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就说碰上了我,我拉着你游园。”
为了符合这个说辞,赵兰芝只能跟在二哥身边,开始了他们的游园。
公主府所办的七夕宴,自然不止曲水流觞那一个重头戏,外面的园子也专门布置过,五步一灯,再衬着天上的月,倒与白日没什么区别,反而因为这灯这月越显清幽。
有不少人都从水榭中出来了,隐隐能听见远处有说话声、笑语声。
赵见知见妹妹垂头丧气的,心想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过严厉,正想说些话来安抚她,突然就听见那几个字。
“你、找、死……”
.
这几个字从他薄唇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冷似寒冰,利似刀锋。
无双整个人都懵了,可她突然听见秦王在笑。
“本王的好三弟,脾气还是这么暴戾,本王以为你去边关十多载,应该是改了。就你这么个性子怎么掌兵?父皇也是胡来,竟放心把兵权交给你。”
无双心道不好,可纪昜已经闪身过去了。
秦王武艺不差,大梁以武立国,皇子们极小的时候,宫里就会专门请人来教授他们武艺,更何况秦王身边还跟着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可这一切都没抵挡住纪昜的攻势,只是眼一眨,他竟不知何时夺了其中一个侍卫手里的刀。
月色如水。
纪昜单手持刀直指秦王。
他的手修长而白,骨节分明,黑纱大袖覆在他腕上,迤逦而下,手里的刀锋上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明明该是肃杀的场面,竟多了几分异样的美感。
纪昜本该直劈而上,不知为何定住了,这反倒给了秦王机会,他有些狼狈地接过侍卫递来的宝剑,恼怒之下直刺而出。
无双尖叫了一声,大声道:“秦王,你想做什么,你竟敢拿剑刺殿下!”
秦王想骂人。
就只能魏王拿刀劈我,不准我拿剑回刺?当然,现在魏王还没动,他已经动了,也确实如无双说的那样无异。
接下来无双的表现,让秦王的剑都拿不稳了。
她竟然哭了起来,哭得很大声,还边哭便道:“秦王,你实在无礼至极,竟先是羞辱我,又拿剑刺殿下……我定要进宫去禀告陛下,禀明你的恶形……”
就在这之际,纪昜动了,一动就如猛虎下山,其势汹汹。
侍卫那不轻的刀在他手里宛如无物,却又劈出了势不可挡的气势,只听得几声急促的兵器碰撞声后,秦王手里的宝剑竟然断了。
几个护卫全都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直到那寒芒触到秦王的脸颊后,又回到他鼻尖上。
有血从秦王脸上流出,那出血速度极猛血量也极大,只是眨眼功夫,秦王半张脸就变得鲜血淋漓。
而纪昜还保持方才的姿势,除了往前近了几步,竟连呼吸都没乱。
无双忙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她还在大声哭:“殿下,我们走,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过,我们进宫禀明陛下,陛下定会给我们做主的。”
她哭得伤心欲绝,声音幽咽凄凉,仿若蒙受了莫大的屈辱和委屈。
实际上她却用手死死地钳着纪昜的腰,用劲儿去拉他,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紧绷,肌肉在极速却幅度极小的抖颤,她还在使劲,试图用细细的手臂去抗衡已然脱笼而出的猛兽。
闻讯而来的人赶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在众人眼里,郿三姑娘吓得大哭,却想拦住不甘未婚妻受辱欲要上前讨个说法的魏王。
至于秦王脸上的血,和指着他鼻尖的刀,众人猜可能是秦王技不如人?
不过没有人敢说话,这种场面,两位皇子兵刃相向,谁不要命了敢说话?连公主府的侍卫都不敢说话,忙命人去请昌河公主来救场。
秦王已经笑不出来,他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一动也不敢动,盯着那还滴着血的刀尖。
“三弟,你、你这是想做什么?”
