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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以为我没办法操纵你的思想?”他冷冷地说。
话音落下,她的手脚立刻出现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痉挛,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扭曲了一般,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肩胛骨在颤抖,脊椎骨在颤抖,恐惧流遍了血管,躯干的每一部分都在尖叫,想要向至高无上的造物主屈服。
“但你不会……”她咬着下嘴唇,因剧痛而蹙紧了眉毛,眼中却始终有得逞的光亮,“你不会那么做……”
“我会。”他说。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思想似乎真的被操纵了。
她眼中狼一般的攻击性正在逐渐消失,变得像猫咪一样柔弱、温顺、驯服。
这是他想看见的。
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脏剧痛了一下,就像被什么猛烈撞击了似的。
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他是造物主,天上地下一切事物都是他创造的,没什么能伤害他,也没什么能逃离他的统治。
包括她。
也许,他该杀死她。
杀死她太容易了。
只需要他一个眼神,一个念头,她就会像失去水分的鲜花一般枯萎下去。
她是如此渺小,死了以后,甚至连灵魂都无法越过他的掌管前往地狱。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不会那么做。
无论是操控她的思想,还是操控她的生死,他都不会。
因为他爱上了她,视她如珍宝,一旦他操纵了她的思想,迫使她失去了野兽般的攻击性,她就不再是她了。
他将永远失去她,再也无法得到她。
所以,她说,他不会。
她早就看穿了他。
他重重地闭了闭眼,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造物看穿了造物主,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他的确不能操纵她的思想,但可以占有她。她从头到脚都是他的。他可以像阅览一张地图一样,冷漠而漫不经心地把她阅览一遍。
她其实并无特别之处。她的皮肤和大多数不见阳光的人一样苍白,隐约可见树叶脉纹般的天蓝色血管。
他不带任何感情地浏览着那些血管,就像在鉴定一片毫无特色的树叶标本。她天鹅般的脖颈,圆润的肩膀,纤长的肢体……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她就是一张普通的地图,一个普通的造物。
他没有赐予她任何点睛之笔,也没有赐予她特殊的能力。
她与其他造物毫无区别。
造物主面无表情地使用了他的造物。
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反而露出一个灿若春花的微笑,甚至十分自然地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粉红色的脸颊上。
她的脸庞上有一层桃子般极其纤细的绒毛。
柔软,细腻,温暖。
他冷冷地看着她。
如果这都不是罪恶,那什么才是罪恶?
他闭上双眼,不知道自己是在下坠还是在上升。
抑或是,两者皆有。
在欲望中上升,在尘寰里下坠。
他看见她的双唇一开一合,似乎在嘀咕嘟哝着什么。
“一旦演腻了这种大逆不道的闹剧,我就把我这虽然柔弱却很有力的手贴上他的胸膛……”
她在念一首诗。
“我这好像哈尔皮厄的利爪一样的指甲向他刺去,自将打开一条路,一直抓到他的心脏……”
她双眼蒙眬,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却觉得她十分清醒,并真的伸出了一只手,打开了他的胸膛,攥住了他的心脏。
“我要从他的胸中掏出那颗血红的心脏……”她眉头微蹙,却露出一个快乐的微笑,痛苦地、缓慢地、高傲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掏出一只颤动不已的雏鸟,我要鄙夷不屑一顾地把它扔到地上……叫我的宠物去吃个饱!”⑴
她睁大迷蒙的眼睛,伸出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胸口。
她没有神力,无法像诗中说的那样,打开他的胸膛,掏出他血红色的心脏。
她的体温却能入侵他的胸膛,如同黏湿温热的水草,缠绕在他跳动的心脏上。
他顿了一下。
她趁机撑起身,坐了起来,用两条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魔鬼之蛇在知善恶树上千缠百绕,试图衔住神禁止采撷的果实。明明他是造物主,是驾驭与控制的一方。她却用他赐予的一切融化了他。
他扣住她的手臂,想要把她推开。
她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耳边说:“是谦卑还是尊贵,是主人还是奴仆……真的只在你的一念之间吗?我是不是罪恶……真的是你说了算吗?”
