得明白。
吴普在旁边兼职当字幕翻译,直接把苏轼的话在直播间里翻译出来。
吴普之所以能和苏轼交流得这么顺畅,自然不是因为他是个精通各朝各代官话的语言天才。
纯粹是因为苏轼是他召唤来的。
估计就算他召唤出的是头恐龙,他也能听懂恐龙在讲啥。
可惜这是人文博物馆,不是自然博物馆,恐龙肯定是召唤不出来的了!
吴普这边翻译得轻松自如,直播间里的观众却有些懵逼——
不是,这个演员讲的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吗?为什么她们听不太懂他在讲什么?
只是一个粉丝数没破万的小直播间而已,请的演员不至于能流畅还原北宋官话吧?!
第10章
苏轼给观众打了个招呼,就问吴普无人机是什么玩意。
吴普给他讲解了一下原理,苏轼听不太懂,但大受震撼。
得知从过去的油灯蜡烛到现在家家户户普及电灯电器其实只花了不到一百年,苏轼更是久久不能言语。
要知道从他们自认为的鼎盛时期到靖康之难,也只过了不到一百年而已。
短短百年过去,世界居然能有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这是身在其中的人很难想象也很难理解的。
两个人边走在空荡荡的园圃里边聊着近现代历史,一个用的是现代口音,一个用的是北宋官话。
有系统这个外挂作为沟通的桥梁,吴普和苏轼聊起来没什么障碍,观众们听起来却十分奇妙——
“馆长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翻译呢,翻译呢,馆长别只顾着聊天啊!!”
“好奇怪啊,我听着听着,连蒙带猜地也能听懂了。”
“我觉得刚才那句话的口音和我们这边的方言有点像。”
“我也觉得有点像我的家乡话!”
“我不一样,我从小只会说普通话,但听着听着也顺耳起来了!”
“语言本来就是文化的传承和延续,我们的文化又没断绝过,语言当然也是一脉相承的啊。就算南方北方西边东边有区别,慢慢讲慢慢听,总能听出许多同根同源的东西。”
“那是,我的一个湘省同学讲起话来跟连珠炮似的,贼快,我听得一脸懵逼。可她要是慢慢和我讲,就算是讲湘省话我也听得明白。”
“等会,这只是演员啊,大家不要入戏太深,弄得真的是在搞古今对话一样。”
“演员不演员的不重要,馆长的讲解真是深入浅出,我听完都感觉心里有了个近代史纲!”
随着太阳高高升起,上班族鱼贯出门,开始进入漫长而乏味的地铁公交通勤时段。
他们带着耳机,或听歌或看短视频打发时间,有人收到直播间开播的消息后就点了进去。
直播间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见评论区气氛良好,还有自认为已经能听懂苏轼讲话的人在义务充当翻译,不少新来的都觉得有趣,顿时都留下来不走了。
不少人都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听懂这直播间里的“北宋官话”。
姚桃桃就是其中之一。
姚桃桃是个初一生,爷爷是语言学教授,一家人即使是暑假期间也维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这天她早早起来,给自己盛好粥,悄悄挪过餐桌上的熊猫筷枕充当手机支架,准备边吃早餐边看直播。
昨天她关注了一个新直播间,是个她没听说过的博物馆,但是里面有七只猫猫,不是一只,不是两只,而是足足七只!
刚才她就收到那个直播间开播的消息,自然想要进去吸吸猫。
姚桃桃坐下后暗搓搓点开了直播间。
姚爸爸瞥见女儿的动作忍不住教训:“吃饭还玩手机,你是越大越不像样了!”
姚桃桃说:“我不玩,就是看看,最近不是有研究说‘能够一心多用的人更容易成功’,我这是在开发大脑呢!”
姚爸爸气结,正要再骂,就瞧见自家老爹端着粥出来了。他立刻说道:“爸你来得正好,你好好说说她,以前每天一到家就抱着手机不放,现在放假更是连吃早饭都要看什么直播。”
姚教授放下粥,没立刻教训孙女,而是笑呵呵地问:“桃桃,你看的什么直播?来,给爷爷也看看。”
姚桃桃闻言高高兴兴地把音量调大一些,把手机转向在自己旁边落座的姚教授:“爷爷你看,这是个正准备重新开馆的旧博物馆,馆长可年轻了,还有七只猫!”她边介绍边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有些失望地说,“今天馆长不去看猫,好像请了个小演员来演东坡先生。”
姚教授听着孙女噼里啪啦一通介绍,本来还没理解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直播间里传出吴普和苏轼的交谈。
吴普两人的对话已经从近现代的发展历程转到了吴普打算怎么利用这些空园圃。
吴普好奇地问起苏轼他们那会儿都种些什么花。
没经历“黄州惠州儋州”的苏轼还是很有雅兴的,挨个给吴普介绍起自己的园子和别人的园子。
宋人爱花,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花,要不然每到花开时节别人都以赏花为由搞交际,你家连个花骨朵都找不到,那可就太不合群了。
他们不仅种花,还爱簪花,喜事簪,乐事簪,聚会也簪。
有些隆重的场合还规定文武百官必须簪花才能进去,台谏的人会像纪律委员一样杵在那里挨个检查,查到谁没戴花就喷你御前失仪!
据说韩琦在扬州当一把手时养出一株连开四朵“金缠腰”的芍药,高兴之余算着花开的日子邀来的三位客人赴宴,席上兴高采烈地剪下四朵“金缠腰”和客人们一起簪上。
后来这四个人都官至宰相。
这便是传说中的“四相簪花”,四相之中有韩琦、王珪以及大名鼎鼎的王安石。
还有一个人却是不太确定,有人说是陈升之,有人说是吕公著。
第四个人之所以会有争议,是因为本来韩琦看好的第四个人突然生病不能来,韩琦就准备从过往扬州的朝廷官员里逮一个宰相苗子来赴宴。
最后韩琦到底逮到谁,史书里也没正儿八经记载过,只有当时的人记录奇闻异事时随手记了一笔。
吴普问起苏轼知不知晓那神秘的第四个人到底是谁。
苏轼却是没听过此事,他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陈相公吧。陈相公熙宁年间确实当过宰相,只是后来他与王相公政见不合,称病不上朝,后来便罢相归乡去了。王相公当时会举荐他为相,想来以前是有过交集的。”
熙宁变法期间朝廷里几乎是王安石说了算,他肯定不会把不了解的人举荐上去。
提到熙宁变法,苏轼神色又有几分沉郁。
吴普笑道:“我回头试着种一株‘金缠腰’出来让你也簪一簪。”
苏轼叹气:“不用了。”
昨天吴普已经告诉他,对于还在狱中的他而言这就是一场梦,他回去后也不会记得在这边发生的一切。
那一切早已成为过往烟云,他就算在这边簪了“金缠腰”也没法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