这边——
无双的泪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衫,纪昜僵了一下,还保持着单手持刀的姿势,却一只手伸向后背触了触她的脸颊,无双在感觉到后,忙把手伸进他的大掌,让他握着。
察觉到他还有理智,无双胆子也大了,绕到他前面怀里来继续哭着,手却在推他。
“殿下,我们走……”
一下没推动,两下没推动,第三下推动了。
纪昜放下持刀的手,身体僵硬地环着无双走了。
而这期间秦王竟直愣愣地看着,都没敢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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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想找个地方安抚纪昜。
心里正慌着,就见前面出现一个黑衣人。
真的很黑,若不是露出了一双眼睛,她还真没看到那儿有个人。
是暗一。
“王妃跟着属下走。”
无双跟着他走,很快来到一座屋舍前。
里面没人,漆黑一片,暗一进去点了灯,人就没影了。
无双把纪昜往里面扶。
不知为何,纪昜还残存有理智,也知道跟她走,却是身体一直绷得很死。之前无双没顾得看,此时看向他脸,只见他眼皮半垂,眼角极红,额上青筋跳动,显然正忍受着莫大痛苦。
她心疼得不得了,忙去拿他手里的刀,一拿竟没拿下,第二次他才松手。
无双扔下刀,又扶他去榻上坐下,可他身体太僵太硬,想让他坐没坐下,反倒成了两人一起倒在床上。不过无双也顾不了这些,忙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殿下,没事了没事了。”她一边安抚,一边慌忙去抚触他的额头,他的鬓角,“没事了……”
纪昜终于动了,将她死死钳在怀里抱着,才渐渐有了呼吸,呼吸越来越粗重、急促。
“没事了,我没事,殿下也没事,殿下不要生气……”
她把脸颊贴在他脸颊上,一边嘴里喃喃说着安抚之语,一边用脸颊鬓角去磨蹭着他的脸颊和鬓角,以做安抚。
纪昜渐渐放松下来。
无双能感觉他在一点点放松,她还在持续着自己的动作,安抚着他。这期间不可避免馥软的唇会蹭到他的脸上,她本来没注意,直到自己被他吻住。
纪昜的吻很简单也很粗暴,就是拿嘴唇去蹭,蹭着蹭着又变成了舔、吸、啃,看来再单纯的男人也有本能。无双被亲得气喘吁吁,人也从上面变成被压在下面,她的唇被咬得红肿莹润,生疼,感觉快要破皮了,舌尖刚伸出来想舔一舔缓解疼痛,就被人给吸住了。
昏昏沉沉,迷迷顿顿,无双就觉得嘴唇越来越疼,疼到让她无法忍耐,就在这时他突然僵住不动了,她并没有发现这一切,伸手去推他,嘤泣道:“疼。”
抱着她的人僵了几息,缓缓伸出手,有些僵硬有些无措地去轻抚她的脊背,安抚着她。
嘴下动作并未停,而是变得温柔起来,轻轻地轻吮着她的唇瓣,似乎在抚慰她的疼痛。
第48章
魏王二人前脚离开,后脚一身华服的昌河公主赶来,她到时秦王一行人还未走,昌河公主脸上在冷笑,眼中怒火直烧。
“纪昭,来我这儿你们也敢闹事?!”
秦王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他确实不怀好意,可明明是他吃了大亏,怎么反倒都成了他的错,没看到他这一脸血?