他没有回答,眼中的神色却渐渐显露出恐怖的冰冷。
这一回,他没有再压抑属于神的威压,彻底凌驾在她之上。
神对造物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造物无法承受神的荣光与威压。
这是共识。
被神至高无上的荣威压制着,她很痛苦,非常痛苦,却感到了来自精神上的快乐:“你的七情六欲……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这句话说完,她看见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到极点,十分恐怖,令人惊惧。
对上他这个眼神,她更加痛苦了,后背本能地渗出了恐惧的汗液,头脑却愉悦到了极点——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的七情六欲,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所以,他们究竟谁谦卑谁尊贵,谁是主人谁是奴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主人”与“奴仆”的理论取自《基督教要义》,“亚当所有的后裔生来就都是罪的奴仆”,“(神)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象,成为人的样式”。写的是人与神的对抗,不是审核你想的那样啊。
注释⑴:“一旦演腻了这种大逆不道的闹剧……叫我的宠物去吃个饱!”出自《恶之花》[法]波德莱尔《祝福》
文中观点仅代表人物自己。一些神学的观点出自《基督教要义》,均取自字面意思,无任何影射含义。
第63章 “谁让你是我的……
助手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黑夜的现象会蔓延。
之前只是至高神殿出现了黑夜,现在几乎每个教区的神殿都失去了阳光的笼罩。
一些教士开始模仿古代赎罪的苦修士,在身上涂满牲畜的油膏,献祭似的用鞭子抽打自己,希望这种自虐般的行为,能让神的愤怒平息。
然而,没有任何用处。
神不在乎他们的虔诚、痛苦和恐惧。
他创造了星体、季节、昼夜以及天上地上一切活物,为什么会在乎一些渺小的造物的感受?
可他偏偏在乎艾丝黛拉。
他也想如此对待艾丝黛拉——把她当成一件物品,一头猎物,一个伸手就能采撷的果实。
她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了。他必须这样对她,才能将她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目光之中。
他对她行使了神对造物的权力,在她娇嫩的喉咙上留下了一个银色的标记。
不管他如何压制属于洛伊尔的意志,他的举止还是会泄露洛伊尔的兽性,比如,像野兽一样在自己的所有物上留下气味与标记,排斥其他具有攻击性的同性。
有时候,艾丝黛拉从客厅跑到书房,都会招致他的追捕——他会不受控制地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好像不那么做,她就会逃离他的掌控一般,即使她跑向书房,只是想去拿一本书。
艾丝黛拉一边慢条斯理地看书,一边斜着眼睛嘲笑他:“你简直像一条怕羊跑丢的狗。这么怕我脱离你的视线,怎么不找条锁链把我拴着?”
她躺倒在沙发上,换了个不雅却舒服的姿势,“但那样的话,你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可怜可悲,因为我去哪儿,你就得跟着去哪儿。”
他一言不发,半晌走到她的身边,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把她横抱了起来,让她端坐在沙发上:“坐正。随时会有人过来,别跷二郎腿。”
她不高兴地说:“你以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因为以前的我不了解。”
“现在也不用了解!你在这里,根本没人敢接近我!”
他有些被取悦了,却仍然不准她跷二郎腿,露出吊袜带的扣子。
她恼怒地骂他像个上了年纪的女家庭教师。他对此没有异议,淡淡地说道:“谁让你是我的羊。”
艾丝黛拉绷着脸。她是在讽刺他,并不是让他以此为荣,更不是在给他出谋划策。
所以,当她第二天醒来,看见手腕上叮叮当当的锁链时,脸色可想而知有多么阴郁。
她没想到他疯狂到了这种地步,居然真的变幻出了一条锁链,把他们的手腕拴在了一起。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这会让他显得更加可怜可悲——她无论去哪儿,他都必须跟在她的身边。
艾丝黛拉对锁链适应得很快。她并不在乎喉咙上的标记(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色太阳般的、几乎隐匿在她苍白皮肤上的记号),也不在乎手腕上的锁链,只在乎外面的计划是否如她预想般进行。
她每一天都安排得非常充实——早上醒来,会先去洗个澡,不少人都认为水蒸气就是疫气,皮肤一旦接触水雾,不管是否干净还是肮脏的水雾,都有感染疫病的风险,所以许多人宁愿使用除臭剂也不愿洗澡。
艾丝黛拉却非常讨厌汗味,早晚都要洗一次澡。她勤洗澡的古怪习惯,曾让她的女家庭教师哀伤地断言:“这女孩可能活不到十二岁。”
洗完澡,她会花半个小时护理头发,先是让侍女用鬃毛梳蘸上可可果油,从头顶梳到发尾,再这样反复梳五分钟,然后用卷发夹子把头发一绺一绺地裹缠起来。
但自从神标记她以后,任何人——包括玛戈和西西娜,都无法再触碰她,哪怕是不小心碰到她的裙摆,都会感到一阵晒伤般的灼痛。
神不允许她被任何人触碰。
于是,冗长的护发过程,只能由神亲自上阵。
他在万物之上,一举一动都被信徒争相敬拜、解读。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使她的头发永远乌黑顺滑,却选择拿起鬃毛梳,亲自给她梳头。
艾丝黛拉很享受他对她的服侍。
尽管她满口谎言,却不会对自己撒谎。她坦然承认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像动物感到饥饿会猎食一样——此时此刻,她的确是在享受。
他站在至高之处,是所有造物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却变成了奴仆的模样,走到她的身边,用一条锁链把他们拴在了一起,还拿起鬃毛梳,屈尊俯就地给她梳头。
是的,他仍然掌控与主导一切,连天气都随他的情绪而变化,却无法拒绝她让他梳头的要求。
她十分喜欢这种感觉——万物都倚靠他,他却只听命于她。
这种感觉很迷人。
当然,要是他不像一头狼盯着食物般盯着她,在她的喉咙处留下银色的标记,在她的手腕拴上锁链;她和玛戈或西西娜说话时,语气稍微亲昵一些,他的目光就会变得冷淡又可怕,吓得她们呼吸困难,她会更加喜欢这种感觉。
中午到晚上,是她的看书时间。
她对书籍的喜爱,甚至令他感到嫉妒。每当她听完西西娜的汇报,就会坠入书中的世界,任何动静都无法把她唤回来。这是向她求欢的最佳时机——直到看完一本书,她才会反应过来答应了什么,但想要反悔已经晚了,更何况她并不抗拒那种事,几乎不会反悔。
他却很不喜欢她这种随意的态度。
不过,即使他不喜欢,也不允许她反悔(她也没想要反悔)。
艾丝黛拉不明白,他作为一个神——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为什么要和书籍争宠?
她看书又不是只看好书,偶尔也会翻翻市面上的庸俗小说:比如,一个贵族男子爱上了一个放荡的交际花,那位交际花却有好几个肥胖却美丽的同性情人,贵族男子受不了这个打击,满怀悲愤地跳河自杀了。⑴
他和这些打发时间的书争宠,真够好笑的。
但他这个模样,倒是让她想起了洛伊尔……阿摩司和洛伊尔融为一体了,她还能见到她的小蛇吗?
“不要走神,”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用大拇指轻轻地抚摩她喉咙上的标记,像是在提醒她是他的人,“看着我。”
她看向了他,嘴上却诚实地说:“……我想看洛伊尔。”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她,大拇指和另外四根手指逐渐收紧,形成一个危险的手势:“他能看见你,但他不会出现了。”
“为什么?”她蹙起眉头,拍了一下他的手,“你把我弄疼了……松开!”
“请陛下原谅,”他闭了闭眼,以阿摩司的口吻说道,“这个标记实在令人……兴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他回答,“也许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可以独占你。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和另外两个我分享你呢。”
他看着她,专注地看着她,用一种平静的、有力的、令人战栗的目光,“就像你看见的那样,我连一本小说都容忍不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容忍他们占有你呢?”
艾丝黛拉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在了解自己手上的权力。
他之前总是冷眼旁观她,表现得非常冷静,并不限制她与其他人来往,也不排斥她被其他人看见,是因为他并不了解人类社会的规则。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权力有多大,也不知道控制欲是什么。
现在,他开始了解自己的欲望和权力。
他在她的咽喉上留下标记,用锁链拴住她的手腕,是在了解体内的兽性。
他嫉妒她手上的书籍,排斥体内的阿摩司和洛伊尔,想要独占她,则是在了解体内的人性。
这只是开始。
等他彻底了解自己的欲望和权力以后,他会成为整个世界唯一的统治者,就像颂光经里写的那样冷漠、自私、粗暴。
到那时,万事万物都将在他的掌管之下——虽然以前也在他的掌管之下,但以前的他没有欲望,对人类社会的一切也不感兴趣。
……当无情无欲的神有了欲望,明白了人类社会的规则,他会怎么统治并掌管世界呢?
他又会怎么统治并掌管她呢?
有那么一刹那,她就像被冰水浇头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牙齿轻颤着,却又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兴奋。
对手、情人、权力、竞争、挑战、掌控与被掌控……
各种意义上的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前100有红包么么哒~
注释⑴:改编自莫泊桑短篇小说《保罗的女人》,根据我个人的理解,该男子无法接受情妇的同性情人,是因为他无法接受女人也能像男人一样有欲望,他在两性关系之中并非统治地位。他并不是因为情妇变心而跳河,而是因为无法统治情妇而跳河。(我个人的理解哈!)