他抹了一把脸,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也不敢和昌河公主犟嘴。
昌河公主想发怒,但见四周站了不少人,遂一挥衣袖转头走了,秦王一行人自己在后面跟上。
等这些人都走后,公主府的内侍出来安抚众人,让他们继续游玩,不用在意。
可怎么能不在意?会闻声赶过来,大多都是在附近游玩的各家公子和贵女。有些人还敢往近处走,有些人离得远远地往这边看,都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的贵女,见到秦王满脸鲜血,本来被吓哭了都不敢哭出声。
赵见知和赵兰芝兄妹二人也在其列。
只是他们离得近,比其他后赶到的人要看到的更多,自然也看出魏王有些不对劲,但郿三姑娘能将之拦下,让一场冲突消弭,也算是很有本事了。
赵见知不同赵兰芝,他身为男子,见识和知道的事都比妹妹多,自然洞悉了方才无双嚎啕大哭又说出那番话的意思。
恐怕吸引人前来是一,将这场冲突都归罪到秦王身上才是真。
方才跟在秦王身边那两名年轻男子,常人看着面生,但赵见知交游广阔,知道这两人都是出身高官之家,不是家中有祖父在朝中为高官,就是伯父是朝廷重臣。
此女就算不认识二人,能及时反应过来秦王是故意挑事,也算心智不俗了。
赵见知想到那日他在‘望夏春’,见到一女子从小楼脱身而出,他会注意到对方,也是见她竟不走门,而是翻窗往下跳,摔成那样还不忘跑。
后来从小楼冲出很多人,他才知道出事了,这才知道那小楼竟是孙世显醒酒之地,知道后续发生的一些事,怀疑上妹妹和明惠郡主,也知道她是谁。
竟是那个之前被人议论的郿家三姑娘,郿家那个孤女,魏王的未婚妻。
此时看来,此女虽家世不显,却极为聪慧,倒不像很多人认为的那样配做不上魏王。
人群散去,但都没有了游园的兴致。
发生了这么一场事,谁还有心思游玩啊,可是又不能走,只能三三两两往回走。
赵见知和赵兰芝也在往回走。
“皇子争斗历来凶险,看了今日这一幕,可是明白我为何不让你亲近明惠郡主了?”
赵兰芝老实道:“明白了。”
可她转声却又道:“不过二哥,我还是要去找一趟明惠。”
见赵见知皱起眉,赵兰芝忙道:“不去看看我不放心,那女子心机深沉,我劝明惠不要与她来往,可她总是不听。虽这次明惠准备的还算周全,可我还是怕她会吃亏,二哥就这一次,等事罢,以后明惠再邀我做什么,我再也不去了。”
赵见知无奈,只能随妹妹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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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发现自己在做什么,魏王僵住了。
旋即他又发现自己两只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他继续僵硬,却并没有拿回来。
本来他早就想出来,可纪昜径自不让,直到后来事情失控,纪昜发病。
是的,发病。
跟头疼引起的暴躁,想发泄,完全不同。
魏王一直以为纪昜的这个病已经好了,因为他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完全失去理智的状态。
秦王突然出现,又用话刺激,明显不怀好意。他这趟回京已两月有余,晋王秦王等人一直没出手,这一次既然出手,想必也是有备而来。
旁人只觉得秦王这次行事太过轻浮,只有魏王意识到他的险恶用心。
十多年前发生的那场祸事,不但刺激致使副人格的出现,他当场发疯这事虽知道的人没几个,恰恰秦王是其一。
毕竟他就是当年那场祸事的参与者之一,而秦王也一直笃信宸妃有疯病,所以宸妃的儿子也应该有疯病,从来不吝于各种刺激少年时的他。
所以当听到秦王说‘娇花不易养,指不定就花落叶残’这话时,魏王就意识到不好,但已经晚了。
纪昜发病时,魏王是没办法制止的,只能等他自己平息。
他想这一场要掉进秦王的陷阱,万万没想到竟被一个小女子改变了局势。
只要一想到无双方才做的那些事,魏王的心情就十分不平静。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在他眼里,这小姑娘胆小,也不太聪明,甚至还有点妇人之仁,但她是妇人,本来魏王对自己王妃是不是聪明绝顶杀伐果断,就没有什么要求。
她笨,她不够狠,他帮忙看着些也就罢了,可这一场事让魏王意外之余,还有些惊喜。
但他的复杂还不止这些。
之前他看到纪昜与她二人游园相处,那种感觉是魏王从未有过的体验,有些诡异,有些怪异,怎么形容呢?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一个女子相处,做了很多他不可能做的事。
不光是他不可能做的,也是他以为纪昜也不可能会做的。例如她生气了,纪昜想哄,却又不知该怎么哄,只能机灵地打岔带她去吃东西。
还有——
她看纪昜的眼神。
那里面的欢喜心悦快要溢了出来。
一边偷看‘他’,一边又想不让‘他’发现。魏王当时就想,她定是觉得‘他’很俊,明明他就是‘他’,偏偏他又知道这种眼神不是对着他的,是‘他’。
他甚至还去回忆了两人仅有的几次见面,发现她在面对自己是很拘谨,是因为当时他太严肃了?
……
魏王一通胡思乱想后,才发现自己竟想的不是接下来的大局,而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脸色复杂,低头去看怀里的她。
她小脸羞得通红,睫毛半垂,乖顺伏在他怀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软玉温香,让人留恋,可魏王现在心情太复杂了,他收回放在她腰上的手,坐了起来。
无双也跟着坐了起来。
“殿下,你的头还疼吗?”她略有些担忧道。
魏王顿了下,摇了摇头。
无双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殿下你方才太冲动了,那个秦王一看就是在对你下套,故意激怒你。”
“是吗?”
无双僵住了,她看了看魏王的眼神,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纪昜,而是魏王。
纪昜呢?
她不敢问,又不想让自己显得突兀,便慢慢放松了身体,又假装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有些害羞,忙从他腿上起了来。
她自觉表现得可圈可点,却还是低估了魏王的敏锐,尤其方才两人离得那么近,几乎是只隔了两层单薄的衣裳,无双僵的那一下,让魏王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再看她的眼神——
就像前两次两人见面时那样,即使她已经努力装得很亲近,实际上在见过她看‘他’的眼神后,魏王很清楚地察觉到了其中区别。
为了试探,他不动声色,故意装得若无其事,整了整衣衫和衣袖后,才对她道:“你过来。”
无双僵硬。
他真的是魏王,不是纪昜!
问无双为何这么肯定?纪昜才不会那么认真的整理衣裳,衣裳乱了也就乱了。还有他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但无双还是过来了,一只手捂着嘴,可怜兮兮的。
她刚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拉过来坐到他的腿上。
无双下意识想起来,却被魏王按着不让她动,“方才不是坐得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倒是羞上了?”
无双能说人不对吗?肯定不能,她只能装出一副十分害羞的模样,又转移话题道:“殿下让我来做什么?”
魏王看着她,眼神深邃:“让本王看看你的嘴。”
无双克制不住脸红,但还是乖顺地把手放了下来,露出有些红肿,却格外莹润光泽的嘴唇。
此时的她霞飞双颊,衬着她白皙剔透的肌肤,红肿的嘴唇,像被狠狠地疼爱了一番。
魏王的眼神更深了,大拇指抚上她的唇瓣。
无双吃疼,蹙了蹙眉尖。
他放轻动作,却没有收回手,而是在其上缓慢地、亲昵地抚触着。
她真的很疼,眼泪花都出来了,也顾不得去想他为何要这么亲密地摸自己。
魏王眼神暗了暗,低哑道:“我给你上点药。”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瓶中装的不是药粉,而是呈半透明的药膏,他用指尖挑了一点,涂在她下嘴唇上。
他动作很轻,也很缓慢,似乎不想弄疼了她,可无双却觉得十分难熬,因为这个举动实在太暧昧了,就好像……她正在被魏王疼爱。
无双一直觉得不管是前世的乾武帝,还是这一世的魏王,都是那种威严冷淡的性格。
她与他接触的不多,她能想象纪昜对自己做任何事,唯独就是无法想象魏王。
可此时此刻——
她却有一种魏王在勾引自己的感觉。她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果然再去看魏王,神态清冷,似乎只是在给她上药,但这上药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
“好了吗?”