第64章 她已经独占了他……
情况还在恶化。
民间掀起了一阵自笞热潮。⑴
一些教士开始在各个广场和十字路口表演鞭笞自己,并呼吁大家用皮鞭抽打自己,以此赎罪自救。
一个教士大喊道:“唯有如此,才能让神看到我们赎罪的决心!”
原本滞销的赎罪券又畅销了起来,人们疯了似的囤积赎罪券,以前两个铜币就能买到的赎罪券,现在要花八个铜币。
兜售赎罪券的掮客赚得盆满钵满,有时候他们高兴了,一杯啤酒也能换到他们手上的赎罪券。
最滑稽的是,一个统领“脂粉部下”的太太,靠着手底下的姑娘们,换了几十张赎罪券,足以她和她的家人们死后顺利登上天堂。
助手眼睁睁看着,整个光明帝国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混乱。
不知是否巧合,帝国越混乱,神殿的收入越高——有的纨绔子弟害怕自己的罪行太多,赎罪券没办法抵消干净,干脆花大价钱买了个教士的职位,和那些赎罪的教士一起去十字路口鞭笞自己。
穷人没办法像纨绔子弟一样买神职,只能献祭自己的劳力。他们纷纷走向工厂和工地,没日没夜地干活儿。
工厂的老板都乐开了花,觉得自己赶上了好时机:以前他们必须付给这些穷人真金白银,现在却只需要几张赎罪券,就能打发这帮汗流浃背的工人,而赎罪券的价格全凭掮客一张嘴。
掮客们察觉到这是一个挣钱的大好时机——也有可能是挣钱的最后时机,一个劲儿催促教士们做出更多的赎罪券。
一时间,赎罪券竟变成了比金银还要硬的硬通货。
现在,走在大街上,可以看见这样的情景:一个神情严肃的绅士正在草地球场上打网球,对手简直像一堵墙一样牢不可破;十几个回合之后,绅士败下阵来,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掏出两张赎罪券递给对手。
是的,赎罪券就是他们的彩头。对手靠一场网球比赛,赢得了上天堂的先机。
还能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个穿着毛皮大衣、妩媚动人的女郎走进了旅馆;十分钟后,她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清点着手上的赎罪券,仰头叹了一口气。
哥伦布曾揶揄过,凡拥有金钱者,就拥有使灵魂升入天堂的权力。
但仅凭手上的赎罪券,真的能让他们死后升入天堂吗?
第一个提出异议的,是歌剧院的当红女伶,西西娜。
她在报纸上说:
“我受够了这种荒唐的生活!人们一边用钱购得赎罪券,一边对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
“你能想象这样的情景吗?有人刚买了赎罪券,就一脚踹向了路边的乞丐,还有人用刚买的赎罪券去赌博,因为赎罪券的价格比赌场的筹码要便宜太多,你们真的觉得这种人能凭几张赎罪券上天堂吗?”
有人赞同她的话,有人则警告她:“女人是不能评判神殿的,更不能公开批判神殿。女人高谈阔论,是非常严重的罪过。”
西西娜立刻反唇相讥道:“谢谢提醒,我已经买了一堆赎罪券来抵消我批判神殿的罪过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把那些反对西西娜的人打得哑口无言。
有人意识到,如果不对赎罪券加以限制,这样的情景可能会成为常态。
试想,一个疲惫的绅士回到家,刚要享用晚餐,却发现妻子根本没有准备晚餐,绅士行使丈夫的权力质问妻子,为什么不准备晚餐,妻子却一边侍弄花草,一边淡淡地说:“我已经买好赎罪券了。”
这样的情景还可能出现在工厂里,老板巡视工厂,却发现工人根本没在辛勤地劳动,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老板质问工人为什么不工作,工人却说:“我已经买好赎罪券了。”
从此,一些胆大妄为的女子可以在教堂畅所欲言,像先知一样预言未来,甚至像男人一样看书写作。
有人开玩笑说,要是女王陛下早点买一沓赎罪券堆在王座上,可能就不会被拉下王位了。
如果说西西娜的话是一个响亮的巴掌,那这句话就相当于敲响的警钟了——再不禁止赎罪券的售卖,一些原本老实、本分的人,可能会变得蛮横无理起来。
西西娜就是一个例子,如果没有赎罪券,她根本不敢像男人一样公开发言,也不敢在报纸上讽刺劝她谨言慎行的男人。
赎罪券给了一些人作恶的底气。
一时间,赎罪券的口碑变得更坏了,同时也卖得更多了。
神堕落的谣言再次在民间兴起,教士们只能更加用力地鞭笞自己,直到深夜,住在十字路口和广场附近的人们,都能听见鞭子破空的声响。