话尾音还没落下,魏王已收回手,倒让无双平添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情。
“出去吧,想必现在外面还有人等着本王。”
无双忙点了点头,随后跟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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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和魏王出来后,就被公主府的下人拦下了,看模样他们在外面等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敢进去打扰。
除了昌河公主请魏王过去一趟外,公主府的下人找无双也有事,说是郿无暇出了点事,因为没有长阳侯府的长辈在,只能请无双过去。
无双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到之前宣平侯府发生的那场事,她下意识去看魏王。
为首的内侍道:“殿下您放心,待事情处理过后,奴婢会亲自将姑娘送回来。”
魏王这才点了头,让无双跟这内侍去,而他则跟着其他人去昌河公主那儿。
走在路上,无双才从那中年内侍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府的规矩很严格,这内侍也没有多说,无双只得到了几个信息——郿无暇和孙世显私会,被明惠郡主撞见了。好像是两人行了什么不轨之事,因为内侍有提到没有穿衣裳,被很多人看见了。
郿无暇和孙世显私会?
好吧,无双下意识就想到是明惠郡主设局把郿无暇给坑了,不然郿无暇做什么要去跟明惠郡主的赐婚对象私会?
无双到时,郿嫦郿娥和郿惜霜都在那儿了,似乎就是在等她。
见无双来了,郿嫦和郿娥忙将她拉到一旁去说话,从她们嘴里,无双得知了相对要再详细一点的内容。
原来无双走了没多久,郿无暇连着出了好几个大风头,俱是那边出题,这边没有贵女能答上,郿无暇出来力挽狂澜。
这也让郿无暇一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之后甚至对面有人专门出题,点名让她解,而郿无暇都解出了,这不禁让她更是得意风光。
中间,有个侍女来找郿无暇说了什么,她就和明惠郡主一起出去了。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郿嫦她们也不知道,只听有人回来说,明惠郡主撞破孙世显与人私会,大闹了一场。
当时她们也没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关,谁知过了会儿有个侍女来找她们,两人才知道与孙世显私会的那个人竟是郿无暇。
第49章
无双想了想,去跟那个中年内侍说:“可否劳烦内侍帮忙往长阳侯府传个信?内侍也知道,我们都是还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由我们出面到底有太多不便。”
内侍笑着道:“姑娘不用担心,已经命人去传信了,之所以会找姑娘来……”他有些欲言又止,“姑娘进去后就知道了。”
一行人往里面去,进房里时,那内侍没进去。
越过屏风,房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就见床上躺着个人,地上扔了几件衣裳,一个侍女见有人进来,忙走过来向几人屈膝行礼,又道:“姑娘把奴婢送来的东西都给砸了,奴婢实在劝不了。”
说完,她又屈了屈膝,人便下去了。
无双看了看地上扔的衣裳,不是郿无暇的,似乎是公主府送来的新衣裳。她心里想着‘没穿衣裳,被很多人看见了’那几句话,心中卷起惊涛骇浪。
走到床边,郿无暇苍白着一张脸躺在那儿,此时的她看起来既脆弱又可怜,无双从没有见过素来自视甚高的长姐露出过这样的神态。
“怎么?连你们也来看我的笑话?”郿无暇冷笑道,眼中满是凄沧的尖锐。
无双没说话,郿嫦忍不住了,上前来道:“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来看你什么笑话?不是公主府的人请我们来,你当我们愿意来?”
郿无暇突然笑了,一边笑着,一边眼泪往外掉:“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郿嫦被她这样子吓到了,“郿无暇,你发什么疯!”
“疯?我发什么疯?我巴不得自己疯了……”
这个样子的郿无暇,显然是没办法交谈的,无双也放弃跟她说话了,本来两人之间就没什么话可说。
她去了一旁坐下,静静地等长阳侯府来人。
事实上她之前说得没错,这种情况明显不是她们这些未嫁的姑娘能处置的,甚至公主府这边的人,跟她们描述事情经过也是遮遮掩掩,既不清楚情况,怎么处置?
很快,长阳侯府就来人了,是郿宗和曹氏一起来了。
郿宗没进来,曹氏一进来就满脸震惊地看着郿无暇,她上前掀了掀被子,无双只来得及看见被子里郿无暇似乎光着身子,而她肩上和颈子上有很多青红交加的淤痕。
无双不是不知人事,知道那是什么,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那边曹氏已经哭了起来,她扑到郿无暇面前,哭得像死了爹一样,一边哭一边道好好的女儿,出门还是好好的,怎么来了趟公主别庄就成了这样。
无双听出曹氏有攀扯公主府之意,只是这种情况她也不好插嘴,只能在一旁听着。
很快公主府又来人了,这次来的是个女官,她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大致上跟郿嫦她们听来的一样,不过要更细致些。
说她们也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公主别庄里私会。说到私会时,这女官表情明显带着几分鄙夷。私会也分不同种,有的就是相好见上一面,有的是拉拉小手花前月下,再没见过有人敢借别人地方颠龙倒凤的,还意外被人撞破了。
这女官说完就告诉曹氏,要闹去武乡侯府闹去,别在公主别庄里闹,说这是昌河公主的原话。
这下曹氏不敢吱声了,脸色青白交加,等女官走了,曹氏蓦地转过身,狠狠地扇了郿无暇一巴掌。
“瞧你干得好事!枉我从小悉心教导你,什么好的都给你了,对你寄予厚望,你的回报就是让你娘沦为笑柄,让一个公主府女官嘲笑?!”
曹氏气蒙了,长阳侯府再是落魄,她也是侯夫人,走在外面别人多少要给几分脸面,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关键还是诉冤都无处诉,因为是你家女儿做了丑事。
“你还有脸躺在这,全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怎么生了你,你说说我怎么生了你,你怎么就给我惹出这样的丑事……”曹氏嘴里不断骂道,冲上去竟动起手来,又是拍又是打又是掐。
闹成这样,无双再站着就有点不像话了,郿嫦三个也站不住了,忙上前去劝,就是因为劝得不够真心实意,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行了!你这么闹,闹给谁看?”无双道。
曹氏似乎没想到无双会这么呵斥自己,一时竟愣住了。
“你既知道丢人,就该知道你这么闹只会更丢人,丢了你的人不要紧,家中还有这么多姐妹没嫁,还有哥儿们以后还要成亲,你要是都不管不顾了,那你就继续闹吧。”
曹氏没有说话,郿无暇却哭了起来。
方才她被曹氏打时没哭,骂时也没哭,这时候却哭了,捂着脸哭得抑不可止,哭声悲怆苍凉。
哪怕郿嫦等人平时都与她有些矛盾,此时听着也不禁露出茫然之色。
“无双说得对!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清明的,你除了会埋怨,除了会打会骂,你还会什么?!”竟是郿宗的声音。
原来他不好进来,就只能站在门外,自然没漏下里面的动静。
“我怎么不清明了?你说说我怎么不清明了?”曹氏冲了过去,跟郿宗争吵起来,“要不是她做得好事,咱家至于丢脸丢成这样?我都能想到当时是个什么丢人的场面,等明儿这事传出去了,外面的人还不知会怎么说……好你个郿宗,这竟又成了我不对……”
都不用传出去,无双就能想到外面那些公主府的下人会笑成什么样。如果不是想到自己还没出嫁,没出嫁前长阳侯府的名声也会连累自己,她真不想管这破事。
“我让公主府的下人去找你来,是来解决事情的,二叔是男子,不好解决这种事,我们是未出嫁的女儿家,有些事做不了,你既不能解决,只会哭闹打骂,又有何必来这一趟!”无双道。
郿宗一把将曹氏推开,“瞧瞧,瞧瞧,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都比你清明,你还说我指责你,你若知道轻缓重急,我至于在人前指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