如此持续十几天后,教士们发现自笞的作用微乎其微,便开始往食物里加泥巴和灰烬。发展到最后,甚至有人认为,快乐就是与神作对,只有受苦受难,才能被神悦纳。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折磨自己,黑夜的现象仍在蔓延。
很快,王都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
人们用尽了一切方式赎罪自救,最终却还是没能逃过被黑暗笼罩的命运。
极端愤怒之下,教士们起诉了西西娜——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滥用赎罪券,蔑视神的威严,他们自笞的行为本可以得到神的谅解,使王都免于被黑暗笼罩的命运。
神殿的裁判官受理了教士们的起诉。
开庭时间是三天后。
三天后,艾丝黛拉第一次走出了至高神殿。
她受邀去观看西西娜的审判。
神化为洛伊尔的模样,盘绕在她的脖颈上——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条漆黑的、镶着紫蓝色宝石的颈圈。
他吐着鲜红的蛇信子,紫蓝色的竖瞳阴冷地迫视着每一个想要接近她的人。
因为失去了阳光,天空开始飘落雪花,雪橇代替了四轮马车。
艾丝黛拉坐在红丝绒车厢里,掀开墨绿色的窗帘,能看见无数只小小的飞蛾紧随着车厢的挂灯,它们扇着毛茸茸的翅膀,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把灯光囚禁在它们的怀抱里。
她忍不住眯起眼睫毛,摸了摸脖子上的蛇形颈圈。
飞蛾看似囚禁了灯光,实际上是灯光把它们牢牢控制在了一起。
神对她寸步不离,在她的喉咙上留下标记后,又给她的手腕拴上锁链,现在为了监视她,防止其他人接近她,甚至变成了他和阿摩司最排斥和最蔑视的畜生模样,项圈似的勒在她的颈间——她无论是吞咽、说话还是发笑,他都能感受到。
艾丝黛拉很好奇。
他就没有想过,这样根本没办法禁锢她……只能禁锢住他自己吗?
想到这里,她的咽喉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缓缓移动蛇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喉咙上的标记。
他听见了她的想法。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想继续听下去,于是张开上下颚,咬了她一下。
艾丝黛拉不是他的信徒,不会无条件地服从他的管教。他咬了她以后,她立刻抓起他的蛇尾,咬了回去。
助手掀开遮帘,想要告诉艾丝黛拉,雪橇已经抵达火刑法庭门口时,刚好看见这一幕。
黑发白肤的少女穿着白裘皮大衣,里面是一条镶蕾丝的长裙,领子是薄纱制成的荷叶边,花萼似的衬托着她苍白纤长的脖颈。
因为她浑身上下都是白色,颈间那一条黑色的蛇形颈圈便显得格外触目。
助手过了几秒钟才发现,那条“颈圈”居然是活的,细长的蛇尾还被她放进了花瓣般的朱唇里。
就在这时,助手突然感到一道冷漠且充满压迫感的视线。
熟悉的威压汹涌而至。
紧接着,他对上了紫蓝色的蛇瞳。
……那是神。
神居然变成了一条阴冷黏湿的蛇,盘绕在艾丝黛拉的脖颈上。
助手立刻低下头,不敢多看,说道:“艾丝黛拉小姐,火刑法庭到了。”
虽然他马上就移开了视线,脑海中却如实浮现出刚才看见的画面。
蛇一直象征着罪恶。
直到现在,一些描绘人类堕落的画作还能看见蛇的影子,它藏身于漆黑和墨绿色的枝叶间,毒牙滴落着罪恶的黏液,一动不动地盯着还不知善恶的人类男女。
很少会有人喜欢蛇这种动物,因为它有着死人一样又冷又湿的触感,密集柔软的鳞片,毒腺里还蓄着令人恐惧的毒液。大多数人都对它们避之不及。
可是,神却变成了一条漆黑的毒蛇,盘绕在女人的脖子上。
神,蛇,女人。
这三个词无论怎样组合,都会让人联想到某些肮脏而又邪恶的东西。
助手的心中惊涛骇浪,艾丝黛拉却面色平静地走下了雪橇。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王都的火刑法庭。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她被神殿的裁判官宣判有罪。
表面上她的罪名是弑父杀兄、亵渎神明、谋权篡位、道德败坏;实际上,她的罪名只有一个——身为女子,却窃取了本该属于男人的荣耀和王冠。
于是,她懒怠辩解,只是对着裁判官微微一笑:“我的确是一条毒蛇,而且是一条想盘绕在光明神像上的毒蛇。”